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甲:科幻电影中的人机共同体想象

2021-01-13 00:36黄鸣奋
百家评论 2021年6期
关键词:机甲科幻电影创意

黄鸣奋

内容提要:机甲是现阶段人机共同体创意的重要切入点。它在狭义上主要是指人形受控机甲,在广义上还包括超级智能机器人、类人生命体等多种形态。科幻电影所展示的广义机甲定位不仅有助于理解其技术基础、社会制约和心理取向,而且有益于把握人机共同体的基本形态;所描绘的狭义机甲运作不仅有助于把握人形受控机甲与发明者、操控者和其他的关系,而且有益于认识人机共同体建构可能面对的多种矛盾;所塑造的机甲战士形象不仅有助于丰富科幻电影的意义,而且有益于展望人机共同体的辩证发展。

关键词:科幻电影  人机共同体  机甲  创意

随着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人机共同体”正成为热点议题。肖峰等指出:“人工智能时代,人机关系问题日益凸显,‘人机大战’与‘人机共生’的争论此起彼伏。基于人的需要和人本原则,人机和谐共生才是人工智能时代的‘轴心原则’,是人类向往的理想境地,为此需要从伦理、法律、文化等多方面来努力建构这种和谐共生的人机关系;在伦理维度建构人机命运共同体,在法律维度建构人机责任共同体,在文化维度建构人机价值共同体。”①科幻电影中有关机甲的创意,为我们把握人机共同体建设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切入点。广义机甲创意涉及人类与各种作为伙伴的机器所建立的共同体,狭义机甲创意是围绕人类与所掌控、操作的机器伙伴的关系展开的,机甲战士创意则将视线投向各种智能生命和智能机器相互角逐的广阔疆域。

一、广义机甲创意中的人机共同体

对于我国学术界而言,“机甲”是舶来品。在英语中,Mecha是机械装置(Mechanism)的简称,经常用以指受人操纵的战斗机器人,因此在汉语中译成“机甲”。在日语中,与之对应的メカ包括所有机械物体,如汽车、枪支、电脑和其他设备。若所指是机器人(包括大型机器人),则采用ロボット的说法。早在1974年问世的日本电影《哥斯拉大战机械哥斯拉》中,就出现了虚构的机甲(即机械哥斯拉)。它是外星智能生命制造的大型机器人,装备有先进武器,伪装成地球怪兽哥斯拉。在此之后,以“机甲”为标题或题材的影片层出不穷,如日本《战斗机甲萨芬格尔》(1983)、《机甲创世记》(1985)、《A子计划》(1986)、《机甲女骑警》(2016)等。在某些影片中,机械哥斯拉转化成为地球人的发明。例如,《哥斯拉大战机械哥斯拉2》(1993)描写联合国对策中心通过对基多拉机甲王遗骸实施逆向工程造出空中炮艇和机械哥斯拉,作为终极武器对付怪兽哥斯拉。日本《哥斯拉大战机械哥斯拉》(2002)描写哥斯拉一伙45年之后卷土重来,人类制造生物机甲对付它。其他国家也拍摄了若干这类影片。近年来,我国电影界颇为关注机甲题材,络绎推出不少作品。对于机甲,可以从自然、社会、心理等角度予以定位。

(一)机甲的自然定位

所谓“机甲”指的是机械动力装甲,特点有三,即包含机械成分、具备防护性能、拥有内在动力。机甲在外形上的设计主要是根据仿生学原理进行的。自然界生物既有相对确定的形态,又有相对不确定的形态。与此相适应,机甲在外表上可以区分为定形机甲和变形机甲。前者既有人形的,亦有非人形的(模仿飞禽走兽等,如狼形机甲、虎形机甲等);后者主要从生物变形、拟态等现象获得借鉴。根据控制论原理,机甲在结构上主要由感受器(包括温度、压力、速度、电磁脉冲等传感装置,观察镜、人工眼、地形雷达、对空雷达等探测装置,以及自检、自调、自平衡等所需要的装置)、处理器(包括电脑、光脑,以及作为其扩展的控制舱、AI火控系统等)和效应器(液压或气压机械四肢等)组成,此外还有作为能源的蓄电池、小型核反应堆、高压能源转换舱等,供集群通信之用的联网设备、3D战略地图显示等,作为保障的生活系统、灭火系统、逃生系统等,可实现减震、抗过载、生物体急救、机械体修理等功能。机甲可根据运动模式区分为飞行式、履带式、多足式(常见的为双足或四足)等,依据整体重量区分为轻型机甲、重型机甲等,根据特殊用途区分为机械堡垒、太空战机、悬浮战舰等。幻想中的生物机甲将生物技术和机电技术结合起来,外部是生化皮肤,内部由机械骨骼和DNA強化器官组成,中间可嵌入防弹板。

总的来看,“机甲”一词体现了有生命的存在物所固有的能动性与受动性。“机”可以解释为机遇、机动、心机等,以能动性为主,是在能动过程(可移位、进攻等)中体现受动(依赖能源、信息等);“甲”可以解释为硬壳或具备保护作用的装备,以受动性为主,是在受动过程(承受打击、射击等)中争取主动(反弹、反击等)。作为范畴的“机甲”可以根据它们在自然界的运动空间予以分类,如海洋机甲、陆地机甲、太空机甲等。

