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刺激我妈乳腺癌复发，报应终于来了

玉米婶

1

2017年的11月，24岁的我在我爸公司上班，一个电话将原本平静的生活彻底打乱。

“筱筱，你妈的癌症复发了，这次必须得做全切手术，你霞姨已经安排好了医院，你妈非要等你回来才进手术室。”隔着手机屏幕，我清晰地听到大姨的声音在颤抖。

大姨嘴里的霞姨是我后妈，也是我爸和我妈的婚姻插足者。她人在深圳，却能在家乡市中心联系好最好的医院和医生，可见她人际关系混得有多好。

全切手术说的是要切掉两个乳房。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况且我妈还是一个特别爱美的女人，她才40多岁。

记得一年半前，我妈检查出乳腺癌时，当时我们市里医院的医生是建议我妈切除的，我妈却死活不愿意，她听说在北京上海有医院可以不切的，硬是要去上海治疗。

当时我姥姥就劝她：“全切是最保险的，复发几率也会低很多，何必非要折腾，你都40多岁了，还有什么比好好活着更重要的呢？”

我妈死活不同意全切，大姨和我一起陪着她去上海，花了好几十万去鬼门关走了一遭，总算是保住了我妈的乳房。医生再三叮嘱一定要定期复查，千万不能复发，如果两年内复发，那就必须得全切。

挂断电话后，我颤抖着去翻看手机日历，距离我妈第一次检查出乳腺癌过去仅仅一年半时间。

大姨说这次不仅要全切，情况也比第一次更糟糕，还是得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最没有准备好的是我妈，从她37岁那年在自家床上捉到我爸出轨后，骄傲的她果断地离婚，然后就一直等着我爸的小三遭到报应。

可10年过去了，从我妈离婚那天起，她的人生基本都在走下坡路，事业、婚姻都不如意，就连身体也出现各种毛病。

而我爸和上位小三呢？他们的三口之家一直在走上坡路，事业，家庭双丰收，去年才又搬了两百平米的大房子，在深圳这样的一线城市生活得如鱼得水。

说好的小三都会遭到的报应呢？怎么报应到我妈身上了啊！

我爸给我打电话说已经买好机票，让我收拾一下，他送我去机场。

霞姨也一起来了，她开口就堵住了我想说的话：“筱筱，本来你爸是要和你一起回去一趟的，但我明天要出差，下周一才回来，后天星期五你妹妹放学，得有人接。”

对于霞姨的处世之道，我也学到看破不说破，没有搭理她。再说我爸已经和我妈离婚10年了，不管曾经他们有多相爱、亲密，在结婚证换成离婚证那一刻起，就变成了陌路人。

在候机楼，田霞递给我一个购物袋，像是母亲叮嘱女儿一样：“家里已经是秋天了，你没带厚衣服吧？这些是我下午去超市照着我的身材买的，你能穿，将就一下。回家事情多，别感冒了。”

田霞并不年轻，她和我爸，还有我妈是高中同学，但她就是那种对自己舍得下狠手的人，年轻时她输给了我妈的姿色，在有钱了后，她花钱翻了身，明明快50了，看上去也就30出头。

不得不说，田霞是一个特别注意细枝末节的人，她给我买的风衣下了飞机就派上了用场。

在打车去医院的路上，我想起我妈上次手术前的前一夜，我半夜醒来发现我妈一直看着我，她笑着说她刚做了一个梦，梦到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切割了双乳，上帝给她说这是报应。

我妈嘴里的不要脸的女人就是田霞，我爸的出轨小三。

2

当年，我妈离婚时，我在上初二，那时候的电视剧演的都是小三没好下场，小说里也是如此，我也是这么安慰我妈：“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可，现实终究是扎心的，我妈没有等来小三的报应，而是自己憋出了乳腺癌。

我记得在化疗期间，有次我给我妈梳头发，大把大把的发丝留在了梳子缝隙之间，当时我背过脸咽下湿润，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剃发装备，像哄孩子一样跟我妈说：“妈，来我给你剃头。”

我妈平静地坐在我前面，她没有哭，我却能清楚地感知到她内心的汹涌和恐惧。

我妈在高中时曾是校花，是公认的美人，她的两段婚姻，成也是因为太美，败也是因为美。

我妈从手术到化疗，整整在上海呆了七个月，一直都是我陪着她，那些恐惧，害怕，不安，都是我陪着她慢慢熬过来的。

唯一的是她肉体上的疼痛，我无法分担。

大病过后这一年多，我妈变了很多，她还是爱美，但她知道身体已经不允许她太放肆，她按照医生叮嘱早睡早起，量力而行地锻炼身体，保温杯不离手。

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真正懂得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话的真理，她最恐惧的就是复发。

