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气通耳

2021-06-11 13:13许江
西部散文选刊 2021年5期
关键词:三友佐佐木李鸿章

许江

今天不知吃了什么,只想放屁。在车上放了几个,下车后,又放了一个大的。妻说,你要注意一点。我够注意了。车上我还放了好几个咧,又没见谁说,这才放一个,你就在说三道四的,我回道。

车上坐了姨妹子一家和我与妻,所以我放的那些屁都是悄无声息的———哑弹。下车后,他们都走开了,就妻和我俩人,心情一放松,这屁一不小心就“砰”的一声响了。

你不放这么大不死人撒,妻蔑视地看我一眼,回道。

你既然揪着这个事要讨论,那就讨论一番吧。我说道,我身边又冒人,为什么要来委曲求全自己呢?

我不是人?妻问。

妻不是人吗?这话还真不准确。我什么时候开始把妻不当人了?她既是人,那我怎么毫无准备地就放了屁呢?仔细一分析,还是那“左手和右手”的说法有道理,我早把妻当左手和右手了,左手对右手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得出真理后,我巧妙地回道,我是把你没有当外人哩。

呵,沾了你这么大的光,好让我感动哟,妻说,早几年又没见你当着我的面放过屁?如今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我才不愿做这个“不是外人”哩。

这话不假。原来恋爱的时候,我怎么就没放过屁呢?我开始搜肠刮肚地回忆:那几年的屁都放到哪里去了?最后我对妻得出一个结论:两个人亲与不亲,就看一个屁。亲到什么程度,就看那屁的响度。

明目张胆放屁,确实属不雅之举。因为它放出的是一种臭气,污染了公共环境,为人所不耻。“不许放屁”,也就无形中成了一种公序良俗了。中国乃五千年文明古国,很多事无需明文规定,早已约定俗成。特别是古代,文武百官升朝,做臣子的要是在皇帝面前放了一个屁,那事可大着了,轻者影响仕途,重者甚至头脑落地。但那几个钟头的朝会,不可能没人放屁吧?答案肯定有,但只要都不放出声,各人私下去进行,悄悄地放。谁也不说谁,责不罚众嘛,这样也就达成了一种“集体腐败”现象,有时皇上也照此这般。放屁,也有意外助人为乐的。在清朝就有一个因放屁,而让一学子成就了功名。清时陕西乡试,一位主考大人赴西安做考官,临行前拜访官至尚书的恩师。两人谈话期间,尚书想放屁,但又不好意思,移了移屁股,主考官以为有玄机,立马问有啥吩咐?尚书说:“无他,下气通耳!”,意思是说,没啥,只是放了个屁,主考官理解错了,以为要他关照一個叫夏器通的。结果在西安,真有一名叫夏器通的考生,阴差阳错地得了个第一名。

放屁还关乎国家大事。毛主席有一首词,念奴娇·鸟儿问答:

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

背负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间城郭。

炮火连天,弹痕遍地,吓倒蓬间雀。

怎么得了,哎呀我要飞跃。

借问君去何方,雀儿答道:有仙山琼阁。

不见前年秋月朗,订了三家条约。

还有吃的,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

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

主席这首词写于1965年,正值苏联搞修正主义。伟大领袖以讥讽调侃的语气批评赫老晓夫。这“放屁”二字,被主席反衬得多么妙趣横生:鲲鹏展翅九万里,都知道麻雀心里的那些小九九———想去仙山琼阁,还知道它因吃多了土豆,肚子作鼓在放屁。看来有些反面词语并非一无是处,用对了地方,一样不同“凡响”。

这还有一个关于“放屁”的历史大事件:甲午海战,中国失败,按国际惯例,战败国要赔偿战胜国。日方的索赔要求高达2.11亿两白银(3000万两赎辽费另算)。清政府派李鸿章赴日本作为谈判代表,光绪皇帝交代的底线是,只要日军不打进北京城,什么条件都行。在谈判桌上,会议才一开始,日方就迫不及待叫李鸿章签字,李说,我既然是代表政府而来谈判,当然要谈,不能由你们说多少就是多少。一通唇枪舌剑,第一轮没谈出个所以然来。日方便使出阴招,开枪暗杀李鸿章,子弹没打中,把李鸿章的眼睛打伤了。这事引发国际舆论,日方妥协,少要了1000万两白银,也等于是作为对李的医药费的补偿。

第二轮谈判又开始。李鸿章可能因日方前段开枪暗杀的事太过激动,发言时放了一个响屁。日方代表佐佐木因此讽刺道:“八嘎!谁的枪走火了?”佐佐木本以为这句话能把李鸿章羞辱得无地自容,可没想到李鸿章却正色言道:“娘胎所养之人皆能呼气放屁,此乃正常现象,不足为奇。可谁曾料到,佐佐木君又借此以枪威胁,前些时日我才遭枪劫险先丧命,堂堂日方代表竟然以走火搪塞,日本国民竟如此这般粗蛮?”李鸿章又扯出了日本放黑枪的事。在谈判桌上还坐了好几个国家的代表,代表们纷纷指责日本,最后日方又只得妥协,让到把赔偿金再减掉100万两白银。这就是“马关条约遗恨留千年,李鸿章一屁抵万金。”的来历。李大人这屁可谓响彻寰宇,胜过三军,价值连城,堪称“国屁”了!