(二)机甲的社会定位

对广义机甲进行社会定位,至少涉及三个层面的问题:(1)机甲的社会来源及其在社会生活中的应用,可从机器人发展史、机器人产业、机器人学等角度予以考察。(2)机甲题材的艺术作品兴衰与具体社会条件的关系。例如,刘健以日本为例,分析了机甲动漫的流行与日本在二战之后所经历的工业化、城市化的关系。②(3)相关艺术作品所描写的机甲的设计、制造与应用与具体社会条件的关系。在后一意义对机甲进行社会定位,至少应当关注如下问题:

其一,机甲是适应什么样的主体需要而产生的。例如,它们的开发是基于地球人、外星人、平行世界居民或其他智能生命的需要,开发者隶属于什么样的群体,具备什么样的身份,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等等。如果机甲本身具备自主开发能力的话,那么,其生存和发展就进入了不依存于外在智能生命的良性循环。类似的分析也适用于机甲的制造与订制。

其二,机甲在什么样的社会领域发挥作用。这个问题往往牵涉到它们的具体配备。例如,机甲可以根据所应用的社会领域区分为工程机甲、农用机甲、军事机甲等。它们分别配置了相应的设备,如相对于工程机甲的打桩器、相对于农用机甲的喷雾器、相对于军事机甲的激光炮等。上述问题往往还牵涉到用户的社会身份。例如,根据日本《战斗机甲萨芬格尔剧场版》(1983)对行星佐拉的描写,那儿的民众以操作挖掘机械步行机甲(WM)为特征,和统治阶级伊诺森特相区别。

其三,机甲表现出什么样的集群性。例如,它们是只能单打独斗,还是能够分工协作,或者总是根据统一号令行动。例如,日本《机战兵团》(1989)、《宇航战舰大和号2199:天空方舟的奥德赛》(2014)、动画片《机甲兵团》(2002)等都有和集群机甲相关的描写。美国《星球大战前传1:幽灵的威胁》(1999)也描绘了机甲军。上述影片都比较看重集体行动。相比之下,在日本《机甲女神之究极神兵》(2015)中,以缉拿暴徒为生的赏金猎人穿上特制机甲行动,成为“钢铁少女”。这部影片比较看重个人命运。

从社会定位看,科幻电影中最常见的机甲是战士类型。根据邓萍萍的看法,美国电影中的“机甲战士”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是人类制造的超级智能机器人,如“终结者”系列中的T-800机器人等;二是通过驾驶舱操作的人形战斗机甲,如“环太平洋”系列中的巨型战斗机甲、“机械战警”系统中由死者改造而来的电子人等;三是类人生命体机甲,拥有独立的智慧和人格,如“变形金刚”系列中的擎天柱、威震天等巨型机甲战士。③她虽然进行了归纳,但没有解释上述分类的由来。实际上,“机甲”在观念上源于机器想象与铠甲想象的结合。从汉语构词法的角度看,第一类机甲源于“机而有甲”,由目前已经广为应用的智能机器人演变而来,亦即机器人或电子人有了保护性外壳。日本《暴走机甲M-66》(1987)中担负暗杀任务的军事战斗机器人可以为例。又如,美国《铁血人狼》(1994)描写特工死后被开发人造皮肤的科学家加装金属机甲,成了杀人武器。第二类机甲源于“以机为甲”,由动力服、外骨骼套装等发展而来,要旨是以机电设备充当“铠甲”。美国《特种部队:眼镜蛇的崛起》(2009)中特种部队所穿的飞行服、日本《乐园放逐》(2014)用于战斗的机动外骨骼套装等都可以视为其前导。在我国动画片《昆塔:反转星球》(2017)中,机甲“浑天霸”除三巨足外还有多个触手,性能相当强大,被卡斯博士当成反转卡普勒星球的轨道、送自己回地球的工具。它可以视为“以機为甲”的进一步发展。第三类机甲源于“机甲合体”,指机器和铠甲彼此结合,形成了和生物体在结构和功能上相似的有机系统。菲律宾《塔加路反击战》(2007)所描写的大战外星人的变形金刚可以为例。这三类机甲都符合上述包含机械成分、具备防护性能、拥有内在动力的标准。不同之处在于:第一类是在人的帮助下开发的,第二类处在人的意识的控制之下,第三类是相对于人的异类。

与邓萍萍所持的看法不同,黄浪认为:机甲电影是从好莱坞机器人电影中分化出来的,作为亚类型,以《机械威龙》(1990)问世为标志,因为它将机器人电影的焦点从机器重新拉回到人身上。“在这部影片中,机器人并不具有任何意识与智能,仅仅作为人类操作的机甲而存在。”④这一意义上的“人形动力机甲”泛指大型类人装甲武器,由真人操控,其概念出自美国作家史密斯(Edward Elmer Smith)的小说《透镜人》(1934)。大致而言,邓萍萍是从广义机甲的角度去理解机甲战士的,黄浪所说的“机甲”则是就狭义而言,其范围仅相当于广义机甲的一部分,即“通过驾驶舱操作的人形战斗机甲”。

