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中药阿魏的“前世”与“今生”

郭婷婷，周亚平，党 文，孟楚人，周 地，陈 刚，李 宁

传统中药阿魏的“前世”与“今生”

郭婷婷，周亚平，党 文，孟楚人，周 地，陈 刚，李 宁*

沈阳药科大学中药学院，沈阳市中药药效物质研究与创新药开发重点实验室，辽宁 沈阳 110016

阿魏是一种传统的药用资源，在我国已有1300多年的药用历史，其味苦、辛，性温，具有消积化癥、散痞杀虫等功效。现代研究表明，阿魏中特征性成分主要为倍半萜类、香豆素类、挥发油类等，具有抗炎、抗肿瘤、抗氧化等多种药理活性。近年来，由于环境恶化、过度开采等原因，阿魏野生资源濒临灭绝，市场上阿魏伪品、次品滥用情况时有发生。通过系统查阅文献，结合本课题组的研究工作，对阿魏进行本草考证，总结阿魏属药用植物药效物质基础和药理活性的研究进展，探索传统中药阿魏的质量控制方法、新用途和中药创新药研究方向，对其合理化利用提供新的思路。

阿魏；本草考证；药效物质；质量控制；资源合理利用

阿魏是伞形科（Umbelliferae）阿魏属L.植物分泌的油胶树脂的总称，在我国药用历史悠久。阿魏在历代本草著作中多有记载，始记于唐代《新修本草》，具有重要的药用价值，主要用于治疗胃肠道疾病、肿块、各种癌症，在我国新疆地区被广泛用于斑秃、恶性炎症瘫痪、虫牙等疾病的治疗[1-2]。1953年以前，我国药用阿魏都依赖于进口，源于伊朗、阿富汗等国[3]。1958年，沈观冕先生在我国新疆地区发现并鉴定了新疆阿魏，确定其拉丁名为K. M. Shen，为我国特有品种（图1），产量高且质量好，并于1977年开始收录于《中国药典》，作为正品阿魏的原药材来源[3]。《中国药典》2020年版中收录的阿魏来源为新疆阿魏和阜康阿魏K. M. Shen的树脂，具有消积化癥、散痞杀虫等功效[4]。

A-植物 B-根 C-树脂 A、B来源于《中国植物志》

阿魏属植物一共有150余种，主要分布在欧洲南部、地中海地区和非洲北部，伊朗、阿富汗、前苏联的中亚地区和西伯利亚地区以及印度、巴基斯坦等地也有分布。我国阿魏属植物有26种1变种，其中20种产自新疆。据记载，仅5种具有浓烈葱蒜样臭味的臭阿魏可供药用[5]。野生阿魏是多年生草本植物，8年才能开1次花结1次果，种子发芽率仅为0.3%，多生长在荒漠并带砾石的黏质土中，或生长于沙漠边缘地区，有黏质土壤的冲沟边[5]。近年来由于环境恶化、不合理的滥采滥挖以及牧区牧民过度放牧等原因，野生阿魏资源濒临灭绝，市场上伪品次品滥用情况严重[6]。如何解决阿魏的资源不足、现代药用价值挖掘不充分的问题是阿魏研究的热点和难点。本课题组围绕阿魏的药效物质基础、质量控制方法、新的药用价值和作用机制、特征药效成分组合实现资源化学替代等方面展开了系统的研究。本文对阿魏进行本草考证，综述阿魏属药用植物药效物质基础和药理活性的研究进展，探索传统中药阿魏的新用途、质量控制方法和中药创新药研究方向，对其合理化利用提供新的思路。

1 阿魏的本草考证

1.1 原植物考证

阿魏，别名阿虞、形虞、央匮、哈昔泥、五彩魏、臭阿魏和魏去疾等[7-9]。阿魏始载于唐代的《新修本草》，描述阿魏“生西蕃及昆仑，苗、叶、根、茎酷似白芷”，归于草部[10]。说明记载中的阿魏苗、叶、根、茎的形态与白芷非常相似，而白芷为伞形科多年生草本植物。《中国药典》2020年版中记载阿魏是伞形科阿魏属多年生草本植物，与《新修本草》中记载的有关原植物描述一致。

宋代唐慎微在《证类本草》[11]中如段成式《酉阳杂俎》云：“阿魏木，生波斯国，呼为阿虞。木长八、九尺，皮色青黄。三月生叶，似鼠耳，无花实。断其枝，汁出如饴，久乃坚凝，名阿魏”。《中国药典》2020年版中收录的阿魏的采收方式“春末夏初盛花期至初果期，分次由茎上部往下斜割，收集渗出的乳状树脂，阴干”，这与《证类本草》中记载的“断其枝，汁出如饴，久乃坚凝，名阿魏”相符。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7]中也记载道阿魏“生石昆仑国，是木津液，如桃胶状”。但此时李时珍却将阿魏由草部移入木部。清朝张秉成在《本草便读》[12]中写道“一云是树脂，一云是草根煎成，未知孰是”。可以发现历代本草中关于阿魏原植物是草本植物还是木本植物的记载并不一致（图2）。

