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情

姚远

辽阔的天空，灰墨自極远的地平线晕染开来，侵蚀了天地间的光明。北风张牙舞爪地呼啸而过，卷起一片白珠，打在柏油路上。“嗒”一声，惊起了两三只觅食的麻雀。麻雀抬起头，看看天，扇动着一双娇小而有力的翅膀，飞向了远方。

窗沿上的雨声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电视上一次又一次地播放着武汉疫情的最新消息，新增病例、死亡人数……每一个数字出现，都是对中国人民身心的一次冲击。

我突然想起了生物书上的麻雀。

“种群生命力极强，喜群居，在中国范围内分布广泛”，这是书上的一句讲解，也是令我久久不能忘怀的一句话。如此瘦弱的身躯，却装着此等旺盛的生命力，实在令我惭愧。

那天回家的路上，雨势正大。偶然间，天空略过一道黑影，是一只麻雀，好似迷了路，彷徨失措。

我看到那麻雀，一股悲意涌上心头。想那武汉城，数万的医者、护士、军人自全国各地汇聚于此，带着奉献生命的觉悟，奋不顾身地扑向最危险的地方。但在重压之下，难免会产生思乡之情。逐渐地，思念之意化为锦帛，交织纠缠在心头，丝丝发酸，隐隐作痛。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家乡的月白不是白，心中的悲痛才是痛。颠沛流离的生活，夜夜因思念而失眠。数百年前，杜子美仰望着夜空，看向那异国他乡的皓月，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家乡的月光。此股悲凉，总会令人凄然泪下。隐约地，又听闻“旅馆谁相问，寒灯独可亲。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可笑的却是，除夕之夜，本是团圆之日，却要远离家乡，羁旅天涯，实在讽刺。

我细品着，字里行间，黏附着带血的嘶鸣。那是一个断线远飞的纸鸢，对家乡一次次的呐喊;亦是即将浴血奋战的将领，在踏上沙场之前，回望故乡的一声长叹。

天下谁人不思乡？何况是这些时刻处在危险之中的猛士！

在这场旷世的决战中，面对着看不见的强大敌手，这些一线的战士们，唯有用时时刻刻都全神贯注的意志顽强地与病毒作斗争，才能保得身后上亿的人民不用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能够安然地度过这个冬天。

我细细地品味着手上的这杯奶茶，却尝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滋味。我身处家中，享受着疫情带来的假期，沾沾自喜，却总会忘了，在那遥远的疆场还有一群战士背井离乡，负隅顽抗。

我终于知道，麻雀的生命力之所以如此顽强，是因为它们总是群居。当危险来临时，成鸟会为身后的幼鸟拼尽最后一滴血。有千千万万个这样的个体，才能让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种群顽强地活在残酷的环境中。

飞翔的麻雀慢慢落了下来，在一棵枯木的枝丫上扇动翅膀，甩去上面的水珠，然后探着小脑袋，检查完巢里的雏鸟安然无恙后，安然的进入梦乡。它并没有发觉，当它睡去之后，自乌云之中，一缕白光降临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