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那些事儿

2021-03-05 09:02
时代邮刊 2021年3期
关键词:合租小田房东

租房那些事儿,说来还真是“一言难尽”。房东房客之间,既会有互不相让的精明算计,也可能有陌生人间的温情互助;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合租情谊,记录着太多“相爱相杀”的故事……正是这些故事,组成了当下最真实的生活波动。

和最好朋友合租,是理想选择么

刘旭

小田和我相识在初三那年,如今一晃儿已经十年的交情了。说实在话,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相处时间并不算长,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初三那一整年。那年结束,我考到了区外的一所高中,他则继续留在当地念书。自那往后,我和他就聚少离多了,所以每次有机会坐一块吃饭聊天,我们都倍加珍惜。

等学生时代结束,我和小田的物理距离近了许多。工作之余,我们时常约酒,俩人合计着,要是能住到一块儿就好了。

去年年初,机会来了。小田的公司即将迁址,而我也发生了工作变动。我们上班的两个地点相隔并不远,我主动地跟他提出一块儿整租的想法,但最开始他拒绝了,原因含含糊糊。后来一次深聊,他表露了自己的担忧,他害怕自己一些不良生活习惯影响到我,进而会对关系造成破坏。我一笑置之,觉得那些小细节都无足轻重,这话给他吃了颗定心丸,租房的事儿也就提上了日程。

三月,我和他敲定了一个价格在我们承受范围内的小两居。起初,充盈起我们共同生活的是种新鲜感。刚入住时,我的工作正实行错峰上下班制度,所以即使不起早,也有空准备一顿二人的早餐。吃完了,我就去上班。而小田,因为当时工作强度不大,还能回去睡个回笼觉。

后来时间久了,小田有点儿遭不住了。一方面是觉得一直都是我主动做饭,有些过意不去;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小田有些不适应一清早就被叫起来吃饭的生物钟。这让我意识到,我们的作息其实差异很大,叫他起床吃饭的善意可能对他是一种沉重的负累。

合租到一起最大的好处莫过于相互有个照应。五月份时,小田生了一场大病,那些日子他一直都在发烧,行动也有所不便。在察觉到他有些发蔫儿后,我陪他去医院,挂号、找科室,最后帮他安排了住院。等他手术完,他发给我的微信里说:“那天看你楼上楼下一遍遍地跑,我挺想哭的。”我回复他:“你可拉倒吧,那是疼的。”

然而,有时候,亲密关系会因为一些细碎的小事而产生轻微的裂隙。比如,在物品使用的问题上就会出现小分歧。由于是合租,所以公共空间内的很多东西实际上都是共用的,但使用过后,有时对方会因为马虎或不在意,而忘记了复位与清理。次数少还算可以接受,等频次高了,就会产生一种“总是在给人收拾残局”的感觉。

八月的一个夜晚,我和小田大吵了一架,各自的诉求以及不爽的地方也就都表达了出来。一番“火星撞地球”后,我回屋拎了瓶酒,然后我们又像从前那样,边喝边聊。我们也达成了共识,以后出现任何问题,都要去沟通。事实上,沟通适用于任何关系。

我和小田或许是很多年轻朋友的缩影。我们有相异的志趣爱好,从事着不同的职业,脾气秉性也各不相同。但不管在外面有多大的差别,回到了同住的家里,我们都是一样的。

租房族廖信忠:太稳定的生活会让我焦虑

谭山山

廖信忠在上海已经待了10年。2007年,刚好30岁的他到上海的理由是“为爱走天涯”。如今回过头来看,他说“为爱走天涯”只是一个契机。

“如果没有这些事,我的人生不会有那么大的改变”——正是在上海,他开始写作,出了那本让他广为人知的《我们台湾那些年》,并彻底转型为作家、自由撰稿人。

这10年来他一直租房住。怎样找到靠谱的房屋中介店?

