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达·裘丽:理想世界里的孤独者

2021-07-22 05:37刘晗
世界博览 2021年13期
关键词:失意者米兰达

刘晗

孤独是一群人的狂欢,狂欢是一个人的孤独。就像米兰达·裘丽以动静皆宜的两种状态成全了她自己:独自搭建虚构,小说处女作《没有人比你更属于这里》一举获得弗兰克·奥康纳国际短篇小说奖,时隔8年后又出版第一部长篇小说《第一个坏人》;满脑袋奇思怪想的她更偏爱与众人互动的头脑风暴,大学肄业的她从十几岁起试水电影创作,从22岁完成首部短片,到而立之年自编自导自演长片处女作《爱情你我他》,摘揽当年戛纳电影节新人导演处女作奖、“一种注目”单元最佳影片以及圣丹斯电影节评委会特别奖,再到去年的犯罪剧情片《亿万富翁》,米兰达·裘丽在20多年间完成了从实验片到商业片的转型。

“你永远不会是世界的一部分,人类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块小小的地方里创造了自己的世界。”与孤独为伴的裘丽就在自己身边寂寞如云的田园深耕出一片比寂寞更美的花园,利用各种不同的媒介创作,没有再比她更得心应手的了。2002年起,裘丽与艺术家朋友哈勒尔·弗莱彻合作创建了网络艺术作品《学习更爱你》,邀约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在网站发布电影短片,现已被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收藏。2009年,她制作的互动雕塑群《11件沉重的东西》亮相威尼斯双年展。

裘丽对艺术的理解与展示绝非单向的,在她的作品中充满了即兴互动和参与感。她在作品上破开缺口,暗示观众把脑袋和四肢放进去和作品融为一体,原本呆头呆脑的雕塑即刻生动起来,他们与作品合影,将自己的想法付之于此,才算是真正完成了这件艺术品。2014年,她和MiuMiu合作的短片“Somebody”衍生为一款同名应用软件,发给朋友的消息,收到的却是他“附近的人”,那位收到信息的陌生人则会化身发送者将信息传达给原本要传达的对象,不可测的冒险和刺激吸引全球每日上万人下载,在聊天的过程中不断扩大用户群,开显出互联网高效以外实验的一面。

失意者:伺机静待人生翻盘

成长在知识分子家庭的米兰达·裘丽看惯了身为作家的父母埋头纸堆的忙碌,当别人把一堆标签摆在她面前时,她声称自己根本不需要学院派肯定,漫无边际的创意能将思绪带向文学艺术之中的任何一个分支,只要付诸行动就能在茫茫人海中寻到知音。辍学后的她曾是别人眼中静待人生翻盘的失意者,跌跌撞撞拍了几部短片后,她从容地将最初的歧视和偏见转变为大众的共鸣,把这份面临人生不可知的焦虑传递给更多人。

被小觑的创作者,心里都有团火。她要让这团火熊熊燃烧,融化自己冻结的心,温暖角落里被冷落的人。自编自导自演虽饱受寂寞煎熬,连小说大多都以第一人称视角切入。裘丽在叙事中向来看重人物关系的转变与改善,通过第三者的介入作为串联起他们的纽带,打破了男女双方的僵持状态。无论是《爱情你我他》中的两个儿子、《将来》中的猫咪,还是《亿万富翁》里的女儿和梅兰妮,第三者的出现迫使男女主人公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清醒,让他们看到在浪漫情趣、天真妄想之中还有一种叫“责任”的东西,一个重启人生或者翻新生活的筹码。在裘丽的故事里,“责任”从来不是一脸正经的说教,而是荒诞不经的试探,其中不乏是屎尿屁的粗俗桥段,毕竟迎合了失意者的身份,也是给大多数观者留下深刻印象的绝佳契机。