A-《证类本草》[11] B-《本草便读》[12] C-《植物名实图考校释》[13] D-《本草蒙筌》[14] E-《本草原始》[15] F-《御制本草品汇精要》[16]

沈观冕[17]指出《新修本草》中并未对阿魏原植物进行附图，后代历代作者对原植物的附图参考来源无从考证，因此不能作为鉴别阿魏原植物的依据。清朝时期《本草便读》中阿魏的附图与民国时期《中国植物图鉴》中阿魏的附图一致，而后者记载阿魏为多年生草本植物，植物学名为L.。虽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根据阿魏形态的高矮将阿魏分为草本和木本2种，但是其实他们均为多年生的草本植物。

1.2 性味归经考证

1.2.1 性味考证 关于阿魏“味”的记载，历代本草均描述为“辛”。其“性”在大多数本草中为“平”，少量本草中记载阿魏性“温”“微热”或“热”。如《本草述钩元》《本草便读》中记载阿魏性温；《本草蒙筌》《雷公炮制药性解》中记载阿魏性微热；仅《本草新编》中记载阿魏性热。《本草从新》记载阿魏有毒，但未说明有何毒及其毒性的大小，其他本草均记载阿魏无毒。

历代本草记载中，阿魏入脾、胃经，与《中国药典》2020年版所记录的一致。此外，《本草新编》中记载阿魏可入大肠经；《中华药海》记载阿魏也可入肝经[9]。

1.2.2 功效考证 自唐代《新修本草》起，阿魏功效记载为“主杀诸小虫，去臭气，破症积，下恶气，除邪鬼蛊毒”。后世本草多按此进行记载。五代李珣在《海药本草》中记载，阿魏“善主于风邪鬼注，并心腹中冷服饵”。李时珍于《本草纲目》中提到阿魏可以“消肉积，杀小虫，故能解毒辟邪，治疟、痢、疳、劳、尸注、冷痛诸症”，首次提到阿魏可治疗疟疾的功效。明代陈嘉谟在《本草蒙筌》中补充道，使用阿魏后“传尸可灭”，这里的传尸也称尸疰，多指具有传染性和病程长的慢性病。然清代陈士铎在《本草新编》中记载阿魏“乃消毒攻邪之物，宜于外治，而不宜于内治者也”。清代张秉成在《本草便读》中记载道“阿魏可以解蕈菜、自死牛马肉之毒”。

1.3 真伪考证

明朝《本草纲目》中记载，谚云“黄芩无假，阿魏无真”，以其多伪也[7]。刘纯诗云“阿魏无真却有真，臭而止臭乃为珍”[9]。市场上，关于阿魏的伪品，在历代本草中也有所记载。如《本草备要》《本草从新》中都写道“人多以胡蒜白赝之”。《雷公炮制药性解》中云“今市家多煎蒜白假充，不可不辨”。《证类本草》中按萧炳云“今人日煎蒜白为假者，真者极臭，而去臭为奇物”。《本草新编》中记载道“阿魏以臭者为佳，无臭气者皆假。然亦有臭者不可用，乃取蒜捣为汁而乱人者也”。由此可见，阿魏的伪品多为蒜白或“取蒜捣为汁”。

《中华药海》中记录《雷公炮炙论》中雷公对阿魏真伪的检验，“凡使，多有讹伪。第一验，将半铢安于熟铜器中，一宿至明，沾阿魏处，白如银，永无赤色；第二验，将一铢置于五斗草自然汁中，一夜至明，鲜血色；第三验，将一铢安于柚树上，树立干便是真”。后代所著本草中多按《雷公炮炙论》所记载的3法对阿魏进行真伪辨别。除此之外，清朝陈士铎在《本草新编》中记载了另外1种阿魏真伪辨别之法“臭阿魏投之水中，半沉半浮者上也，浮者次之，沉者假物，而不堪入药也”。故，对于阿魏而言，“臭而止臭者乃为真”且“真者极臭”。

除了伪品较多外，真品阿魏本身也存在优劣之分。《唐本草》中记载“捣根汁，日煎作饼者为上，截根穿曝干者为次”。《海药本草》中按《广志》云“其色黑者不堪，其状黄散者为上”。由此可见，阿魏入药乃为块状，且颜色黄色为正品，颜色发黑者则为劣品。这与《中国药典》2020年版所记录的关于正品阿魏性状的描述“本品呈不规则的块状和脂膏状。颜色深浅不一，表面蜡黄色至棕黄色。块状者体轻，质地似蜡，断面稍有孔隙；新鲜切面颜色较浅，放置后色渐深。脂膏状者黏稠，灰白色”非常相近。