(三)机甲的心理定位

正如上文所说,广义机甲包括超级智能机器人、通过驾驶舱操作的战斗机甲、类人生命体机甲等类别。因此,在对机甲进行心理定位时,要考虑它们之间的区别。

先看超级智能机器人。它们既渊源于人类又获得了相对独立性,因此,一方面可能表现出由设计者、制造者和订制者所规定的属性(如写入“机器人三定律”),另一方面又拥有由自身阅历和学习所规定的记忆与特征。例如,我国香港短片《机甲记事录》(2009)中出现的机器人助手就因为长期在殓房协助仵工做事而形成独特的记忆。美国《阿丽塔》(2019)中的加强人阿丽塔挚爱生物人雨果,甚至愿意将自己的心脏奉献出来,让他去出售,以实现他进入位于空中的撒冷城的心愿。

再看由驾驶舱操作的战斗机甲。它们处于驾驶员的控制之下,难以独立发展上文所说的各种生命机制,在进行心理定位时需要考察的倒是上述控制如何实现,例如,驾驶员如何进行身份认证,采用自控模式还是施控模式,人机互动是诉诸间接进行意识控制的键式台还是直接进行意识控制的脑控仪,操作武器是诉诸摇杆或摇头晃脑的动作,由计算机实施固化控制或模拟人体动作进行控制,改造人是进行大脑嫁接性植入或四肢神经性连接,等等。在作为驾驶员与机甲互动的过程中,人的心理会受到一定影响。从积极的方面看,当事人可能因为学会掌控机甲而增强心理能力,也可能因为被机甲束缚而削弱心理能力。上述分析也适用于由驾驶舱操作的非战斗机甲。

次论类人生命体机甲。他们可能和地球人没有渊源关系,最多算是“异质同构”而已。因此,在进行心理定位时既要注意他们的具体来源,又要考察它们在心理上与人类的异同。若以人类在进化过程中所形成的生命机制为参照系的话,那么,机甲有可能在演变过程中形成以自我修复、生殖后代等为特征的繁衍机制,以自主补充能量和生命资源等为特征的营养机制,以信息摄取、理解、存贮等为特征的感知机制,以对自身与外界的关系加以体验为特征的情绪机制,以设定短期目标并克服困难予以实现为特征的意志机制,以畅想未来为特征的憧憬机制。其中,后四种机制都属于心理范畴,是以前两种机制为基础而发展起来的。例如,在日本《机甲少女》(2019)中,完全自律型小型机器人“轰雷”的个子不大,却载有比人工智能更高等的人工选择(Artificial Sel)智能,具备自我意识。

对机甲的自然定位、社会定位和心理定位可以彼此结合,为分析科幻电影的相关描写提供参照系。例如,在押井守以“机动警察”为题的机甲系列动画片中,大批工程机甲从属于“巴比伦计划”,即建造大型海堤封闭东京湾,将湾内的海水抽除之后,再进行填海造陆(自然定位)。它们不仅名为“劳工”,实际上干的也是相当于人类劳工的活,只不过效率更高而已(社会定位)。就心理定位而言,英国博尔顿(Bolton Christopher)指出:这些巨型机器人“劳工”及其人类驾驶员都是分裂的人物,反映了技术在放大或增强人类能力的同时威胁到人性的能力。这些机器增强了感知能力,同时又为内部人员创建了新的盲点。影片所表达的担心不仅是由于这些机器人工具会变成流氓、在没有驾驶员的情况下崛起并大规模蔓延,而且在于它们是我们作为人机混合体丧失了所有的人性、身体日益技术化直到变成空壳的写照。⑤

上文所说的广义机甲的分类实际上从不同角度展示了未来人机共同体可能具备的多种形态。大致而言,超级智能机器人将自己的身躯作为人机共同体的基础,受控人形机甲(不论是否属于军用)将包含外部控制装置的设备作为人机共同体的基础,类人生命体则将包含与人类互动之机制的宏观系统作为人机共同体的基础。有关想象从不同范围揭示了人工智能时代到来的影响:在超级智能机器人所代表的范围内,主要是指人工智能获得了相对于人类独立发展的能动性;在受控人形机甲所代表的范围,主要是指人类将人工智能当成伙伴而谋求共同发展;在类人生命体所代表的范围内,主要是指人类意识到自身的进一步发展必须考虑到与不同源头、不同本位的智能在宏观环境中产生互动的可能性。

二、狭义机甲创意中的人机共同体

尽管广义机甲存在三种彼此有别的基本类型,但它们在科幻电影中主要是围绕人类来界定的。超级智能机器人主要由人类设计与制造,受控人形机甲主要由人类驾驶和使用,类人生命体机甲则是由于和人类产生互动(至少是曲折地反映了人类的理念、诉求或生存状态)才成为被塑造的形象。因此,机甲叙事以人为本是顺理成章的。任何机甲都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在现实生活中,机甲已经是科技工作者的设计对象、企业和军工综合体的制造对象、不同类型客户的使用对象,数量在不断增长,所涉及的社会关系也日益广泛化。在科幻电影中,机甲已经逐渐成为编导的钟情对象、观众的喜好对象、学者的研究对象,其影响在不断扩大,所适用的分析理论也日益复杂化。从伦理的角度看,科幻电影中有关机甲的创意主要集中在与发明者、操控者和对手的关系之上。下文以狭义机甲为例说明。

