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有风来过

当我交出出租房的钥匙，意味着我与这里一切的缘分已尽。一个人走在夜晚的巷子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发现人生充满了戏剧。像一场梦。做梦的那个人此刻正朝着灯红酒绿的城市中心走去。朝着现实走去。朝着另一个陌生的自己走去。别了，我的曾经和曾经的自己。都走了，我也得走了。这终究是要离去的。我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有了一种说不清的孤独。相忘于江湖。没想到，留在最后一个谢幕的人是我。

许多个夜晚，我都在讲述，我讲述的夜晚是一首诗。这一首诗只不过是夜晚微小的光亮，它们曾经照亮过我和你。

我站在这个夜晚的一角，像遗忘的一段爱情。

这是一点都没有的办法。

你很快就会衰老，褪色，然后成为泥土，与大地上的植物一起生长。但我仍然沧桑地相信，相信天真，相信爱。

我转身而去。把自己的眼泪留了下来。

我点燃了一支烟，想与它交谈。

烟想了想，还是说了：我有很多话说，但你不一定听到了。

烟说，有些话需要你的开悟。你应该忘了我，抽烟对你不好。

烟说，你这样我很难过。

我笑了笑。烟燃尽了城市的寂寞。

嗯，我在心里忍住了难过的部分。

再痛也会过去的。我决定在这一天戒烟。其实中途已经戒过好几次了，但因为种种的烦躁和不安的事情让我痛苦极了，痛苦极了。好像只有烟才懂得我的痛与苦，所以我再次深陷对它的讲述。一个人的生活，有时需要更多的冬眠疗法。上帝派一个人来这世上，终有她的缘由。戒掉烟，跟割舍真爱一样，需要勇气。把那个你曾经深爱的人，彻底的放下，慢慢淡忘，其实，你会发现世界还会一如从前，没什么大不了的。

戒烟真的很难吗？并不见得。为了彻底跟烟说再见，我故意买了两包好烟，我说，抽完它们就正式戒了。尘封了好久的电脑又打开来，如果连烟都戒不了，那么还能有什么出息呢？有个年轻的健身教练跟我聊天时轻描淡写的对我说了一句话，老哥啊，别沉寂得太久了。

属于我生活里最亮色的原点在哪里呢？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无数年追寻的理想，又是从何时让我迷茫，成为了低俗现实的一种。别人怎么看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应该好好思考将来了。

剃头自然不能免的了，一切从头开始。说剃就剃了。

去理发店剃头，问师傅有空吗？

师傅说，有空啊，一直在等你。

我说坐哪张椅？师傅说，你是老板，愿意坐哪张就坐哪张。

师傅让我郁闷了一个下午的愁苦一下子就散了。

剃了头，整个人感觉清爽了许多。

往事不堪回首。城市在现实的一端，像个性感十足的妞，眺望我。我深陷自己的红尘，一时难以自拔。孤独是一粒春药，循循善诱让我吞下了它。“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地爱上你。”这句歌词唱出了此刻错综复杂的内心。

与一个保安聊天，他说，等你活到我这的年纪再经历一些事情你就明白了，人是有命运一说的。命里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怎么反抗都没卵用。他跟我讲了很多退伍回来的故事，每个人都有其命运的密码，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答案。

前段时间做了一个游戏测试，我的作家人格居然是泰戈尔。诗人泰戈尔说，你今天受的苦，吃的亏，担的责，忍的痛，到最后都会变成光，照亮你的路。

生病，不见得就是坏事。

当你病了。躺在床上，那小小的针头插进你手背的血管里，疼痛尖锐地钻进你的心里。你望着针管里一点点向下滴落的水滴，每一滴都进入你的身体，每一滴都与你的生命融为一体。病痛使我想起了很多的东西，想到了健康，想到了爱惜，想到了爱。也想到了疼痛，想到了脆弱，想到了死。人活着，其实就是等待死亡的来临。终其一生，这是每个人的宿命。谁也无法逃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应该好好活着，好好善待爱你的人。辜负生活和生命的人，最终辜负的是自己。病痛其实蕴藏了智慧，它让我触摸到了自己的孤独。

病了几天。很难受。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也吃不进。想起很多事，心都碎了。病了，世界上还会有一个人在你的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你，在凌晨的夜里与你一起去医院，去等待漫长的夜吗？这样一想，世界上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的亲人，真正的亲人，也许就是她。那个可能将陪伴你一生的女人。你细细一想，在病痛面前，我们平时在乎的一些东西，竭力想拥有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假设了许多次，包括你历经的一些路。

