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光影共振：浅析《身毒丸》中照明的叙事功能

刘婧颜

摘要：在日本传统能剧与现代戏剧逐渐结合的背景下，日本舞台剧的照明中呈现出复杂的叙事效果。照明融合于戏剧作品本身的叙事中，通过叙事符号、神话建构和作品的情感世界表达三个方面进行叙事传达。从叙事逻辑角度出发，照明元素承担了传递真实信息的作用;从神话角度出发，灯光元素为艺术作品的增强了虚幻性;从情感世界角度而言，灯光建构了诗意化的舞台画面，通过视觉传递了情感。本文将以身毒丸本文以日本舞台剧《身毒丸》为切入点，从以上三方面探讨与光影共振的舞台叙事。

关键词：戏剧;照明叙事;身毒丸

随着近现代照明技术的进步，戏剧中的叙事也随之得到丰富。在近代中西方戏剧的舞台上，“照明”元素丰富了舞台所承载的信息。在风格各异的戏剧作品中，观众可以体会到照明元素为叙事带来的多义性和混杂性。因此，我们越来越需要去厘清照明元素在舞台中的深层运作机制。当下照明元素用何种方式建构舞台画面？照明元素在戏剧作品中承载何种叙事作用？本文以日本戏剧《身毒丸》中的照明元素为切入点出，对照明元素的功能进行综合审视，以探析其与戏剧叙事的关系。

一、饱含真实性的照明叙事符号

程锡麟在《叙事理论概述》中指出，叙事就是指在时间和因果关系上意义有着联系的一系列事件的符号再现。简言之，所谓叙事就是讲故事。在戏剧灯光设计中，灯光设计者会扮演着“叙事者”这个角色，而他们会配合叙事利用灯光元素把信息传播给接受者。灯光配合着堆积了真实符号，戏剧《身毒丸》就是其生动写照。

蜷川幸雄所导演的《身毒丸》融合了日本传统能剧与现代戏剧，它围绕少年信德的寻母之路展开，展现了关于家庭与个体之间的复杂关系。在表现信德的幻想世界时，舞台上布置的木框、纸牌、肢体等具体细节营造了实感，而与之对应的灯光照明风格，为信德所处的世界营造出真实之感。在“凑家游戏”中，父亲、母亲、弟弟都集中在低调画面中，伫立于亮部的信德成为了视觉中心。灯光引导着观众的视线汇集到手持四张同样的母亲牌、站在高处的信德处。舞台上方一束追光打在信德身上，这道光的存在区分开信德与其他家庭成员——其乐融融的家人与慌乱失措的信德。信德站在画面最高处，惊讶的妈妈、麻木的爸爸和弟弟构成了前景。而信德头部的光晕，妈妈身上直射光，他俩身上的用光的刻画了他们与父亲、弟弟之间的差异，信德与妈妈无法融入新家庭的情绪经过灯光照射后被具象化呈现。灯光融于信德寻母的叙事中，成为了串联起现实新家庭与虚拟中理想化母亲之间的桥梁。通过不同打光方式的配合，使信德的寻母之路的逻辑更顺畅。

二、神话与假定性符号的呈现

罗兰·巴特在《现代神话》一文中提出的“神话”概念打破了以往的神话内涵，他认为神话其实是符号学中的一种话语，而神话的呈现包含着制造神话者明显的意图。照明设计亦是如此，照明设计者将其对戏剧的理解融入了灯光的运用之中，帮助戏剧作品塑造“神话”。

《身毒丸》前身为实验戏剧，经蜷川幸雄改编后仍不失实验感。开篇建筑工人施工飞溅的火花晕开了舞台，舞台上不同时代造型的人同时出现在同一空间。此刻，利用工业革命后特有的火花作为灯光，强调了新环境为旧式家庭关系解读带来了新诠释方式。少年信德拿着亡母的照片，他轻抚照片、低声询问，但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信德身处于一个与现实剥离、光怪陆离的虚幻空间，各种新事物涌现，这些都让他无所适从。实际上他的经历是假定性的，他在不同时空中穿梭的经历，都是他寻找理想中母亲的想象。配合着高色温的灯光，具有符号性质的舞美设置，让观众跟随信德进入虚幻世界。

新妈妈摘掉了戴着的“母亲”面具，被信德选中成为了新母亲。急速被拉走的剩余的母亲备选人，隐匿在灯光照射不到的后景处。整体画面偏黄，而且因为若隐若现的灯光损失大量细节。导演在这里运用的照明手法，给观众制造出一出近代日本式家庭的“神话”，父亲、母亲、孩子各司其职，必须要按照各自的社会标签生存。顶光營造出一种神圣感，不仅使得画面光芒刺眼，更加深了日本式家庭的仪式感。假定而符合叙事逻辑的神话，被包裹在灯光中传递出来。

三、情感世界的诗意建构

“拟像世界”是鲍德里亚在其著作《仿真与拟像》中提出了的一个概念，探讨了由媒介模拟、建构出来的“虚拟世界”和“真实世界”的关系。而戏剧作品的叙事性基于其特殊的真实性体系，即假定性艺术真实。在真实与虚拟之间，灯光使戏剧找到了平衡点。一如信德穿过“洞”进入梦与地狱中寻找母亲，这段剧情描绘了虚幻的拟像世界。他纵身一跃，跳进了寻找母亲的井里，见到了地狱中的景观：小鬼推着灯车、梵音小调轻哼，一派弥漫出宁静圣洁宛如梦幻的世界，又突兀地被长嘶幽怨打断。灯光忽明忽暗地，在传递虚幻的拟像世界概念的同时，也能渲染了凄苦的情绪，烘托阴冷的气氛。

视觉与情感效果的诗意建构，成为了《身毒丸》中格外出色的部分。正如信德奔出家里，后母也追其而出去寻找，舞台定点光一一出现，而每个定点光下布置了一个个小场景，也是一个个底部带轮子移动的台面和布景，一米见方，其上是各式家庭生态：有的吃饭，有的嬉戏，有的休息，有的劳作。这些演员在一个个代表不同家庭的独立布景中，随着音乐和人物的移动逐一出现在舞台上。信德正哭喊着在万家灯火前，在一个个“家”之间掠过、穿梭，冷色调的顶光，和舞台中央暖色调的补光，这种强烈的对比照明，营造出信德不从属于任何一个标准家庭的氛围。这种强烈的视觉冲突在后母施咒一段达到了高峰，配合着施咒的音调、夸张的肢体动作，红色的顶光直接照射在信德身上。舞台左右也打出红色的侧光，使信德和后母共同进入了咒语的世界中。这个世界充满了激烈的感官刺激，红色的光源刺眼又引人注意，它配合着故事的情感逻辑，而不是顺应着现实逻辑。灯光中蕴含的情感叙事，更丰富了戏剧作品的具体呈现形式。

四、结语

正如梅耶荷德的所说：戏剧艺术的本质就是假定性。而照明作为戏剧叙事中的一个元素，配合着叙事游走在真实与假定之间。随着现代戏剧的不断演进，照明要素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叙事手段，在渲染氛围和衬托任务中有着重要的作用，照明元素与各种元素的结合，给人能带了丰富的审美享受。而关于灯光的叙事功能仍有问题值得我们去辨析，比如灯光的设计是否掩盖了故事逻辑中隐蔽的情感与逻辑的不对称？舞台照明技术如何与戏剧作品进行进一步结合？这些都需要我们进一步思考。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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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周夏奏 . 跨文化 / 身体戏剧——铃木忠志身体戏剧论 [J]. 大戏剧论坛，2015，（6）：141-150.

（浙江传媒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