没想到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

我赶到医院时，远远地就看到56岁的大姨搀扶着80岁的姥姥倚靠在病房外的墙壁上，姥姥又矮了一截，丝丝银发在灯光下像是下了一层雪。

世间最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虽然我妈只是病了，但癌症复发的凶多吉少，也是给了我姥姥当头一棒。

姥姥紧紧地拥抱着我，声音哽咽：“我们的筱筱回来了，这下，丫丫就不怕了。”

姥姥嘴里的丫丫是我妈的小名，不管多大年纪，在妈妈的眼里都是小姑娘，在我姥姥眼里，我妈永远都是那个害怕疼，爱哭鼻子的丫头片子。

“姥姥，丫丫姑娘还没有当姥姥呢？没有人敢收走她。”

丫丫姑娘是我对我妈的称呼。

当年，我妈和我爸离婚后很长一段时间，总是喜欢哭，我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逗我妈：“丫丫姑娘，再哭就真的有皱纹了哦;丫丫姑娘，你现在单身了，又可以谈恋爱了，多好……”

我媽太脆弱，我就必须得坚强。

在我心里，我妈就是一个可爱又单纯的小姑娘，她长得美，又从小被我姥姥和姥爷捧在手心里，嫁给我爸的前十年，她也没有受过委屈，哪怕后来有了我，我妈依旧是家里的团宠。

终究是谁也没能真的活在世外桃源，一地鸡毛的婚姻土壤里，过分宠爱的人也容易翻跟头，稍微有点外力使坏，这份宠爱就会被柴米油盐的车轮碾压得粉碎。

我妈不仅是我姥爷姥姥心里最爱的小姑娘，也是我一直想要呵护的小姑娘。哪怕她离婚时，并未争取到我的抚养权，我永远都记得我14岁时许下愿望，快点长大，保护我心里永远的姑娘。

3

我妈又瘦了，皮包骨那种，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可她还是美女。一见到我，我妈的坚强瞬间崩塌，她身上插满了各种输液管，我无法拥抱她，只能将她的左手包裹在我的手心里。

“闺女，你说妈妈还有机会当姥姥吗？”我感觉到了我妈对复发的恐惧，她身体在颤抖，目光也是迷失慌乱的。

这一刻，我只想立刻去找个男人睡一觉，必须让我妈当上姥姥。

我妈太脆弱，我不得不坚强，我像大多数母亲一样安慰着我妈，让她坚强，乐观，我们一起打倒病魔。

医生来了，确定一下我妈是否同意做双侧切除，在得知只是一边有肿块时，我正想问问能不能保留另一边不切，我妈抢在我前面斩钉截铁地说：“医生，我要全切。”

签完字后，医生出去了，我妈抬手摸了摸她胸口，挤出一丝笑容：“我唯一的渴望就是活下去，其他都不值得一提。”

记得第一次患癌时，姥姥和我们所有人都劝我妈双切，她自己死都不愿意，她说为了美宁愿少活几年。

这才一年半而已，我妈却果断选择了双切。在死亡威胁面前，美显得格外苍白，求生才是最原始的本能。

我再一次感受到复发一直是我妈避不开的恐惧，而我无法替她分担。

我侧过身，让眼泪静悄悄的滑落，然后抬手抹去。没错，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不算事。

我妈是哭着进手术室的，姥姥跟她说：“丫丫，别怕，妈等你回家。”

我最亲爱的大姨强扯着一丝笑容：“一直是我在呵护你，帮你照顾妈和悠悠，你可一天都没有孝顺过我，老天爷都记着的，我等着你来还债，这次不许耍赖。”

我抚摸着我妈的头发，像哄小朋友似的跟她说：“丫丫姑娘，你欠太多债了，我可还不动，你必须得帮我。”

我妈想要假装坚强，但在死亡威胁面前，所有的假装都被击得粉碎，她更加渴望活下去，手术室关闭的前一秒，她说了一句：“放心吧！我欠了很多债，阎王爷也不敢收我的。”

手术室大门关闭，我姥姥，大姨，我，我们家三代女性都聚在这里，没有哭声，能听见的是彼此身体的颤抖声。

我们家是阴盛阳衰的家族，姥姥和姥爷一辈子就生了两个女儿，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没有生儿子可是罪人。但我姥爷却和整个家族对抗，他去结扎了，因此他也落得了怕老婆的实名认证，成为全村的笑柄。对于外界的嘲笑和讽刺，我姥爷一点都不在乎，他只是在尽最大的力气保护着最爱的女人，还有他的两个宝贝女儿。

