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与三十年后

王鼎钧

三十年前，有人叮嘱我：“替朋友办事，事成，要告诉朋友此事办得轻松容易，以减轻朋友心理上的负担。”

三十年后，有人叮嘱我：“替朋友办事，事成，要告诉朋友此事颇费周折，得来不易，以加深朋友的印象。”

朋友托我买东西，我唯恐买贵了，对不起朋友，就暗中“贴补”了十分之一的价款。朋友问：“这是从哪家买的？”我只好支吾其词。朋友指着我的鼻子说：“你找到了价格便宜的商店，竟不肯透露，真不够朋友！”

一个留美学生晚间去探访他的教授，双方谈得很融洽。最后，这个学生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老师和师母要休息了，我該走了。”谁知教授太太听了很不高兴，她说：“你想走就走好了，为什么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学生愕然，不知错在哪里。

其实，这种现象也可以看作是农业社会培养出来的观念与工业社会培养出来的观念有差距。传统训练我们处处要委屈自己，体贴别人，但是现代人渐渐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选自《我们现代人》】

插图 / 朋友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