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散文两篇

2020-12-14 04:04张天堂
文学教育 2020年11期
关键词:孩子

坐 席

坐席,是红白喜事宴会的俗称。乡亲们一直这样叫,约定乡俗,谁都明白。

“外婆门口唱大戏,接姑娘唤女婿,小外孙也要去……”这个童谣唱的就是坐席的事。

婚丧嫁娶是居家过日子中最大的事了,农村重视的程度远远高于城市。在荆山腹地老家林川村,进入农闲时节,也是农村办喜事最旺盛的时期,随礼坐席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婚事的宴席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张罗了。首先要请好“支客先生”张罗整场婚礼主事,相当于城里的婚礼主持人。

当主人把一切婚宴事务托付支客后,支客就着手安排所有帮忙的人。有杀猪的、宰羊的、杀鸡杀鸭的。有负责借碗筷桌凳的、有做饭洗菜的、有倒水沏茶的、有收礼记账的、有上灶烧火的、有端盘跑堂的......

老家人办喜事,一家客屋摆不下太多的饭桌。于是,左右邻舍的厅堂就成了临时的餐厅了。

帮忙的大部分是本村的,主人要在头一天把支客、大厨及帮忙的人员请来吃喝一顿,边吃喝边安排过事的流程。第二天就开始做菜了,帮忙的各负其责,谁也不偷懒,一家办事,全村人都知道,屋里是人,院里是人,热热闹闹,来来往往,跟唱戏一样。

过去,摆酒席的桌椅都是从左右邻舍借来的八仙桌。堂屋里放几张桌子,大家门户根据需要,在场子里或者在邻居家廳堂加摆饭桌。

随完礼,客人就自己找座位。支客先生手指间夹一支烟就开始跑东屋,串西屋的检查工作了......

只见支客先生大声吆喝,叫大家合桌坐好,然后安排长辈和远客在上席就坐。在老家,坐上席的人是有讲究的,上席的位置一般都是主人事先定好人选的,或亲戚,或好友。如果该做上席的而没安排坐上席的,一般会多心,还有气性大的人会甩手而去。还有硬气的亲戚,因为一个上席的位置,导致好多年亲人之间不交往。

等人坐齐,就开席了。托盘手穿梭于厨房与厅堂间,二十几个盘子的菜,层层叠叠的摆在一个大木托盘中,他们一手挥舞着托盘,一手扶着托盘边,笑盈盈的高喊着“上菜了……上菜了……撞油……撞油......”

一路小跑,一盘盘热气腾腾的美味端上桌。

一开始上的菜是一些凉菜拼盘之类的,后来依次而上的是鱼、肉和香气扑鼻肉质嫩滑的溜炒烧菜之类。一碗碗浓烈的苞谷酒,散发着馨香在农家小院里流淌,浓浓的香味儿弥漫了全村。大锅炖出的鸡、鸭、鱼、肉丸子什么的,吃到嘴里特别香。

几杯酒下肚,坐席的人都打开了话匣子。年纪大的人喝一口酒吃一口菜,然后把筷子放在桌上,聊上几句。慢悠悠的吃着、喝着、聊着,津津有味。他们聊今年的收成,谈论着家长里短和奇闻异事。谈论着村里谁家盖房、谁家买车,谁家发财了,赚了多少钱,谁谁孩子订婚了,谁家的姑娘嫁人了,谁家老母猪下崽了……

老实巴交的农村人思维模式也随着时代的发展变化着,时时都在向往着生活的美好。

酒过三巡,兴致高昂的年轻人,有着一番热闹的风景,有的人频频的给别人倒酒,有的人红脸脖粗磨磨唧唧的劝别人喝酒。嗓门大的开始吹牛皮了,没有不认识的人,没有不能办的事,谁家有事找到他,给某某一个电话全搞定……

也有的酒精作用,发起横来,被媳妇儿生拉活扯的弄回家睡上一觉,醒来后全忘九霄云外了。

坐席,最高兴的是村里的那些孩子了。农村人的习惯就是随一份礼,全家来坐席,品尝一下可口的饭菜。

妇女们为了方便,喜欢把儿女带上。菜上来了,孩子们举起了筷子“横扫千军如卷席”。够不着的时候,妈妈把好吃的美味端到自己跟前,给孩子夹上几块,大口的吃着,大杯的喝着,谁也不怪罪谁,就是图个快活,图个喜庆。

要散席时,有的中年妇女和老年人,过去是用碗,现在塑料袋,把桌子上的残羹剩菜倒在塑料袋中装起来,然后,打着饱嗝一摇一摆的拎回家。

朴实的民风,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谁也不是外人,不用藏着掖着,吃不了兜着走。呵呵,何必浪费啊。

