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愁绪等候缥缈仙人（组诗）

◎ 张进步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在天山出产的

众多玉石中

最好的那一枚

名字唤作明月

当它被精心打磨

再用几万里长风

吹去玉屑

最后从玉门关的

石头匣子里

把它取出来

挂上那片

云海茫茫的天空

它的光芒

足以令一代代看到的人

全都黯然神伤

[少年李白：磨杵成针]

还是十岁那年

在村外的溪水边

你遇到一位

磨杵的老婆婆

这肯定是命运

提前对你发出的

强烈警告：

李白，不要心急

不管是干谒

还是投靠

往前冲得越快

你的生命

就被磨损得

越狠

一个个被世事

磨出的细小伤口

在那床前明月光里

滚滚发烫

总有一天

你会成针

令人想起

就很扎心

[无人知所去，愁倚两三松]

那朵名叫桃花的露水

在某天中午消失了

唯有她的气息还残留在枝头

那是初夏风雨欲来的气息

在花树之间，那气息里

藏有鹿鸣、钟声和小溪的喧哗

某一天竹林里的雾气升起

我从溪水下面听见了犬吠

人间的烟火就在那叫声中

与飞流直下的碧峰遥遥相对

我就正在去往那深山的路上

在三三两两的松树旁

用我的愁绪等候着缥缈的仙人

[我寄愁心与明月]

杨花落在

子规鸟的叫声上

像忧伤的音符

在空中久久徘徊

听说比那五条溪水

更远的地方

就是你的

降落之处

我把担忧写成了信

交给月亮这位邮差

让它张开光芒之翅

随风翱翔

落在你的窗外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当那个名叫

燕草的女子

倚在栏杆旁

肝肠寸断地

在风里吐露

她的情丝时

那个名叫秦桑的男子

也在塞外的寒风里

垂下了他的枝头

有一只蚕正在

啃食他心形的叶子

[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

以千山万壑的崖壁为琴身

松树张开了它绿色的琴弦

那个蜀地的僧人扬手一弹

琴声于是响起。那和尚其实

是一阵从山寺中吹来的凉风

远行客沉醉在这凉风的音乐里

他把自己那颗明月的心脏

静静地投映在流动的溪水间

心跳声就叮叮咚咚地撞响了晚钟

被这钟声惊醒的是小丫鬟绿绮

一阵凉风扑入她的怀抱

她垂下了蛾眉，焦急地呼唤着

我听清了她唤的名字：

一位是叫秋云的小姐

另一位是叫碧山的公子

可怜我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在渐渐暗下来的暮色里

举着明月也没能帮她寻找到那对有情人

他们一定是藏在了某篇唐传奇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