当然，别处的生活也可以把你假设。你骑着过时的单车，在黄昏里抛下缓慢。速度成为一种新的念想。很久以来，你无法虚构手里的笔，她的呼吸如此真实，像你抛下的自己，在很长一段路里，似病了一样疼。

她们深爱你的忧伤。你良善单纯的心灵。椅子上打盹的阳光，正沉睡在你粗心的胡须上，你安安静静的模样，万物都屏住呼息。她们用尘世的温柔重逢你的恬静。其实，你所有的错误就是选择了讲述。用旧时的碗喝一杯中药，有如品尝的酒。仔细擦拭远行的旧梦，那是发生在身体里的一幅美术作品。春天遗弃了你记过的词语。

蝴蝶圍绕在了一起。她们歌唱。情人和马蹄成了窗外的风景。你守住雪后的孤烟，恰似受孕的粮草。诚实的民间。路程已不重要，你成为了某人。某段某行某句里的星晨。星晨下的女子，抬眼就眺望到了天真的问题。谁温暖了你的世界？

她。蕴涵了许多秘密。如同美人的唇。很美好。你坐在城市的一角，感觉世界很小。小得只剩下了自己。有时，你难以捉摸自己的内心，如同捉摸不住尘世里每个人心。那些难以猜测的心灵和思想，像杂乱无章的草，在旅途的路上遍布。

这好比尘世的万物和阳光照亮了我们每个人活着的方向。却没有谁能告诉我们，哪一条道路可以抵达远方。

上半夜想想自己，下半夜请想想别人。

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胡雪岩说的，看了我就记住了，再也忘不了。

据说我只有在秋天开始时，运气才会好转。最好的运程是在冬天和春天这两个季节。一场大雨过后，这里的空气明显清爽了些。在房间里看书和写东西并不完全需要开风扇了。但天气并非真正地变得凉爽。户外的阳光依然充沛，热情洋溢的城市街道，谁是汗水热腾腾的牵挂？擦身而过的人间和尘世，每个人都难免生活得寂寞与孤独。

当然，如果有充足的睡眠。就不会有多余的忧伤。失眠的人总是与梦有关。梦其实是一种药。她会在你的体内隐居，消融和填充你一生的岁月。

我和你。很多话原本是可以不说的。留与多余的一段空白。慢慢减少交往的人和无趣的话语。刷新过去的一段时光。每个人都会面临他阶段性的选择。成熟的种子总是要破土而出的，阳光和雨水产生的担心，大可不必。我为自己保持了最清晰的方向。我有充满生机的免疫力。所以，对我，你大可放心。

做人写字，能耐得住寂静，在寂静中修炼自己的学养，这样的人必能成器，非一般之器。想到那些达到上乘功夫的侠士，哪个不都是在寂寞里修炼内功呢？过于在浮躁里发出声响的人，大都不可能有出息。由此来看，写作告诫了我，还需要再安静一点，唯有守住安静的自己，才能更清醒地认清写作的路。

前两天晚上我正在看书，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我问是谁？他说是我的一个读者。我说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他说是去别处朋友那里要的。我说你找我有事吗？这么晚了？他说，我很喜欢你的文字，想跟你谈谈文学。我告诉他我没时间跟他談文学，很抱歉。有什么事可以写信给我。我挂了电话。翌日，这位陌生人又发了一条短信给我，说我的文字很美，但不会再有多大的突破了……我回复了一条给他：感谢高人指点。难得。

夜色下的站台，我发现了一位黑人站在那里打望着美女，我很少在这里发现有黑人出现，只见黑人对着一位美女嘴里唱着：嘿，你知道吗？我在想你……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一朵云到一朵云的路途，似她暗恋的家乡那么远。

光和影：片断。细节。段落。句子。词。痕迹。所有的乡村在慢慢消瘦。当你懂得害怕时，你是多么珍惜那些过去的。此刻谁给予了爱，就永远去爱。感恩的泪水，湿了南方埋下的月光。每一粒粮食的方言，让你动情。被城市伤害的每一种色彩，在醒来的南方。其实释放了失眠的夜晚。

尘世的心。风情万种的秘密与爱。当你学会了赞美，你就懂得了活着的艰辛。在别处，即使再不容易，也得好好活着。

你无法看到。本来也就不可能看到。诚实和素朴的内心对于一个人来说，多么重要。一个人。要想得到满心的爱和暖，那是一件多么骄傲的事情。可惜，孤独忍不住让人轻咬受伤的唇。世界从来很辽阔，只不过你被围困在拥挤的过道里，请相信，有时候，情不得已，你也会成为一个错误的卑微者。显而易见，你羞怯的神情笨拙地呈现了你的善良。你差点把自己弄丢了。你对她说，我发现我把自己弄丢了。她说，因为你是诗人，因为你一辈子都在寻找自己。幸好我还在写着小说。我们在不断地老去，而梦想的那个自己却越来越天真。