我姥爷非常爱我大姨和我妈，我大姨的小名是“妞妞”，我妈的小名是“丫丫”，直到我大姨当了姥姥，她还是我姥爷姥姥嘴里的“妞妞”。

我姥爷老早看出农村妇女一辈子难出头，她们年复一年地在田间和灶台劳作，农忙时她们像个男人一样插秧挑担子，农闲时男人们都在村头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而女人却要纳鞋底，缝缝补补。

在农村，女人永远比男人更劳累，但因为男权思想，女人又总是被遗忘得最快。

我姥爷用尽全力呵護了我姥姥，也一心一意想要让两个女儿好好读书，走出大山。

我姥爷很有做生意的头脑，在我妈十岁那年，姥爷就在县城有了自己生意的店铺，把妻女都从乡下接到了城里，日子也过得比很多人都好。

我大姨读了本科，我妈因为爱美耽搁了学习，但幸运的是她卡着分数线上了自己喜欢的服装设计专科。

我大姨结婚后第二年生了一个女儿，她的婆婆非要她生二胎，我大姨不想丢工作，说什么都不愿意生，因此总是和姨夫吵架，后来，在我姥爷和姥姥的支持下，我大姨离婚了，带着女儿回到了娘家。

4

我姥姥和姥爷思想都很开放，两个女儿做什么，他们从不阻拦，哪怕我妈没有大姨那么省心，她爱美，我姥爷和姥姥就把她宠成公主，支持我妈的所有决定。

我爸是大山里的孩子，爷爷奶奶生了三个女儿才生了他，为了供我爸读书，三个姐姐有两个没有踏入过学堂，最小的姐姐读了五年书。

我爸也不负众望，从小学习就好，在镇上读高中时，所有老师都很看好他。我爸不仅是全家人的希望，也是学校的希望，同时这些无形的压力也是包袱。

高考本来就是充满了各种变数，我爸考砸了，虽然说超出二本分数线近一百分，但都达不到自己所填报的志愿。

我爸决定复读，我爷爷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花了8000块把我爸送到了县城最好的高三复读。

我爸和我妈就这样相遇了。

我爸从小很压抑，他生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全家争气的，就连走路脑子里都在解题，再加上是插班生，很难融入陌生的环境。

而我妈就天生是张扬乐观的，再加上我姥姥姥爷也一直都非常包容和支持孩子释放天性，我妈的美成为了校园一道美丽的风景线，男生喜欢她，女生羡慕她。

人就是很奇怪的，被压抑得喘不过气的我爸，就特别喜欢我妈的阳光，笑容，他睡觉梦里都是我妈清脆的笑声。

那时候，我妈除了知道我爸是学霸外，其他就没有留意他。

田霞也是学霸，她成绩好，也特别欣赏我爸身上的闪光点，就连高考志愿都和我爸填一样的。

我爸是学霸，我妈是学渣，走出高考考场后，基本就注定从此一个要往左，一个往右。

我爸不负众望的考上了985名校，而我妈勉强上了专科。

最开心的就是田霞，她终于和我爸上了同一所学校，因此光明正大地跟我爸结伴同行。

我妈在大学最忙的就是谈恋爱，可是没想到千挑万选的准老公，居然是个已婚男人。

我妈第一份工作是服装模特，当她打败20位竞争对手接到了一个大品牌模特广告时，却被那个广告负责人的原配当成小三找上门，我妈莫名其妙地被打了，还背上了不要脸小三的骂名。

我妈哭着给我姥爷打电话，说她受到了奇耻大辱，不想活了。

我姥爷急坏了，连夜去省城找我妈，我爸找的车子是田霞弟弟的。

田霞知道我妈的遭遇后笑了，而我爸知道后却心疼得泪往心里流，做出了他这辈子最叛逆的一次决定，翘课去看我妈。

虽然我妈都有点忘记我爸的长相，但还是记得这个学霸同学的存在。

时隔三年，刮目相看，我妈更美了，吓得我爸也不敢表白。

但是，缘分这东西就是很奇妙的东西。

我爸毕业后工作的第一家公司，居然是离我妈的公司不到五公里的地方。

我妈很意外遇到更加闪闪发光的学霸同学，但她不知道这所谓的巧合是我爸精心设计的。

在爱情里，我爸也是很勇敢的，他知道如果靠等，这辈子他都不会有机会，至少努力试试看，万一成功了呢？

本来我妈就從未反感我爸，况且他还那么有出息，最主要是他的爱满满当当都是真诚。

用了心，有了爱的爱情，开枝散叶是必然的。

5

在我十岁以前，我们一家三口都是被人羡慕的，我爸爸能力强，会挣钱，我妈会花钱，最关键的是我爸乐意给她花。

“我养你”这三个字，在我们家是特别显著的。

在我们家，我是经常被当成透明的，我爸每天出门前总会和我妈亲亲后，然后捏一下我脸蛋，跟我说：“筱筱，你要记得照顾好妈妈哦！”

