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有人家

2021-06-29 12:46农远俊
含笑花 2021年3期
关键词:阿贵老张书记

农远俊

春天的那来村在布谷鸟的叫声中醒来,村子四面环山,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峰峦叠翠。一条小河穿村而过,蜿蜒流淌、清澈见底,远远望去像一条玉带。河岸碧绿的秧苗,宛如一幅柔情的山水油画。村中有两棵大榕树枝叶茂盛,盘根交错,树下磨得滑溜的石凳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诉说着久远的时光。“那来”是壮语一块大水田的意思。

某天村委会挂出了“精准扶贫到户、发展产业脱贫”的大红标语,并召集所有村民开会,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了,参加会议的大部分是老人和带小孩的妇女。妇女们围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听壮族山歌,小孩子则在用手机看光头强与熊大,几个老倌把水烟袋吸得山响,整个活动室烟雾缭绕。

“开会了,开会了,大家把手机放一放,小孩不准讲话!今天的会议很重要,是评出我们村的贫困户,大家要实事求是,不能乱评,想好了再说。”村支书徐明大声说。

支书话音刚落,村民就炸开锅。“我家没有劳动力,是贫困户。”“我家俩小孩读书,负担重也属于贫困户” ……会场一片混乱,  “ 评选会”一下变成“争贫会”。李书记站到讲台上大声喊:“大家安静、安静!”听说新来的驻村第一书记李书记是公安局刑侦队的副队长,专门破大案子的,长得高大威猛,声如洪钟。大家一下安静下来。

“贫困户评选必须实事求是,如果大家这样乱哄哄的,我们那来村一家也评不成啦!”李书记解释说。但是由于大家意见不统一,吵吵嚷嚷一个晚上也没有把那来村的贫困户评定出来。

晚上,李书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都说农村工作难,没想到会是这样难。来村上开的第一个会议就没有开好,今后的工作还如何开展?是自己工作方法不对还是经验不足?他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村里有个人叫阿贵,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个,头发长长的盖耳齐肩,蓬乱不堪,一年也不洗几次。无论刮风下雨、冬天夏天阿贵都穿着一双拖鞋,斜披着一件衣服;一条牛仔裤乌黑锃亮,膝盖处有两个破洞,不知是原来的还是后来划破的,总之这条裤子跟着阿贵算是遭了罪了。阿贵不务正业,时不时干些偷鸡摸狗的小勾当,后来直接成了村里偷偷摸摸的代名词。村里人教育不听话小孩的时候都会说:“你给是要当第二个阿贵?不听话就把你送去阿贵家当他的娃娃。”小孩都不敢吱声了。

阿贵父母去世,孑然一身无依无靠,房子破烂又没有外出打工无稳定收入,通过工作组走访调查,召开村小组大会,村委会审核,最终成了建档立卡户。

驻村干部到了阿贵家,太阳升老高了,他还在睡懒觉,也不起床招呼人,只应了一句:晚上喝酒喝得太多了起不来,便拉被子捂头又睡了。

阿贵并非一无是处,人不咋地却天生一副好嗓子,不仅歌唱得很好,还会吹笛子,一旦唱起山歌来,优雅动听的歌声能把小姑娘迷得如癡如醉。听说有几个女歌迷曾悄悄慕名而来,想看看这个网名叫“壮歌王子”的人长得如何,但偷偷看见阿贵背影及破败的家转身就走了。

一天晚上,阿贵去表哥家喝酒回来,见村头三七地里有灯光便走过去看,原来是村里的二狗子几个人在杀鸭子吃,见阿贵进来,便邀约着又一起喝了起来。

“嘭嘭嘭!”有人急促地敲门。阿贵坐的位置靠近门边便站起来开门,村里阿雄大爹气冲冲推门进来,指着地上的鸭毛大骂:“阿贵,平时看你不像坏人,这两只鸭子是我家留过七月半的,这样被你偷吃,能吃饱一辈子吗?”

