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悔的选择(纪实文学作品)

2021-07-23 17:36刘裕国
四川文学 2021年7期
关键词:村民

刘裕国

蒋乙嘉,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你有点神秘!

你好不容易走出穷山沟,当了兵,提了干,复员当了大老板,却又跑回老家来当农民。

你那1600万,一家子吃喝一辈子也花不完,你却全部背回村,让乡亲们帮着花。

有人说你傻说你瓜,你只是憨憨地笑,仿佛乡亲们花了你的钱,你才开心。

蒋乙嘉,你为啥要这样做?

你的回答很简单也很诗意:我喜欢泥土的芳香,家乡需要我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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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土地充满希望

年逾花甲的蒋乙嘉,出生在四川省蓬溪县常乐镇拱市村,他是个从小就闻着泥土味儿长大的农村娃,他的人生轨迹就像画了一个圆:农民、军人、民工、老板、农民。他花费30年光阴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他的起点。不过,这个起点高了。30年之后的蒋乙嘉,以一个拱市村走出去的成功人士身份、一个大老板身份,出现在乡亲们的眼里。因为,他有钱,而他的家乡正需要钱的投入。

2006年,蒋乙嘉回家乡,大做土地文章,修路、治水、调结构,敢打敢拼,敢于改天换地,一干就是8年。家乡昔日“渐被冷落”的土地,终于充满希望与生机。

题记——

为一个梦想花去1600万元全部家当

挣钱难,花钱也难,花得有意义更难

蒋乙嘉告诉我,他是为了一个梦、憋着一股气带着钱回家乡的。

蛰伏在绵延起伏的川中丘陵地区一个山坳里的拱市村,偏远、贫瘠。1959年,正是整个中国闹饥荒的年代。青黄不接的3月,居住在这个村来龙山下的一户蒋姓人家,又多了一个吃口粮的娃娃,这个娃按排行属老四。父母愁他来得不是时候,都懒得给他取名字,直呼“四娃”。当然,这是家人喊他的称谓,外人喊,得加一个姓,他的乳名“蒋四娃”就这样传开了。直到上小学,他才有了大名蒋乙嘉。在蒋乙嘉出生后的几年,母亲的肚子也没空闲过,又给他生下四个弟妹。一家子八张等饭吃的嘴,那个年月,那日子过得好不好,不用想象:赤脚行走的烂泥路、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衣、芭蕉根既是菜又当饭……难怪,今天我们看到村部旁边那蓬葱茏的芭蕉树,别的杂树都被清理掉,栽上了柚树、桃树,而它还站在那里“一枝独秀”,是蒋乙嘉和拱市村的村民,一直把它当成拱市村的母亲一样来看待,舍不得除掉,因为它让拱市村的人们度过了饥荒。

贫穷的山村,寒碜的家境,在蒋乙嘉幼小心灵里留下烙铁般的印记,也铸就了他天真的梦想:“总有一天,我要让家乡不再穷!”

山沟里的孩子天生犟,自有一股不向命运低头的倔劲头。不到12岁,他放牛、捡粪、砍柴、下田,没有什么农活不会干,没有什么苦累没受过。为了改变命运,蒋乙嘉1978年参军到了原沈阳军区某部。为了“鲤鱼跳龙门”,他勤学习苦锻炼,摽着劲干,获得部队三等功一次,参加大兴安岭灭火,他奋不顾身,英勇无畏,又获得部队二等功一次。他从士兵一步步成长为军官。

在部队见多识广。蒋乙嘉看到祖国处处欣欣向荣——宽阔的水泥路村道、粉白的新民居、农田里“突突突”呼啸奔跑的农耕机械……可他每次回家探亲,走的土路还是土路,住的泥巴房还是泥巴房。回老家一次,他心痛又心酸一次。他印象最深的,是那年探亲假快结束要回归部队,而天正下着绵绵雨,父亲为了不让他军装沾上黄泥浆影响军人形象,把自己平时走人户才穿的一套蓝色咔叽布中山装翻找出来,让他套在军装外面。穿上父亲的衣裤和胶鞋,走在拱市村弯弯扭扭的烂泥路上,蒋乙嘉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个人走还不行,年迈的父亲还得背个背篓跟上。到了汽车站,上车前,他把泥糊糊的衣物脱下,放进父亲背上的篾背篓。真是难为老父亲了!那一刹那,蒋乙嘉流泪了。他泪眼模糊地看着父亲弯驼的背影在雨幕中徐徐独行,恨恨地瞪了一眼印满深深浅浅脚印的烂泥路,心里憋着一股子气,脖子上鼓起的青筋像一条条蚯蚓。

也许正是这股气,1997年,使得在部队干得正红火的蒋乙嘉选择复员。战友们很不理解:“首长那么器重你,听说马上就要提你一级,仕途正亮绿灯,你却要走!”

蒋乙嘉习惯地憨憨一笑,啥都不说。

不要组织安排,不要“铁饭碗”,蒋乙嘉毅然踏上自主创业的奋斗路。

离开了军队,一日三餐都得自己负责。蒋乙嘉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解决自己的吃住。他是苦水里长大的农村娃,只要有活干,啥也不怕。于是,当搬运工、做小买卖、开洗煤场、经营食品、物流配送,从东北干到内蒙古,又干到北京。

10年拼打,筚路蓝缕,打出一片新天地,他成为拥有千万资产的企业家。

正当企业如日中天,他又突然不想当老板了。这天,他把几个股东召集到会议室,很客气地亲自给大家一人泡一杯茶。股东们不知道,这是董事长的告别茶,他们都以为,他们的董事长又有什么大的投资举措,还需要自己增大投入,于是显得有些兴奋。不料,蒋乙嘉却严肃宣布:“我的企业股份要转让出去。”

股東们一时全懵了,都不理解:“现在坐地分红都很可观,你却要退出,难道你有更好的投资门路,要撇下大伙,自个儿去发洋财?”