我从小的任务，就是照顾我妈。

只是，世事无常。

研究生毕业后的田霞，业务能力非常强，据说很多公司抢她，她却选择我爸的甲方公司。

田霞离过一次婚，没有要孩子，选择了要3000万现金。

三年后，她把这3000万变成了5000万，给了我爸一个公司，替换了我妈的位置，成功上位，当了我后妈。

自从我出生后，我妈就没有正儿八经地上班，但她是一个不一样的家庭主妇，在我姥姥的身教言传下，我妈虽然爱美，却从不耽搁做一个合格的主妇，烧菜好吃，家里一切都打理得很好，更重要的是她很会理财。

我姥姥常挂在嘴巴上的一句话是：“家庭主妇想要活出好姿态，就要有价值，只有对自己有信心，才是最好的安全感。”

钱生钱其实也是考验智慧的，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看到我妈分析各种商铺、楼盘、银行基金，她的风险评估都是做了计划书的。我妈在投资上细致到家里每个人的养老保险具体买了些什么，其中占比有多大，都一清二楚。

我妈爱美，她会买很多衣服、包包，可她从不会买很贵的那种，而且她特别会理财，我爸很放心把钱交给我妈，她总是能变更多的钱。

人生总有丰年和荒年，丰年时人性的丑陋很容易隐藏，而荒年时，人性的恶就会在不经意间露出原形。

我爸一直宠爱我妈，有年少时发自内心的爱，但更多的是对我姥爷的敬畏，说白了，结婚后在事业上混得不错后，我爸也逐渐觉得自己是潜力股，而我妈有点配不上他，只是他害怕我姥爷，知道如果对我妈不好，姥爷会弄死他。

在我姥爷心里，妻女三人，即是他的铠甲，也是软肋。

作为女儿，我大姨和我妈真的是幸运的，她们知道不管遇到什么，娘家是永远的后盾，姥爷和姥姥都会给她们托底。

常听人说太过宠爱的孩子总是自私，白眼狼，我觉得这是误会，在我看来真正被父母爱滋养的孩子，青春期不会叛逆，长大后也更有担当。

我妈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四十岁之前，她一直是被所有人呵护的小姑娘，可以说她有些不争气，不上进，但不得不承认，人在太舒服的环境里待久了，会少了拼劲。

但是，像我妈这种对自己一直有信心的人，其实也不怕事，遇事会果断地抉择，不会拖泥带水，更不会委屈自己。

6

我初一的时候，姥爷生意转型失败，可以说一夜回到解放前，身体的毛病也来凑热闹，最后不得不坐轮椅，姥姥因为太过担心，也病倒了。

我大姨提前办理了退休，守候在我姥爷和姥姥身边，我妈也一下长大，扛起了作为女儿的责任。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妈长期住在了姥爷家里，我又住校，家里只有我爸一人。

兵败如山倒，我爸逐渐觉得岳父岳母是累赘了，并且对我妈总是住娘家有些不满，而田霞又是主动送上门当小三的，搞到床上去，简直是水到渠成。

那天，我妈在姥爷家煮饭，大姨和姥姥一起推着姥爷去洗手间，我姥爷怎么都不让大姨帮他洗，姥姥也说女大避父，把我大姨推出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我姥姥不小心摔倒，姥爷想要去扶她，也跟着摔倒，轮椅还把姥姥压在下面。

打了救护车电话后，我妈也着急得给我爸打电话，可打了十几个都没有人接听。我妈自己回家拿银行卡，一不小心把我爸和田霞抓奸在床。

我妈说那一刻是她人生最崩溃绝望的时候，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在她最艰难，最需要人搭把手的时候，我爸居然把其他女人带到了床上。