(一)机甲与开发者的关系

以机甲与开发者的关系为取向,在人机共同体创意上可以沿着人物动机、同行竞争、身份验证等思路展开。

围绕机甲建立人机共同体的努力,早在发明者从事开发之际就已经开始了。开发者使机甲实现了從可能性到现实性的转化,因此常常被类比为机甲的父母。在现实生活中,机甲的设计与制造是高度复杂的系统工程,与之相应,“开发者”往往是指相关群体,涉及复杂的内部分工协作,以及为之提供支持的外部产业链。如果开发者闹矛盾,那么,原有的人机共同体的生存状态就可能被破坏。例如,在我国香港《特警新人类2》(2000)中,机甲(全自动化战略机器人RS-1)的开发商是美国战略武器制造商IMC。其设计师库尔特因为鲁莽被IMC开除。他心怀不满,趁上述机甲在香港展览时黑入,计划将它卖给中东军火商,因此与警方多次发生冲突。后来,他驾驶机甲在城中横冲直撞,破坏所遇到的一切。但是,RS-1中了警方由其对手机器人传导而来的病毒,将他撂倒至死。当发现RS-1启动自毁程序之后,香港警察合力将它扔到水里爆炸。

机甲开发往往不是孤立的事件,而是在复杂的社会关系中进行的。同行竞争鲜明地表现了上述社会关系的制约性。我国《机甲美人》(2018)正是以此为要旨而构思的。在该片中,竞争发生在同时都在开发机甲的“牡丹人”项目组和“鳄鱼人”项目组之间。他们分别由泽文和老鬼负责。老鬼指使人绑架“牡丹人”原型吴一涵,利用她和“鳄鱼人”原型于珊珊互换记忆来套取数据,由此构成了不正当竞争。记忆互换技术还不成熟,若超过48小时不换回,当事人的记忆将永远丧失。吴一涵、于珊珊因此陷入困境之中。只是由于“牡丹人”项目组及时了解情况并采取措施,矛盾才得以解决。

对于机甲而言,最初的人机共同体自然是在它与开发者互动过程中形成的。开发者不仅关注与机甲相关的知识产权,而且关注它的使用权。如果机甲是非卖品,仅仅是用来为发明者所持的特殊目的服务的,那么,使用权可能显得比知识产权更重要。发明者为保证自己对机甲的使用权,必须设置必要的身份认证手续,所采用的方式有基于所知道的特殊信息(如密码、验证码、特定问题的答案等)、所拥有的特殊物品(如密盾等)、所具备的身体特征(如指纹、面貌、虹膜等)。这是相关科幻电影创意的切入点之一。例如,在我国《机甲核心》(2018)中,野心家Kstan用自己的DNA为所开发的机甲设定了密码。当能源部卧底王杰森接管机甲、试图对Kstan开火时,系统不执行命令,而是显示警告信号。只是在安全部情报人员设法利用王杰森亲兄弟血样修改上述机甲预设密码之后,王杰森才得以打败Kstan。

(二)机甲与操控者的关系

早在1960年,美国科学家立克里德(J.C.R.Licklider)就指出:“人机共生是人与电子计算机之间合作性交互被期盼的发展。它将涉及伙伴关系中人与电子成员之间非常密切的耦合。”⑥我们可以参照上述观念分析机甲与操控者的关系。简单地说,就是驾驶员将机甲当成合作伙伴,不仅一起执行任务,而且分工协作,形成人机共同体(在抗御外敌等场合是“人机命运共同体”)。

刘健指出:机甲是“凡人获得‘神力’的途径。”机甲就如同是一件用科技打造的可以让凡人获得神力的圣衣。在几乎所有经典机甲动漫中,主角进入机甲之前都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而一旦拥有了机甲,他便是无可匹敌的胜利之神。而《新世纪福音战士》正是对这种机甲文化最完美的诠释。⑦《新世纪福音战士》由日本GAINAX公司出品,其始为1995年制作的动画短片《诞生之始》(1995),后发展为多部剧集。目前剧场版已有《Air/真心为你》(1997)、《死与新生》(1997)、《复兴》(1998),新剧场版有《序》(2007)、《破》(2009)、《Q》(2012),短片有《来自黑暗之光》(1997)、《4-D》(2015)、《哥斯拉对福音战士》(2016),以及尚未上映的《新世纪福音战士:真人版》(2022)等。所谓“福音战士”(Evangelion,简称EVA)在技术意义上指人造人型泛用机器人,在宗教意义上指给人类带来希望和福音的使者。它们由人类成员所驾驶。这些人进入驾驶舱后浸泡在象征“羊水”的液体LCL中。它具备供氧、减震、维持生命、实现驾驶员神经系统与机甲的连接等作用。这一系列作品广泛应用心理学概念对驾驶员进行性格分析,被誉为“日本动画心理分析的先河之作”。它“真正体现了意识第一的观念,最终以人类心灵的补完作为动画的结局。”⑧所谓“补完”大致是指通过心灵互补走向进化的终点,成为永生之“神”。

机甲与操控者的关系,主要是由下述因素决定的:(1)机甲的功能。如果机甲是盔甲的延伸的话,那么,操控者可能就是战士;如果机甲是飞行服或者相当于武装直升机的话,那么,操控者可能就是飞行员;如果机甲是潜艇或太空堡垒的话,那么,操控者可能就是船长或宇航员。(2)操控者在驾驶机甲之外所扮演的社会角色,如战士、警察、农夫、建筑工人等。(3)操控者通过驾驶机甲执行任务所表现出来的生理、心理或伦理特征,如健康者、勇敢者、侠义者,等等。