他的心得是:“除了绝不要相信网上的图片,一般来说,店里面几个老头老太在抖脚打麻将,瓜子壳丢得满地都是,看起来很堕落乐呵呵人生没有未来那种店,会比每个人都很努力打电话,每天早上都要大合唱‘我要飞得更高’,人人穿着西装、精神抖擞、正能量满满的店靠谱。”

“本地阿姨爷叔没生活压力、没业绩指标,拿着退休工资搞个副业赚点小钞票,肯定比每天打鸡血、喊口号、挖空心思、不择手段也要做业绩的靠谱多了。房源里面应该还有不少是麻友、舞友、狗友介绍来挂的咧,跟居民互助组织没啥两样。”

他在静安寺租住的两居室,月租9000元。有朋友担心他生活费不够,他说幸好当年书卖得不错,可以吃老本;再加上每个月写几篇专栏,其实够用了。

“我觉得现在的状态挺好,如果我太有钱,一定会骄傲起来不想再写字;如果没钱,也许我也会为了钱做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所以,偶尔有些金钱压力,有些小欲望,就是我继续写作的动力之一。”

关于物欲,他是这么看待的:“有形的东西都不必太执着追求,太稳定的生活会让我感到焦虑、心虚。甚至我会觉得,稳定过头了是不是就代表着后面马上会来个剧变?在现在这个变化特别快的时代,如果你自己不变,生活迟早会逼着你做出变化。所以,有形的东西只是人生的工具而已,关键是我们怎么用它,而不是被它所限定。”

他满意自己现在自由人的状态,因为这能保证精神的自由,这对他来说很重要。坏处嘛,当然就是生活不稳定,不过对此他也是有觉悟的:想丢弃一些负担,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相比之下,我已经比同龄人压力小很多很多了。”

“我现在想想,信仰还是很重要的,那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人生价值观,只不过我一直不虔诚,还需要慢慢追求。”

27岁时,我决定搬出单位宿舍

王言月

今年是我来北京的第八年。在住了多年集体宿舍以后,去年年底,我决定从单位的宿舍搬出来,成为千千万万租房族中的一员。

其实,宿舍离单位很近,走路上班十分钟不到,价格也很便宜。不过,“省”出来的生活,舒适度也比较低。比如有一次,我想和家里打电话,但由于室友在房间,只好跑到屋外打。我27岁了,连从容地给家里打个电话都无法做到,在这儿生活究竟有什么意思呢?

伍尔夫在《一间自己的房间》里写道:“女人要想写小说,必须要有钱,再加一间自己的房间。”在我看来,“一间自己的房间”不仅是物理层面的有形空间,更象征着精神层面的独立世界。我意识到,我迫切地需要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我的租房预算是三千块以内,这决定了我只能合租,而且大概率是面积有限的次卧。其次,我最在意两点:一是通勤距离近;二是室友靠谱友好且稳定,人员越简单越好。

在一个直租平台上,我很快就刷到了一个新帖。从价格到距离,再到同住人员,几乎完美契合我的核心需求。我立刻联系当天看房。

房子在一个老旧小区里,楼层低矮,水泥楼道,转租的是次卧。看房时,住主卧的房东奶奶也在,她精神矍铄,热情地向我展示着房子。我环顾了一下房间,大约十来平方米,设施简单,装修简约。我没有犹豫,明确地告诉房东,我愿意租这间房。就这样,我风风火火地签好合同,正式开启了在北京租房的生涯。

租房,无非就是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以内,选择让自己最大程度感到舒适的一种生活。学会折中和妥协,也是北漂的生存哲学。比如找房时要降低心理预期,还一定要预见到,未来肯定或多或少,会有一些不如意的住房体验:同住的只有房东奶奶,虽然人员简单稳定,但也要做好准备,她可能会跟你说,洗澡时花洒不要开得太大、出入房门动作轻些,别弄坏了门把手;她常年在家做饭,为避免争抢厨房,外卖成了你更多数时候的选择……

但拥有了一间自己的房间,生活的可亲可爱之处也多了起来。我安装了一个带书架的木质书桌,精心将一摞摞书码放整齐;换了尺寸合适的床上用品,还买了一个充满少女心、皇冠形状的床上靠垫;添了一个自己专用的微波炉,冬天点一碗粥,即使路上凉了,热两分钟,就能冒出香喷喷的热气。