14年的夫妻，曾经有多信任，这一刻就有多痛心。我妈天生就不会吵架，更别说撕小三，从没有假设过，也不屑去撕。

再说，姥爷和姥姥还在医院等着她呢！

我妈拿着银行卡走了，骄傲如她，从此就再也没有进过这个家门。离婚后，她的衣服都是我给她带出来的。

我姥爷虽瘫痪，但不糊涂，他一眼就看出我妈不对劲。我妈天生不会伪装坚强，在我姥爷姥姥面前，她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姑娘，她的委屈、伤心，一拥而上，颤抖的双唇艰难地说出四个字：“我要离婚。”

姥姥以为姥爷会受不了刺激，但我姥爷还是那个让人敬佩的姥爷，他平静地应着：“丫丫，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中年女人，能够有美满的婚姻是一件特别骄傲和满足的事情，但人到中年，还能从容往后退一步，其实也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

我妈无疑是幸福的。

得知我爸出轨时，我是很惊讶的，当时我正处于青春期，对于爱情是特别憧憬的，我爸就是我找男友的标准。

我爸性格好，有能力，有担当，宠爱妻子，疼爱女儿，这是好丈夫，好父亲的楷模啊！

我的天塌了，我仿佛听见自己骨头被碾压得粉碎的声音，呼吸都跟着痛。

那时候我恨田霞，更多的是不懂她，明明那么有能力，长得也好看，追求她的人排着长队，她为什么要当小三呢？要知道这不是电视剧，不需要这样的工具人小三来衬托我妈的逆袭归来。

我妈从未想过做逆袭归来的独立女性，她就是一个需要被呵护，被照顾的小姑娘。

多年以后，我才不得不承认，有些小三真的有让人生恨的爱，虽然这种爱在电视剧里没有好下场，可现实很残酷的，小三上位后过得如鱼得水的还是很多，反而是原配过得凄凄惨惨的，多了去。

田霞在和我爸上床之前，是拿着一份股权计划书敲开我家大门的，她跟老板说不想肥水流入外人田，自己开加工厂做自己公司的产品，而我爸是最核心的技术工。

我爸一直有想单干的野心，之前也谈过几个合伙人，可最终还是因为资金投入问题而放弃。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田霞所在的公司就是最大的树，我爸毫不犹豫就靠了上去。

生意人都是猴精猴精的，大股东为了让我爸帮他卖命，提出了让我爸也要投百分之五的资金，整整是500万，这样我爸就套牢了。

田霞是个大智慧的人，她在500万后面加了一个零，换来的是48%的股份，又把其中23%的股份直接给我爸爸。前提是我爸必须离婚娶她，在二千多万的诱惑面前，我爸撕开了自己衣服，把这个女人带到了我妈的床上。

为了钱，我爸把自己卖了，也把我妈撕得粉碎。

最大赢家是田霞，不仅得到了我爸，还让我爸帮她赚了很多很多钱。

7

我爸愿意把房子、車子、存款都给我妈，但我的监护权他是绝不放手的。

我妈死活不同意，她愿意放弃车子和80万现金存款，也势必要得到我的抚养权。

是我姥爷劝我妈放弃争夺我，那天，我在房间写作业，听见客厅里我姥爷和我妈妈的对话。

我妈哭得撕心裂肺的：“爸，筱筱是我的命，也是你的命，我不相信你会为了一百万放弃筱筱。”

姥爷沉默了三分钟，然后很平静地说：“丫丫，爸知道你爱筱筱，这些年你为筱筱的付出我和你妈也看在眼里，我和你妈也舍不得筱筱，就因为这样我更希望你为筱筱考虑，她最近很不开心，经常偷偷哭，她才14岁，我们心疼心疼她好吗？”

还是姥爷最爱我，懂我，我爱他。

一旁的姥姥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说出让我最难忘的一段话：“丫丫，你还记得你姐夫长什么样子吗？很模糊吧？欢欢（我大姨的女儿）更不知道她爸爸长什么样，记得在小学大概六年级的时候，有次回到家，欢欢就把自己锁在房间哭得特别伤心，我去问她哭什么，她说作文是写《我的爸爸》，但她不记得爸爸的样子，就照着姥爷写的，中间有些地方不由自主地称呼了姥爷，被老师当着全班人骂了。”

这时候我才想起，每次我和表姐（欢欢）说爸爸对我多好时，她总是低着头咬着手指，我不知道她是恨爸爸还是想爸爸？

姥姥又说了楼上的李叔叔离婚后带着女儿一起生活，几乎每周前妻都会来接她女儿出去，孩子从妈妈那儿回来总是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逢人都会笑得开心地说：“我妈妈买的，妈妈还陪我坐了旋转木马。”

