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宏生:裁剪了一个世纪的花样年华

2021-07-22 05:45艾佳
世界博览 2021年13期
关键词:蕾丝裁缝海派

艾佳

褚宏生90多岁还在为客人量体。

2016年,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举办的“中国:镜花水月”大展上,一件蕾丝旗袍美得让人失神。这件旗袍是上世纪30年代为“电影皇后”胡蝶特别定制的,而制作这件旗袍的人正是被誉为 “百年上海的旗袍传奇”的褚宏生。

旗袍是最难被定义的衣裳,被不同的女子穿上,可以注入迥然不同的灵魂。从民国美人的衣香鬓影,到纽约大都会的T台,褚宏生见过了悲欢和繁华,风尚去又回,不变的是对手艺的历练。

褚宏生16岁初学艺,做裁缝82年,他亲手缝制旗袍5000多件。宋氏三姐妹、杜月笙、影星胡蝶以及孟庭苇、巩俐、董洁……这些人都是褚宏生的“忠实粉丝”。歌手孟庭苇曾称赞:“他的旗袍像皮肤一样。”明明已是一代宗师,他却拒绝“旗袍大师”的称呼,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个做旗袍的。”

最了解旗袍的男人

褚宏生1918年生于苏州吴江,是家中的独子。在20世纪30年代的苏州,一般人家的孩子如无力进学堂读书,大多要学一门手艺。

吴江的纺织印染业驰名天下,风气承袭,在吴江“学裁缝”就是“学生意”的代名词。1933年,父母送褚宏生去上海“学生意”,拜在当时赫赫有名的朱顺兴裁缝店头号师傅朱汉章门下。

《从上海到巴黎:百年旗袍展》展出的旗袍实物、老照片、月份牌,将中国旗袍文化的经典与魅力鲜活呈现,为观众带来一场精彩纷呈的视觉之旅。

彼时的上海,缝纫一行分为“奉帮”与“本帮”,“奉帮”裁缝即是后世所谓的“红帮”裁缝。甲午战争以后,中国境内出现许多“洋行”,于是在中国经济比较发达的沿海城市,尤其是有“十里洋场”之称的上海,出现了一股穿西装的热潮。“奉帮”裁缝及时把握这股潮流,专攻裁制西服,到1933年,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奉帮”人才辈出,独领沪上风骚。“奉帮”裁缝多为浙江宁波奉化人,“本帮”裁缝则以上海周边太湖平原一代良家子弟居多,中式旗装多出于“本帮”裁缝之手。

褚宏生的师傅朱汉章出身于“本帮”,民国之前就已名满沪上。朱汉章颇有大师风范,不拘成法,中式服装的裁制手艺出神入化,对西式服装亦颇有心得,但朱汉章始终未能跨越二者间的鸿沟,这一使命注定得由他的小弟子褚宏生来完成。

整整3年,褚宏生都在做最基础的手工,眼睁睁地看着师兄弟们做起了缝纫,他心中颇为不服。3年后,朱汉章才允他出师。数十年后褚宏生回忆这段往事,却品出另外一番滋味:少年时的他性格活跃,待人接物又有一番绵软小巧的体贴劲儿,颇受客户欢迎。师傅看出他是块好料,又怕他把“学生意”错当成“跑生意”——把待人接物的技巧当成了养家糊口的路子,所以才用3年时间磨炼褚宏生的性子。褚宏生艺成之后,才理解了师傅的苦心。

初出茅庐的褚宏生出手不凡,用法国进口蕾丝为影后胡蝶打造了一件白色蕾丝旗袍。20世纪30年代的影星胡蝶,艳压群芳,风头一时无两,当她穿着这件蕾丝旗袍出现在人们面前时,有人感慨:“以胡蝶之艳光亦未能使旗袍失色。”

如今,人们很难想象蕾丝旗袍在彼时的上海服装界引起的震动。中国传统的服装将暴露女子身体曲线视为不可触碰的禁忌,旧式旗装的胸、肩、腰、臀这些部位完全平直,将东方女性的魅力隐藏在一根根直线条下,张爱玲在回忆老式旗袍时用了“严冷方正”4个字。沪上的“本帮”裁缝对旧式旗装大加革新,加入西式裁剪手法,将刻板生硬的直线变成贴体的曲线。但是,在褚宏生之前,从未有人尝试过用进口蕾丝制作旗袍。蕾丝材质有大量的镂空之处,何处“空”,何处“实”,是蕾丝旗袍最难把握的地方,在传統工艺中也没有范本,褚宏生靠天赋和3年磨炼的基本功,打造出一件中西合璧的经典旗袍。

