管虎:最重要的不是战争,是人

2020-10-22 08:40
时代邮刊 2020年20期
关键词:管虎陆川小人物

2020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电影《八佰》也历经几年磨砺,终于在2020年9月上线,顶着上座率50%的限制,上线仅一周就破了12亿元票房。作为中国第六代导演的代表人物,导演管虎由“大”向“小”,由“外”向“内”的叙述视角展现出别样的人文主义,谈起这部电影,管虎说最重要的不是战争,是人。战争中的个体,所以人字旁特别重要。

一个拧巴的大高个

和解放军同一天生日的管虎出生在北京一个文艺之家,父母都是当时的知名演员,父亲管宗祥是国家一级演员,出演过《小兵张嘎》《包氏父子》等颇具影响力的影视作品。从小生活在北影厂大院,天然的熏陶加上这样的环境和资源,当时大院子弟里玩电影的很多,管虎当然也在其中,但坚持下来的不多,管虎也是其中一个。

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后,管虎就开始拍电影。30岁前就拍了3部电影,这在当时的电影圈子里还是挺牛的。可拍完几部,他就越觉得不得劲。他爱拍小人物,小人物中多数是底层,儿时的玩伴许晴眼中的他是一个有摇滚精神的人,上个世纪90年代的文艺青年多少都和摇滚沾点儿边,管虎也挺狂热,长头发,大皮夹克,特带劲儿的。经济滚轮高速向前必然会产生的弊端加上摇滚青年的才俊和愤世,管虎并不痛快。

和陆川的合作给他带来了第一次转机。同为第六代导演代表人物的陆川和管虎一样,有着犀利、先锋的批判和强烈的人文关怀精神,但他更有商业嗅觉。千禧年初,管虎和陆川开始了长达7年的合作,陆川编,管虎拍。2002年到2009年,“黑色三部曲”《黑冰》《黑洞》《黑雾》,成为当时DVD和电视台时代的爆款,王志文、陈道明、蒋雯丽这样的大腕也纷纷合作,这些剧内容讲究、制作精良,抓住了当时的观剧需求,可谓是艺术和商业的双重成功。

这期间,他又结识了另一个对他意义重大的人——黄渤,在他的鼓励下,黄渤报考了北京电影学院,正式走上职业演员的道路,还成为了自己影视公司的第一个签约艺人。两人合作了《上车走吧》《生存之民工》《杀生》《斗牛》等作品,黄渤还凭借《斗牛》拿到了金马奖影帝。

可令管虎没想到的是,在别人眼中,他还是“失败”的。2012年上海国际电影节的一个论坛上,他和贾樟柯、娄烨一起坐在台上,台下有人说:“中国最不赚钱的导演都坐在那里了。”

这句话把他气得够呛,转头就拍了《厨子戏子痞子》,这部电影成为首部票房破亿的作品。这时的他早已剃去摇滚青年的长发,光头油亮、胡子拉碴,摇滚青年的硬核还在,但没那么拧巴了,他继续尝试,结合艺术和商业的成功。于是就有了后来9亿元票房的《老炮儿》,以及如今的《八佰》。

现在,他和陆川都不再提电影圈的“曲线救国”,妻子梁静看到的是另一种变化,现在的管虎遇到不喜欢的人、听到不喜欢的事,不会再翻脸,“会有很多方式去化解愤怒,比方说就当这个人不存在”。

小人物、方言和群像

管虎的电影离不开小人物和方言,他说:“我们的文化、我们的语言、我们的人物,是我们和好莱坞竞争的优势,有这个在,中国电影就不会输。”跟其他导演喜欢烘托背景不同,他认为人物才是电影里最重要的体现。

他爱拍北京,怀念小时候胡同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当时人和人交往很简单,所谓的争吵中只要有一个主持正义的站出来,就能平事儿。每条胡同里都有那么一两个主事儿的人。”拍《老炮儿》,管虎直言:“我想塑造一个让观众印象深刻的人物形象,近年来的国产片创作其实有些颠倒,过于强调故事而忽视人物,都是先搭建故事,再根据故事写人物。其实刻画人物非常费功力,因为你要像画素描似的,一笔笔抓住他的精气神,要传出神来。”