从总体上说,操控者应当对机甲所采取的行动负责(承担社会责任)。我国动画片《超蛙战士:初露锋芒》(Animen,2010)对此有所表现。据其构思,人类移民因为迁徙到沼泽星而变异为蛙族。在与具备蟑螂基因的梯族交战时,由明天豪担任队长的第一联队第七大队第一AIU中队是主力,其成员有钢兽、康、贝克、大炮(都是人名)等。AIU(Anti-Invasion Unit)意为反进攻单元,是蛙族开发的第三代机甲的名称,状如蛙形,分为标准机、支援机种与突击机。明队长在进行战前动员时强调:“你们可以对不起别人,但不能对不起机甲。”他们在太空驾驭机甲与敌人搏斗,使出“力劈华山”的刀法等中国功夫,显示了英勇气概。

(三)机甲与其他人的关系

这里所说的“其他人”泛指机甲发明者、操控者之外的其他行为主体。在科幻电影中,他们可能是机甲所要进攻的敌人,也可能是准备破坏、盗窃机甲的嫌犯,或者是机甲所要保护的对象,类型众多,而且可以相互转化。狭义机甲仅仅是机器或设备,其用途经常是由机甲发明者或操控者决定的。不过,如果只是从外部进行观察的话,旁人未必总是能够方便地透过机甲的“壳”了解到其发明者或操控者的身份。这个障碍对于科幻电影中的全知型叙事者来说是不存在的。以此为前提,我们可以设定考察机甲与其他人的关系的基本条件,这就是将机甲与当下操控者视为人机共同体,称之为“机甲综合体”。

如果我们选定特定机甲综合体为出发点的话,那么,大致可以将机甲与其他人的关系区分为三类:(1)己方。泛指为特定机甲的生产与使用提供指导、支持和帮助的那些人。例如,我国《钢铁飞龙》(2013)描写天才科学家J博士发现外星生命潜入地球,一方面向世人发出警告,另一方面开发“超变形金属”装甲准备抵抗。伊东警官闻报后挑选具备异能的五个“问题儿童”组建秘密部队,与外星生命作斗争。在该片中,伊东警官作为机甲战队的组织者发挥了重要作用,是己方的代表。(2)对方。泛指特定机甲在发挥作用的过程中选定为否定性目标的那些人。例如,日本《魔神Z剧场版》(2017)描写勇士兜甲儿驾驶魔神Z打败邪恶天才科学家地狱博士,拯救世界。在该片中,地狱博士作为机甲战士的进攻对象,是对方的代表。(3)友方。泛指在与对方的斗争中与己方持同一立场的其他人。例如,《超蛙战士:威武教官》(2012)描写了来自盟军智能族的托普教官的英勇献身。当梯族的巫帝舰队大举进攻时,蛙族明队长带领AIU机甲战士投入近身肉搏,但被敌方的干扰器困住,机甲无法启动。托普教官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身驾驶自己的AIU进攻敌人的能源,引而爆之,壮烈牺牲。在出发去炸毁敌舰的能源时,他说:“我虽是智能生命,但却是蛙族给了我灵魂。”

在科幻电影中,己方、對方与友方的区分是出于创意需要的情境性区分。具体影片可能将特定机甲综合体当成己方展开叙述,例如,我国《桂宝之爆笑闯宇宙》(2015)描写天才少年桂宝驾驶自己新发明的机甲战士去救朋友,和被星际阴谋家公爵改造并利用的厨神机器人打斗;也可以将特定机甲综合体当成对方展开叙述,例如,荷、美合拍片《末日重启》(2017)描写美国前飞行员、物理学家波特进入镜像地球后遭到机甲的追逐,被迫仓皇逃生;还可以将特定机甲综合体当成友方展开叙述,例如,美、墨合拍片《环太平洋》(2013)描写作为驾驶员的“兄弟组”“父子组”摆脱个人矛盾的干扰,使这两个组分别操控的机甲在战斗中相互协作。上述三方的区分可能随着情境的转变而转变。例如,我国《皇牌机师:重装置高校》(2019)讲述两个战队参加“自由之翼机甲大赛”的故事。同一战队的成员用新开发的神经电子脉冲技术实现机甲合体,属于己方;不同战队的成员在比赛中构成竞争,互为对方;比赛结束之后,这两个战队的成员回归同学或伙伴,属于友方。

己方、对方与友方的区分和转变,对科幻电影来说也许只是事关角色设定、情节发展的问题,对于现实机甲来说则是事关态势感知、价值选择的问题。在考察机甲与操控者的关系时,至少应当注意到由合法用户操控、由非法用户操控、由机甲自主操控等不同情况。如果处于无人驾驶的状态,现实机甲要想辨别三方关系,需要复杂的实时态势感知技术和高级人工智能支持,技术难度相当大。如果处于有人驾驶的状态,那么,所涉及的社会关系的定位主要是由作为合法用户的操控者承担的。倘若有黑客、窃贼之类非法用户介入,事情就复杂化了。例如,我国《星际密码》(2018)描写来自吉隆坡的一位无名黑客潜入地球卫队某基地搞恶作剧,通过破译密码远程操控机甲战士的各种装备,使本来可以用于飞行并变形为武器的机甲不再听战士使唤。