历代本草中有关阿魏正品、次品、伪品的考证见表1。

2 阿魏的应用现状

在现代应用中，阿魏主要用于治疗胃肠道疾病、肿块、多种癌症，也用于传染病的防治，常常以丸散剂或膏药的形式给药。

阿魏丸由阿魏、雄黄、黄蜡3味药组成，可治疗各种胃肠道疾病，如慢性胃肠病、顽固性腹泻、急性或慢性痢疾，也用于治疗疟疾、预防传染病[22-24]。香砂阿魏丸治疗肠道食积气滞所致的功能性腹胀，且属于实证病例，效果显著[25]。阿魏消积膏外敷用于消除肿块[26]。另外，朱良春先生在临床上对具有腹部癥块（包括肝脾肿大、良性肿块）的患者施治时提出，阿魏内服结合外用，能够显著提高破癥的作用[27]。杨建中先生使用阿魏消坚膏外敷治疗红肿坚块[28]。经阿魏散痞膏外敷治疗的肝硬化患者，肝纤维化标志物含量降低，肝功能得到改善[29]。阿魏化痞膏外用贴于患者病灶或穴位，能够有效缓解或消除癌症患者的临床症状，减轻患者的痛苦，延长患者的寿命，适用于胃癌、肝癌、肺癌、宫颈癌、卵巢癌等多种早、中期癌症患者[30]。此外，单用阿魏制成膏药外用，也可以用于百日咳的治疗和麻疹的预防[31-32]。

表1 历代本草中阿魏的伪品及真伪鉴别方法考证

3 阿魏属药用植物的药效物质基础及药理活性

阿魏属植物含有多种特征性的化学成分类群，包括香豆素类、倍半萜类、含硫类化合物和芳香类化合物等（图3）。阿魏属不同种植物中特征性成分类群分布不同，如新疆阿魏、圆锥茎阿魏和大果阿魏的主要化学成分类型是伞型花内酯型倍半萜香豆素；多伞阿魏和阜康阿魏主要的化学成分类型是异戊烯基取代呋喃香豆素型的倍半萜香豆素、倍半萜色酮以及倍半萜苯乙酮类化合物；准噶尔阿魏和中亚阿魏中的主要化学成分类型则是胡萝卜烷型倍半萜类化合物[33]。其中，倍半萜香豆素是阿魏属植物最主要的成分类群，存在于该属多种植物中，并且具有抗炎、抗肿瘤、抗溃疡、杀虫等广泛的药理活性[34-35]。近年来，本课题组一直专注于阿魏属药用植物中的活性倍半萜香豆素类成分的研究，从新疆阿魏中鉴定伞形花内酯型倍半萜香豆素类成分60余种（占该类型化合物的50%），并首次发现其具有显著的体内、外抗神经炎症活性，是潜在的神经退行性疾病治疗药物。对活性显著的kellerin、fekrynol、ferusingensine G等天然倍半萜香豆素类化合物进行了系统的药效评价和作用机制研究[36-40]。

近年来，对阿魏属植物大量的药理学研究表明，该属植物的总提物和部分单体化合物具有显著的抗炎、抗肿瘤、抑菌抗病毒、杀虫、抗溃疡、抗氧化等多种药理活性[41]。

邢亚超等[34]、Amalraj等[42]、Zhou等[43]分别对阿魏属植物的化学成分和药理活性进行了综述（图3）。本文在前人综述的基础上，将近5年内阿魏属药用植物的特征性药效物质成分群、相关药理活性研究以及本课题组的最新研究进展进行总结。

图3 2017年以前阿魏属植物化学成分(A) 和药理活性(B) 的研究情况

3.1 阿魏属药用植物的药效物质基础

3.1.1 香豆素类 香豆素类化合物是阿魏属植物中最早分离鉴定出来的，也是最为常见的成分[34]。香豆素母核以伞形花内酯型最为常见，亦有呋喃型香豆素类型，并且常与萜类结构形成不同类型的衍生物，如单萜香豆素、倍半萜香豆素，其中以倍半萜香豆素类化合物最为常见[35]。近5年新报道的香豆素类化合物见图4，化合物名称及植物来源见表2。