姥姥虽没有读书，但绝对是个大智慧的人，她的意思通俗易懂，离婚后孩子跟着爸爸的，大多数不会失去妈妈的爱，因为女人相对更爱孩子;而离婚后孩子跟着妈妈的，大多数就从此失去了爸爸，连爸爸长相都会忘记。

虽不绝对，必须承认这是大部分离婚的状态。

“我欣赏爱孩子的男人，大建（我爸的名字）对筱筱的爱，不比任何人少，孩子跟着他，不会委屈的，这才是最重要的。”姥姥说这话时，明显听出了哽咽声。

“离婚时父母的撕扯，最可怜的就是孩子，我们都爱筱筱，就要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相信爸，如果大建敢对筱筱不好，爸一定第一个不饶他。”姥爷才是最最最懂何为爱的人。

我妈哭得更厉害了：“如果筱筱被后妈虐待，我一定提着刀去把那个女人剁了。”

我的妈妈就是这么可爱又天真，我更爱她了，我发誓等我长大，有了能力，一定好好呵护她。

就这样，我爸和我妈离婚了，我跟着我爸去了新家生活，我妈把那个家卖了，搬回姥姥家去住。

8

我爸我妈离婚后，我跟着我爸爸，每个月的第二个和第四个周末，我都会去姥姥家，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我高二的时候，我妈也再婚了，那个男人不好看，我看得出我妈并没有多爱这个男人，只是姥姥家真的需要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当然是看上我妈的容貌，不过也对我妈还是挺好的，人也很勤奋，能帮我妈分担不少，我特别替我妈高兴。

我高三的时候，田霞生了一个女儿，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本能的抵抗这个妹妹，但从未伤害她。

有一天，我放学回去，妹妹一直在哭，保姆又在厨房做饭，我就逗妹妹笑，可是我越逗她，她哭得越大声，弄得我手足无措，我把一个布娃娃挂在婴儿床那个架蚊帐的地方，一边喝着温开水，一边摇着婴儿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布娃娃掉了下来，正好落在婴儿的脸上，我担心手里的开水会烫着孩子，转身把开水放在茶几上，不小心脚打滑，踉踉跄跄的倒在了地上，开水溅得我一身，也有一两滴溅到婴儿的脸上。

说也凑巧，田霞回来了，她看到孩子整张脸被布娃娃盖住，哭得撕心裂肺的，狠狠地踢了我一脚，然后凶神恶煞地吼道：“你怎么这么狠毒，想要害死我女儿吗？”

我爸也噼里啪啦地骂我一頓，还顺带也骂了我妈，说都是我妈带坏了我。我冲出家门，用尽全身力气拼命跑，坐上公交车去姥姥家。

真的是糟心事都凑到一块了，公交车在立交桥上和一辆小车发生了碰撞，我被堵在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又没有手机，边走边哭，恨不得朝着车流撞过去。

我妈当时怀孕三个月，非要出来找我，他丈夫拗不过就跟着她一起，一路上两人发生了一点争吵，有人来拉架，怎么都不相信我妈这么漂亮的女人会和那个丑男人是夫妻。我妈一门心思都想着找我，随口说了一句“我不认识他”就走开了。

那一夜，姥姥和大姨也出来找我，姥爷在家里也心急如焚，听见柜子上的手机响，他伸手去够手机，轮椅侧翻，姥爷再也没有醒来。

我最爱的姥爷，因为我，永远的走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妈因为找我走路太快，再加上姥爷去世太过伤心，她流产了，这段只有一年的婚姻也到此结束。

我妈把这一切都算到了田霞头上，对这个抢走她丈夫，间接害死她父亲的第三者，恨得咬牙切齿。

9

或许是因为没有爱情，流产这件事对我妈没有太大打击，更别说第二段失败的婚姻。从民政局出来，她整个人像是抖掉了一个包袱，终于松了一口气。反而是姥爷的死让我妈很自责，她迈不过去心里那道坎，她包揽了所有错误，看着姥姥落寞的身影，我妈就想哭，夜里想起姥爷的疼爱，她也会躲在被子底下大哭。

离婚时我妈没有崩溃，而这一次，她的天塌了，整个人都非常糟糕，性情大变，这世界桩桩件件的事，她都看不顺眼。痛，缠绵入骨。

好在姥姥寸步不离地陪着我妈。姥姥不仅是我妈的支柱，也是我的支柱。

我爸和田霞因为这件事，争吵了好几次，心里开始有隔阂，我爸怪田霞踢我一脚，说天下后妈都是蛇蝎心肠，对姥爷的死，他也觉得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田霞也露出了最狰狞的一面：“既然你不相信我，就别让她住在我家里，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毒后妈，她又不是我生的，我一点不关心她是死还是活。”

