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完成的音乐

张萌

一

水声，从容地翻过一本书，抑或天空的轻盈，一道彩虹从体内喷薄而出。

哦，羊水孕育的，和你一起最终离我而去。

我看见啼哭、乳汁。

我所完成的最高音，被正午艰难地唱出，哦，这幼小的音符，幼小的一张弓，从我的肚皮滑向天穹。

我吻你，抱你。

你是六月的掌上明珠，我轻轻地告诉你，日子是我们俩的。

我稚嫩的音符，留声机的大合唱是大江们的，滔天的古典。

我用一支银器的白吹拂;我用一个纯蓝的天覆盖。

哦，门前的湖，你注定是人世的银器，把我的皮肤、黑发、骨头、灵魂、爱，还有一碗蜜汁统统洗净，然后，我带着我的弓，然后我织一张帆，然后你是我的船。

二

允许有瀑布。允许你眼睛发亮。允许你抱我入怀。

我心生感动，你的气味很浓，脖子有些松。

你一个长长的过门，我凝望着这根竹。黑暗，左边的窗。我用力咬，结果是疼。

所有的秒针指向你，你是画，你是一行行娟秀的小楷。

我挨着一触即发的交响乐，顷刻山崩。我知道枕下的荷是我们的，她开着。我知道瓶中的浓郁是酒的，她也香着。

我所完成的音乐在你的心里，在我们的大日子里，我再唱一次，你的黑发将冉冉泛起。

三

在雨中，我大雨滂沱。

这无法启动的情思，无法相认的手印。我挥舞着一首诗，她是木质的，是我八月的蓝涂抹而成的。

她一直在雨中行进，向着你，向着我心中的最强音，在诗里，我涂上唇彩，坐在一根金色的铁轨上，想着对岸的芦花，多像我们，多像我朝着爱情。

四

石榴开了。我喜欢的大红，你说只是花骨朵。我知道她是爱到极致的。她是我一辈子的红。

她的中高音即果实，即黄昏的最强音，颤颤的，潺潺的，极为动听。我剥开一粒甜蜜，仿佛爱情，仿佛我们初次相遇。

一个通红的太阳;一个手捧大红石榴的女人;一个举着红伞的男人;一件蓝底白花的素色衣裙，全都在宫商角徵羽。

指挥棒是眼中的怜惜。

五

我看见你携带我的音符，像风，像一组舞，像诗里的高潮。

我看见鸟携着我的身躯，那么蓝，那么一贫如洗，那么像飞翔的蝉鸣。

此生唯有音乐为伴，我心知肚明，所以喧嚣的，高于一匹斑马的沸腾之后的爱，一只手指的爱情。我时常观察体内的鹰，它蠢蠢欲动，或蛰伏，或发出细微的声音。

或許火山的激情还未降临，或许太阳黑子的爆发只是教科书的说明。

六

我时常悬空自己，一株太阳花被我从太阳抢回，这是多么伟大的事情。

我种下一个音符，踏着五线谱，将一株向日葵还给梵高，因为他的贫穷，因为他是那样与众不同。

哦，男人和女人的灵魂是等同的，当我们站在简·爱那高贵的眼神之上，一声蝉鸣结束了咒语，一个眼神开启橙色，一首诗沾沾自喜，一个词从我额头别离，一个男人是音乐中的羽毛。他高亢、激情，在暴雨中死去。

七

我所完成的音乐是一个英俊的人，他鼻梁是我家的顶梁柱，他目光炯炯，嗓音却像一头牛，静静地到达彼岸，发丝慢慢地有了我诗中的芙蓉白，个头被水分抽走了一部分，我望着雪白的墙壁，鼻子有些发酸。

乐声从何而来？我考验每一根手指。

一首诗是我的船，我悄然演奏，岩石，木桌，流萤。森林，虎啸，黄芩。

我婉转地喊住你，西红柿展示着第一名，这么多的阳光，我简直受宠若惊。我的肌肉、骨头、心脏沐浴一片大红;能量，缓缓地进入我的心。

蝉把灼热演绎得淋漓尽致，我喊一声阳光，她就降临。这是我的幸运，我是太阳的女儿，是月亮的亲戚。

你是谁呢？

是诗经？是爱人？是琥珀里的一滴空气？

2002的吻，柔软，甜蜜;2002的长发，飘逸，轻盈。

我把月色吻出烟雨，把一条小径当成青青。

音乐再次响起，诗再次诞生，你还再次出现？

我找来丝质的夏季，像皮肤一样贴近你，我听见了西湖的荷、玄武的湖。我的伞是雨中的乐器，就这样相遇了你。

八

我用一根发丝潜入翠绿，用眼睛衔住它的水滴，亲爱，泉水和瀑布是土地和白云，它们的远方是音乐的圣地，白鸟是一支溪流，衔远山，凤是金色的。

鼓点起，我吹落一江春水，琴弦森林，要一个乐师，点石成诗;要一个侍女，琵琶成行。我卸下两根发丝、一钱忧伤，一截乡愁，裹起一棵枣树，青枣叮咚。

外婆是一块干涸的地，我时常望见她。

此时，音乐安抚我，唢呐是一只异性的手。

婆娑的绿始终出没，我像一尾鱼静静前行。仿佛周身的音乐，仿佛周身的爱情。

我掏出赤橙黄绿，青蓝紫是异域。

甲骨文开阔了远方，一间茅屋，有我和你。

九

我是我自己的音乐。

一块黑白真丝来自遥远的丝绸之路，她是我入伏的皮肤，一条白裙是布，棉花的布施，哦，她们以月亮的香气，以纯纯的笑意，裹紧女人的身体。

一双眸子里有灯，它暗自打量我的脸庞，仿佛瞥见陌生，瞥见沉浸的音符上天入地。

我无法表达热情，无法抚摸你的内心。

我身后大片的绿是小提琴疯狂的舞曲，她把梁祝、天鹅湖、阿炳活生生地摆在诗里。

前进，苍鹰起飞;前进，一个异性为我跋山涉水。

我的音乐融进了巧克力褐色的情绪。你的爱情抹上了冰山来客、康城的马蹄。我回眸，小曲把花开红了。

茉莉的歌喉正是万盏蝉鸣。

十

这些粘稠的蜂蜜带着蜜蜂的声响，槐花，桂花，油菜花，还有我眼中的茉莉，她们由动而静，由生而升，由美而媚。

她们把我的胃当成盛大的宫邸，把我的鼻子、咽喉当作滋润的泉水。

飞翔的音乐功不可没。

嗡嗡，完成的甜是一剂春之声，在曲里，有人眉目盼兮，有人转动爱人的身体。我百感交集。

仿佛大战正在进行，死亡亦是某种孕育。

我想获得新生，可这四周粘稠的水滴，阻隔了我的绿色空气，大自然是我的，我只好拿起一支笔，给一朵栀子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