蕾丝旗袍是褚宏生匠人生涯的一个转折,他因此结识了胡蝶女士,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东方女性之美,而这仅仅是开始。晚年的褚宏生常常回忆师傅朱汉章的话:“做裁缝就是伺候的功夫,先得把客人伺候好,然后还得把布料、针、剪刀伺候好,学了这一行就是一辈子的伺候命。”在外人看来,裁缝虽非“贱业”,但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数十年中,褚宏生为许多惊天动地的名女子、奇女子裁制旗袍,对“伺候”二字却有另外一番感悟,这番感悟来自他青年时期和几位名人的交往。

除了胡蝶,褚宏生还为很多大人物做过衣服。1940年,一辆黑色雪佛兰轿车将褚宏生接到了上海杜美路70号,房舍高门广第,奢华无比。进门后,褚宏生七绕八绕地进了主人的房间,看见一个中年人,穿着黑绸的开衫,身材有些瘦削,人长得有些严厉,但是说话时却很和气。量体完毕后,主人亲自安排茶饭。出门时有人叮嘱褚宏生给杜先生做衣服,务必要用心。这个杜先生就是沪上闻人杜月笙。

民国时期的上海,走在街上的女性几乎有八成以上穿的都是旗袍。

褚宏生制作旗袍坚持采用全手工,但旗袍款式永远紧跟时代,也会因人而异推荐款式设计。

1961年,在上海东湖宾馆里,褚宏生为粟裕大将量体裁衣。褚宏生回忆,这位“大官”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主动和他打招呼,言语温文,丝毫不见杀伐之气。事毕之后,粟裕还特意为褚宏生准备了一顿午饭,褚宏生至今还记得饭桌上一共有四五碟小菜,包括黄芽菜和红烧肉,以及又香又糯的白米饭。

給褚宏生印象最深的女子,是出身于书香世家的记者陈香梅。褚宏生印象中的陈香梅,既具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又有现代女性的坚强和稳重,迥异于一般的名媛太太。陈香梅对旗袍的料子是最为讲究的,一定要选择伸缩性好、手感柔软的真丝料。日后,褚宏生还应陈香梅之邀,前往香港打理布料店,后来终因思乡心切,选择了回到上海。但是对于陈香梅,他既有知遇之感,又有朋友之情。

褚宏生凭自己的手艺获得了一份尊重在他看来,与其“伺候”客人,不如将客人当作自己的朋友,谨小慎微会影响匠人的敏感,会“坏”了手上的功夫。

一针一线,诠释传奇

1926年,上海流行杂志《紫罗兰》出版了一期“旗袍”特刊,里面有文章写道:“上海妇女无论老的少的幼的,差不多十人中有七八人穿旗袍,秋风刚起,已有人穿夹旗袍……”足见当年旗袍的流行。

穿旗袍的人多了,裁缝铺子自然是遍地开花。海派旗袍的制作工艺复杂,褚宏生要想在大上海立足,基本要求就是对繁复的海派旗袍制作手法“镶、嵌、滚、宕、盘、绘、绣、贴、钉”都要精熟。

“镶”是指镶边工艺,用两种不同颜色的边镶在旗袍的领子和衣摆上。“嵌”是用一根细线,以不同的布料把它包裹起来,在布料夹缝之间镶嵌。“滚”是将布条斜裁好,能够增加衣服的牢固度,在衣服的袖口、里边最外一层加以点缀。“宕”与“滚”有内外之别,“滚”在最外面,“宕”在最里面。“盘”指盘扣的工艺,盘扣的“活性”为海派旗袍诸般工艺之最,褚宏生常说盘扣的技巧“一法通,万法通”,种种式样,不在于师傅如何教授,而在于弟子自出机杼。“绘”是指在旗袍上绘制图案,海派旗袍用工笔居多,匠人在布料上作画,下笔之难胜过在纸张上作画,花鸟之传神又能不输于纸画。“绣”则是以绣针代替画笔,用细的绣线代替颜色,用不同的针法,上下穿刺布料,沪上“顾绣”与姑苏的“苏绣”齐名,海派旗袍若得顾绣相配,华美优雅则更上层楼。“贴”是用布料贴图案,贴了以后把周边用线缝住。“钉”是用一种光片料珠,把它制作成一节一节的、小小的,在旗袍上钉出纹样,在灯光的照射下,自然摇曳生姿。

这9个字是最精辟的总结,其中繁复之处,外人难以想象。仅仅是针法一项,常用的即有“回针”“甩针”“拱针”“一字针”“狗牙针”等十数种之多,没有10年以上的苦功,无法登堂入室。

褚宏生曾回忆,因为老上海的裁缝店竞争激烈,各家都在细节上做文章。单一种“抢针刺绣”技法,就分出正抢、反抢、叠抢三种针法。缠好一枚精美的盘扣,熟练裁缝往往得花上3个小时。时令、年龄不同,旗袍上搭配的盘扣也不同,春节配“如意扣”“凤凰扣”,老太太做寿配“寿字扣”,年轻女子喜欢简单柔美的“兰花扣”“盘香扣”。