蒋乙嘉笑而不语。股份转让很快办妥,他的全部家当变成了1300万元现金。

有了1300万,蒋乙嘉终于感到距离儿时的梦想不再远。是的,他转让股份,就是好让自己无牵无挂地去完成那个儿时的梦想。

然而,挣钱难,花钱也难,花得有意义更难!

当时出国移民成风,在改革开放的春风中,许多挣了大钱的老总都举家移民国外。他们办厂建企业搞开发,破坏了祖国生态污染了祖国环境制造假冒伪劣产品……自己腰包捞得盆满钵满,然后就选择生态优美的地方逃往国外。

有朋友问蒋乙嘉:“你这么多钱咋花?是不是也打算移居海外啊?”

蒋乙嘉一听就来气:“我在中国土地上长大,在中国土地上挣的钱,干吗要花到国外去?要移居也移到家乡拱市村。”

蒋乙嘉幽默和风趣的回答,让朋友对他大加赞赏。

但是,这笔钱,是他与妻子的共同财产,不能个人说了算;他更明白,要把一千多万元的家当砸到一个死气沉沉的村里,恐怕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当老婆的会傻到心甘情愿。

尽管蒋乙嘉与妻子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自认为对妻子很了解了,他还是低估妻子的胸怀。那天夜里,吃过晚饭,他特意坐到沙发旁边陪妻子看她入迷的韩剧,见妻子心情很好时,便不失时机,与妻子商量,提出把自家的钱拿出100万元,回去把家乡那条黄泥巴路变成水泥路。

终于,蒋乙嘉说出自己30年来的心愿。他当初坚持离开部队出来打拼,就是为了能挣到更多的钱来改变家乡的面貌。他的战友们费解了这么多年,要是这时听到蒋乙嘉的这句话,他们心中的疑团一下就会解开。

妻子杨扉婷见蒋乙嘉今晚表现异常,就知道他有要事与自己说。但杨扉婷见丈夫以这种套近乎的方式来与自己商量援建老家的路,心里有些不悦,她瞪蒋乙嘉一眼:“我说蒋乙嘉,这么多年你干正事,我哪回没支持你?何必这样假腻乎,生怕我不答应似的?”

杨扉婷知道他心里一直牽挂着家乡,就爽快地答应了。第二天一早,就去银行办了一张银行卡,把所需的钱打了进去,还亲手把卡交给蒋乙嘉。

蒋乙嘉返村临别时,妻子叮嘱他:“抓紧时间干,路修好了,早点回家,我和女儿会很想你的。”

妻子的深情,暖着蒋乙嘉的心窝。妻子的通情达理,更让他感谢上天的恩宠,送给他一个好老婆。

等路修通了,蒋乙嘉没有立马回家。不是不想回家,看到村子里那些农田、水利基础设施迫切需要新建,还有山坡上那一大片撂荒地,以前都长好庄稼的,现在却长满荒草,作为农家娃,他看着就心疼。村民的挽留,自己的于心不忍,最终让他在村子里铺开一个接一个的摊子——修塘堰,修生产便道,改造撂荒地……

要过春节了,他才风尘仆仆赶回家,与妻子、女儿团聚了6天。这次,他回家,不仅把自己的那1300万元现款拿了去,还把北京、长春两套住房变卖了,得来的300万元也带回拱市村。

妻子、女儿一下沦落成了无处安身的人。蒋乙嘉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老婆、女儿,但他又自己安慰自己,心里说,这都是迫不得已,都是自己应该做的事。

没了住房,他只好厚着脸皮去求岳父岳母,好在岳父岳母都知书达理,很深明大义,不仅没有责备他,还爽朗地答应了。他便安排妻子和女儿从北京搬回长春,和岳父岳母住在一起。

这一大笔巨款,蒋乙嘉没舍得买一件高档衣服穿,他最贵的一件800元的西装,还是六年前老婆为他买的,他把这些钱全部投入到11公里村道建设、大规模水利改造、2000多亩撂荒地改造、4000平方米村文体活动综合楼建设,以及调整产业结构和发展村文化产业等一批批项目上。

这些钱,助推蒋乙嘉一步步地去实现“让乡亲们过上让城里人羡慕的生活”的梦想。

一个山风拂面的清晨,站在拱市村翠绿起伏的山头,万道霞光给拱市村镀了一层金。沐浴在朝晖里,蒋乙嘉慷慨激昂地告诉我,一个共产党员,挣钱要挣得光明,花钱要花得磊落;自己腰包里有了钱,不能不顾他人的苦,要舍得舍去自我的富裕,换来更多人的富裕!

这股气,蒋乙嘉一憋就是几十年。

题记二——

让农民重新拾起对土地的信心,

用的全是新招数,招招都“过筋过脉”

带着资金、带着希望,蒋乙嘉兴致勃勃地回到拱市村。

打小对土地的眷恋和情结,坚定了他对自己家乡资金投入的信心和铿锵的脚步,也坚定了他对乡村新面貌的憧憬和向往,他在心里默默勾画着家乡人民未来诗情画意般的幸福生活,他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能够为家乡乡亲们做到这一点。

故土情深,蒋乙嘉激情满怀。很快,他却发现乡亲们对土地的眷恋,远不如20世纪六七十年代。种有农作物的田间地头,由于粮食的廉价,农户不看重粮食的收入,疏于管理,杂草丛生,甚至比农作物还茂盛,收割庄稼时要在杂草丛里去找。山坡地更是荒地连片,野鸡野兔成群。蒋乙嘉绕村走了两三天,心情很沉重。他初步估计,山上撂荒有60%,山下水田荒芜30%。