李鸿章这放屁为国作贡献的事,是我听闻最早的传说故事。要追溯时间的话,那还是读初一的时候,是我那教数学的姚老师说的。记得有一节课,同学李某放了一个屁,他那屁可不是我放的这个效果。我至今记忆犹新。他像吹口哨一样,屁响完,教室里鸦雀无声,连老师都停下了讲课,全体默哀般。老师以为结束了,又开始讲起课来,谁知他的屁还没完,才开始哩。他忽地提了一个音调,一个旋转悠扬,把那屁推向高潮,似乎窗户缝隙都钻去了,同学们再也按捺不住,哄堂大笑起来,当然也有个别浑水摸鱼的家伙,趁一片混乱间也放出了许多肚中压抑已久的屁,一起来凑这个热闹。姚老师历来风趣,他便停下了讲数学课,讲起了李鸿章的这个故事。

说到姚老师,我对他印象特别深。他爱搞家访,每次去家访,太阳还没落水就开始出发,一直访到九、十点钟后才回。到了要回去的时候,十有八九人已醉醺醺了,大部分的时候非得家长或几个同学护送他回学校才行,我都送过他一两次。一路上,他高一脚低一脚,歪东歪西地走着,得两三个人帮扶才能稳得住他。因吃多了,饱嗝不停,至于放屁,更是不要钱了,一路放回去。

他某晚要去哪个方向的学生家搞家访,会提早在课堂上广而告之,暗示大家回去告诉家里的父母。我班上有个叫三友的,家里情况可以,招待也客气,每次姚老师要去别的同学家搞家访,就会拿三友同学表扬一番:三友同学,为什么叫三友呢?大家知道不?就是到他家里去,酒有,蛋有,面有。

我现在讲起这件事,看似讲得轻松,其实我内心是沉重的:那个时候穷啊,都为了搞饱一个肚子。老师去家访,不就是为了弄点酒喝么?每夜出门总要喝到醉着回,为什么?因为他把一次家访当作了一次吃大餐啊,假如他家里一年四季有余酒剩粮,他有必要要这样去猛喝吗?

仍回到说放屁上来。李鸿章说,凡娘胎所养之人皆能呼气放屁。理是这个理,但现实中有几人如我这般没教养大声放屁的?有一次开会,我见到一领导举动有点反常,就注意上了他:他先是伸一伸身子,然后左顾顾,右盼盼,见大伙都在聚精会神听会,无人关注他,他就开始有大动作了。我看得清清楚楚,跟班车上的小偷一个模样。只见他的身子在往一边倾斜,再倾斜,宁神静气……不一会儿,一股臭气传来了,大会还在继续,等那领导报告作完,他的屁也放完了,跟着大伙鼓起掌来。至于那屁响度如何,我不得而知,可能淹没在作报告人的声音里。

这是因我离此人较近,才看得如此明白。我当时就想,也够难为他了。一个会场这么多人,如果大家都放响屁,那不是,蛙声此起彼伏了?这个会还开不开?

公共场所,一般人还是会自觉调控放屁的音量。因为屁毕竟是个不好听的名字。但屁乃五谷杂粮所生,人吃五谷而生長,也就避免不了放屁,连李鸿章那样的人物,在那样庄严的场所都放屁,说明屁是不分贵贱,不论场所的,说来就来,呼之欲出,还真不由人也。它形成于肠胃,出乎于屁眼,只要有生屁的土壤,就杜绝不了“屁颠屁颠”。只是屁有大放与小放之别,有有声和无声之分,好比贪污分子,分为大老虎和苍蝇,年年抓,代代抓,但总是如过江之鲫,滔滔不绝耳。

我也见过有的人放屁是不分场合的。不管身旁坐着的是熟人,还是陌生人,说放就放,本来聊得好好的,平地一声“雷”,气氛瞬间尴尬,那放屁人的形象也会随一屁而见高低。屁放得响与不响,某种情境下,可以分出一个人的素质,是个关乎教养的问题。小时候大人言传身教,就会影响到小孩对事物的认知。父母缺素质,养大的孩子就会少教养,这正是“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一些坏习惯一旦形成了,就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有一次当着家里的那个小的放过一次屁,小的问我,什么声音?

我说,屁。

谁知小孩记事快,后来她每每放了屁,就要大声宣布:屁,屁。还边说边做出个乖模样,把小手往小屁股后面几摸几抓,装模作样地送给我,说:给你,屁!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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