讲究的客人,会要求随着月份变化而更改旗袍上盘扣的花型,一年12变。比如宋美龄,往往一种料子的旗袍,就要做12件,每件的盘扣都不同。

就连如今看似朴素的裙摆滚边,在传统的技法里也要滚上三四道,要讲究里外“一马莲叶宽”,手工细缝,一分五一针,针脚宽度绝对要一样,一道工序花上一天工夫是常事。

褚宏生自谦:所谓“神技”,只是做多了,手熟了。“无他,唯手熟耳”是那一代匠人常用的谦语。褚宏生40岁前学技,求的是手熟;40岁后悟道,求的是心熟。心熟之后,技艺不再是刻板的工艺流程,冰冷的尺针、凌乱的线条、材质各异的面料,在褚宏生看来则是眼前女子流动着的气韵,是婀娜摇曳的身姿,是含蓄与性感之间微妙而隐秘的平衡。

王家卫导演的电影《花样年华》,》剧组在拍摄之前,曾专门赴上海向褚宏生取经。褚宏生则觉得《花样年华》中的旗袍只能算是“戏装”,领子做得太高,美则美矣,穿着实在不舒服。真正的旗袍制作,第一步量体时,主要是在腰身上下功夫,根据体形的不同,匠人需测量26至36处人体部位,其中又以胸、腰以及后腰最细处的“浪腰”至为关键。在这3处,精确的尺寸反而失去作用,褚宏生总结了8个字:“意在眼先,眼在手先。”匠人需要靠自身的经验而非精准的数据来弥补客人体形上的缺陷。

褚宏生的缝纫手艺,常常被仰慕他的人称为“神技”,“神技”之神,不仅是制出的旗袍典雅秀丽、别具风情,而且是从量体开始,褚宏生就用手中的尺、针、刀展现出一种独特的美感。十指翻飞,恍如舞蹈,皮尺一揽一滑,毫不停滞,20余个部位,瞬息已经测量完毕。裁剪之时,执刀如同握笔;缝制之时,施针如同操琴,褚宏生的神情专注而温和,如同宋画上的士人。

褚宏生的眼睛就是标准,无论客户高矮胖瘦,一看身形他就知道尺寸。有一次,巩俐需要一件旗袍,脱不开身,助理便拿着照片找到褚宏生:"这是她的照片,您先看看……”褚老先生扫了好几眼照片,心里默默地量算着各个数据。多日之后,巩俐就穿着完美合体的旗袍登上了杂志封面。

与量体的要求不同,制版师傅的手法要求绝对精准。在海派旗袍发轫之初,并无制版这一道工序,量体之后,靠匠人经验直接剪裁,尽管优秀的工匠们都能做到分毫不差,但是很多别具风格的旗袍版型却随着匠人的逝去而湮没无闻。海派之所以为海派,就在于不拘成法。如今,制版早就成为海派旗袍制作必不可少的一道工序,不仅留住了板型,也为师徒传承提供了最好的教具。旧社会的裁缝师傅带徒弟,真正手把手教的没有几个。褚宏生中年广收门徒,弟子中人才辈出,并非褚宏生精力过人,实在是有赖于这道制版的工序。裁剪则是最考验匠人心性的工序,褚宏生常说,“死脑筋”做不了“活手艺”,“伺候”好针和剪刀,针和剪才能“活”起来,布料才能“活”起来,旗袍也才能纤秾合度,把穿着者的精气神衬托出来。

中国的匠人极少成为舞台的主角,他们在灯光之后、幕布之后,装扮着光怪陆离的舞台,看着粉墨登场的人们一阵阵喧闹,一场场别离。他们在历史的长河中载浮载沉,他们的宿命最终归复到手中的器物。然而,也有极少匠人像褚宏生这样几经世事巨变,晚年尚能开花结果,将海派旗袍的命脉接续下去。

匠心不老

新中国成立后,“朱顺兴”等店面改为公私合营,经过改组成为“龙凤服饰店”。那个年代,中国人的集体审美受苏联的影响极大,旗袍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其时,褚宏生是海派旗袍的标志性人物,常常有国内的重要人物或国外友人请他制作旗袍,大部分旗袍师傅往往只能做一般的服饰来维持生计。

市场没有了,海派旗袍的制作成了“屠龙之术”,肯认真学习的人凤毛麟角。褚宏生生性淡薄,安然地度过了这段岁月。20世纪80年代,他从“龙凤服饰店”退休,回苏州老家养老。当时,他一度以为旗袍匠人的生涯就此画上了句号,直到与周朱光结为忘年之交,晚年的褚宏生才与海派旗袍再续前缘。

