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酸葡萄

2020-12-19 14:17江苏省昆山市花桥中学初三
新作文·初中版 2020年12期
关键词:葡萄树姥爷姥姥

·江苏省昆山市花桥中学初三(6)班

收到葡萄后,我轻轻翻开泛黄的书页,捏起一片焦枯的葡萄叶,抚摸着它干瘪突兀的脉络,抚平回忆留下的疤。

一片叶子被拽着叶尖扯下,惊起藏在葡萄树上的燕儿,飞向青空,兜了一圈,又盘旋在房梁的燕窝边。我举起蹦着跳着才够到的葡萄叶,阳光穿透葡萄架,一条条黄绿色脉络在巴掌大的叶间鼓动着,似要迸出生命的孟夏绿。

我将葡萄叶团了团塞进花格子罩衣小口袋里,又拍拍屁股上的灰,跑到树下蹲着看蚂蚁往上爬。葡萄树的枝干是盘旋向上的,褐色的粗糙的表皮上有一道道沟痕,如一条被拧着的麻花。树干中部向左弯曲,我把脚踩在凹过去的部分,右手搭在厨房的窗边上,右脚一蹬,便爬上了葡萄架。

我抬头往上看,葡萄树枝繁叶茂,藤蔓上缠绕着姥姥系的布条,向四周延伸。墨绿色的叶子宽大厚实,盖在牵连的网状的枝上,形成一个绿色的凉棚,我就常在棚下乘凉。

烈日下,弯腰忙农活的姥姥抬起头,抹了抹脸上黏着的碎发。挨到晌午,姥姥回来烧饭了。灶里柴火噼啪,桌上碗筷叮当,但我还像大青虫般趴在树上。姥姥忍不住端起碗,走来劝我吃饭,但并不像赶小鸡般追着喂我。姥爷也回来了,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他只说了句“下来吃饭”,平静的声音却和我一直畏惧的拖拉机的轰鸣有一样的力量,我刺溜滑下来,到饭桌前啃鸡爪。此时,我才注意到地上的水,以及姥姥姥爷汗湿的贴在背上的衣服。

夜晚,房子四面蝉鸣蛙鼓阵起,葡萄花化为满天繁星,散落天边,散发着香甜气味。我坐在姥爷亲手做的小木凳上,问姥姥为什么院子的水泥地只开那么一个小口给葡萄树,它在土里缩着脚是怎么长到那么大的。姥姥讲起了葡萄树的童年和乡间趣闻,逗得我咯咯直笑。她手拿蒲葵扇在身旁扇着,送来凉风;摇着,飘来稻草清香;喃喃细雨中,我嘀咕着想吃甜甜的葡萄,月亮缥缈起来,姥姥的声音也渐远了……

“哗哗哗——”水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我,我看着葡萄,那是姥姥好不容易盼到有年轻人回家才帮忙从老家带回来的。我摘下一颗,圆圆的,饱满的,青里泛紫,连皮吃下,咦?好像没有儿时的那么甜了,还有点酸……那一刻,我似乎感到树皮般粗糙的手摩挲着脸,我望着狭小窗外的云浮想联翩。彼时,姥姥姥爷如果没在稻田里除草,抬头望见天边上来云彩,必定拖着湿裤管恨不得变成推土机,铲走铺满天边金黄的玉米粒。

儿时记忆如葡萄树根般扎入土里,离乡多年的我收到果子本该开开心心,但我吃时却忘记到底是种怎样的甜,只剩回忆涌入脑海。

我曾经奔跑在田野上,瞧见龟裂的干土块长出通红的番茄,现在我明白了,那是顶着烈阳浇水才养活的;曾经在屋前屋后乱跑着,发现老家的压井把、锅铲把、扁担都很光滑,现在我明白了,那是用布满老茧砂布般的手打磨出的;曾经望到袅袅升起的炊烟,听到那声呼唤“回家吃饭了——”不顾满脚泥巴,不舍地离开同玩的伙伴,踏碎一路斜阳,奔回老家。现在我走远了,在灰黑的城市,狭小的楼房,清凉的空调下,吃惯了昂贵的甜葡萄,忘却了家乡的味道,现在回味起来,阵阵酸楚涌上心头。

暑假,我如愿以偿回了趟老家。只不过村口修路的石子有点硌脚,砖瓦房前铺满水泥路,梨树、杏树只剩木桩。我冲进敞开的大门,进到院子里,葡萄树还在,院角爬满青苔,树上正托着我的表弟。

我向旷野奔去,迎着俩赶鸭的老人,他们背如葡萄树一样弯,身子如树干一样瘦削,脸如黄土一样干硬。他们露出不齐的牙齿,冲着我笑,我也笑了。

为什么葡萄这么酸,因为它生长的那片贫瘠之地,曾是我嬉笑欢闹的故乡;因为它像抚养我长大的姥姥姥爷,辛劳勤俭而朴实奉献;因为它使我在深受离乡之苦时,忆起孩童往事,美好的回忆像洒满阳光的金浪,一次又一次拥抱心中冰冷的礁石。现在虽离他们遥远,但我还是追逐到一丝甜蜜,荡漾在心田。

在家乡吃的“酸”葡萄真的很甜呢,跟儿时一样。

※ 创作感悟 ※

爸妈在外地工作,1岁时我就被交给姥姥姥爷带。在农村,家里养鸡养鸭,种稻种菜,每天公鸡报晓姥姥姥爷便起床,天黑了还在忙,除了吃饭,屁股不挨凳子。我有时屁颠屁颠跟着姥姥姥爷干活(实则在玩),姥姥姥爷弯腰忙活,满头大汗的样子也烙在我心中。现在我大了,姥姥姥爷老了,但他们还在操劳,一直在干活!一年忙到头,姥姥姥爷吃的是粗粮杂谷,收获的果实恨不得都塞给后代。他们就是这样忙碌一生,操心一世,不肯停歇的农人。有姥姥姥爷,我更爱故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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