人心凉,土地荒,而蒋乙嘉心头热、信心足。他相信,自己是一个共产党员,只要自己的心不冷,乡亲们的心就不会冷。

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蒋乙嘉清楚,拱市村弱,弱在基础设施。就像一个人,身体素质差,哪有力气去打拼?他要让家乡的骨骼先强壮起来。蒋乙嘉认为,要让村民对土地有信心,就得大刀阔斧搞改革,改善生产条件。

2007年早春二月,川中的丘陵地区,春寒尚未褪尽,拱市村却刮起了一股“暖暖的春风”。蒋乙嘉在村“两委”的协助下,斧起斧落,拉开了改革序幕。

蒋乙嘉用的全是新招数,招招都“过筋过脉”。

修一条好走的通村道,这是头一招。蒋乙嘉说:“路和水,是乡村的左手和右手,是发力的关键。”

蒋乙嘉找来推土机、挖掘机,组织了50多个村民。开工那天,在村办公点,村民自发抱来鞭炮,一阵噼里啪啦的炸响之后,拱市村村道的改建工程轰轰烈烈地干开了。

村里原有的机耕道,是大集体农业学大寨时修筑的,勉强能过拖拉机,由于年久失修,少于维护,垮的垮、塌的塌,过拖拉机都很艰难。蒋乙嘉考虑到现代社会的高速发展,车辆是未来的主要交通运输工具。他决定把原来两米多一点的机耕道,扩宽到四米以上。

在扩路基,旋风般干起来。吃冷饭、喝冷水,顶寒风、挨雨淋,这都是蒋乙嘉和村民的家常便饭。

春天一场雨,一下好几天。路面坑坑洼洼,积满了一凼凼的雨水,工程车进不去。在村道上干活的村民都窝在家里。看着路面上那一窝窝的积水,蒋乙嘉心焦了:“要等到哪一天路面才会干,才进得了工程车?”

这样苦等不是办法。蒋乙嘉想出了一个最见效也最原始的解救措施——他穿上雨鞋,拿起勺子,蹲在水坑边,一勺子一勺子地舀,一个水凼一个水凼地舀。

这就是蒋乙嘉!

蒋乙嘉做事,总喜欢别出心裁往远看。按常规,修村道路不超过三米五宽,但蒋乙嘉硬要加宽一米。路基增宽,会占去一些村民房前屋后的边边角角。大多村民通情达理,一协调,明白都是为自己家乡好,就慷慨应允。也有些人不干了,认为自己的地盘,占了就得赔偿。有的甚至伤一窝菜都不行。蒋乙嘉不生气,村民的心态各异,农村里长大的他,很理解。他白天带人筑路基,晚上和村支书一道上门与这部分人沟通。他耐心对村民说,俗话说得好,水深好行船,路宽好跑马,别看现在村里没有机动车辆,等将来村子观光旅游发展起来,车来车往,怕还嫌路窄呢。

对于实在做不通思想工作的,他就掏腰包,给予赔偿。发展建设,和谐为本。曾经有一户村民的农田,在村道的急拐弯处,行车很危险,蒋乙嘉便安排在那急弯处多填了一车石头,那家农户不答应了,吵闹到村委办公处,非要赔400元损失。蒋乙嘉二话没说,当场就满足了他的要求。后来,村民见到那个农户,都指指戳戳,说人家蒋老板拿回自己的血汗钱回村无偿修路,你还去要赔偿,太不识大体了……没几天,那个人认识到自己的不对,又亲自把400元赔偿款送到蒋乙嘉手中,还连连道歉。看到这些纯朴的乡亲的素质在不断提高,蒋乙嘉很是开心和感动。

有了通村水泥路,蒋乙嘉少去了第一块心病。紧接着,他又开始治水。新修水塘,蒋乙嘉挑战传统,独辟蹊径。

丘陵地区的蓄水池,历来都建在山梁的坡坡上,由几条山水沟串通,靠下雨天收集雨水来蓄水。年久,池塌,沟垮,水枯。且年年垮,年年申请资金维修,有人曾指责说:“把一口破水池当成摇钱树!”

带着这问题,背上军挎包,蒋乙嘉上路了。

他到外县“小水利样板村”去考察。见到那些嵌在山坡上的蓄水池,大多用水泥河沙粉刷得光光溜溜,修得挺漂亮,布局也几乎和本村拿到的规划图一样。但是,蒋乙嘉看到的那些蓄水池,大都干瞪着眼,蓄不住水,那些用于收集雨水、通往池子的“U”形槽,有的被垮塌的泥土堵塞,有的被荒草遮没。蒋乙嘉一边考察一边寻思:这样的样板水利工程,维护不好就会成为摆设。现在的乡村,缺资金缺劳力,年年维护,很是艰难。

回到村里,蒋乙嘉的倔劲头又上来了,他反其道而行之,提出了逆向思维,主张把山上的池子搬到山下修成水塘蓄水,然后在村子最高的几座山上修建几个水池,再抽水上山,进行自由排灌。他颠覆旧思路,既科学,又因地制宜且实用,却有人冒杂音,个别领导不敢“冒险”而极力反对。

有领导不认可,就意味着项目资金到不了位。而蒋乙嘉是铁了心要扎在家乡干出一番事业,让家乡人摆脱贫穷。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自己先拿出钱财,组织人力,从实际出发,按照村里精心规划的水利设施图,把摊子铺开再说。