周朱光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少年时期他就痴迷于老上海的点点滴滴,搜罗了大量的文字和图片资料。在老上海斑驳的光影中,穿旗袍的女人是一道独特的风景,说不清是女人的柔美诠释了旗袍的韵致,还是旗袍的韵致成全了女人的风情。

上海历代名媛身着旗袍的风采让他心中充满了对老上海的幻想。张爱玲说:“就是再没有心肝的女子说起她‘去年那件织锦缎夹袍的时候,也是一往情深的。”这句话对周朱光影响极大。20世纪90年代,周朱光计划将海派旗袍高端定制的理念重新带回到上海滩,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周朱光知难不退,四处寻访名师,终于得以与褚宏生相识。周朱光如获至宝,褚宏生得遇知己,在两人努力下,海派旗袍重新散发出夺目的光辉。

在周朱光的旗袍店里,大部分师傅都是褚宏生的弟子,褚宏生并没有老式的师徒授艺“留一手”的陋习,他将平生所学悉数倾囊相授。然而令他颇感遗憾的是,如今已经没有人能像他那样完整地制作一件旗袍了,几位出色的弟子,有的擅长量体,有的擅长制版,有的擅长裁剪,有的擅长制扣,海派旗袍的制作工艺以这种精细分工的形式保留了下来,前辈匠人的积累精华,以分工的方式薪火相传,这是传统与现代的妥协。

周朱光常常劝慰褚宏生:时移世易,分工早已是大势所趋,甚至只有分工才能完整地保存技术。一个行业中出现天才人物,是需要时间和时机的,只要技术保留下来,匠人的精神传承下来,总有一天会有人学会。令周朱光欣慰的是,已过耄耋之年的褚宏生丝毫不保守,当年那个血气方刚、敢于用蕾丝做旗袍的年轻人似乎从未被岁月消磨了锐气。

在电影《花样年华》中,张曼玉饰演的苏丽珍一共穿了23件不同的旗袍,每一件旗袍都如一件灵动的艺术品。

一位旅居法国的中国姑娘,每次回上海都为自己定做一身旗袍。周朱光突发奇想,打算用与旗袍风马牛不相及的牛仔面料制作旗袍,跟师傅褚宏生商量后决定尝试一下,没想到效果出奇地好。姑娘身着牛仔旗袍,脚上穿一双回力球鞋,手上挎着名牌包,走在巴黎街头,竟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海派旗袍诞生于创新,传承之道也在于创新,唯有创新,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活力注入这个已有百年荣光的行业中。如今人们看海派旗袍是传统服饰,而海派旗袍实则是百年前那一代匠人在西风东渐的熏陶下博采众长的产物,除旧布新才是海派旗袍的生命。

周朱光的夫人张琛也算是褚宏生的弟子,她志在创新,不断把一些从未用过的元素注入海派旗袍中。在参加纽约大都会展览时,张琛设计的一件凤蝶旗袍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凤蝶旗袍的纹饰借用了中国皇家工艺凤冠的图案,使用了点翠的工艺。在张琛的理念中,“创新”与“复古”并不矛盾,把握住海派旗袍的神韵,运用之妙,只在一念之间。周朱光和张琛深知,中国人所要表达的中国和西方人理解的中国常常有巨大的差异,旗袍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弥补中西方文化的鸿沟。褚宏生那一代匠人,充分学习了西方的技法和风格,如今,中国的审美价值可以通过一代人向西方传播,这是海派旗袍的使命。

在海派旗袍风生水起的今天,褚宏生、周朱光也有挥之不去的隐忧。如今,人们日常穿着的衣服都已经工业化生产,裁缝这个行当也慢慢成为一个“精致的小众”,仅在高端定制服装这个比较小的商业形式中保留了下来。

在褚宏生看来,旗袍的精髓在手工细密的针脚里,机器缝制出来的衣服硬邦邦的,体现不出女性柔美的气质。而这样的针脚,绝非一日之功。实际上,在一些知名旗袍店里,裁缝師傅中最年轻的已年逾不惑,年长的已到花甲。海派旗袍的特性注定这是个磨性子、耗工夫的行当,年轻人愿意学的实在不多。

周朱光曾在各种场合不厌其烦地给大家讲述褚宏生的故事,就是希望更多的年轻人知道这位传奇的匠人,希望更多的年轻人明白,艺术家首先得是个优秀的匠人,服装设计大师首先得是个优秀的裁缝。

2017年,褚宏生放下了手中的针和线,告别了80多年的匠人生涯。他的这一生,用一双巧手,把一块块普通布料化为经世传奇。一针一线一皮尺,他的一生都在追逐旗袍的最美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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