图4 近5年阿魏属植物中分离的香豆素类成分的化学结构

表2 阿魏属植物中香豆素类成分及植物来源

3.1.2 倍半萜类 倍半萜类化合物是阿魏属植物的另一大特征性成分，以胡萝卜烷型的倍半萜母核最为常见。此外，该类化合物亦常与色酮、苯丙素类化合物相连接，形成倍半萜-色酮、倍半萜-苯丙素类衍生物。近5年阿魏属植物中分离的倍半萜类化合物见图5，化合物名称及植物来源见表3。

3.1.3 含硫类化合物 含硫类化合物也是阿魏属药用植物的特征性成分，是新疆阿魏、阜康阿魏、圆锥茎阿魏Korov等臭阿魏的臭味来源。近5年阿魏属植物中分离的含硫类化合物共9个，其化学结构见图6，化合物名称及植物来源见表4。

图5 近5年阿魏属植物中分离的倍半萜类成分的化学结构

表3 阿魏属植物中倍半萜类成分及植物来源

图6 阿魏属植物中含硫类成分的化学结构

表4 阿魏属植物中含硫类成分及植物来源

3.1.4 其他成分 阿魏属植物中除了以上3类特征性的活性成分外，Wang等[48]在新疆阿魏中新分离得到2个苯丙素类化合物sinkiangenone C（40）和sinkiangenone D（41）。其结构见图7。

图7 阿魏属植物中其他类成分的化学结构

3.2 阿魏属植物的药理活性

近5年来，学者对阿魏属药用植物提取物和活性单体化合物相关的抗神经炎症、免疫调节、抗肿瘤、抑菌、抗病毒和抗氧化等相关的药理活性和作用机制均有了进一步的深入研究。在抗神经炎症和免疫调节作用中，丝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togen-activated protein kinases，MAPKs）信号通路是阿魏属植物提取物和活性单体化合物发挥作用的一种主要信号通路。此外，壮阳和改善坐骨神经损伤作用为近年来阿魏属植物新发现的2种药理活性。

3.2.1 抗神经炎症 新疆阿魏树脂中含量较高的活性倍半萜香豆素kellerin（42，图8）能够减轻双侧颈总动脉闭塞型（bilateral common carotid artery occlusion，BCCAO）小鼠的认知障碍，减少神经元丢失，抑制小胶质细胞的活化，并促进小胶质细胞由促炎M1表型转化为抗炎M2表型[39]。此外，在大脑中动脉缺血再灌注（middle cerebral artery occlusion，MCAO）大鼠模型中，kellerin能显著改善MCAO模型大鼠的神经预后，减小脑梗死面积和脑水肿，减轻神经元损伤，抑制小胶质细胞的过度活化。在体外研究中，kellerin通过抑制小胶质细胞的活化来保护神经元细胞免受损伤[40]。

新疆阿魏中分离鉴定的ferusingensine G（12）、fekrynol（43）系列倍半萜香豆素多能不同程度地抑制脂多糖（lipopolysaccharide，LPS）诱导的小胶质细胞BV-2过度活化[37]。分子对接显示，ferusingensine G能通过作用于Toll样受体4/髓样分化蛋白2（Toll-like receptor 4/myeloid differentiation protein 2，TLR4/MD2）和诱导型一氧化氮合酶（inducible nitric oxide synthase，iNOS），进而发挥神经炎症抑制活性[37]。联合网络药理学和计算机辅助药物设计方法，发现MAPKs信号通路和Toll样受体信号通路是倍半萜香豆素发挥神经炎症抑制作用的关键的信号通路，TLR4-MD2和Kirsten大鼠肉瘤病毒癌基因同源物（Kirsten ratsarcoma viral oncogene homolog，K-RAS）是2个核心靶点蛋白[53]。

3.2.2 免疫调节 ethyl ferulate（44）能够通过抑制核因子κB（nuclear factor kappa-B，NF-κB）通路和激活核因子E2相关因子2/Ι型血红素氧合酶（nuclear factor erythroid-2 related factor 2/hemeoxygenase-1，Nrf2/HO-1）抑制LPS刺激的小鼠巨噬细胞RAW 264.7中炎症因子的表达，且在LPS诱导的急性肺损伤小鼠模型中，ethyl ferulate预处理小鼠可以防止LPS诱导的肺组织病理改变和促炎细胞因子的产生[54]。研究显示L.提取物对II型辅助性T细胞（type 2 T helper cells，Th2）活性有较高的抑制作用，可作为一种用于过敏性疾病、哮喘、癌症等Th2活性增强疾病的治疗药物[55]。从Boiss.中分离的1种阿拉伯半乳糖能够通过NF-κB和MAPKs信号通路诱导人恶性非霍奇金淋巴瘤患者的自然杀伤NK-92细胞和RAW264.7细胞中肿瘤坏死因子-α等炎症因子的表达，进而增强人体免疫功能[56]。

