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户都不能落下

2021-06-10 22:34李玉林
慈善 2021年3期
关键词:水窖窑洞农户

李玉林

“唉!这一户是怎么回事?这位叫水剩余的农户怎么没有任何信息,没有标明是否已经完成?”

“水剩余?”闫红又轻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心想:这里居然也有水姓的人,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奇怪?

她记起她的大学时代就有一位姓“水”的同学,这位同学有着显赫的家庭背景,知书达理、学习成绩优秀。闫红那时就注意到这个姓氏了,知道水氏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姓氏。远古大禹治水时,他的氏族部落中有许多人当了参与治水的水工,这些水工便以水为姓氏,属于以职业为氏,其后裔子孙就世代相传姓水。

…………

闫红一行人早早赶到这里,这时太阳已经老高了。太阳一升起来就显示出在黄土高原不凡的威力,阳光下的那布满了沟沟坎坎的黄土地让人们感到一种莫名的震撼抑或是震颤。人们都有点不情愿地被阳光包裹着。

披一身阳光的闫红副会长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写满文字的表格,正按照表格上的名单,走着、奔波着,一户户查看。看水窖,容量够不够30立方米,四壁、底部是否緊固;看积雨面,是不是平整,倾斜度够不够。闫红请随行的有经验的专家鉴定,雨天里是否可以把院子里、屋顶上的雨水都流入水窖里。

每户完成得基本都不错,因为都是为自家修建水窖,家里人很是珍惜,修得都很仔细。但是,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很能干的,也有的修得不是很牢固。闫红发现有一农户家的水窖壁上起鼓了,积雨面也有同样的问题,她问专家这种情况会不会有隐患,需不需要解决。听到专家有问题的答复,研究并落实了补救办法。

在确定检查下一个农户家的水窖时,闫红忽然发现一个本该这次修建水窖的农户,并没有注明水窖修好的任何资料。闫红问这个农户是怎样一种情况,村里和乡里的领导说,去这户人家的路实在太难走了,他们想先把这一户放一放,先把容易做的做了。

闫红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坚决地说:“这不行!越是这样,我们越不能遗漏。”

闫红往远处望了望,远处的山路,高高低低,坎坷又寂寞。闫红说:“我们这就去看看,你们带路。”

乡里的一位领导,一位年近五旬、头型整齐衣着干净的男干部,看了看这位从首都来的大领导,一位看上去一点也不强壮的已经一把年纪的女同志,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改日吧!现在去太晚了,吃饭都要耽搁了。”

闫红说:“那不是问题,这就走吧!我们今天就把这户的问题解决了,定下来。”

说着,已经迈开脚步了,走着,笑了笑,对乡里、村里的领导说:“你们带路,跟着你们不会犯路线错误,无往不胜!”说完,又轻松地呵呵笑起来。

路确实难走,已经记不清下了几次沟,上了几次坡;路确实够远;走了将近两个小时。

闫红一直走得很快,看不出她疲倦的样子,甚至看不出她有多吃力,而比她年轻的人有的都气喘吁吁了。和闫红走在一起的人又在想了:这可真是一个不怕苦、能吃苦的老太太。

闫红一边走一边想,我们只是来一次,二次,三次,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呢……

水剩余的家到了,顺着村主任的手指,闫红远远就看见那间破旧的窑洞,看见窑洞外站着的那个弱弱的男人和扶着窑洞门框的那个两眼明显呆滞的女人。男人看上去像是有四十几岁了,女的看不出年龄大小,因为她的头发太凌乱、脸上还沾了污垢。

先前还在发愣的男人看到向他走来的这些领导,他能断定这些人都是领导,因为他看见了他们的村长,看见了村长讨好的眼神和笑脸。认定那些领导都是比村长更大的领导。他笑了,诚惶诚恐地笑了,笑得很激动。因为他预感到可能会有好事了,领导每次来他家都会给他一家带来一些好东西或者好消息。

“你就是水剩余吧?”闫红朝他走去,微笑着,并向他伸出了手。

那男人迟疑了一下,而后很快把闫红的手握住,一边点头一边笑。他感到眼前这位面善、可亲女领导的手好软和好热乎呀!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和人家握手是什么时候了,那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他已经意识到这将是他值得荣耀的一件好事。

闫红问候他身后的那位女人。

水剩余说:“是,那是我婆姨。她有病、精神上的,一条腿也瘸了。”

那女人在注意他们的对话,依旧是直勾勾地瞪着没有什么表情的眼睛。

“你身体还好吗?”闫红问,问得有些迟疑,因为她看出眼前这个年纪并不很大的男人面色蜡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我也有病,慢性肝炎,好多年了。”说着,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他告诉闫红,他们有两个女儿,都刚刚上小学,还都在学校上课,学校离家有挺远的路,要天快黑才能回来,还特意说政府关心他们一家,常常会救济他们,不会让他们一家人吃不上饭,他一直很感激。说着,还抬起双手连连作揖。

闫红注意到他们一家的窑洞,窗户上的塑料布几乎都破了,挡不了风雨。门框也歪了,敞开着的门也是撒气漏风。闫红在想:不久前刚过去的冬春,他们一家是怎么过的呢?

闫红问同来的省上的同志:“可不可以帮助他们把这个窑洞整修一下,或者干脆给他们重新盖两间房呢?”

省上的同志马上说:“应该,应该!都什么时候,村民的住房还这么糟糕。”并当即与县里、乡里的领导商量,决定由乡里和县里出资买材料,请村里出劳力,尽快帮助这个农户改善住房条件。

大家都很高兴,这么快就现场决定了为农户解决实际困难的大事。

水剩余似乎有点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女领导的一句话竟然让那么大一个“馅饼”很快就会落到他们家里。他又有点不知所措,也没有说出一个“谢”字。

闫红注意到他的家里没有水窖,窑洞里有一口大缸,缸底只有一点浑水。

“就只有这一点水了,你家吃水的问题怎么解决呢?”闫红问。

水剩余看着这位关心他的女领导,叹了口气,说:“吃水是我家最难的事了。我有病,挖不动土窖,也走不了远路,提不起水桶。只能到处求水。”

水剩余满是无奈的脸上肉皮抽动了一下,他告诉关心他的闫红说,他的父母亲和一个也已经成家的弟弟能给他一些水,邻居看他实在困难,也有时也会接济他们家一点。但是,这些人家的水也不是多富裕。所以,他经常会求不到水。

这个地方水太珍贵了。

他的有太多忧伤的眼睛里闪出一丝苦涩的光亮,说:“水剩余,我这个名字是我爷爷给我起的,就是希望到我这一辈儿能吃上足够富裕的水……”

他说不下去了,眼圈分明发红了。他实在没法往下说了,也不知说什么好。

闫红看着他,突然脑海里又闪现出她那位也姓“水”的同学的身影。那位水姓同学很早就去了美国,在美国成了一位很成功当然也很富有的实业家。闫红在想,他们的祖先应该都是大禹管理下的“水工”。

闫红还要再想下去,但没有再想下去的时间了,她和同来的同志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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