综上所述,科幻电影将狭义机甲作为人机共同体的类别之一,置于社会关系网络中进行思考,从开发者、操控者和其他人等角度揭示其建构所可能面对的多种矛盾。开发者虽然给作为人机共同体的机甲奠定了存在的基础,但并不能完全决定它们的现实身份与运作取向;操控者虽然担负操作、控制或驾驶机甲以实现特定目标的任务,但并不能完全决定它们所能发挥的实际作用;其他人虽然能够作为社会条件制约机甲的运作,却难以从内部影响其价值取向。对于上述社会角色(或社会力量)彼此博弈的态势认知,左右了狭义机甲所发挥的功能。

三、机甲战士创意中的人机共同体

机甲战士是科幻电影中最受编导青睐的对象之一。它兼有进攻能力、防护能力和机动能力。从进攻角度看,机甲战士可以安装匕首、铡刀、链锯、光剑、腐蚀突刺、光能炸弹,配备枪支、火炮、导弹、脉冲炮、激光炮、粒子炮、无人机甚至小型核武器。从防护的角度看,机甲战士要能够防弹或实施干扰性爆破,反射、折射或吸收雷达波,可以使用臂护盾、能量罩、斥力场、伪装材料等,挂载大型盾牌、反应装甲等。从机动角度看,机甲战士可依据作战范围区分为海洋、海底、陆地、太空等,动力来自引擎、光能翅膜、粒子推进器等,可配装防水设备以实现长期潜伏,增加减速装置以进行空降,加载航空发动机以提高巡航速度,等等。机甲战士被用以对付坦克、步兵、战舰、潜艇、直升机、固定翼战斗机等,在某些条件下具备独特的优势。因此,在美国《机甲战士》(1996)有这样的构思:面对外星强敌,人类将最后的希望寄寓于仅存的机甲战士身上。美国《明日边缘》(2014)则有这样的描写:人类开发机甲以抵抗外星生物的入侵。下文从打击怪兽、机甲大战和战胜机甲的角度阐述科幻电影相关创意。

(一)打击怪兽:在鏖战中大显身手

机甲战士披坚执锐,为保护人类冲锋陷阵,其中最重要的贡献之一是打击怪兽。美、墨合拍片《环太平洋》(2013)设想平行世界怪兽从太平洋海底的缺口入侵,登陆旧金山,然后四处攻击人类。在常规武器无法御敌的情况下,世界各国联手用顶尖科技生产机甲战士,以之组队上阵,保护人类的安全。美国《环太平洋:雷霆再起》(2018)描写怪兽军团再次从海底虫洞突袭地球,人类机甲军团奋起应战。虽然敌人比先前数量更多,而且更为狡诈,人类机甲战士很多是新手,从未有过实战经验,但为保卫家园英勇作战,终于取胜。陆支羽指出:“充满蒸汽朋克气味的复古的《环太平洋》无疑是一场重型机甲的狂欢,而深海怪兽则是实现这场狂欢的助推剂。”⑨

在从人机共同体的角度对机甲战士进行考察时,不能不重视通感的作用。就上述两部影片而言,“通感”主要有如下含义:(1)机甲内部驾驶员之间通过神经桥接实现的通感。机甲战士是各国联手造出的,有单人、双人、三人驾驶等不同型号。因单个人无法承担传感系统所造成的心理重负,采用正副手协作控制机器人左右脑的方式比较有效。两个人之间必须以通感达成默契。在满足通感条件方面,兄弟、父子、情侣等角色可能具备特殊优势。杨希、罗利就是一对担任控制员的兄弟。他们取得过多次胜利,但杨希在阿拉斯加2020年的一次战斗中不幸阵亡。此后,罗利流落为建筑工人多年,直到将军将他找回来,和自己的养女麻子小姐形成搭档,驾驶采用模拟技术、被废弃很久的机器战士Gipsy Danger(字面意义是“危险的流浪者”,先前兄弟俩驾驶过)。罗利帮助麻子小姐克服因父母被怪兽所害而造成的心理障碍,取得辉煌战绩。(2)机甲外部人类与怪兽之间通过意识进入实现的通感。怪兽也有其心灵,即使只是残骸,仍存在让人类与之建立通感的可能性。不过,以往人们没有考虑过如何与怪兽沟通。科学家纽顿博士试图与怪兽进行通感,这意味着彼此进入对方的意识,要冒很大的风险。但不这样做的话,无法做到知己知彼。纽顿等人知难而上,先后设法和怪兽残骸、胎儿达成短暂通感,了解到怪兽是按蜂群法则行动的活武器,服从于企图占领地球的外星殖民者。他们搞清楚先前破坏端口的努力之所以失败,是由于端口将怪兽的DNA当成通行密码。将军下令罗利和麻子小姐驾驭核动力机甲战士去炸毁端口,堵住通道。根据纽顿博士的提示,罗利他们抓住一只怪兽,以其DNA为密码获得进入通道的机会,然后让核芯熔化爆炸,完成任务。上述两种意义上的通感在军事领域的应用,客观上体现了我国古代兵法所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原则。⑩

除上述影响之外,描写机甲战士打怪兽的科幻电影还有一些。例如,美国《蝙蝠侠无极限:机甲大战变种异煞》(2016)描写机甲战士在哥谭市的街道上巡逻,与在超级恶棍诱导下变异的怪兽做斗争。又如,我国台湾《重甲机神》(2018)以从事开矿的海底城鹦鹉螺市为背景,描写机甲战士与深海怪兽的生死较量。在这类影片中,机甲战士都是人类力量的代表,怪兽则是异类势力的代表。