3.2.3 抗肿瘤 近年来，药理学研究表明，阿魏属多种植物的总提物或不同极性部位对胃癌、结肠癌等胃肠道相关肿瘤具有不同程度的抑制作用。如多伞阿魏(Steudel) Korovin氯仿部位能显著抑制人胃癌MGC-803细胞皮下异位移植瘤的生长，其作用机制可能与下调mRNA表达水平，上调凋亡相关蛋白Bcl2-相关X的蛋白质（Bcl2-associated X，Bax）、胱天蛋白酶-3（Caspase-3）和Caspase-9等表达水平有关[57]。托里阿魏Korovin、新疆阿魏、大果阿魏Boissier、阜康阿魏、圆锥茎阿魏的不同极性部位（乙醇提取物及石油醚、二氯甲烷、醋酸乙酯、水饱和正丁醇、水部位）均对人胃癌SGC-7901细胞产生增殖抑制作用；托里阿魏、新疆阿魏、大果阿魏的乙醇提取物抑制作用较好，半数抑制浓度（half maximal inhibitory concentration，IC50）值分别为26.06、42.27、28.31 mg/L；其中抑制作用较强的部位多集中于石油醚、二氯甲烷、醋酸乙酯部位，水饱和正丁醇和水提部位抑制作用较差。大果阿魏乙醇提取物部位对SGC-7901细胞有较明显的促凋亡作用[58]。准噶尔阿魏Pallas ex Sprengel挥发油对SGC-7901细胞增殖抑制作用强；且对SGC-7901细胞有较好地促进凋亡作用和细胞周期阻滞作用[59]。新疆阿魏醋酸乙酯部位对人结肠癌Caco-2细胞、鼠源性结肠癌CT-26.WT细胞具有一定的抑制作用；对CT-26.WT原位移植瘤模型小鼠也表现出抑瘤作用，而且可以显著提高小鼠自身的细胞免疫能力和体液免疫能力[60-64]。

此外，有关阿魏属中特征性的部分倍半萜香豆素、倍半萜类单体化合物的抗肿瘤活性研究也取得了一定进展。与正常人真皮成纤维HDF细胞相比，ferutinin（45）可选择性地降低乳腺癌MCF-7细胞株的活力，并诱导MCF-7细胞凋亡，是一个潜在的靶向乳腺癌治疗的候选分子[65]。在胃癌AGS和BGC-823细胞中，umbelliprenin（46）具有抗迁移作用，靶向Wnt信号通路，并且在BGC-823异种移植体内模型中表现出良好的安全性，是一种很有潜力的治疗胃癌的候选药物[66]。大量文献报道，galbanic acid（GBA，47）能够通过抑制P-糖蛋白活性、诱导DNA损伤和细胞凋亡等不同途径对多种不同肿瘤细胞产生抗肿瘤作用[67-68]。Ahmadi等[67]通过循环伏安法（cyclic voltammetry，CV）、微分脉冲伏安法（differential pulse voltammetry，DPV）、紫外-可见吸收光谱（ultraviolet visible pectrophptometer，UV-Vis）、傅里叶变换红外光谱（fourier transform infrared，FT-IR）等多种实验进一步证明GBA通过DNA沟槽的部分插入方式与DNA相互作用，并通过范德华和静电相互作用形成复合物进而与ct-DNA结合，诱导DNA损伤发挥抗肿瘤作用。然而，GBA作为一种脂溶性倍半萜香豆素，其水溶性较差，生物利用度有限。GBA脂质体可以克服GBA低溶解度和生物利用度的缺点，并改善了GBA的释放[68]。在BALB/c结肠癌小鼠中，GBA脂质体与聚乙二醇脂质体阿霉素联合治疗可以提高其抗肿瘤疗效[68]。在另外一项研究中，姜黄素与GBA联合使用，可以增强GBA诱导的细胞自噬，抑制丝氨酸/ 苏氨酸蛋白激酶/雷帕霉素靶蛋白信号通路的磷酸化，从而增强GBA抗非小细胞肺癌的活性[69]。

3.2.4 抑菌、抗病毒(Boiss.)不同部位（花冠、果实、根）中提取的挥发油对芽孢杆菌克雷伯杆菌痢疾志贺氏菌和甲型副伤寒沙门菌-A-A型等菌株均表现出较强的抑菌活性，可作为食品和制药行业天然来源的香料和防腐剂[70]。farnesiferol C（48）具有一定的抗人体免疫缺损病毒1型（human immunodeficiency virus-1，HIV-1）活性（IC50为30 μmol/L），是一种潜在的天然来源的抗HIV药物[71]。

75、150、300 μL/mLBoiss.挥发油在原头节中能够分别诱导24.3%、35.3%、48.3% Caspase-3酶的激活，从而发挥抗菌作用[72]。