这个人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他小时候见过的人,是十几个叔叔大爷综合起来的形象,是以前的北京人的样子,“我拍《老炮儿》是克制的,就是为了记录下印象中的老北京,当有一天我们回望时代时,会想起老北京人曾经带着这种劲头活过。”

他拍北漂、拍民工、拍农民、拍士兵、拍反腐、拍京剧、拍正在发生的,已经逝去的,还有大历史下的普通人。

《上车走吧》讲两个山东青年的北漂故事,小巴车、暂住证和无处不在的民谣音乐;《我和我的祖国》管虎导演的短片《前夜》,围绕旗杆构造设计负责人林治远为新中国第一次电动升旗做的最后准备展开镜头。没有中国人都熟悉的伟人的正面镜头,但伟人背面的那个视角,那个我们从未得见的说天津话的工程师,同作为普通星河中的一颗,这一刻观众才真正走进了历史,感受到了那份身为中国人的荣光。

《八佰》杀青,编剧史航问管虎:“有网友质疑片名是不是写错了,为什么是这个‘佰’?”

管虎说最早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古时候军队编制,十人为“什”,是一队;百人为“佰”,百夫长就是管这个阵营。“我觉得最重要的不是战争,是人。战争中的个体,所以人字旁特别重要。”

《八佰》里,管虎把镜头对准了几个小人物,逃兵、书生、愤青……湖北话、福建话、湖南话、山东话、河南话、浙江话……四行仓库像一个容纳万千人性的堡垒。到《八佰》,管虎终于迎来自己本土表达的一次集大成。

愿所有付出,未来都可以骄傲地提及

2018年4月27日,《八佰》杀青。第二天的庆功宴上,管虎和剧组合唱《真心英雄》,刚开口那句“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就哭得像个孩子。那年,他刚好50岁。

读高中的时候,管虎第一次听到四行仓库的故事,积贫积弱的旧中国发生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战斗,但四行仓库的故事和画面一直在他记忆里挥散不去。在筹备《八佰》时,管虎有一个纪录片组做了大量采访调查,他印象最深的是一系列街头采访,组员们跑了10座城市,采访了四五百人,知道淞沪战役的年轻人很少,知道四行仓库和谢晋元的更少。很多人因为这个调查对《八佰》的受众广度心存担忧,但管虎愈发坚定要做这件事。

他说:“电影除了商业属性以外,它应该还有文化属性,更应该有个提醒功能。它提醒大家伙,别忘得太快了,一个过快把苦难忘却的民族不会太进步的。”

可事情远远比他想得难。开始搭景的那个冬天,苏州罕见地连降暴雨,施工全部停止,大雨造成了房屋塌陷,一切必须从打地基重新开始。当时管虎得到的回复是还得再等一年:“我不知道最后还能不能拍了,像曹郁这样的一线摄影指导、林木这样的一线美术指导,还有那些演员,能不能再等我一年。”

曹郁和林木,是《八佰》筹备之初就进团的主创人物。早在2013年,管虎给林木打电话,表示想重启《八佰》时,林木的反应便是:“意料之中,我知道他永远不会放弃这件事的。”因此,当大雨把工期拖晚一年,他对管虎说:“只要你还做这部电影,我就会全力帮助你。”

管虎感慨:“好像我们几个就好这一口,愿意为了这部电影抛家舍业,磕磕巴巴地咬牙把这两年克服过去。”

就如同《八佰》里的士兵,有人以身体为盾牌顽强以对,有人想大难临头各自飞,也有人蜷缩一隅颤抖落泪,但当看到冒着生命危险过桥为他们运送物资的普通百姓时,所有人的民族情怀和英雄主义都被激发,强大而纯粹。

这是每个普通人内心被激发的最正常又最强烈的情感,导演也一样,利益和声名之外,总还要有些使命和责任。就像《八佰》杀青的那天,他说的,但愿这个事不负众望,所有付出,未来都可以骄傲地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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