2008年冬日,滚滚寒流难挡拱市村水塘修建工程的一派火热。铲土,10多台挖掘机臂膀高扬;筑堤,蒋乙嘉和村民挥汗打夯。连续奋战三个寒冬,拱市村在那些低洼的田边地角新修了21口蓄水池,3口旧水塘也得到防渗维修。

这个远近闻名的旱山村,一下子水塘星罗棋布,荷叶田田,鱼儿欢跃,粼光满园。

换个思路,水池就换个位置;换个位置,农业就会换片天地。

蒋乙嘉告诉我:“水往低处走。水塘低,容易蓄水,不易垮塌,还能节约一大笔维修资金。”

蔣乙嘉治水如走棋,走一步看三步。第二步,变小水沟为“竹节堰”。

蒋乙嘉当过东北某部农场场长,修竹节堰是他当年用过的招数,但照搬过来,会“水土不服”。蒋乙嘉赶紧请来水利专家,和他们一道,沿着村中那条古老的小河渠考察、论证、规划。最后敲定,在拱市村修建一个川中第一竹节堰。项目敲定后,蒋乙嘉开始向上级相关部门申报款项。上级部门对拱市村的这个水利规划项目很认可。很快,蒋乙嘉争取到“农村水利改造款”200多万元。

2013年冬天,一条长达2000多米的竹节堰全部完工,一场春雨,让竹节堰像一条游动的龙,波光粼粼地卧在拱市村的龙沟底部。

在沟渠每一落差处,拦堰修建三米直径的圆形蓄水池,形成一个个竹节,水力学上叫竹节堰。而蒋乙嘉的竹节堰有自己的特色:在每一处排灌闸门的堤埂底部装上60厘米直径的泄洪管,沙袋代替容易氧化生锈的“东北铁闸门”。要排放洪水时,把沙袋搬开,要灌溉时,又将沙袋码上。水池可养鱼栽观赏荷,水池上面可修建凉亭做景观。原来仅一米宽左右的小水渠,扩展成上口两米宽的水泥混凝土护堤,在堤坝两岸,还设计了人行道、绿化带,栽有桂花树等,为村民今后休闲漫步、村子今后走观光旅游之路做好了长远规划。

这样一来,这个出了名的旱山村,碧波潋滟,一下子成了灵气逼人的川中水乡。

第三步,在全村几个最高的山顶建提灌池,让水塘和竹节堰的水流,登上山,听使唤,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流。

现在,走进拱市村就能看见,拱市村的几个制高点,静卧的水池,让每一片果园、每一片花圃都能得到自由排放和浇灌。它们就像防御工事一样,防御着老天不期而遇降临的旱灾。

蒋乙嘉带领村民破天荒打造的水利系统工程,让拱市村蓄水、灌溉、人畜饮水从此不再难!

去年初春,川中丘区持续春旱,我却看到拱市村池池碧水,鱼跃人欢,满村希望。

题记三——

让乡村插上腾飞的翅膀

用的是战略眼光,往高处站,往远处想

蒋乙嘉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

他说,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有战略眼光,要往高处站,往远处想。他把部队上学的军事才能,淋漓尽致地发挥在拱市村的经济发展上。

在东北平原农场当兵20年,蒋乙嘉脑子里一直装着东北大平原,装着那里的农业机械化。他提出,要拱市村走现代农业之路、走农业机械化之路。

然而,拱市村不是大平原,它有山梁有沟壑,农田埂不到一米宽,怎样行走农业机械?想法一甩出,村民和干部们都觉得他幼稚,都纳闷他这样的脑袋咋能挣到那么多钱?有人就当面取笑。笑得也有理,拱市村现实很严峻,尽管水有了、路通了,但村里的地,高高低低,零星散乱,那些坡坡坎坎、沟沟壑壑,农业机械难有用武之地,除非它们会走又能飞。

听得进意见,又不在乎别人怎样说,这就是蒋乙嘉。

这天,他又走进拱市村办公室,找到村支书朱忠华,很慎重地谈出自己的想法。朱书记一听很高兴,说:“搞现代农业,我和村民早就在盼,只是……”朱书记“只是”后面的言语,没说出。没说出蒋乙嘉也猜得到他的意思。不过,只要书记点头了,就是最大的支持。怎样干,那是自己的事。

得到村上的支持,蒋乙嘉开始进行土地流转。只有把零散的土地归拢在一起,才好进行整合整治。要归拢土地,他先在拱市村成立了农业合作社。

拱市村农业合作社在鞭炮声中挂牌成立。长长的牌子就挂在他亲自规划修建的拱市村文体综合大楼的走廊上。一连几天,大楼前的广场都热热闹闹,人来人往,拱市村就像在过年,村民、村干部又兴奋又忙碌,开大会,签协议,忘了白天和夜晚。

蒋乙嘉白天乐乐呵呵,夜里却睡不着。

这几天,妻子多次电话催他回去。蒋乙嘉原计划以修路治水回报家乡,然后回去与家人团聚,可拱市村的现状让他不忍心离开。首批流转的1000亩土地,一年的流转费要花40万,可手头的钱,已为村上基础设施建设花得差不多了。

蒋乙嘉对我说,我从来没有这么犯过难!但他是军人,军人认定的目标,千难万险都得往前冲,哪怕付出生命。心中的苦水无处倾诉,他只有在夜深人静难以入眠之时,独自悄悄来到来龙山上那处父母长眠之地,蹲在父母的坟前扶着墓碑哭过好几次,因为他连再三说服妻子把长春和北京的两套房子卖了的钱也快花光了。

就在这时,县政府的两笔项目支持资金到位。有了钱,蒋乙嘉心里一下子又踏实起来。

只要眼光远,再高的坡坎也能迈,这就是蒋乙嘉!