“我?没有,不是我!”阿贵有口难辩。

从此,村里哪家的鸡找不到,狗失踪,首先被怀疑的对象就是阿贵。破罐子破摔,阿贵对村头的鸡鸭也常常“顺手牵羊”,见酒必醉也成常态。

李书记不知第几次来阿贵家了,每次来都是十点多钟阿贵要么还没起床,要么一个人在喝闷酒,别说帮扶脱贫,就连跟他交流都困难。

这天晚上,村里召开产业动员大会,动员大家种植大棚蘑菇。“大家要转变观念,有了产业我们才能够长远发展,在家门口也可以找钱……”在作动员讲话的李书记忽然被竹林中飞来的一块石头打中腰部,会场顿时乱作一团。等大家冲向竹林,人影早已不见,只听见村里的狗一顿狂叫。

“李书记,要不要到派出所报案?” 村主任说。

“算了算了!”李书记笑了笑说。他心想我刑侦专业出身的,这点小事还报案那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聚焦“两不愁,三保障”,危房改造、道路设施、饮水安全等基础设施硬件,室内门窗、楼梯扶手等都补得差不多了,产业发展还真是个问题,如果没有产业支撑,脱贫还是一句空话。因循守旧的传统思想影响,发展产业特别难。李书记好不容易引进一个老板搞大棚蘑菇种植,包菌种、包技术、包销路,但没人报名。

说实话,不是村民不想搞产业发家致富,而是被一些“产业”折腾够了,几年来村民栽过金银花、万寿菊,种过蓖麻、油桐,但没有一样让他们富起来。特别前年那来村把所有土地都用来栽萝卜,钱是没赚到,当年差点饭都找不着吃的,一年遭蛇咬,十年怕井绳。老板说好的是订单农业,保护价收购。萝卜丰收了,阿贵的爹高高兴兴拉一马车三百多斤萝卜到镇上交售。老板收购萝卜用尺子量的,直径大于或小于6厘米一律不收,挑来拣去才有五十多斤萝卜合格。这简直就是:耗子别枪——要猫的小命!阿贵爹一气之下把一车萝卜全部倒进农科站边上的小河里,一碗米线都没吃就赶着马车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李书记提着三双鞋子又去阿贵家,十一点多了阿贵还没起床,李书记用竹竿猛捅楼板并大声呵斥:“阿贵,再不起床我端水上楼淋被子了!”阿贵这才斜披衣服,靸着拖鞋慢悠悠下楼,身上一大股酒气。

李书记叫阿贵把脸洗了,脚洗了,把衣服穿上。把一双新鞋递过去,命令他把鞋穿上。然后拎起阿贵那双破拖鞋质问道:“这双拖鞋这个月初八晚上8点40分在村活动室边竹林旁出现过?”阿贵眼里掠过一丝不安与慌恐,欠了欠身子说:“咋可能哦?初八那天晚上我在阿福家喝酒!”显得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

“是的,你是在阿福家喝酒,但是你8点40分离开阿福家9点15分才回去。这段时间你去干什么?这个村里共有263人,只有你一个人会冬天穿拖鞋,各种证据证明初八晚8点至9点之间你在阿福家和活动室有一个来回。”李书记肯定地说。

阿贵无语了。

“你妨碍公务、殴打国家工作人员,根据国家法律可以拘留你,如果严重了可能要判刑坐牢!你知道不?”听到“坐牢”二字,简直是把阿贵昨晚上喝的酒都吓醒了。本想站起来,却不料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李书记面前:“李书记,坐牢这个不行啊!那天在阿福家喝酒,出来上厕所时见活动室灯亮,我就去竹林后面看热闹。当时酒喝多了头有点晕,就扔了一块石头。不知是砸着你了,对不起了,我给你磕头求饶了!”说着像小鸡啄米,头点个不停。

李书记扶起阿贵:“这次饶你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阿贵说:“只要不坐牢,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李书记说:“一是从今天开始不准再干偷偷摸摸的事。二是必须戒酒。”“可以,可以,可以!”阿贵立即答应。李书记语重心长地说:“阿贵,年纪不小了,你这样混下去咋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好好做人,该做点事了。我跟郑老板说好给你一个大棚,好好种蘑菇。”

“种蘑菇?咋个种?哪个来收?我爹……” 阿贵愤愤地说。

李书记摆摆手打断阿贵说:“前几年你爹种萝卜没赚到钱也不全怨人家老板,当时说按规定的时间栽种,大家不听,忙喝酒,该施肥的时间不施,浇水也是想着了就浇下想不着就算了,导致萝卜养分失衡,生长参差不齐,大小不一。现在种蘑菇生长期短,投资也不大,还有技术员全程指导,只是晚上半夜三更得摘菇,有些辛苦,但做什么工作不辛苦!你看看我们这些驻村工作队员,哪个不是白天走访群众,拆除危旧房、搞环境卫生等等,晚上还要组织群众开会宣传扶贫政策,一天忙到黑。收蘑菇的老板在镇上有冷库,有成熟的销售渠道,直销广州、深圳大超巿,现款收鲜菇,收入有保障,你还等什么呢?”

