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亲人离世，我们欠孩子一堂“死亡教育课”

彭慧玲

〔关键词〕死亡教育;亲子关系;情绪疏导

〔中图分类号〕G44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671-2684（2021）08-0066-02

一、辅导室里的哀思和悔恨

小A是一名美术生，最近几周，老师反映她画画时总是默默流眼泪，常常一个人躲起来哭，却又不愿意说出原因。有一天她主动来到辅导室。

“老师，我真的扛不住了，我想外婆。”

“发生了什么事？”我关心地问道。

学生的眼泪马上涌出来：“我外婆走了，我很害怕。几个月前，她一直说肚子痛，然后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胃癌晚期，时间不多了。父母不忍心告诉她，就带她回湖南老家养病，没想到才过了20多天，她就去世了。妈妈说怕影响我学习，让我不要回去送她。外婆走后，我就越来越难受，我是她带大的，我总是想起她，我觉得自己很没用，都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我也不敢跟家里人说，怕父母会担心和难过。还有我开始害怕死亡，担心自己也会得病死掉。”

学生断断续续说了一通，我忙着递纸巾，抚摸她的双手，让她稍微平静下来。这样的案例并非个案，没过多久，辅导室又来了一个白净的女孩子小B，她说她有件事情压在心里几个月了，一直都没有办法释怀。原来小B也遇到了亲人离世。小B的外公是在疫情期间去世的，外公有高血糖，那天又喝了一些酒，吃错了药，开始出现头晕等不舒服的症状。父母当时要送他去医院，可是外公却不愿意去，认为自己休息一会就会好起来。后来，外公是救护车拉走的，因吃错药没有及时治疗引起并发症，在ICU抢救了几天后，人就没了。爸妈觉得她还小，怕影响她上网课，不让她去医院见外公，连葬礼也没让她参加。

“老师，我最接受不了的是，外公走之前那晚，还跟我一起躺在床上聊天。我很愧疚，我觉得如果当时我们及时送外公去医院，他就不会死了！明明知道吃错药会导致严重后果，却任由外公留在家里，是我们害死了外公。”

听到这里，我真的很心疼我们的孩子，无论是小A的外婆还是小B的外公，都是从小陪伴她们成长的亲人，可以说是这些老人带大了她们。可想而知，孩子对老人有着怎样深厚的感情。她们都已经是高中生了，父母仍然选择让我们的孩子回避死亡，不让孩子与亲人告别，担心孩子受到伤害，让孩子专心学习。可是面对亲人离世，我们的孩子真的不会悲伤吗，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教室里读书吗？我们欠孩子一个跟亲人告别的机会，欠孩子一堂“死亡教育课”。

二、正确面对死亡，学会珍惜生命

心理学家研究指出，儿童在4岁左右就会产生死亡的概念，如果无法得到父母的引导，容易对死亡产生错误的认知，进而产生负面的情绪，影响一生。因此，亲人离世后，面对不同年龄阶段的孩子，我们要给予不同的教育引导，帮助孩子正确面对死亡。

如何向学龄前儿童（3～6岁）解释“死亡”，是家长比较困扰的事情，他们既对朝夕相处的亲人有着强烈的依赖，又很容易对死亡产生“恐惧”和“误解”。有部分家长会选择善意的欺骗，如“奶奶睡着了”“奶奶给宝宝买玩具去了”“奶奶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样的解释看似容易被孩子接受却不可取。无论是“睡着了”还是“买玩具”“去很远的地方”，都会让孩子有所期待，期待亲人回来，而总有一天孩子会发现，自己被“骗”了，孩子不但会失望，也会对父母的承诺产生怀疑。面对3至6岁的孩子，我们可以通过一些绘本故事向孩子解释死亡，也可以通过植物、动物来做比喻，例如，花草在春天开花，夏天茂盛，秋天落叶，冬天凋零，所有的生命都会有一个生长—茂盛—死亡的过程。跟孩子解释时，注意尽量避免用恐怖的语句和神情，以温和的语调、简单的词语，潜移默化地引导孩子形成一种对死亡理智且平和的态度。