走出困境后,村里人看到蒋乙嘉开始喜欢在山上山下到处转悠,他们以为是在玩浪漫、赏风景,一点也猜不到他是在为农业机械找寻行进途径。

他看到每一处坡坎脚下都堆着一层厚厚的风化土,那些土是一年一点地积累,堆了几百年。这些土,含硝重,土肥,只要把它刨开,农耕机械行走的生产便道有了,土运去填荒坡地,还可以栽果树。想到这,蒋乙嘉一阵惊喜,又出新招——

抠土开道,修建生产便道,打通耕地的“末梢神经”,让农业机械开进高低错落、零星小块的丘陵耕地不再难!

紧锣密鼓,风雨无阻。经过三年苦战,21公里的生产便道蜿蜒盘旋,如丝如带,让拱市村的每一块田地都能开进农耕机械,收割播种再也不用肩挑背磨。拱市村的生产便道给拱市村平添了一道风景,又是拱市村发展乡村生态观光游的旅游通道。四川省农业部门专家考察后评价说,拱市村为在丘陵地区推行农业机械化开了先河。

想得远,做得实,干得欢。

坡坡岭岭都修通了生产便道,蒋乙嘉觉得该是向撂荒地进军的时候了。那些闲置了多年的地,早已成了野鸡窝、野兔林,芭茅草高过人头,灌木密密丛丛,机械不好进,他带着村民,磨亮砍刀,浩浩荡荡挺进荒草山,举刀就砍,“挡我者亡”。斩草、除根、松土,600多亩撂荒地,一个冬天就露出了紫红疏松的“真面目”。他在10多个山梁上来回奔走,10多台推土机、挖掘机,沿着新开辟的生产便道,开进了荒坡荒地,在他的指挥下挖高填低。于是,拱市村寂寥冷清了多年的山梁荒坡,整天整天地被那些喝油不嫌口渴的機械吵闹得热火朝天。

从早干到黑,从春干到秋,荒山换新颜,斜坡变平地。

完成了土地整治,蒋乙嘉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又盯上了现代生态农业。

在县委组织下,他带着村干部,星夜兼程赶往四川宜宾市的春风村,这是四川省的现代农业示范村。看布局,问道道,学经验,津津有味。

回到村里,蒋乙嘉立即规划观光生态农业,确立了“山上是银行,山下是粮仓”发展思路。

阳春三月,走进拱市村,满眼新奇,满眼生机。

山上,风吹“立体经济林木”,回荡着时代的交响。

蒋乙嘉把整理出了的撂荒地和那些流转过来的土地,统一规划分类为一台土、二台土、三台土、四台土……

一、二台土种植柚子、李子、梨、柑橘,三、四台土以上种植核桃、仙桃。果树中间缝隙种植花草苗木,主要繁殖培育千叶佛莲,并利用千叶佛莲做蜜源,巧妙发展蜜蜂繁殖基地。

山下,水源充足,土地平整,各种绿油油的粮食作物正跃跃生长。大米、玉米、小麦全都是新引进的优良品种,拱市村打造出6个有机生态农业品牌。

蒋乙嘉牵头,拱市村成立了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还购置了一台一百多万元的生物科技检测设备,拱市村的粮食及农副产品严格按国家生态标准生产。

一切都科学布置,一切都规范有序,一切都源于土地。

蒋乙嘉深爱着土地,土地又塑造了蒋乙嘉。

2012年4月,蒋乙嘉被组织任命为四川蓬溪县常乐镇拱市村村支部“第一书记”。

2013年11月,在党支部换届中全村党员一致推选他担任村党支部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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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鲜花开满村庄

5月12日,我在拱市村听到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

村里有三个70岁上下的妇女,过去村里人都叫她们“尖嘴婆”。“尖嘴婆”在四川方言里,就是嘴上功夫厉害的角色,特指那些骂人不嘴软的女性。她们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眼不顺,气不畅,开口就骂人。那不是一般的骂,而是骂一天不罢休,第二天一早起来搬个凳子坐到人家门前接着骂,有时一连骂三天,骂得整个村子都鸡犬不宁。

可是,自打蒋乙嘉回村,村庄发生了很大变化,她们也悄然变了。仿佛让她们眼不顺、气不畅的东西越来越少了,她们心中的那股子怨气不知不觉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们对我说,咱们村路好走了,房子新了,花果满山,鱼儿满塘,还有文体活动中心,现在是看啥啥顺眼,天天都开心。前年,她们还参加了村里的文化艺术团。

她们的变化得益于蒋书记的一次次交心,得益于拱市村燃起的美好。

都说蒋乙嘉是一个有大爱的人。心中有大爱,就能释放阳光和温暖,就能成为一种无形的能量,一种推动发展、净化心灵、树立风尚的正能量。

题记四——

要让群众收入高,干部就要探准路

每次走进拱市村,都让我感到新奇和振奋,都觉得看不够。短短几年时间,拱市村的产业从无到有,再到有规模、有特色,是与蒋乙嘉苦动心思、科学布局、精心策划分不开的。

蒋乙嘉到底是个见过大世面、有大智慧的人。多次听他说过一句话:“要让群众收入高,干部就要探准路。”

他对我说:“产业是新农村发展的支撑,关键是发展什么、怎样发展老百姓才能收入高、富得快、可持续。拱市村起步晚,但起点不能低了。”

他从2012年4月担任“拱市村第一书记”开始,就多次参加县上组织的村干部专题培训,多次到外地取经,还又是网上冲浪,又是深夜翻书。他自费去山东、台湾等地考察,看到台湾农民可以穿着锃亮的皮鞋去种地,让他震惊又羡慕。他想,有一天,他也要让拱市村的农民穿着皮鞋去种地。学来的、看来的先进技术、科学理念,经过不断消化酝酿,不久,他就在村民大会上提出了一个口号:“产业孕育新村,新村反哺产业。”

