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

端木蕻良

我们家乡，把雨后出现在天空中的半圆的七彩光环，叫作“杠”。写出来时，也写作“虹”，但发音仍作“杠”。

母亲告诉我说不要指它，谁指它谁就会烂掉手指头。我和妹妹雨后玩水时，看到彩虹出现了，仰着脸儿看它，还是禁不住要用手来指它。这时，记起妈妈告诉的话，再来看自己的手指，也并没有烂，我和妹妹吐吐舌头，笑着又玩水去了。以后，再遇到虹出现在天空时，也仍然笑着指点着，惊喜地看着天空出现的奇丽景色。有时，甚至在梦中也会梦见呢！妈妈也告诉过我，梦是没有颜色的，梦见什么都会是黑白的，但虹进入到我的小小的梦境时，我认出了它，它仍然是多彩的。

后来，到了南方，才把虹念成“红”。再大些，读到《诗经》，才知道，在几千年前，就说过是不可以用手指“虹”了。我问过很多人，为什么虹不可以指呢？听到的回答却含糊其词。只有我母亲说得比较明白，她告诉我说：虹就是龙在吸水。人们一指它，惊动了它，它就不吸水了。它吸不足水，下次的雨就下不成了。

当我再明白些事理时，我才知道虹是太阳光照在雨点上面，起了折光作用，才出现这种奇观的。

在化学实验室里，用三棱镜来把太阳光分成七色，并且记熟了“光谱七姐妹”的名字，我才真正地知道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人的认识，总是会走许多弯路的，也像阳光照在雨点上一样，光直着洒下来，是美的，但在曲折时，又会变换成另外一种奇观。在几千年前，阳光透过冰棱的棱形时，就会现出七彩的光影来，但很少人注意到这些。

只有在三棱玻璃出现以后，人们才真正认识到虹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妈妈再告诉她们的孩子时，就会说得一清二楚了。当然，对于“龙吸水”的那种想象，也就随着时间而消逝了。但这没有什么可惜的，因为分光镜不但给人显示了七种颜色，而且，它把另外一扇窗子打开了，白色的光，原来是七色，而最强的光倒是紫色，不是白的。

可是黑的，是不是光呢？這倒是自然界向人类作了新的挑战。不，这是早就有的事了。不过，因为近些年来，人们发现了宇宙的黑洞，才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这种黑洞，是物质稀薄的地方，还是密集的地方？是运动最强烈的地方，还是最迟缓的地方？

人的目光是有限的，现在做成的最大倍数的望远镜和显微镜，从宇宙的角度来说，也是微小、可怜的。

我们发明了红外线照相机，使我们能拍摄到黑夜里人物的行动和情景。比如，不久前电视上看到国外用红外线拍摄下来的纪录片，就拍摄下了人们在黑夜里的活动场景，而当事者还看不清楚呢。在照相机上装上红外线装置，那么，闪光灯很快就将过时了。

当前，我们透过红外线，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以前蝙蝠能看到，而人看不到。当前，我们知道真空里面也有一个不静止的世界，进一步证明了真正的真空大概是不存在的。

假设，有一天我们制订出红外线的新光谱、紫外线的新光谱，那就会给我们的视觉带来一次真正的变革，这时，我们便可以看到微观世界里的彩虹以及宏观世界里的彩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