3.2.5 抗溃疡 大果阿魏石油醚提取物具有显著的保护大鼠乙酸性胃黏膜损伤的作用，以高剂量组1.0 g/kg的保护作用最为明显，其作用机制可能与大果阿魏石油醚提取物提高胃黏膜的抗氧化能力和超氧化物歧化酶活力，降低丙二醛含量，加快胃黏膜的增殖与修复有关[73]。

3.2.6 抗氧化 首次从分离得到的一类水溶性多糖fucoidan（质量分数为3.07%），在大鼠肝癌FaO细胞和人肠道冠状病毒HECV细胞等表现出良好的自由基清除活性和抗氧化活性[74]。Regel & SchmalhKorovin(Regel & Schmalh.) Koso-Pol.KorovinKorovin和(Schrenk ex Fisch., C.A.Mey. & Avé-Lall.) Trautv.植物中提取出的挥发油在体外抗氧化活性评价中具有显著的抗氧化活性[75]。

3.2.7 其他 除了以上被报道的活性，阿魏属植物的提取物以及单体化合物也被报道具有降低血压、抑制乙酰胆碱酯酶活性、壮阳和改善坐骨神经损伤等多种药理活性。

kamonolol acetate（49）对乙酰胆碱酯酶具有一定的抑制活性（IC50为63.9 μmol/L），分子对接和动力学模拟的结果表明kamonolol acetate能够同时与乙酰胆碱酯酶的催化和周围阴离子位点结合，是乙酰胆碱酯酶的潜在抑制剂[76]。单次单剂量25 mg/kg umbelliprenin（46）对大鼠高脂性高血压有明显的降压作用[77]。Korovin根及倍半萜香豆素类化合物feselol（50）和samarcandin（51）能显著改善雄性大鼠的性行为，具有潜在的壮阳作用[78]。神经损伤的小鼠模型服用Linn.后，有助于坐骨神经损伤后感觉和运动功能的恢复[79]。

近5年阿魏属植物报道的活性成分见图8。

图8 近5年阿魏属植物报道的活性成分的化学结构

4 阿魏资源不足的严峻形势与应对策略

4.1 资源严重不足的现状

新疆阿魏是我国特有的阿魏品种，也是新疆分布的阿魏品种中的主流品种[80]。新疆阿魏主要生长在新疆伊宁县白石墩阿魏滩上，解放初期，在该地区分布的新疆阿魏将近30 km2[80]。但是1995年以后，当敬松等[81]学者走访阿魏滩时，已经几乎找不到新疆阿魏的踪迹了，仅在伊宁县白石墩东北方向的一条山沟里发现一片正在生长的新疆阿魏，却由于不正当的开荒、采集而濒临绝迹。实际上自从1977年新疆阿魏作为正品阿魏药材使用后，其原植物就遭到了破坏[82]。虽然新疆阿魏已被列为国家三级重点保护濒危植物，是我国二级保护重要野生药材物种，但是由于实际保护落实不到位，新疆阿魏的资源面积还在锐减，已经处于濒危状态[81-82]。

4.2 市场和临床应用上伪品和次品较多

俗话说“黄芩无假，阿魏无真”，指出阿魏珍贵的同时，也表明阿魏伪品较多。阿魏过去一直依赖进口，国内阿魏原植物濒临灭绝，市场上阿魏资源紧缺，时有伪品冒充。真品阿魏为大小不一的块状，外表暗黄色或黑棕色，随着储藏时间的增加会变成红棕色。新鲜采集的阿魏因其断面为乳白色或浅黄棕色，或红棕色交错相间，又被成为“五彩阿魏”[83]。阿魏以浓烈的葱蒜样恶臭而闻名，伪品常使用葱属植物的鳞茎加工来冒充，但臭味却不够浓烈[83]。此外，次品阿魏经常会加入大量淀粉，在理化鉴别时加入稀碘液呈现蓝紫色；用显微镜观察时，也能检出大量淀粉粒的存在，而正品阿魏中并不含有淀粉粒[84-85]。真品阿魏加水研磨后，是白色乳状液体[83]。市场上的伪品阿魏也常掺入泥沙，在加水研磨后出现土黄色浑浊液体，并含有不溶性沙粒状沉淀物[85]。

4.3 质量控制标准的现状和改进

《中国药典》2020年版中对阿魏的质量控制是对阿魏酸进行检识，对水分、总灰分、浸出物、挥发油进行测定[4]。文献报道，气相色谱-质谱联用（GC-MS）、高效液相色谱（HPLC）、指纹图谱等多种方法也应用于阿魏中挥发油、多糖等成分的分析检测[59,86-87]。现行的质量控制标准研究尚没有针对阿魏属特征药效物质倍半萜类和倍半萜香豆素开展的相关工作。