阿贵一声不吭沉思了半晌,终于郑重地点了点頭。

那来村因劳动力外出务工,有些田已经荒芜,李书记和村支书在村里转悠,商量着土地流转事宜。村委会文书小陆一边向他们跑来一边喊:“出事了,出事了,危房拆除现场有人打架了!”

今天拆除的是建档立卡户李明富的危房,现场聚集几十个村民围观,同是公安局下派的驻村工作队员老张哥带队刚要拆房,李明富便发狠了,他拿着一把菜刀一边挥舞一边叫道:“哪个敢上房拆房,老子就跟他拼了,你们是吃国家饭领财政工资的人不怕死,我一个老百姓也不活了。”李明富房子是几十年的老木架房了,柱子开裂有蛀虫,瓦面脱落漏水,椽皮檩条都朽了,已经没人居住了。工作队做了多次工作了,李明富就是不听,还把八十多岁的老母亲从新房搬来,唆使老母亲又哭又闹。这些危房一是危险有安全隐患,二是不利于人居环境提升美丽乡村建设,不拆不行的,第一家就拆不下去,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工作队员小陈劝说道:“国家危房补助资金已给你了,新房已建好,我们工作队做了那么多次工作,你为什么就是不除拆呢,塌下来伤到人怎么办?”

“我爹妈一手起的房子我不能拆,老人还在世一天我就不会拆它。今天不说你工作队,就是天王地老祖来我都不让拆。”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房子能拆还是不能拆。

“我们已多次给你讲政策,说道理,今天这间危房我们就是要拆除,你恶意阻挠我们工作就是妨碍公务。”小陈一边说一边准备上楼梯。

就在这时,李明富提起菜刀冲过来朝小陈身上砍去,小陈闪开但左手臂上衣服被划破,肉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工作队的老张哥一个箭步上去,紧紧抓着李明富手腕往背后一提,手起刀落,另一只手卡住后颈部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上。

当李书记他们赶到,李明富已经被控制,小陈被送去村卫生室包扎了。

一声清脆的警笛由远而近,李明富被老张哥交给派出所,警车将他带走。

那来村的夜晚寒风刺骨,阵阵寒风袭来,李书记不禁裹紧大衣。边走边对同行的支书和文书说:“现在的农村逐渐富裕了,生活水平提高了,小汽车也进入农村,小洋楼也盖起来了。文盲倒是不多了,但法盲还是不少。多少案件都是一时冲动导致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教训十分深刻惨痛。”

“是的,去年村里有一家的牛被盗,没有到派出所报案。竟怀疑邻村一家人偷牛,约起十多人去抄家,牛没有找到最后自己被判刑了呢。”支书说。

十五天后,李明富回来了。李书记要带小陈、老张哥去李明富家,小陈有些为难:“李明富会不会记恨我们啊?”

李书记说:“所以必须得去看看!”半个月后李明富好像换了一个人,头发剃光了还没长出来多少,昔日凶神恶煞的样子荡然无存。见李书记他们来很是开心,一把拉着老张哥的手说道:“那天要不是你拦着我,估计就得在监狱里待一辈子了!”

壮族的三月三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歌的世界,舞的海洋。壮乡三月春暖花开,万物生长,春节刚过还没有到农忙的日子,是姑娘小伙谈情说爱的最好时机。因此,壮族的三月三亦称为壮族的情人节。在三月三里最主要的活动之一就是对歌了,歌词没有固定,随机应变,灵活编排。

今年那来村的三月三十分热闹,村中搭起大舞台,十里八乡来赶花街的人早就聚集到这里。鲜红的地毯衬托出喜庆的气氛,电子大屏幕上反复播放着历年歌王的经典曲目,人们穿着节日盛装出席这一年一度隆重的节日,小伙子们带来用绿色的芭蕉叶包好的花糯米饭,小姑娘们的包里是花鞋垫和红鸡蛋。