一个我喜欢的博主写道:“住得舒服真是一件太重要的事了。只要想想在这个动荡的世界里,还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角落,可以让我们尽情撒泼打滚,就值得为它多花精力。”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我裹着柔软的披肩坐在卧室一角。温暖的橘黄色灯光打在阅读器屏幕上,蓝牙音箱外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我终于不必再像以往一样开台灯、戴耳机了,可以舒服地享用这片刻的平静。在那一刻,我觉得搬出宿舍真是一个伟大的决定。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并将它一点点置办成理想的样子。有了苦涩中的这点蜜糖,不管怎样疲惫,我都始终觉得尚能掌控自己的人生,还有心气在北京横冲直撞,去相信生活美好,人间值得。

我的上海房东冯老妖

万伊刀

几年前,我拎着行李孤身一人到上海,跟着中介小李找到一间价格适中的民房。这是一栋半旧的老式楼房,房东住在三楼,底下两层出租。房东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外表冷漠,风韵不存却浓妆艳抹。我礼貌地问:“请问阿姨贵姓?”她一翻金鱼眼:“我很老吗?我姓冯。”我差点笑出声来,她年龄都快赶上我妈了,我当然要称她阿姨了,难道要我叫她姐姐不成?真是个自恋老妖精,对,干脆送她个外号:冯老妖。我为自己的创意暗暗得意。

冯老妖用一口绵软无力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侬的身份证拿来登记一下。”还要查身份证,把我当什么人了?我翻出身份证递给她,她将我本人和身份证上的照片看了又看,然后才一笔一画将姓名和号码抄在笔记本上。抄好了身份证,她又带我去看水表电表,当着我的面抄在本子上,并记下我入住的日期,还提醒我最好也抄一份。我说不用,水电这么小的事,犯不着这样斤斤计较。

她没理我,手一伸:“交房租。”我摸一下口袋,钱没带够,就说:“明天搬来的时候再交行吗?”她说:“不行,如果你反悔不来,我岂不是要白白空几天。”直到现在我终于领教了上海人的精明,我气得牙直痒痒。这时小李掏出了钱,说:“我这儿有。”方才救急。

第二天,我怀着极度不悦的心情搬进了冯老妖家,想起以后将和这样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更加郁闷。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正在阳光下读一本小说,突然听到从房东母亲的房间里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砰的一声让我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事。我扔下书,飞奔到老人门口,惊讶地发现老人躺在地上,呼吸越来越急促。我赶紧拨通了120,同邻居老林一起将老人扶到床上躺着,焦急地等120的到来。

几分钟后,120就赶来了,我们跟着去了医院,老人被推进了急诊室。冯老妖中午才赶过来,她一进病房,就紧张地握着母亲的手问长问短,老人笑着说好多了,她才舒了口气。这时,她才想起感谢我和老林,但她表情很尴尬,可能自己也觉得以前对我们太冷漠了吧。

有一段时间,经常听到同事们抱怨住的地方东西被偷,我庆幸自己住的地方治安良好,自从我搬来后,还从未发生过被盗的事。一次和住在对面的小黄说起这事,她说:“这都要归功房东冯阿姨。”

她说,以前这里的住户也经常被盗。住户向冯老妖反映后,她经过一段时间的暗查,发现竟是内盗所为,她果断地赶走了小偷。以后凡是有人来租房,她一律要对方出示身份证。

我又一次感到了意外,当一个又一个真相展现在面前后,冯老妖的形象在我心中逐渐改变,从冷漠无情变为有情有义,敢作敢为。

有段时间,妹妹来上海投靠我,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冯老妖知道后,沉思了一下,说:“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上忙。”几天后,冯老妖居然激动地跑来说,她托亲戚帮我妹妹找到了一个做文员的差事,第二天去面谈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上班了。

我既激动又感动,眼睛潮湿了,低声说:“谢谢你,冯阿姨。”这是我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尊称她阿姨。她显得很高兴,说:“别说客气话了,明天一早我带你妹妹去那家公司,你们不熟悉路。”

说完,冯老妖转身走了,望着她发福的背影,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相仿的年纪,同样发福的身形,在我看来,她们都是那样亲切、慈爱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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