阿魏中倍半萜类和倍半萜香豆素类化合物含量丰富、结构多样，具有多种药理活性，本课题组前期研究中，利用超高效液相色谱-四级杆-飞行时间串联质谱（UPLC-Q/TOF-MS）技术对这些特征性成分进行系统全面的检识，发现了区别道地阿魏和市售伪品、次品阿魏的差异性标志物，有助于建立准确快速、具有专属性的阿魏质量控制方法。此外，基于对阿魏功效的深入挖掘和拓展，可以进一步针对阿魏不同功效对应的物质基础，建立更加个性化的质量控制方法。如以阿魏抗神经炎症活性为导向，可制订关于kellerin等关键活性倍半萜香豆素的含量限度，能更科学、有效地保证其临床疗效。

4.4 应对策略

4.4.1 规范采集加工方法 由于阿魏要8年才能开1次花结1次果，而药材又是在开花结果前采收。如果在开花前将成片的阿魏茎枝全部砍断，将导致种子无法自然落到地上，带来绝种的风险[5]。因此，阿魏的采集要合理规范，采集时要将2 cm的抽茎植株全部留下，将茎粗壮的稠密之地5 m2范围内留一个大的植株，以供留种之用[5]。

4.4.2 开展人工种植 针对阿魏的生态学特征、自然分布区域选择适合的地点，建立人工种植基地，既是对该物种进行保护的一种有力措施，也是促进该物种可持续繁衍的最佳途径。

我国传统药用的臭阿魏仅分布在新疆地区，新疆伊宁县白石墩的阿魏滩就是我国药用阿魏的重要产区。阿魏滩不仅分布有大量的新疆阿魏，也分布有少量的阜康阿魏[88]。据文献报道，5种药用臭阿魏多喜欢生长在戈壁滩或荒地上[89]。其中，新疆阿魏和阜康阿魏的生长地多为黏质土壤。虽然独特的生存环境致使阿魏人工种植需要一定区域性，但是新疆阿魏的遗传多样性研究表明其并未表现出濒危特性，对环境变化的适应能力很强[81]。对于新疆阿魏而言，选择海拔在1000～1300 m的北疆地区，保障土壤pH值在7.0～8.5，年平均气温在12.2 ℃，同时提供充足的水源，将有利于该植物的人工种植[90]。综合考虑各种因素，新疆伊犁哈萨克自治州伊宁县、尼勒克县境内的天山山脉山地等生态环境是新疆阿魏保育和人工种植最适宜的地方[91]。

此外，由于阿魏是多年生短命植物，只有在第8年时才能开花结果并进行药材采集，而且种子发芽率极低。因此，每年对阿魏种植地进行人工补播阿魏种子，保障种植阿魏的成活率和每年药用阿魏的产量。

人工种植既能够缓解仅靠天然野生阿魏长久地为制药工业提供原料的压力，也能够促进新疆阿魏和阜康阿魏的可持续繁殖。

4.4.3 使用替代品 基于种属植物的亲缘性，寻找功效相近的植物作为新疆阿魏或阜康阿魏的替代品可缓解部分资源不足的问题。如较少被人们采集的圆锥茎阿魏同属于具有葱蒜样臭味的臭阿魏。随着对阿魏属药效物质基础研究的不断深入，基于植物化学成分类群分布的相似性，寻找药用阿魏的代替品是一种新方向。

在临床上使用时，使用具有相同功效的其他中药进行替代。如治疗癥瘕结核时，内服可换用三棱、地鳖虫、凌霄花等，外用可换用冰片、樟脑、麝香等；外用治疗瘰疬痰核（未溃者）时，可换用半夏、松香和天南星等[92]。

4.4.4 非药用部位资源的利用 传统药用阿魏为植物分泌的树脂，新疆地区也有直接将阿魏根作为药用部位。但是对于收集树脂之后切割的茎枝未见开发利用。应该加大对地上非药用部位的植物化学研究，提高植物的合理化利用。