今天的阿贵特别精神,换上了民族服装,头发也梳洗干净。在壮族山歌对唱中,一名叫秀丽的女孩子吸引了阿贵的注意,双方以歌传情半年之久。但女孩的父母得知阿贵家的情况后极力反对,说女孩要嫁阿贵就断绝与父母的关系,无奈之下秀丽外出打工再也没有回家。

阿贵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想起母亲临终时那句话,要争气做人!想起相爱而不能相守的秀丽,阿贵思绪万千,他起身下床向母亲的坟墓走去。母亲的坟墓在村头的小山上,与其说是一座坟不如说是一个小土堆。没有碑文,没围石也没有月台。坟头长满荒草。阿贵来到母亲坟前长跪不起,回想几年来自己无依无靠,飘游浪荡的日子,不禁泪如雨下。是啊,阿贵何尝不想建新房,找钱讨老婆。但没有资金、技术,没有一个人帮助,哪来的致富?咋可能会脱贫!幸福生活对他来说或许只是遥远的梦想,海市蜃楼可望而不可即。但是李书记诚恳的帮扶态度让阿贵看到了希望和曙光,一种力量和自信从心中慢慢升起。

为了扶贫工作,李书记一直照顾不了病危的父亲。当他赶到家时父亲已离开人世没能与他老人家说上最后一句话。他清楚记得局长找他谈话的情景:“这次选派第一书记是选能人,选想干事,能干事,干好事的人,推动扶贫工作开展的人。我们局党委经过反复研究,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李书记刚开口。局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李书记不是不想去,是担心自己干不好,辜负组织的希望。局长看出李书记的担忧,说:“这是局党委的决定,也是组织对你的信任和考验。”李书记低头看看警号下闪闪发光的红色党徽,作为一名警察,作为一名共产党员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此刻唯有忠诚和服从,其他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他猛然站起来“啪”的一声给局长行个礼说:“坚决完成任务!”

的确,此次驻村不像以前那样了,到村里打个照面,吃顿饭,给村委会万把块钱的工作经费就回家休息。支书每个月打考勤都是满满的。单位打电话就说在村上,村上打电话说回原单位开会,填表。危房工作还没有结束,县上就要求贫困户要有产业支撑并且要实现全覆盖。省上检查组要来,那来村水管老化,部分村民没水喝,补短板的施工队和个别村民有矛盾,村里有两个孤寡老人送去养老院又回来了……总之,作为一名挂钩干部,事情如天上星星,数也数不完。

李书记一个人走在河堤上,微风吹动柳条好像父亲的手在抚摸他的头发。父亲一手把自己抚养成人,节衣缩食供上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年老了还帮自己带小孩,一生含辛茹苦,没有享受几天的清闲日子。父亲患糖尿病、痛风多年,行动十分不便。但听见说驻村扶贫,老人家很支持,说国家培养这么多年要服从安排,家里小事自己克服,公家的工作才是大事。那来村傍晚的景色也很美。夕阳西下,秋日的晚霞斜射在小河里,波光粼粼,金光闪闪,就像李书记眼角点点泪光。忠孝不能两全。对不起了,老爸!原谅儿子不孝吧,等脱贫摘帽结束,我到你坟头磕三十个头。

春节大年初一,爆竹声声声入耳。由于天冷,大家都猫在家里。傍晚天气更加冷起来,不一会儿渐渐飘起雪来。大年初一雪花飘飘,甚是少见啊!第二天一早,山上、树上、房顶上、车上全白了,大地披上一件白色的外衣。

辛亥末,庚子初。一場突如其来的疫情开始蔓延。李书记的妻子是医生,因为防控更忙了,几天都见不着人影。姑娘在大学读书,本想说过年这几天好好陪下她,但驻村工作群里各种文件、通知一个接一个,必须回村了。听说李书记要下去扶贫点,姑娘生气了,妈不在、爸不在我一人咋过年?你们一天到晚就是忙、忙、忙,去年还有爷爷陪我,今年我一个怎么办?说着“啪”的一声把自己关进房间。李书记的手机响个不停,疫情就是命令,防控就是责任。必须走了。大年初三,雪花未融化尽,踏着雪水他又奔向那来村。

李书记到那来村,看见乡工作队早已到村开展工作了,开广播、发宣传单、村头设卡检查,一片忙碌。

车在村委会门口停下,李书记从后备厢抬出一箱苹果和几瓶酒,与文书小陆去陆大爷家。陆大爷七十多岁了,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是从生产大队队长干到承包到户的小组组长三十多年的村干部。处理事情比较公道,儿女教育也十分严格,女儿教书,儿子在县政府工作,是治家理事的典范。那来村周围村寨都十分敬重陆大爷,要是哪家有喜事他能成为座上宾,主人家是相当光彩的。

一阵寒暄之后,李书记便开始转入正题:“陆大爷,这次疫情比较严重,今天我看见有些村民还请客吃饭,在一起打牌、喝酒,很危险啊!”