现在老家办酒席都改请家政了。所谓家政,就是和城市里的饭店差不多,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由开家政的出租,办席的人家自己买好生活物品,由家政公司安排厨师去做,然后按约定付给家政公司一定费用。这样主人家不必张罗那些零零碎碎的杂事了,也减少了左邻右舍占屋子的麻烦了。

而今,乡亲们生活水平提高了,办事流程也快捷了。

可是,我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想来想去,感觉少了过程,少了过程也就少了气氛,少了乐趣。

是啊,人生不也是这样吗?追求的结果,享受的是过程,就像爬山一样,爬的过程虽然很累,享受的却是风景,谈恋爱也一样,恋爱的过程比结婚更美好。

人的一生就是一个过程,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分钟都是一个过程,苦也好,乐也好,享受了就好,过好每一秒,就过好了一辈子。

露天电影

在鄂西北老家林川,我们把放电影叫做“打电影”,老人们至今还这样叫。为什么这样叫?个中缘由我无法去考证。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的文化生活就是守着一台亲戚送的旧收音机,听《小喇叭》节目,还有评书《岳飞传》《水浒传》等。再有,就是听电影录音剪辑,听过了电影剪辑,心里就热切地盼望着能够亲眼看到那些在心里想象了好久的画面。

于是,大人孩子们就急切地盼望着放映队能够巡回到我们村子来。为了满足村民的愿望,村干部也极力邀请着电影队。村民急切地盼望着、期待着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哪天村干部喊着今晚有电影,村子里立刻就响起孩子们的欢呼声。在这一天,孩子们被特许可以晚睡觉,也可以被特许不完成作业,等到第二天早些起床再写。

我们村放电影都是在学校场子里进行的。

有电影的晚饭,孩子们都是吃不出味道的,因为大家都要急着去占位置。匆匆扒完晚饭,就抱着家里的板凳去占位置,最好的位置就是银幕的正面,并且是居中靠前一些。如果去晚了,就只好去偏一些的地方,有的人怕挤,就去银幕的反面,这样自然就会影响观看效果。孩子们占了好位置后,就把一家人的板凳摆好圈地。还要用随手捡到的棍子或者土坷垃,画一个很大的圆圈,给自己家人留足地方。并且这时,每家孩子比的就是谁家的板凳高了,高的就比矮的有优势,可以看得很舒坦,不用总是被前面的人挡住歪着脑袋看,弄得脖子疼。

大人们的晚饭吃得比较矜持,等女人们收拾好碗筷,如果是夏天,还要洗完澡,男人吸着旱烟,女人们呼朋唤嫂,三五成群地去场院里找自家的孩子。到了以后,女人会扯开嗓门喊孩子的名字:“刚娃子,在哪儿呢?”孩子也会高声回应,并且骄傲地显示着自己圈地的战果。所以,最嘈杂的时候,就是电影即将放映前夕。

还有一些去得晚的,家里又没人给占位置,就干脆连板凳都不带,站在后面看。所以,电影放映机的前面,都是坐着的,后面就都是站着的了。

开始放映了,孩子们都聚精会神地看,大人们会和周围的乡亲轻声聊几句天,如果他们的聊天声影响了孩子们观看,就会遭到孩子们的白眼。

那时候,乡亲们难得聚在一起,于是在电影开播之前,村干部总要拿着用红布包着的喇叭喊着话,那感觉比县领导作报告还要神气。喊话内容或通知交款子或通知做义务工或通知谁家女人去做绝育手术等。

我在露天的场院里看完了《英雄儿女》《刘三姐》《小兵张嘎》《天仙配》《大桥下面》《大闹天宫》《追捕》等,有些电影,我是追着放映队去了好几个村,看了好几遍呢。现在有好多剧中的台词还能够随口说出来。记得有一次,因为贪恋电影,看到很晚,第二天居然在课堂上睡着了,被老师叫醒以后询问原因,我说昨天看了香港电影《生死搏斗》和日本电影《追捕》,像过年一样兴奋地看到半夜。老师眼光里似乎都是宽容,并没有丝毫的责怪。如果换作现在,肯定要请家长了。

后来,我在外地上学。在校园里也可以看到露天电影,但是,和村子里的气氛大相径庭。

如今,社会在发展,科技日新月异,电影院、KTV、电视、电脑取代了原始的快乐。前几天村里放电影,还是那山、那水、那场地,可是电影里热闹的画面却无人欣赏。我也再找不到儿时的那份渴望、那份期待了。

(张天堂,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现居湖北保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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