我爸的家，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一路哭着去了姥姥家，害怕我妈担心，擦干眼泪才进屋。

我永远记得在大姨闹离婚时，每次回家情绪都很差，姥爷不想姥姥太担心，就跟她说：“妞妞，生而为人，没有谁是容易的，让大雨落在家门外，内心才不会有风雪。”

大姨是带着对前夫的恨离婚的，很长一段时间，她放不下恨，她很用力地想快速的把那个男人从记忆里剥离出去。姥爷跟她说：“闺女，别这么用力过猛，就算你把所有有关他的东西都丢了，也甩不掉你女儿身上留着他最重的痕迹。”

在姥爷的开导下，我大姨才学会了放下，也学会接受单亲妈妈这个事实。

现在，姥爷不在了，大姨也去给我表姐带孩子了，姥姥遭受了太多打击，我妈的支撑倒下了，我逼着自己做那个能扛事的大人。

姥姥一眼就看出我伪装的坚强，她约我爸来家里吃了一顿饭，目的是希望我爸放开我的手。

她说：“哪怕你出轨，我都不觉得你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不是你有多善良，而是我相信我家老头的眼光，也相信我女儿的眼光。丫丫要离婚时，我和老头子都支持，我跟她说离婚结婚都是一种选择，自己选择，自己承受就好。

“身为父母，我也理解田霞护女心切，筱筱不是她亲生的，她本能会防范筱筱，这是每个当妈妈的本能，如果是我看到自己幼小的女儿被伤害了，我也会张牙舞爪的赶走敌人，哪怕是假想敌。

“可是，大建，你不一样，筱筱也是你女儿，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和妻子一条战线，为了护着小女儿，不惜张口辱骂大女儿，这该多让筱筱心寒和绝望啊！

“当父母的难免会有偏心的时候，可你这天平也倾斜得有点离谱，对筱筱不公平。”

姥姥以最不要紧的平和语气，说着最刚强有力的话，每一个字都让我爸无地自容。我爸松开了我的手，同意我住在姥姥家。

姥姥跟我说，别因为这件事否定爸爸对你的爱，他已经比很多父亲都做得更好。我不感谢我爸，也不恨他。我更爱我的姥姥，她真好。

10

那些年最流行同学聚会，我妈虽没有去参加，却总是会收到很多同学的问候，在所有人眼里，我妈这个骄傲的校花输给了当年不起眼的田霞。

我妈本来已经遗忘的仇恨又开始起涟漪，她变得拧巴，敏感，完全一副自我放弃的状态。

还有四个月高考，我最大的任务不是好好复习，不是考出好成绩，而是看好我妈，不能让她出事。

如果我妈出事，那我姥姥该怎么办？我只能给自己套上一层看似坚强的外壳，支撑起我妈支离破碎的内心。

还好，姥姥一直在给我力量。

记得临近高考时，有一次周末放学回家，在门口听见我姥姥跟我妈说的一番话：“丫丫，你爸爸要是看到你这样，一定特别伤心，他的闺女可以不坚强，也可以示弱认输，摔倒了可以趴一会，哭一场，但最终都得爬起来，往前走。

“丫丫，我知道你想你爸，想他的呵护，他的疼爱，对吗？丫丫，你爸走了，妈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别让我放心不下你好吗？想你爸就用行动证明，好好学学你爸对孩子的守护和付出，即使做不了筱筱的榜样，也不要成为她的包袱，别让她担心你。”

我妈哭没哭我不知道，我哭了，我哭不是因为照顾我妈受了委屈，而是想念姥爷，心疼姥姥。

那一年，是我妈最糟糕的一年，她的坏情绪到了顶点，多少有点影响我高考，幸好有姥姥这个定海神针，我还是考出了比较正常水准。

我去上了大学后，我妈慢慢从糟糕的情绪走了出来，姥姥身体也还很硬朗，天气好的时候，她们会去外面走走，生活逐渐变得热气沸腾。

我大二的时候，我爸和田霞把分公司开到了深圳，一年后，深圳成了主战场。

我妈也逐渐接受了并非所有小三都会有报应的现实，不会和田霞握手言和，但也不反对我接受我爸对我的补偿。毕业后，我去了我爸的公司，接受了他给我买的房子和车子，姥姥也说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我妈第一次查出乳腺癌时，我才刚到深圳八个月，果断地辞掉了工作，陪我妈到上海做手术。

