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莫斯科公国崛起的原因

黄超然

【摘要】 莫斯科公国的崛起于罗斯统一的历史进程有着重大的意义，优越的地理为莫斯科提供了发展的基础，蒙古的制度遗产构成了莫斯科强盛的重要动力，务实的对外政策则为莫斯科走向扩张创造了条件，东正教会给予的支持则是莫斯科崛起的保障，多方面的因素共同促成了莫斯科的最终崛起。

【关键词】 莫斯科公国;金帐汗国;罗斯统一

【中图分类号】B97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04-0043-02

14— 15世紀，莫斯科公国的实力逐步增强，发展为统一罗斯的主导力量，然而是什么铸就了这一意义非凡的崛起？学术界对此存在着多种观点，如学者萨维茨基就从欧亚主义的视角出发，强调蒙古—鞑靼统治对莫斯科公国的“塑形”①;梁赞诺夫斯基、斯坦伯格等美国学者也认可地理因素对莫斯科崛起的重大影响②;马夫罗金在《俄罗斯统一国家的形成》一书中提出把生产力发展视作莫斯科统一罗斯过程中的基础性作用③;国内学者曹维安则在《俄国史新论》一书中强调了罗斯东正教会和服役贵族对莫斯科崛起的作用④……以上这些观点事实上都不乏合理性，然而想要更透彻地解读莫斯科公国的崛起，显然不能局限于某个单独视角，而应从地理、制度、宗教等多个角度，更宏观地分析莫斯科公国的崛起

一、基础——兼备安全性与外向性的地理环境

“各种各样的地理环境都在控制着历史的实际进程” ⑤，兼备“安全性”和“外向性”的地理位置对莫斯科的崛起有着不容忽视的作用。

首先，莫斯科公国位于东北罗斯的腹地之中，周边拥有良好的“屏障”：西北的诺夫哥罗德和普斯科夫等公国能抵御瑞典、利沃尼亚骑士团的袭扰;东部的梁赞、弗拉基米尔等公国又在莫斯科与鞑靼人之间建构了“缓冲带”;且莫斯科距离立陶宛也有一定的距离。正因为稳定的保障，莫斯科“被描述成东北地区的一个歇脚点和定居点” ⑥，成为罗斯民众青睐的迁居地。人口持续迁入为莫斯科公国境内的土地开垦提供了劳动力，也为军队提供了更充足的兵员，且人口的增多使得“直接税的纳税者增加了” ⑦，这就推动了莫斯科实力的积累。

其次，莫斯科的中央位置在交通上也有着非凡的意义。莫斯科位于顿河、奥卡河、第聂伯河、伏尔加河等四支主要河流的发源地区，周边又有莫斯科河环绕，河道众多，水网密布。这种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一方面使莫斯科成为东北罗斯的商业枢纽，长期控制着贸易动脉;另一方面，通达的交通又为莫斯科沿这些河流向四周平原进行军事扩张提供了重要的通道，客观上便利了莫斯科对周边诸公国的兼并。

上述两点在莫斯科发展的不同时期分别发挥了重要的基础性作用——在14世纪中叶以前，安全的环境为尚不强大的莫斯科公国提供了稳定发展的机会;14世纪中叶以后，外向的地理又助力已经强大的莫斯科向四周迅速扩张。

二、动力——蒙古时代的制度性形塑

13世纪中叶，西征的蒙古人建立起了金帐汗国，开始了对罗斯等地区的统治。蒙古的占领，使得更多的东方元素影响到莫斯科公国的经济、政治等。这种制度层面的重塑，为莫斯科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动力，使得莫斯科公国比西部的立陶宛等国更加成熟、先进。

在经济上，莫斯科公国借鉴了金帐汗国的财政税收制度。莫斯科公国早期主要通过“索贡巡行”等方式获得贡品，大部分赋税由地方长官负责。蒙古征服者到来后，为了获得更多的赋税，在罗斯建立完善的征税制度，同时通过代理人“弗拉基米尔大公”长期收缴“总贡赋”。而自14世纪前期开始便长期拥有“弗拉基米尔大公”这一称号和授权的莫斯科，通过这一方式不仅获得了征税的制度性经验，还趁机积累起了大量的财富，经济地位的大幅提升为之后中央集权体制的建构奠定了基础。

在政治方面，蒙古的统治客观上推动了莫斯科中央集权和君主专制体制的发展。早期莫斯科公国主要施行分封管理体制，地方的波雅尔贵族在“卫彻”等机构中有很大影响力。而蒙古人对“卫彻”的压制，客观上减少了权力的分散。此外，蒙古人还带来了一整套中央集权的管理制度——官署体制，15世纪莫斯科公国的衙门体制的建构便是对蒙古统治的模仿⑧。上述这些变化最终推动莫斯科公国走向政治的成熟。

在军事领域，莫斯科公国从蒙古统治者处学习到了重要的征兵制。在蒙古征服之前，罗斯诸公国主要依靠贵族的亲兵队和各地民兵参与作战，农民不参加战斗，军事动员力十分有限。蒙古人到来后，推行以户为基础的征兵制来保障兵源。在长期与蒙古人的合作中，莫斯科公国的统治者们逐渐认识到蒙古军事制度的优越性，并逐渐将之移植到莫斯科公国，为15世纪后期对诺夫哥罗德等公国的征服奠定了基础。