“口号提得响,探路却不易。”蒋乙嘉说。

他注册挂牌成立了现代农业科技有限公司,想组织带动农民发展强势主导产业,形成一批聚合发展的农业产业带。

他先发展林果产业园,划分为梨园、核桃园、李子园、枇杷园、仙桃园等等不同产业片区,便于分工和技术管理。还成片地规划发展花卉苗圃基地,主打花卉产业千叶佛莲,并成立四川千叶佛莲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以千叶佛莲作为主要蜜源基地,又成立蜜蜂繁殖基地,打出千叶佛莲蜜的品牌。

这些都远远不够,蒋乙嘉决定在养殖业上增加发展新项目。但是,尽管他不分昼夜地奔波10多天,都没有找到适合本村发展的理想产业,一向的笑容里藏着愁苦。

一个偶然的机会,让蒋乙嘉激动。那次,遂宁军分区一位首长到村里看望复员军人蒋乙嘉,摆谈中,蒋乙嘉从军分区首长的口中得知养鸵鸟效益高、前景好,而邻县三台正好有一个鸵鸟养殖基地。蒋乙嘉第二天就驾着自己的车,急忙赶去考察。

回到村里,連夜组织村干部亮灯开会。蒋乙嘉通过这次实地考察,显得十分兴奋。他说,鸵鸟是个宝,蛋白含量高,浑身都值钱,一张皮卖一千多元,一斤肉六七十元,一只蛋壳都值一百多元。鸵鸟吃的是苣莒草、黑麦草,正适合在我们村新发展的核桃树下种植,还可以做鱼饲料、猪饲料。蒋乙嘉接着搬起指头算了一笔账:一只鸵鸟一年毛收入4000多元,纯利1200元以上,一户村民能养50只,仅此一项就可收入6万元,而且,由公司包销包技术,风险低。

养鸵鸟一锤定音,公司决定先引进500只,教十户村民试养。

一边探索,一边引进,看准一个,发展一个。拱市村虽然不足两平方公里,如今却产业齐聚:千亩核桃林园、千亩粮食基地、百亩花圃、百亩荷塘、百亩特色水产鱼塘……起伏连片,壮观悦目。

更奇特的是,产业连绵处,新村点缀其间。这是蒋乙嘉在探索中提升的产业形态。

蒋乙嘉说:“这些年,村里重新规划了新村建设,新村建到哪里,产业就跟进到哪里;产业发展到哪里,新村就布局到哪里。”

聚居点向产业靠拢,产业向聚居点延伸。拱市村以水果产业基地为核心,顺山就势,倚山而建,连片推进新村聚居点建设,把新村建成了新型社区和景点。目前,全村聚居规模150户,全村村民楼房居住率达到90%以上。形成村在绿中隐,房在园中建、人在画中游的生态美景。

户户院前有产业,出门就上工,抬腿就挣钱。

见到村民唐才荣,他一脸的灿烂,挺高兴的样儿。他一身西装,走出浸染着当地文化元素的红白“小洋楼”,走在那条鹅卵石和花草点缀的路径上,飘然、惬意。能不兴奋?这个在外打工近20年的游子被吸引回乡了,他与村科技公司联手,按照村里产业布局规划,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修建了一片生态养猪场,发展生猪养殖产业。这个让村民几乎厌倦了的传统养殖业,让唐才荣重操起来,还扩大成产业化规模养殖。令乡亲们目瞪口呆的是,第一年唐才荣卖猪就年收入15万元以上。现在他不仅是村里的养猪大户,有钱了,还购买了5台农用车,在乡村跑运输,又是运输专业户。唐才荣有个儿子,毕业后一直在城里的一家公司上班,见家乡发展得这么快,大字不识几个的父亲一年也能赚到几十万,比他在城里打工强多了。去年,唐才荣的儿子也被吸引回村,与父亲一起创业,还娶了一个大学生老婆,这在以前,是拱市村人想也不敢想的事。唐才荣儿子的一桩婚姻,为拱市村创造了一个奇迹和一段佳话,让拱市村人引以为豪。

曾经每年在打工地和家乡之间疲惫迁徙的劳动者,如今,真正能在自己的土地上生根发芽,成长为林。

“就在本村企业里当工人挣现钱。”五组村民荣孝廷4亩多地全部流转给了村“合作社+公司”,每年仅租金便可得3000多元。他喜欢养蜂,蒋乙嘉就让他加入基地蜜蜂繁育公司当养蜂专业户。村里有大片的果园和花卉基地,就是为发展养蜂产业做准备的。以前的养蜂人,一年四季追逐花期跑,整几个钱大多压车滚子上了。现在拱市村的养蜂人,就在自己家门口,就四季有采不完的蜜源。荣孝廷乐呵呵地说,这一项,让他坐在自己家里,也能年收入5万多元,比以前出门打工强多了。

像荣孝廷一样,全村近半村民由农民变身为村里合作社和企业的“农业工人”。他们分布在一个个农业产业园区,按时上班,按月拿工资,脸上流淌着无尽的幸福。

蒋乙嘉说,现在公司有300箱蜜蜂,正在繁育蜂王,到年底就能繁殖出1000只蜂王,达到1000箱蜜蜂。通过对村民进行培训,今年再培养10户养蜂专业户,保证每户年收入过10万元。

拱市村近几年发展起来的千叶佛莲花卉基地,开满了拱市村的坡坡岭岭,不仅让拱市村成了真正鲜花盛开的美丽村庄,还是拱市村一大支柱产业,更是蜜蜂的优质蜜源。拱市村的千叶佛莲蜜价格高达400元一斤,还是市场的抢手货。