“我们这山清水秀的,比较偏远,什么病毒也传不到这点吧。再说多数都常年在广东、浙江打工,亲朋好友一年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交流下。”陆大爷说。

“陆大爷,我那来村人本来是很清静的。就是因为村里人外出读书、打工、做生意的,五湖四海,全国各地都有,情况比较复杂。这次的病毒会人传人,会潜伏人身上十四天,全国病毒感染死了不少人,比较老火呢!病毒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危险得很,县上要求我们以家为墙、以村为堡,不走亲串戚,要好好待在家里,避免交叉感染。”

“哦哟,这个事情还是比较老火嘛。”

“就是了,现在的乡亲们有吃有穿,有车有房,生活富裕奔上小康了,要珍惜啊!”李书记接着说。

陆大爷说:“那好,我先开个家族会,再约几个老倌到老人厅集中开个寨老会,停止互相请客吃饭,村集体聚餐也取消了,大意不得,各在各家吃饭了。”

“那就麻烦您,陆大爷!”李书记随手从包里拿出20个口罩给陆大爷叮嘱说:“家人外出一定记得戴口罩哦。”

晚上,忙碌一天的李书记久久不能入睡,想起今天女儿生气,真是内疚了。公安工作一直都很忙,对女儿的关爱真的太少了,大过年的把女儿一个人丢在家里,鼻子无限酸楚。拿起手机想打个电话给女儿,却开不了口,只有发信息了:女儿,对不起!人不能只顾自己活着,还得承担社会责任……

老张哥是去下寨村搞劳动力调查时出事的。驻村工作队员紧急送往县医院,诊断是脑出血。

出事的第三天,李书记来看老张哥,他还有些清醒,拿出手机叫李书记把那来村的贫困户劳动力信息传给文书小陆。都病成这样子了还不忘记工作,我们的好同志啊,李书记不由心生感叹。

然而第七天却传来老张哥去世的噩耗。任凭大家怎样的呼喊,老张哥再也不会答应了。张大嫂及家人悲天恸哭,肝肠寸断。李书记烟一根又一根抽个不停,烟雾缭绕中,李书记回想起和老张哥一起战斗的日子。记得在全县扶贫誓师会上,体育广场上人山人海,人生鼎沸,红旗招展,县委政府领导向他们发出动员令,要求大家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要有信心。两个人的合影还在手机上,老张哥笑容还是那样灿烂,其实老张哥今年才四十九岁,比自己大两岁。怎么一个鲜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呢?扶贫攻坚就是一场艰巨的战争,是一场与贫魔的战争。是啊,是战争就要有奉献,有流血牺牲。

仰望天空中的细雨,拂了拂头上的水珠,李书记不禁想起年轻时喜欢的几句诗:

雨珠,不断滴在我头上

别以为我在哭泣

逝去的一切不会将我压垮

接踵而来的是

满天彩虹

村委会门口放置着一块脱贫摘帽倒计时牌,显示距全县脱贫摘帽的天数,电子钟上的数字翻转不停,在催促着大家往前跑。会议室墙上是一大块作战图,标注着各村脱贫情况,村子名称上都插满小红旗,点兵布阵。

山村的清晨似一幅画。晨曦中,云雾还未散去,金色的阳光已洒满山村。林间传来鸟儿清脆的叫声。

阿贵的大棚蘑菇长势喜人,今天已是摘第四茬了。听说邻村来帮阿贵摘蘑菇的阿兰对阿贵有点意思了,有人见俩人晚上两点多还在大棚摘蘑菇。俩人的关系估计还得看缘分和造化。阿贵剃了一个平头,酒戒后脸色也红润起来,人精神得多了。再也不见阿贵斜披衣服,靸着拖鞋了。

见阿贵种蘑菇能赚钱,那来村村民坐不住了,几个月间蘑菇大棚如雨后春笋。

晨光照射下,李书记那张刚毅的脸写满自信和坚定,迎着朝阳带着驻村工作队在山村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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