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原则的“大欧亚伙伴关系”

[俄]?安德烈·科尔图诺夫

“大欧亚伙伴关系”构想是普京总统在2015年底提出的。这里不得不先提及欧亚大陆这个概念。欧亚大陆是地球上最辽阔的和人口最多的大陆，这里集聚了储量庞大的自然资源。欧亚各国人民有理由感到自豪，因为他们对人类所有的领域都做出了宝贵贡献：创造了最古老的人类文明、开发了炎热的沙漠和冰封的苔原、兴建了巨大的城市和美轮美奂的建筑、铺设了铁路和公路网。

促进“欧亚认同”的宏伟倡议

欧亚大陆的广袤空间能够自然地结合成一个共同的体系。相互理解、多方利益平衡和对共同历史命运的认识将取代相互猜疑、陈年宿怨与无休止的争论。这种联合能够使欧亚大陆人民在经济、社会和精神领域获得实现繁荣的全新机遇。世界其他地区也将从欧亚大陆的联合中受益。很遗憾，欧亚大陆当前仍是一盘散沙，更确切地说，它分裂成许多碎片，这体现在欧亚地区的安全、政治、经济等诸多领域。现在甚至还没有共同的“欧亚身份认同”这类概念，而构建这种概念的屡次尝试目前看来也鲜有成功的希望。

可以把欧亚地区目前的分裂状态归咎于多种原因——这块大陆苦难的历史、某些决策者的失误、外部敌对势力的阴谋等。要从根本上改变这种局面，不仅需要这一地区国家和人民强大的政治意愿，还需要耐心、灵活性以及对暂时性的退却做好准备。而且，只有当欧亚大陆的联合成为这里各族人民的共同事业时，这个目标才有可能实现。同样，成功还取决于正确选择迈向统一的欧亚空间的一系列实际步骤。

“大欧亚伙伴关系”构想的出发点在于，最初的步骤不应该出现在政治或军事领域，而要从欧亚大陆的经济结构入手。经济才是现代社会的基础。虽然近年来政治往往在经济面前占据上风，但归根结底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经济利益，从经济利益考量往往比政治更为稳定和理性，也更少受到主观因素的影响。若比较一下以往两次将欧亚地区联合在一起的尝试——一次是使用武力，一次是通过贸易（丝绸之路）——就不难得出结论：总体来说，与武力相比，贸易往来是更可靠的促成联合的工具。

因此，当前欧亚地区的一体化应从经济开始。“大欧亚伙伴关系”意味着在辽阔的欧亚大陆范围内向着建立自由贸易区网络、区域间贸易和经济联盟以及一体化项目对接的方向不断前进。与此同时，重要的是应摈弃将经济关系政治化的做法，拒绝将单方面经济制裁或其他形式的经济施压作为推行外交政策的工具。

指导“大歐亚伙伴关系”的八项原则

很显然，我们正在谈论的是一个极为宏大的构想，即使在最理想的情况下也难免需要几十年才能实现。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欧亚大陆的经济整合是本世纪最雄心勃勃的一体化项目。尽管如此，现在就可以确定“大欧亚伙伴关系”倡议的若干基本原则，这些原则使其与其他旨在促进欧亚地区联合的诸多计划有所不同。让我们列举出其中最为重要的原则。

首先，“大欧亚伙伴关系”不应被视为区域性一体化机构（如东盟、欧亚经济联盟和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跨国经济项目（如“丝绸之路经济带”）或者组织（如上海合作组织、亚太经合组织和亚欧会议）的潜在竞争对手。相反，所有这些机构、项目、组织都应被看作是为了未来建立统一的欧亚经济机制准备好的“零件”和单独的“部件”。“大欧亚伙伴关系”的任务是将这些零部件组装在一起，同时又不损害那些已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东西。

其次，“大欧亚伙伴关系”不是要把欧亚大陆的东方联合起来反对欧洲代表的西方。欧洲归根到底是位于欧亚大陆西北的一个大半岛，它不应该对抗欧亚大陆，而应成为欧亚大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此，“大欧亚伙伴关系”仍然对欧盟开放。

第三，在建设“大欧亚伙伴关系”时，必须保持其参与者之间在社会、政治乃至经济发展模式方面的本质差别。欧亚大陆上既有社会主义国家，也有自由民主制国家，既有市场经济，也有计划经济。“大欧亚伙伴关系”不是要拒绝政治多元化，也不是要把某种共同标准或一整套价值观强加于人。“大欧亚伙伴关系”的运作应以公认的国际法准则为基础，并最大限度地使所有参与方都感到舒适。同样，“大欧亚伙伴关系”不应该像许多其他一体化项目那样内部存在着“领导者”和“局外人”、“引领者”和“从属者”、“核心”和“外围”的差别。

第四，与欧盟这类严格的一体化机构不同，“大欧亚伙伴关系”为单个国家或它们组成的区域集团提供了最灵活的参与方式。这些国家可以参考当前的需要和能力、准备的程度参与伙伴关系框架内个别领域（贸易、金融、基础设施、签证制度等）的运作。

第五，虽然“大欧亚伙伴关系”的主要内容是欧亚大陆的经济整合，但扩大经济协作必然会涉及其他领域——科学、教育、人文交流等。如果欧亚一体化仅仅局限于贸易和投资数据的增长，它是不会取得成功的。

第六，如果不同时启动加强整个大陆安全和解决20世纪乃至更早时期遗留问题的进程，欧亚地区的经济一体化进程也不可能取得进展。这些遗留问题包括领土争端、分裂主义、军备竞赛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的威胁、国际恐怖主义和宗教极端主义。因此，建设“大欧亚伙伴关系”应与发展欧亚地区的军事政治合作机制（比如亚洲相互协作与信任措施会议）齐头并进。

第七，实现“大欧亚伙伴关系”的构想绝不意味着“欧亚孤立主义”，即欧亚地区国家对世界其他地区的伙伴关紧大门。相反，欧亚大陆一体化进程应该成为促进太平洋、大西洋和印度洋地区经济联系进一步发展、解决诸如气候变化、防治流行病以及人口迁移管理等涉及全人类命运的诸多问题的强大动力。

第八，“大欧亚伙伴关系”建设不应从上而下开始，而应从下而上进行，也就是从区域一体化联盟以及个别国家之间达成具体的、甚至看起来很微不足道的协议着手。在这一过程中，第一阶段工作应是完成欧亚经济联盟和“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对接，其他工作领域包括建立独立的欧亚支付系统和评级机构、减少对美元的依赖、成立类似于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那样的欧亚经济信息中心等。

虽然从首次提出建设“大欧亚伙伴关系”的设想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年了，我们仍然处在一个长期的历史性规划的起点。现阶段只能说是为重塑欧亚的复杂蓝图画出了初步的“草图”。在这些草图里，关系到这块大陆未来的待解难题远远多于现成的答案。因此，迫切需要大家进行广泛的国际协作来制定实现欧亚大陆宏伟规划的“路线图”。

（作者为俄罗斯国际事务理事会执行主席，翻译：单之旭，新华社国际部译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