一条“产村相融”的新路,蒋乙嘉探得准,村民走得畅。拱市村农业产业发展带动了农民持续增收,2019年农民人均纯收入由2007年的2000余元增加到14000多元,增幅高于全县城镇居民增收水平,70户多人家有了小汽车。

题记五——

只有抬起头,阳光才能照着脸

“让村民过上让城里人羡慕的生活”,这是蒋乙嘉在拱市村矢志不渝的奋斗目标,几年来,他总是千方百计地用大爱的能量来为这个目标的进程升温和提速。

蒋乙嘉明白,人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如同人的两条腿,缺一条就会跛脚,就会让人有缺陷感。因此,蒋乙嘉在拱市村一手抓产业,一手树新风。

蒋乙嘉告诉我,过去,拱市村长期贫穷,给一些人留下了“贫穷病”,病根儿在“懒、残、弱”。全村1719人中,这部分人有好几十,他们过去都是等靠政府的救济过日子。蒋乙嘉回村不久,就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他们。

二组村民唐向全,人称“唐懒娃”,才50多岁,脚不跛,背不驼,身无大病,却没有娶到老婆,没有房子住,长期赖在哥嫂家住,他懒得连“扫把倒了都不扶”,还爱赌。一次赌瘾来了又没钱赌,便把他哥搁家里每年卖肥猪的钱偷去赌,这回把他嫂子惹急了,一气之下,就把他撵出了门。

无家可归的唐向全,背着一床被盖卷,流着鼻涕眼泪找到蒋乙嘉。蒋乙嘉问明情况后,先对他进行一番勤奋苦干才有好日子过的教育,让唐向全认识到做人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赌博是发不了财的。然后,蒋乙嘉握住他的手,拍着他的肩,说:“别着急,只要你不懒,今后我有饭吃,你就有饭吃!”

时任村支书的蒋乙嘉连夜把老村部一间办公室收拾出来,给了他一个临时的家。见他连锅碗瓢盆都没有,粮食也没有,虽然暂时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生活还是个大问题。蒋乙嘉接着又给他送去自己家的锅碗、粮食和一些生活用具,还为他申请了低保。

唐向全是懒出了名的。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住进村部旧房,唐向全除了吃饭,就是一副无精打采、无所事事的心态。而蒋乙嘉,替他想得远,帮他帮到家,给他治顽疾。见他整天耷拉个脑袋,蒋乙嘉多次去开导:“只有抬起头,阳光才能照着脸。”

蒋乙嘉想,他那樣儿应该是闲得没事做。于是,又给他安排事做,让他当上村里的环卫工人,负责村道的清洁卫生,每个月付给他600元工资。蒋乙嘉还扛着扫把,亲自带他到村道上扫地、捡垃圾。

此后,唐向全的身影每天都出现在村道上,村民也享受到村子里干净清洁的卫生环境。

没过多久,村民都说唐懒娃变了。每天他都按时上岗,村道、村部、院坝被他扫得干干净净。一次夜里下大雨,唐向全担心塌方断路,他一夜没睡好觉,凌晨四点过,实在不放心路面安全,就扛起铁铲、穿上雨衣雨靴去巡查。果然,在一山湾处有泥土滑坡,路上冲下一大堆泥沙。他想到天一亮,就有村民办事的车辆要进进出出,还有蒋书记万一有急事要出去,路不通,不就耽误大事了?他就一个人奋力地清理起来。乡村静谧的夜里,除了“刷刷刷”的雨声,就是铁铲叩击水泥路面清脆而有力的“嚓嚓”声。到天明,雨小了下来,但还在稀稀拉拉地飘飞,垮塌到路面的泥土全部被清理完毕,唐向全也累得就要瘫软下去了。他拖着铁铲,脚步缓慢地往老村部的住处走去,他已经饿得有气无力了。他的身上,外面是雨水在流,里面是汗水在流,汗水和雨水让他成了一个湿漉漉的人了。唐向全从前的懒,似乎被这场雨水全部洗白了,让他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形象。

我在路上找唐向全采访,他停下手中的扫把,仰起脸,自豪地说:“蒋书记让我懂得,有脚有手有力气,不在村里吃闲饭。”

村里的“懒残弱”,蒋乙嘉一个不嫌弃,一个也不丢下。

村民吴正清、周云,一个眼睛有疾病,一个大脑有问题,蒋乙嘉却同他们走得近。他把打工无人要、眼睛有残疾的吴正清安排到自己的公司上班,每月1500元,还把水泥路修到他家门口。他给无房住的周云租了一间外出打工户的房子,作为过渡房。当年,蒋乙嘉把全村所有“五保户”都纳入新农村集中点,让他们都住上“小洋房”,享受周到服务。

蒋乙嘉付出的爱,是一种能量。这种能量,在拱市村的人与人之间互相传递着,互相激励着。如今的拱市村人,一扫过去的自卑和陋习,自信、自强、自豪灿烂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在花果飘香的来龙山下,有一座4000平方米的建筑,白墙青瓦,飞檐翘角,具有浓郁的川中民居风情,这是拱市村文体活动综合楼。这是蒋乙嘉耗时两年、花去700多万元自有资金,特意为村民修建的。

这里有图书室、文化室、电教室、书法室、留守儿童之家、村民健身室等等。这是村民过去没有见过的地方,这里是村民最喜欢去的地方。夜晚,灯火通明;节日,热闹非凡。村文书姜丰伦说:“有了这栋综合楼,村民们就生活得充实、阳光。”