对于小学阶段的儿童来说，他们在学校学习中，已经对“生”和“死”形成初步概念，那么家长就可以直接跟孩子说：“一个人死了，生命就没有了，心脏不跳了，也不呼吸了。”孩子已经明白，亲人离世就代表永远不会回来了，这时候我们需要引导孩子珍惜生命，因为生命如此短暂。亲人虽然离开我们了，但是却活在我们的心里。推荐一部影片《寻梦环游记》，这部动画片是以墨西哥亡灵节为背景，讲述小男孩米盖尔追逐音乐梦想时不小心进入亡灵世界而展开的冒险故事。影片中的死亡不再可怕，肉体的“死亡”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只要家人的思念和爱还在，生命就会一直延续下去。这会让孩子不再恐惧死亡，也可以让孩子更能接受亲人的离世。

中学阶段，我们显然已经不能欺骗我们的孩子了，我们也无须再向孩子解释死亡。但是，这个阶段的孩子非常敏感，也学会了隐藏情绪，有些孩子会怕父母担心，面对亲人的离世表现得很冷静，其实内心暗潮涌动。对于中学生来说，我們可以和孩子谈论死亡，更要让孩子有机会与亲人告别，家长不能以学习为借口屏蔽孩子表达悲伤的机会。孩子已经有能力直面死亡，并且需要释放悲伤，如果不让孩子参与葬礼，孩子会觉得自己不孝顺从而有愧疚的心理。其实，让我们的孩子正确面对死亡，体验悲伤，他才懂得珍惜生命的可贵，珍惜亲人陪伴的日子。

三、帮助孩子重回生活正轨

亲人离世，大人们都沉浸在悲伤之中，往往忽略了孩子也会悲伤。大人们可以抱团宣泄悲伤，继而投入忙碌的工作，慢慢从失去亲人的阴霾中走出来。但是，对于我们的孩子来说，他们的世界很简单，学龄前孩子甚至只有爸爸妈妈。当一个朝夕相处的亲人去世时，他们可能比大人还要伤心。因此，我们作为家长，需要重视孩子失去至亲之后的心理状态，给予及时疏通和引导，有以下几点建议：

（一）接受失去至亲的事实

有些亲人的离开太过仓促，大人和孩子一时间都不能接受亲人的离开。我们需要和孩子一道回忆亲人在世时的温馨时刻，然后花时间去接受亲人的离开。引导孩子去看到生命的无常和短暂，我们能做的，唯有更加珍惜彼此的陪伴。

（二）处理负面情绪

首先，家长要关注孩子的情绪状态。如果孩子长时间沉浸在悲伤之中，情绪波动也比较大，需要跟教师说明情况，与教师一起多关注孩子，直到孩子走出悲伤，迎接新生活。家长要允许自己的孩子适当发泄他的情绪，否则孩子容易“憋”出问题。鼓励孩子宣泄情感，告诉孩子，想哭一定要哭出来，不要认为哭是丢人的、软弱的。也不用担心父母会更难过，毕竟失去了亲人，我们都会一样难过。大人会哭，孩子也会，这是一种正常的情绪和自然的情感流露。

除了悲伤之外，有些孩子因为参与“葬礼”产生恐惧情绪，此时家长要给予足够的陪伴和疏导。课余时间多带孩子出去放松，引导孩子正确面对死亡，认识到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

（三）学会寄托哀思

家长可以引导孩子以画画、写信的方式寄托对家人的思念，并告诉他们，虽然离世的亲人和我们不在一个世界，但是会感受到宝贝的爱和思念。也可以学习西方国家一些做法，在葬礼之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大家一起回忆逝世的亲人在世时一些有趣的事情，表达自己对他（她）的思念和感情。追悼、写信、画画或者回忆亲人等仪式活动，可以帮助我们的孩子与亲人告别，完成健康的分离。

（四）调整适应，生活回归正轨

大人需要以身作则，正常地工作和生活，来引导孩子不要停止自己目前正常的学习生活。工作、学习之余，找一些适合家长和孩子共同参与的活动，或者到户外走走，放松心情。潜移默化地引导孩子走出悲伤，投入现实生活，更加珍惜我们彼此陪伴的日子。

死亡教育离我们很近，不用很刻意，也不能被忽视。从如实告诉孩子世界不完美开始，一同理解和经历死亡，才是对他的最大保护。能够正确地面对死亡，才会更加珍惜生命的来之不易。

（作者单位：广东省佛山市实验中学，佛山，528000）

编辑/张国宪 终校/卫 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