4.4.5 利用特征性活性成分组代替原药材 中药活性组分是中药中含有的能够产生一定临床疗效的化学成分的总称，单味药中有效组分组成或比例不同，产生药理效应亦不同，通过改变单味药中有效组分的比例以增强、扩展疗效可从中筛选出药效优良的现代新药[93-94]。阿魏属药用植物具有显著的化学成分类群，基于对植物特征药效物质群的研究，可使用以下2种方法寻找能够代替原植物入药的活性组分。（1）利用中药指纹图谱-活性双导向，找到阿魏中高含量的活性成分。按照中药指纹图谱提示的各药效成分之间的含量多少来配比，进行体内外活性验证，找到能够代替阿魏相应功效的配伍使用的有效成分。（2）通过代谢组学的方法，找到阿魏中药物代谢动力学/药物效应动力学标志性成分，作为阿魏配伍组分的依据。本课题组前期研究发现，新疆阿魏提取物及其富含的倍半萜香豆素类化合物均具有显著抑制神经炎症的作用。将kellerin、fekrynol等有效成分或有效成分的体内代谢物按照不同比例配比，探讨配伍后组分能否代替新疆阿魏发挥神经炎症抑制作用，对阿魏创新药的开发和保护阿魏自然资源具有重要意义。

5 结语

阿魏是我国的一种传统中药，应用历史悠久，临床上常用于胃肠道相关疾病、肿瘤、传染病的防治，但面临着资源濒危的风险。本文对阿魏历代本草进行了考证，对现代临床应用进行了总结，对阿魏属药用植物药效物质基础和药理活性的研究进展进行了整理。此外，对阿魏现有资源问题进行了分析，并提出了相应的可行性解决方案。结果发现，阿魏自《唐本草》以来，就是一味珍稀的中药，在汉族、维族使用广泛，对于消除食积肉积、杀寄生虫、防治传染病、治疗癌症方面有着独特的功效。现代植物化学和药理学研究表明，阿魏属植物含有香豆素类、倍半萜类、含硫类、芳香类以及其他类型的化合物，具有抗炎、抗肿瘤、抗氧化、抑菌、抗病毒和杀虫等药理活性。在近5年的研究中，新发现阿魏也具有壮阳和改善坐骨神经损伤的药理活性。

本文通过对文献调研发现新疆仍是阿魏分布的主要产区。但是近年来，随着环境恶化，新疆阿魏、阜康阿魏等阿魏原植物的不合理采收、过度放牧等原因，使得阿魏资源濒临灭绝。此外，市场上阿魏价格昂贵，偶尔出现葱属鳞茎来冒充阿魏、在阿魏中掺入淀粉和黄沙的情况。就目前的情况，必须对阿魏资源进行保护，规范阿魏原植物的采集加工方法，并开展人工种植；寻找阿魏可使用替代品、增加对阿魏非药用部位资源的利用；同时利用特征性活性成分组代替原药材的使用。此外，也要制定相应的质量控制标准，从而保障人民群众的用药需求和用药安全。

利益冲突 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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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existence” and “present life”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GUO Ting-ting, ZHOU Ya-ping, DANG Wen, MENG Chu-ren, ZHOU Di, CHEN Gang, LI Ning

Key Laboratory for TCM Material Basis Study and Innovative Drug Development of Shenyang City, School of Chinese Materia Medica, Shenyang Pharmaceutical University, Shenyang 110016, China

Awei () is a traditional medicinal resource in China, which has a medicinal history more than 1300 years. It has spicy and pungent taste with warm nature, and has the effects of eliminating indigestion, dissipating mass and killing insects. Modern studies have shown that the characteristic components ofcontain sesquiterpenes, coumarins, and volatile oils, with many pharmacological activities like anti-inflammation, antitumor, and anti-oxidation. In recent years, due to environmental degradation and excessive exploitation, the wild resources ofare on the verge of extinction. And, there is a serious abuse of counterfeit and defective products ofin the market. In this paper, through the systematic literature review, combined with research work of the research group, the herbal textual research ofwas conducted, and research progress on effective materials and pharmacological activities ofwere summarized. Meanwhile, the new use, quality control methods and innovative Chinese medicine research direction ofwere also explored, in order to provide some new ideas for its rational utilization.

; herbal textual research; effective materials;quality control; rational utilization of resource

R281.3

A

0253 - 2670(2021)17 - 5401 - 13

10.7501/j.issn.0253-2670.2021.17.032

2021-07-15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U1903122）；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81872768）；兴辽英才人才计划项目（XLYC1807118）；沈阳药科大学药品监管科学研究院专项基金资助项目（2021jgkx010）

郭婷婷（1994—），女，博士，研究方向为天然药物化学。E-mail: 18835170711@163.com

李 宁，沈阳药科大学64期中药学专业校友，教授，沈阳药科大学中药学院副院长，天然药物化学学科主席，基于靶点的药物设计与研究教育部重点实验室副主任，入选“兴辽英才计划”青年拔尖人才、辽宁省百人层次。先后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7项，获授权发明专利22项，曾获中国药学会施维雅化学奖、辽宁省科技进步奖、辽宁省自然科学成果奖等奖项，主要从事中药、天然药物药效物质基础和质量控制的研究。Tel: (024)43520739 E-mail: liningsypharm@163.com

[责任编辑 崔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