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尼勒克（外一首）

松龄

在尼勒克

被群山环抱着的婴儿

你不经意的抬头纹

是大山的褶皱

你黑黑的眼睛

流淌在喀什河的柔波里

裙裾上镶着花边

是唐布拉的百里画廊

我无法像你大隐，隐于市

我有一颗世俗的心，滚烫

霓虹灯般闪烁

总在红尘里破绽百出

我只能小隐

在自己摊开的山水里

像一个被城市放逐的人

很多年，一个人住在天山

与牛羊为邻，以花草为伴

枕着喀什河的波涛入眠

一只陌生云雀的叫声

也能把我引上星空

山水是我的圣经

只有文字像黑色的蝙蝠

穿过夜色的密林

抚慰我衰老的灵魂

草原呢，草原辽阔

足以放牧我牛羊般的孤独

你不要到赛里木湖畔寻觅

也不要到伊犁将军府里报警

那里已关闭多年

我是在八卦城里走失的

我在伊犁塔什瑞克果园里

啃过一枚被青虫蛀过的苹果

在汉人街的巴扎上

买过一把带皮套的英吉莎小刀

在伊犁河畔眺望过一次夕阳

看见过秋水长天

却从未见过落霞与孤鹜

我最多只能忆起这些

如果你按图所骥

肯定也找不到我

我是一个远离了江湖的人

孟布拉克大桥

像一只硕大的铁鸟

横越过河面

她有鸟的姿态

飞翔的欲望

特克斯河汩汩流淌

浅灰色的容颜

像暮色里歸来的牧人，静默无语

死去的羊群在春天复活

从一张张喀拉峻的古岩画里

一团白色的生灵

踩着冰凉的大地

在乌孙古道上逆行

眸子里却透着上帝般温柔的光芒

又仿佛浪花涌过桥面

在漂泊的河水里

寂静地奔向远方

不可获知的命运，梦一般

消失在八卦城里

我扶着大桥的铁栏杆

张望了许久

看见了绯红的落霞

却没有看见孤鹜

更没有看见

落霞与孤鹜齐飞的影子

仿佛在秋水长天里

一对失散多年的人

永远无法见面

此刻，我更像一只孤鹜

很多年都在寻找

能够齐飞的那片落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