(二)机甲大战:在冲突中弘扬道义

科幻電影中不乏机甲大战。若追溯其由来的话,或许是日本短片《大魔神对盖塔机器人》(1975)开启了超级机器人大战的先河。根据美国《机械威龙》(1990)的构思,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后两个超级大国之争转化为分别代表同盟国、合纵国的大型机甲决斗。美国《机器人战争》(1993)将机甲大战放在未来西方世界平叛斗争中加以描写,并使之与东西方矛盾相交织。从社会的角度看,任何机甲战士都不是孤立的存在,其操作人员的选拔、培养、保健都是以人口生产为前提的,物质实体的制造、流通、维修等活动都需要物质生产的支持,军事行动的战术、战略和目标都离不开精神生产的引导。就此而言,活跃在驾驶舱或远程控制台的那些人仅仅是第一线的操作者,在全局上起支配作用的往往是各种利益集团或更大规模的人们共同体。

若机甲仅仅是行为主体的一种装备的话,那么,大战说到底是不同行为主体之间的战争,机甲不过是为这些行为主体所利用罢了。以下举例予以说明:(1)未来反恐部门与军方秘密集团之战。根据日本《苹果核战记》(2004)的构思,在未来乌托邦城市奥林帕斯中,生化人已经成为公共事务的管理者,其代表雅典娜担任了行政长官。她麾下的反恐部门ESWAT成员迪娜(生物人)控制外骨骼出动,与来袭者(也是机甲战士)在交通要道激战。这次袭击实际上是由正规军一个秘密集团实施的,目的是消灭他们看不顺眼的生化人。雅典娜下令封锁ESWAT大楼顶部通道,因为那儿保存了对生化人繁衍至关重要的D槽(D-Tank)。管理层就这次袭击展开讨论。作为生化人的雅典娜与作为生物人的将军争执不下,长老宣布危机解决办法,就是使生化人活性化,恢复生殖功能,进化成新人类。在上例中,激战双方所使用的机甲实际上都是由政府出资配备的,不过,由于对生化人持不同看法,导致反恐部门和军方秘密集团兵戎相见。(2)同出一源的机甲战士因为意外卷入阴谋而展开大战。在我国《钢铁飞龙之再见奥特曼》(2017)中,银河飞超人奥特曼的女战将暴风和地球世安局钢铁飞龙小队的战士深蓝都是由科学家J博士利用奥特曼的基因在实验室中培育出来的,因此拥有将机甲扩大化(使自己连同所穿的机甲一起变成巨无霸)的能力。他们虽然是对手,但从初次见面时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暴风虽然好胜,却对深蓝有顾惜之心。深蓝虽然被世安局内部阴谋家所蒙蔽、将奥特曼和暴风当成对手,但深明大义。二人明白同出一源之后,化敌为友。虽然暴风死于宇宙强酸的腐蚀,但深蓝继承了她充当奥特曼和地球联系纽带的遗愿。在上例中,使机甲扩大化的相同能力是彼此对立的双方“认亲”的根据。(3)亲兄弟因为卷入不同组织的冲突而展开机甲大战。我国《机甲神七》(2018)描写中国龙组开发出冰系机甲,与之对立的日本武士则开发出火系机甲。它们都可以升级,而且随着驾驶员接受训练而变得更加强大。使用火系机甲的是日本武士服部三藏的养子服部次郎。他曾干过坏事,如强奸被抓来的女人质等。后来,他意识到与之对抗的龙组机甲战士小宇实际上是自己的亲弟弟、女人质是弟弟的女友、她生下的小女孩是自己女儿之后,转变立场,从私放弟弟开始,到公然对抗养父,甚至不惜与养父同归于尽。这当中起作用的观念仍然是传统的“血浓于水”。在上例中,是先天的共同血缘胜过了所使用的机甲的“冰火不相容”。上述三部影片中的机甲大战都有一定社会意义,要么曲折地反映了不同种族之间调适的需求,要么揭露了国家政权内部阴谋家所造成的危害,要么涉及民族情感和伦理规范。

从视觉效果看,机甲大战是相当震撼的,可以起到吸睛的作用。尽管如此,倘若只是为大战而大战,或者所设置的冲突缘由不合理,那么,依然难于取得成功。我国曾有人想拍《机甲战神孙悟空》(2018),让孙悟空、二郎神穿上机甲决斗,设定的背景是天界与妖界都掌握了制造人形机甲的技术,而且生产出可以穿越不同宇宙的设备。决斗的缘由是天界悟空为报杀妻之仇除掉妖界夏青丘,杨戬却因爱恋夏青丘而想用高科技复活她。这类想象未免太离谱,不仅过度偏离公众对孙悟空和二郎神的传统认知,而且没什么社会意义。

(三)战胜机甲:在策略上包含智慧

机甲战士是高科技军事力量的代表,虽然未必是其唯一形态。若认为它们单靠先进性能就可以决定战争的胜负,那就陷入了唯武器論的泥潭;若认为它们光凭吸睛的外表就可以在影片中成为亮点,那就忽视了创意应有的思想内涵。因此,相关情节设计不能不从策略论的角度增加智慧的含量。