如今的拱市村,麻将声变成了歌声、锣鼓声,“尖嘴婆”的嘴不再“尖”了,成了村艺术团骨干,村里的腰鼓队、秧歌队参加市县农村文艺调演,还得过大奖呢。

村里的超市、卫生室、民工培训中心等公共服务体系,为村民激越昂扬的生活添彩。

如今的拱市村,业兴、家富、人和、村美,让城里人羡慕。村民们的脸,就如同蒋乙嘉那张脸,随时都挂满笑。

2013年,蒋乙嘉被遂宁市评为“最美遂宁人”,拱市村被誉为“四川最美乡村”。

2016年3月,中国诗歌万里行的第一场采风活动,走进四川遂宁市蓬溪县常乐镇拱市村,举行创作基地揭牌仪式。这是中国新农村文化需求与中国高雅文学艺术的首次创举和对接。中国诗歌万里行采风团由著名诗人、中国作协诗歌委员会主任、中国诗歌万里行组委会常务副主任叶延滨、秘书长祁人以及李犁、周占林、洪烛、李自国、杨志学、北塔、赵智、王博生、梁建国、刘燕、唐诗、杨俊富组成,诗人们对于一个脱贫致富的乡村,将通过采风活动,用诗歌记录大美遂宁、诗画蓬溪美丽乡村的嬗变过程,为强国梦留下诗篇。

题记六——

乡亲们的信任,就是最高的奖赏

5月3日,风和日丽,拱市村满眼新绿,花灿山坡。

村部综合楼一楼,一个陈设简洁的房间,是蒋乙嘉的家。在这里,我见到一位文静、端庄、秀挺的东北女,她叫杨扉婷,是蒋乙嘉的爱人,毕业于师范大学。她一直关心着丈夫在拱市村的事业,当她看到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和众多网络媒体报道他在拱市村做出的惊人成绩时,为他的付出,也为自己这么多年忍受夫妻异地分居的苦寂和对丈夫的理解支持感到自豪而激动。如今,她也离开长春市,来到了拱市村。当她看到蒋乙嘉一手打造出来的这个如花的村子,真舍不得离开了。

谈起蒋乙嘉,她嫣然一笑:“其实,我一直都在说服他放弃乡村,过去还曾经以离婚为要挟,但都没动摇过他的信念。今天,反倒我被他动员到山沟里来了。”

说到这8年的日子,她脸色黯淡下来,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说:“这8年,蒋乙嘉与我和孩子在一起生活只有100多天,最多的一年也只有36天。他每回来一次,我都记在这本子上。”说着,她眼里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她说,当初,蒋乙嘉为了把那一千多万花在村民身上,还用上了军事策略,“化整为零”“蚂蚁搬家”,对付我那是一整套的,有勇有谋啊!

毕竟夫妻这么多年,我理解他。当年,他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才离开这块土地;如今,他为了改变土地的命运,又走回来。

她说,2013年春节,我和女儿盼他早日回家团聚,他却打来电话说,村里整治“小农水”,只能耍三天。我只好带着孩子来见他。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拱市村,一下子震撼了!长长的水泥路、蜿蜒的竹节堰、漫山遍野的果树、一幢幢新楼,可想,蒋乙嘉为此付出了多少艰辛!过去,我都错怪他了。

大假结束离开的那一天,那才叫“依依惜别”“情深似海”。送我走时,家家都送来咸鸭蛋、老腊肉及各类土特产,长长的队伍堵塞了村道,像是在送一个战斗英雄。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我只是一个普通妇女,也没为他们做什么事情,他们凭啥要对我这样好?我知道,他们对我的热情对我的爱,都是因为蒋乙嘉——是蒋乙嘉带领他们干出了幸福和美好,是蒋乙嘉和他们携手让村子开满鲜花、瓜果飘香……

时隔一年,我又来到拱市村,看到很多新变化。那天,天空飘着春雨,远山近水,朦朦胧胧。我到村部找蒋乙嘉,阅览室的管理人员往对门山坡一指,说,喏,那山上呢。我撑开雨伞,往山上走去。远远地,我看到烟雨朦胧的山坡地里,铺开着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有的在挥锄挖窝,有的蹲着双手扶泥栽树。他们或披雨衣或戴斗笠,还有一大部分人什么也没戴,就光着头淋着。我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上,找寻着那张熟悉的脸。这时,一个年逾八旬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进我的视线。老人从山的另一侧面翻越过来,他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手上还拿着一顶斗笠。老人走近一个蹲在地上栽树的大个子面前站住了,双手把斗笠扣在他头上。他突然站起身来,握住老人的手,他一定是在說感谢的话。他正是丈夫蒋乙嘉。我看清了他流淌着雨水和汗珠的脸。

蒋乙嘉,你好有魅力,就连八十多的老大爷都心甘情愿冒雨爬上山来给你送斗笠。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现在要让人信任好难啊!蒋乙嘉,有那么多人信你、爱你、跟你走,你花下我们那么多钱,舍去我们一家人的团聚,也值了。蒋乙嘉,乡亲们对你的信任,就是对你最高的奖赏!

她说,蒋乙嘉告诉我,当年他花了20多万元请北京、上海、重庆等地的5家规划设计公司,为拱市村做远景规划,把农业产业和乡村生态旅游提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现在,拱市村人都看到了“中国最美乡村”的蓝图,感觉到跟着蒋书记干,有干头,有奔头,他们过上了“让城里人羡慕的生活”。

现在,拱市村人都为自己能成为拱市村村民感到自豪。昨天,稻田里,有一个返乡务农年轻人在开插秧机,刚下到水里,他父亲就在一旁敲警钟:你娃要好好干,干不好还得回到城里去打工!

我很惊奇:现在要当个拱市村的农民还不容易了!

责任编辑 刘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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