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子”张半瞎

赵勇

张半瞎原名张金贵，自小父母双亡，跟着叔父长大。天生高度近视，在他有生以来从未看见过星星。大家都叫他“张半瞎”，本名反而很少有人叫了。

这天，他和桂花正在田里打农药。他打农药和别人不一样，张半瞎负责背喷雾器，他看不清庄稼，不知道哪里喷上，哪里没喷上。桂花就在一旁拿着喷头，掌握方向。这些年来打药一直这样，人们编了句顺口溜，“半瞎桂花，瞎不离花。阴阳合璧，虫子通杀。”

这时张老三过来了，说：“半瞎，听说你会些阴阳八卦，现在算卦挺能挣钱的。从前那个说书的朱瞎子，改行算卦，人家发了财，还在城里买了楼，听说现在收徒呢。你干别的也不行，就指望这点地，以后孩子大了拿啥给孩子娶媳妇呀！”

张半瞎一听，也对，指望这点地，也将够吃喝。假如有个病有个灾，连余下的钱都没有，更别说给孩子讨媳妇了。于是他决定拜朱瞎子为师。

朱瞎子住在城南，离他有三四十里路。进了门，发现朱瞎子正在闭目养神呢。听见有人进来，指了指旁边，说：“坐下吧”，张半瞎把来意说明，要拜朱瞎子为师。朱瞎子双眼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张半瞎有些吃惊，怪不得都说朱瞎子是活神仙，眼睛瞎了心却跟明镜似的，啥都知道呀。

朱瞎子端详了片刻，说：“看你有慧根，就收了你吧。我定的学费一万，你就给五千，从此我不收徒弟了，把这门手艺就传你了。”

张半瞎自然是千恩万谢。但这五千块钱从哪里整去呀！他犯愁了。

朱瞎子笑了笑，说：“你如果有心，这五千块钱一定能搞到。如果无心，二百元钱你也费劲。一个月是期限，看造化吧。”

张半瞎回家，愁坏了。他这四五亩地，一年的全部收人也就是四五千块钱。现在庄稼还没熟，亲戚都是穷亲戚，如何是好呀！桂花看丈夫发愁的样子，心疼地说：“孩他爸，咱干脆别学了。就种这几亩地，虽然穷点，但也凑合。”张半瞎摇了摇头，说：“那可不行。咱种地种这么多年了，啥也没存下，必须改变。你看朱瞎子，人家吃的，穿的，住的，他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为啥过得这么好，就是有这门手艺。这五千块钱虽说多点，但学成后财源就会滚滚而来，值得。”

他就各处借钱。一个月快过去了，只筹到两千。怎么办？有一天，张老三到了他家，说：“你是不是在为钱的事发愁？”

张半瞎说：“是啊，三哥。一个月期限快到了，只筹到两千。急死我了。”

张老三问：“你真有心学呀？”

“那还有假。”张半瞎说，“三哥你能不能给想想办法？”

“看你诚心，行，我正好有三千块钱，能帮你。咱可得说好了你要是发了财，给我两成的分红。”

张半瞎满口答应。凑够了五千块钱，就到了城南朱瞎子家。朱瞎子很高兴。就收了他做关门弟子。

这半年来，除了家里农活很忙，他几乎住在朱瞎子家。朱瞎子给别人算卦，他就在一旁学。后来朱瞎子有别的事，也让张半瞎替他坐镇。慢慢地张半瞎把朱瞎子的本事基本上全学到手了。

有一天，朱瞎子对张半瞎说：“金贵，今天你可以出师了。我算了半辈子命，钱挣够了，心也累了，决定退出江湖。我还有半年的活头，该享受人生了。”

朱瞎子说到做到，果然就关门歇业。张半瞎自立门户，生意逐渐地好起来。

半年后，朱瞎子果然去世了。临死前，从床底下拿出五千块钱，递给张半瞎，说：“金贵，我实际上不缺这五千块钱，之所以要，就是看看你心诚不诚？你现在手艺学成了，为师也要走了，就把钱还给你吧。为师最后送你一句话，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可太贪，切记！”

张半瞎自然对师父感恩不尽。办完师父的丧事，回到家，挂上了“神算子”的招牌。张半瞎越来越出名，人们都不叫他“张半瞎”，而尊称“张半仙”了。几年后，张半仙盖了新房子，买上了汽车，虽然他不能开，停在家门口，也能过过有车的瘾。

随着张半仙声名远播，算卦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市里的领导也要找他算，忙得他不可开交。为了打破这种混乱的局面，他决定实行预约制度。算卦的，不管是谁，每个人必须前一天排队取号。这工作自然由桂花来做。按编号顺序来，每天只算三十个。单日财运，双日婚姻，礼拜六礼拜天算官运。一人一卦至少一百，上不封顶。张半仙可算是日进斗金呀。

到年底了，张老三找到张半仙，要分红。张半仙不乐意了，心想，他只给了三千块钱，每年要分十几万给他，觉得自己吃亏了，不愿给，只答应给他一万。说这就不错了，一年能挣三倍，也够张老三的了。

张老三一看张半仙毁约了，急了，说：“算我瞎了眼！你等着，张半瞎，我挣不了钱，你也别想挣”说完气鼓鼓地走了。果然几天后公安部门来查，说他这是搞封建迷信，必须查封。张半仙一看就知道是张老三搞的鬼，大骂张老三不是东西。过了一段时间，张半仙给张老三送去一些钱，给他道歉，张老三这才不闹了，他的“神算子”又开业了。

这一日，市里来了位领导，要请他看茔地。原来这位领导的母亲死了，要找个风水宝地。他这段时间心神不宁，本来不想去的。可这位领导答应给他高价，并向他打了包票，如果有人再查他，可以帮他解决。张半仙这才答应。

张半仙给这位领导看了块茔地，领导果然很满意。那天晚上他俩聊得很投机，喝了不少酒。回家的时候领导非要亲自开车送他回家。谁知半路风雨大作，看不清路，车速又快，撞到电线杆上了。车子连翻几个跟头，对面一辆大货车躲闪不及，碾压过去，他俩当场毙命。

半仙就这样归天了。桂花自然是痛不欲生，跪在半仙的灵前哭道：“你怎么这么狠心把俺娘俩抛下？从前咱过得虽然穷点，但是一家三口过得很快活。现在虽然有钱了，但你却没了。如果让我重新选择的话，我宁肯选择和你过穷日子也不要那些臭钱。现在说啥都晚了。”说完把张半仙所有算卦的工具，还有“神算子”的招牌都烧了。

人都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天道酬勤，还是靠自己的辛勤劳动挣钱才最光荣，心里也最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