机甲虽然威力巨大,但并非不可战胜。科幻电影设想了各种各样对付机甲的方法,主要取向如下:(1)抓住对手弱点。根据美国《美国队长》(2011)的构思,老兵米克和身穿机甲的外星人搏斗,撕下他的面罩,利用对方眼睛不适应阳光的特点,战胜了他。又如,在我国《机甲前线》(2017)中,应届大学生小纯、大龙、艾琳、哈雷不仅敢于用缴获的激光枪打击入侵地球的外星机甲战士,而且接受深知敌方弱点的都教授指导和帮助,利用反频率干扰器攻破外星母舰的防护罩,进而驾驶小飞船炸毁了它。外星机甲战士都是通过头部通信芯片接受母舰指挥的。母舰爆炸之后,远程通信系统失灵,它们全都趴下了。在上述两部影片中,战胜机甲的方法虽然各有不同,但都是从抓住对方的弱点或要害下手。(2)增强己方实力。我国《功夫机器侠之南拳真豪杰》(2017)、《功夫机器侠之北腿乱云飞》(2017)都是以未来时代地球人反击外星机甲战士为背景的。当时,除位于中国西部的要塞机器人维修中心之外,世界各地的人类据点都已经陷落。情急之下,要塞主任陈虎想出派机器人回古代学功夫的措施。一号机器人、二号机器人先后穿越,获得南拳王、北腿王真传,将功夫信息通过芯片传递到未来。要塞用上述信息训练机器人,终于克敌制胜。(3)反思己方问题。例如,在我国《请叫我救世主》(2017)中,未来时代外星使徒入侵地球,所向无敌。科学家商博士组织机甲战士抗击,自任司令,但屡遭败绩,优秀驾驶员吴绍君阵亡。她的朋友刘神因此穿越回去,通过译解羊皮书弄清外星使徒的来意是惩治人类对环境的污染,由此提醒商司令说地球人要反求诸己。商司令将此事上报联合国,人类历史遂进入另一时间线。

在分析打击怪兽、机甲大战与战胜机甲时,上文所援引的例证来自不同影片。尽管如此,这些例证之间仍然存在某种逻辑联系,即未来机甲所可能经历的辩证发展。机甲是人类所构想出来的对付各种异己力量的强大手段(肯定)。当机甲由于所隶属的人类个体或群体存在利益冲突等原因而相互攻击时,被毁灭的可能性就到来了(否定)。人类由于发现了机甲的局限性的缘故,使自身所发挥的能动性上升到了新水平(否定之否定)。围绕科幻电影的机甲想象,我们看到了辩证法所说的“螺旋式上升”。

上文从广义机甲入手考察其自然定位、社会定位和心理定位,进而将论题集中在狭义机甲以考察人机共同体建构所涉及的与发明者、操控者和其他人的关系,然后又将论题缩小到作为狭义机甲之代表的机甲战士、将视野扩大到广义机甲所涉及的复杂环境,从打击怪兽、机甲大战和战胜机甲的角度阐述科幻电影相关创意。综而观之,可以从下述侧面把握科幻电影的机甲想象对于认识人机共同体的价值:(1)适应人工智能时代到来的需要,从超级智能机器人、受控人形机甲、类人生命体等角度展示未来人机共同体所可能具备的多种形态;(2)将人机共同体的建构置于社会关系网络中进行思考,从发明者、操控者和其他人等角度揭示未来人机共同体所可能面对的多种矛盾;(3)将人机共同体的价值置于尖锐的矛盾冲突中从事构思,从打击怪兽、机甲大战与战胜机甲等角度揭示未来人机共同体所可能经历的辩证发展。总的来看,正如周敏所说,“面对一个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人类不该像工业革命时期的勒德分子那样,而是应当走出人类中心主义的牢笼,重新反思自己对待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的方式,因为在一个人机共存的空间,人类与机器之间不应该是主仆关系;相反,他们是彼此的构成性他者,共同填补了共同体的‘空’,并使得人机共存的空间成为共同拥有的礼物:人机共同体。”

注释:

①肖峰、胡小玉:《人工智能时代人机和谐的多维建构》,《河北学刊》2019年第2期。

②刘健:《科幻机甲动漫的文化主题探源》,《吉林艺术学院学报》2017年第4期。

③邓萍萍:《论美国电影中“机甲战士”的形象与性格》,《电影文学》2018年第13期。

④黄浪:《从〈环太平洋〉看好莱坞机甲电影的前世今生》,《新闻世界》2013年第11期。

⑤Bolton, Christopher.The Mecha's Blind Spot: Patlabor 2 and the Phenomenology of Anime.Science Fiction Studies. Nov2002, Vol. 29 Issue 3, pp.453-474.

⑥Licklider, J.C.R. Man-Computer Symbiosis. IRE Transcations on Human Factors in Electroincs, volume HFE-1, pp.4-11, March 1960. http://memex.org/licklider.pdf.[2001-3-5]

⑦刘健:《科幻机甲动漫的文化主题探源》,《吉林艺术学院学报》2017年第4期。

⑧王琨:《〈新世纪福音战士〉——日本动画心理分析的先河之作》,《电影评介》2008年第20期。

⑨陆支羽:《机甲,怪兽和末日之战》,《中国企业家》2013年第16期。

⑩[春秋]孙武:《孙子》卷上《谋攻第三》,续古逸丛书景宋刻武经七书本,第2页。

周敏:《人机共同体想象:以〈像我一样的机器〉为例》,《外国文学研究》2020年第3期。

(作者单位:厦门大学电影学院)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重大项目“比较视野下中国科幻电影工业与美学研究”阶段性成果,批准号21ZD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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