此外，在金帐汗国的影响下，莫斯科公国的继承制度也由“长幼顺序制”向“父死子继制”过渡，且继承过程又有相对严格有效的遗嘱来保障，从而稳定了王位继承的过程，进一步保证了继位大公的政治权威。

三、条件——妥善处置对外关系

依据自身实力对外部关系进行妥善处理，这种务实的外交智慧为莫斯科的顺利崛起创造了重要的条件。

从金帐汗国建立起至14世纪中叶的百余年间，莫斯科公国保持着对蒙古人的“忠诚”。1328年伊凡一世协助金帐汗国击败特维尔公国（当时莫斯科最大的对手），随后伊凡便被封为“弗拉基米尔及全罗斯大公”，莫斯科公国也就成为了蒙古人在罗斯地区统治的“代理人”，伊凡一世的后裔凭借这一身份，既能在为蒙古人征收贡赋的过程中不断聚敛大量财富，又能以“弗拉基米尔大公”这一权力符号提升在罗斯诸公国间的政治影响力，还能利用蒙古人的威望和“庇护”有效抵御立陶宛等势力的西进。莫斯科公国因之获得了重要的发展契机。

而在14世纪中晚期，实力大增的莫斯科公国开始兼并卡卢加、弗拉基米尔等周边公国。至15世纪中晚期伊凡三世当政期间，莫斯科已经兼并了诺夫哥罗德、特维尔等公国，开始了对金帐汗国的直接挑战。在这时，为了应对金帐汗国与立陶宛的联盟，莫斯科公国与克里木汗国结成政治—军事同盟，利用克里木汗国牵制立陶宛;同时与从金帐汗国分离出来的诺盖汗国、西伯利亚汗国结成同盟对付金帐汗国。上述策略为莫斯科最终摆脱金帐汗国的控制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而在15世纪末抗击波兰—立陶宛的过程中，莫斯科公国又通过与克里木汗国、奥地利、匈牙利、摩尔多瓦等势力的合作，击败了西方的劲敌，成功取得了乌克兰的大量土地。

从与蒙古人合作积蓄实力，到兼并周边、挑战金帐汗国，再到西向进攻立陶宛，莫斯科崛起的每一步都落实现实主义的外交政策，利用各方势力间的矛盾来间接增强自身的有限實力，实现了自身利益的最大化。

四、保障——东正教会的支持

公元1326年，东正教都主教的驻节地迁至莫斯科，于是，“在它（莫斯科）能够对国家的大多数地区有效地声称和实行政治控制之前很久，莫斯科就成为总主教地所在地并因此成为罗斯的宗教首都” ⑨。莫斯科王公与东正教会产生了重要的利益交集，教俗合作由此而生。莫斯科大公以对教会的庇护和种种经济特权换取教会的政治支持，教会则参与了莫斯科世俗政权的崛起——罗斯教会是当时罗斯地区唯一的具有广泛性、全域性的大型机构，都主教对莫斯科的认可就无异于间接承认了莫斯科作为权力“中心”的合法性;修道院的操纵同样可以使民众“对莫斯科王公更加信任了，认为他的一切行动都是受到俄国教会最高圣徒的赞许的”⑩。因此，这种被创造出的“合法性”成为莫斯科崛起、扩张的重要保障。

五、结语

莫斯科公国的崛起是多方面原因共同促成的，优越的地理位置为莫斯科提供了发展的基础，蒙古人的东方制度构成了莫斯科强盛的重要动力，妥善处置对外关系则为莫斯科走向扩张创造了条件，东正教会给予的“合法性”则是莫斯科崛起的保障。在认知诸如莫斯科这样的政权或国家崛起问题时，一定要摆脱所谓的“生产力决定论”或“地理决定论”，这些“XX决定论”很容易陷入一种片面化、局限化的陷阱。评价政权或国家的发展，不妨从更为宏观的角度切入，充分结合地理、生产力、制度、机遇等多方面因素，以此来获得更全面客观地认识。

注释：

①粟瑞雪：《欧亚主义视野：萨维茨基论蒙古—鞑靼统治及其对俄罗斯历史的影响》，《俄罗斯中亚东欧研究》，2010年版，第84—89页。

②⑥⑨尼古拉·梁赞诺夫斯基、马克·斯坦伯格：《俄罗斯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02—103页， 第99页，第101页。

③B·B·马夫罗金：《俄罗斯统一国家的形成》，商务印书馆1994年版，第58—75页。

④曹维安：《俄国史新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61—65页。

⑤詹姆斯·菲尔格里夫：《地理与世界霸权》，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16页。

⑦瓦·奥·克柳切夫斯基：《俄国史教程》第2卷，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第9页。

⑧贾宝维、张龙海：《试论蒙古西征与罗斯国家的统一》，《内蒙古社会科学》2011年版，第74，75页。

⑩瓦·奥·克柳切夫斯基：《俄国史教程》第2卷，第22页。

参考文献：

[1]孙嵩霞.从民主成分衰弱到专制制度形成：13—15世纪蒙古对古罗斯政治发展的影响[J].山东大学学报，2016.

[2]粟瑞雪.欧亚主义视野：萨维茨基论蒙古—鞑靼统治及其对俄罗斯历史的影响[J].俄罗斯中亚东欧研究，2010.

[3]杨翠红.蒙古统治罗斯后期政教关系的变化[J].史学集刊，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