妈妈的大病给了姥姥当头一棒，她每天都会和我视频，陪妈妈说话，唠嗑。

八个月后，我和妈妈回到家时，和视频里不一样，姥姥至少苍老了10岁。

“妈，我想您，更爱您！”我妈像个孩子拥抱着姥姥消瘦的身体，这个被宠爱了47年的女儿，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瞬间长大。

癌症过后，我妈身体很虚弱，定时要复检，吃药，家里开支也越来越大，总不能只依靠两个铺面的租金。我是家里经济担当，我的人生理想就是赚钱。我妈出院一个月后，我请了一个保姆帮我照顾我妈和姥姥，自己又去深圳上班。

从我妈出院那一天起，姥姥，我妈，还有我和大姨，最恐惧的就是复发。要知道乳腺癌的复发是非常糟糕的。

这一年多，我妈真正放过了自己，连田霞找的医院，医生，她都欣然接受了，她所有的力气都使在一个地方：活下去。

我妈渴望活着，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我姥姥。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妈妈被推进手术室后，姥姥就一直跪在菩萨像前祈祷，我妈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被折磨了十几个小时，姥姥在菩萨像面前煎熬了十几个小时。苍天再一次把我妈从死神那里给拉了回来，手术很成功。

我最爱美的妈妈，姥姥眼里最傲娇的丫丫，每天晚上洗澡时，看着胸前两道层层叠叠的伤疤，时而放声痛哭，时而不知所措。

从错愕不安到坦然接受，这个过程，我妈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一个人的千军万马，什么又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就跟第一次手术后一样，我妈主动催着我回深圳去上班，她心里明明放不下对我爸爸的憎恨，却又亲手把我推给了我爸。

活了半辈子，遭受了常人无法体会的疼痛和绝望，我妈开始接受自己的心有余力不足，把女儿交给她的父亲，是权衡利弊的择优选择。

我妈已经没有力气恨我爸了，陈年过往，已经越飘越远，偶尔抚摸那些伤痛，和癌症带来的恐惧相比，不值得一提。

11

去年七月份，我把我爸买给我的公寓给卖了，又找他借了30万，在深圳买了一套二居室，把我妈和姥姥接到了深圳。

我怕我妈等不及，也怕姥姥等不及。

从2017年到2020年，距离我妈第二次手术已经过去了三年，我妈就感冒了三四次，其他一切都很好，这是超乎医生的预期。

我妈康复得这么好，三分之二的功劳都是姥姥的，姥姥真好，我永远爱她。

我妈身体的遭罪，和我爸出轨有关吗？或多或少有一点，但谁能保证如果我爸不出轨，我妈就能稳稳当当幸福呢？

当年，命运把我妈推到了抉择的十字路口时，她选择了遵从内心，果断离婚，这就意味着她和我爸要分道扬镳，从此，各自安好。

田霞有报应吗？其实我觉得有过，她明明可以选择一条更容易的路去走，可她倔强地选择了自以为是的爱情，因此，她承受着别人的指指点点，也背负了小三的罵名。至于她的成功上位，不仅仅是手段高明，心机也是一种实力，以田霞的聪明劲，不管选择哪个男人，她都占有主导权，不会过得很差。

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既公平，也不公平。

我一直相信因果循环，田霞和我爸这种违背了道德的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被雷劈的一天？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引发这个惊天大雷的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一直在深圳上学，这里的人对她妈妈和我爸爸那些造孽毫无兴趣，可老家小县城的人则总是茶余饭后拿来当瓜啃。

国庆假期，小女孩的舅舅大婚，我爸爸和她妈妈带着她回了老家，不知道谁家孩子对着她骂，说她妈妈不要脸，抢别人老公，尽管她是穿着华丽的小公主，还是被一群毛孩子的唾液给淹没。

互联网时代，九岁的小姑娘，对于小三并不陌生，而且本能的讨厌，她跑到主席台质问田霞：“他们说你是小三，你来告诉他们，你不是。”

底下哄堂大笑，不知道是哪个看热闹不不嫌事大的“正义之士”大喊一声：“小三就是专门破坏别人家庭的生物，撕了那个臭不要脸的。”

当然，没有人真正的开撕，可这也算是天大的丑闻，所有人都把田霞是小三打在了公屏上。

据说很多人录了视频，田霞在小县城彻底出圈。当我同学把视频发给我看时，我妈也来凑热闹，她说了一句最大的实话：“不愧是你爸的基因，女儿都爱妈妈。”

我特别庆幸，居然有一天，我妈也会平静地提起那些陈年往事，就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想起姥爷那句话，天下没有跨不过去的坎，遇到想不通的时候好好睡一觉，天一定会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