挂满玉米和辣椒的农舍，我沿着乡村里熟悉的路走着。弯弯曲曲的农田小路一直排下去，很远，很长。我慢慢地走着。走着。田地里到处是弯腰忙碌的农人，才想起这是农忙时节，马路上晒着刚打下来的谷粒。收割后的稻草散发着乡村的气息。村里的狗摇晃着尾巴叫嚣。农人在路上看着我，用了那样诚实的眼神。

你喝着炊烟下的烧酒，你把自己的思念喝醉了。坐在庄稼和植物的中间，夜安静得只剩下满天的星星。黑暗归于黑暗，我坐在黑暗里，亲密的风安静地吹拂着，那么凉爽。我多想唱一首歌。轻轻地吟唱，轻轻地。在农家小院的别处，在另外一个异乡。你咬着嘴唇不发一言，很有情致地探究这过往的农人，也许，一位长得漂亮的姑娘正与你擦肩而过，她不经意的碰撞又该如何拉开了你的幻想，引发了你的美妙。你融化于他们的生活情景里，一眨眼，姑娘不见了，消失在黑夜里，只剩下了你和痴了的风，在轻盈地演奏着一段想象……

到了这个年龄，我喜欢上了吃点苦。觉得它多么像中药，蕴藏了千锤百炼的秘密。每一个秘密都是一种秘方。

人的相遇说到底不过是因了一个缘字。当然，这缘不仅仅包含了缘分还包含了缘由。芸芸众生，人的相遇早就有了定数。有的人相遇陌生的茫茫人海中，只为了互相看一眼。有的人相遇在一次旅途的路上，到了终点站就分开了。

一个人走在路上，当夜晚来临时，遇到了一个人。两个人走在一条道路上，月亮爬到了山顶上，他们成了朋友。这样的夜晚无疑是美好的。一个人与一个人的道路无疑也是美好的。一个人的心里住着一个人。夜晚的道路是那么漫长，一个人心里全都是一个人。简单纯净的心灵，他们看到的都是另外一个自己。天亮了，他们却离不开了。他们成了一个人。

朋友的朋字是两个月字，一个月亮由两个人共享也的确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可见，朋友的感情贵在分享才会有快乐！

当你去除一些生活的虚词，踏实的安顿自己的肉身，你会发现日常里的俗世和琐碎也有可爱的妙处。只跟自己去相比，会得到更多的趣味。不轻易去认输，也不简单去概论，只要不辜负了日子就成。

一个人多少还是需要一点爱好的，文字终究是有其内在的魅力的，它是一枚秘密，需要真正懂的人来分享。人间的珍贵，结缘都存在于语言里。生活有时是个黑洞，让你深陷洞底的黑暗里，面对它的孤立，你无能无力。你心里的呐喊与挣扎，你心里的屈辱与泪水，它们都是脆弱的，破碎的，无力的。作茧自缚的悲伤。一个人与命运的鬼使神差，无人能够摆脱上帝对你开出的玩笑。泥土里生长的大自然，它们曾启蒙了我，我从未忘却对大地的敬畏。

无论生活怎样的彩排，春天依然如故。尽管现在的生活过得并不如意，但至少检验了生活，以及它们真实的部分。说不后悔是假的，但后悔又能如何呢？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可吃。一念只间，从前与现在，被我自己弄得支离破碎，支离破碎的命运啊，想想，就很痛。时间它是怎么戳穿我的呢？

这个时代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富字。有的人心底里装的这个字很丑。他虽然富了肉身，却丑了灵魂。很多富贵的生活其实并担负不起富贵的富这个字，它们不过是一种被假想过的无限放大的生活，真实得让人不真实。

苏轼说，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这世上聪明人众多，但真正清白的没几人。想想我们曾经最初出发的地方，你会发现，其实被聪明耽误的又何止是一个人的归途呢？

底气不足的人，总是喜欢发出声响来。因为他走路并不稳重，让生活有一种晃荡的感觉。“忘恩思小过，定会反戈。开口说大义，临大难必变节。”生活和爱情也莫是，兄弟和女人也莫是，这个时代，你仔细去看，去听，去想，你会发现这样的真理藏身在每一个可能的人身体里。

作者简介：叶耳，湖南洞口人。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 《中国作家》 《大家》 《青年文学》 《作品》 《美文》 《散文》 《散文选刊》 等刊。现居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