滑稽开篇,温情收场。电影中笑点、泪点爆发的卡点被裘丽拿捏得恰如其分,所有主人公都是走到尽头的失意者:《爱情你我他》里理查德为了挽回与妻子的关系,不惜在儿子面前点燃酒精烧手自虐;《将来》里小猫的安乐死直击内心的温情;《亿万富翁》里女儿在梅兰妮那里找到了父母牵制下遗失已久的自我。从一堆不可直视的烂摊子再到重拾人生的爱与喜悦,裘丽在感情实验里灌输的小清新,最后的底牌仍是老生常谈的爱与责任,只不过换了一种青春洋溢的百搭方式,无论是原生家庭还是濒临烂尾的感情都一样适用,这也是大众对新世代创作者的期待。

孤独者:在无功而返与爱欲之间

在短暂的时间和虚拟的空间中再现事件,没有哪个比裘丽带入的故事更加引人入胜。无须娓娓道来或故作深沉的开篇,在蒙太奇的剪接之间,想象力峰回路转,滑出司空见惯的轨道,中途也有不时冒出的雪花镜头。有密集不间歇的简短对话,也有思维三级跳般的场景飞跃,言语的散点状分布如车流穿梭在十字路口的快镜头,最终在她喊过“cut”之后,归于无奈的沉默。

裘丽的首部小说集《没有人比你更属于这里》古灵精怪得让人读来咋舌,难以抵挡怪异元素和场景的变换更替之迅速,这些都属于一个多重身份的精灵,她始终站在纸上手执导筒自我独白,也不时隐匿在主角的身旁如影随形,把他们脑海里的景象抛到现实中,在毫无意识的描述中构建故事和渲染人物,零碎的镜头拼凑了一幅出其不意的画面,以至于乔治·桑德斯将她独特的写法称作独一无二的“裘丽风”,对于首次涉足文学的她,可谓是不小的奖赏。

“裘丽风”的形成并非偶然,《没有人比你更属于这里》本身就做出了回应。你拥有了这里?然后依然是一个人,再也没有其他情节的延续。寻常的想法即拥有了所需要的就得到了一切,但在裘丽的小说中,急功近利的拥有之后便是空,左顾右盼最终沦为生活的奴隶。“每个人、每桩生意、每座图书馆、每家医院、每个公园都从我们这儿偷走过什么,因此我们永远都在努力夺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一无所求》中一对同性恋女孩,为了生计不得不在木料厂打工和表演窥视秀,在与他人的逢场作戏中回味过往漠然的爱恋。《姐妹》是关乎两个普通的中年男人情感的博弈,维克多的好友被他虚拟的妹妹布兰卡所迷惑,充满性幻想的他最终竟卷入维克多的家庭临终告别会和一场有预谋的泄欲圈套。

沒有人比裘丽更属于那些开阔的空间。在《公共露台》中,“我”与文森特单独相处触发了隐秘情感,原本对文森特期待过高的“我”被他郁郁寡欢的面庞和突发的癫痫病所颠覆,冲淡了一切梦寐;恋情的败笔也延续到了他者:“从我在书店里撞见你与那位穿白大衣的女人起,已经过去3个小时了……我能肯定他们都已经死了。多么悲伤……”失恋的人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游泳队》中,情场失意的“我”指导3个孤独老人在厨房里练习憋气和游泳姿态,成为“史上最悲伤的游泳教练”。《楼梯上的男人》中,诡异的脚步声让沉浸于美梦之中的恋人陷入情感的恐慌和危机里。在外部世界中,即便有伴侣相随,我们始终是一个人。他们始终是孤独的,在无功而返的爱欲之间反复徘徊,正如裘丽的多重身份,赋予小说人物渐入孤独求败的境地,她亦是孤独的,用音符、胶片、文字做着多样的实验,在每一个寻常的空间里回荡着女巫式的暗笑。

“在一个理想的世界里,我们都是孤儿。”米兰达·裘丽为孤独者搭建起失乐园,初入社会的年轻人尴尬不断、冷漠怪癖的独居者、与感情擦肩而过或者望而却步的社恐症患者……裘丽捕捉到的这些主人公身上的特质,正映衬出了我们日常生活中懦弱阴郁的倒影,拼凑成一幅当代文化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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