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餐

2021-09-10 07:22马全秀
学习与科普 2021年1期
关键词:狱警希尔妹妹

马全秀

狱警拿出了最终判决书,上面坐着一个鲜红鲜红的红章,最高法院核准了他的死刑。狱警递给了麻希尔一本菜谱和几张白纸,让他把自己喜欢吃的,喜欢喝的都写在纸上。麻希尔的眼睛呆了,嘴皮一合一合地,灵魂好像已经离开了他的躯体。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麻希尔没有写一个字,只是站着。

过了一个多时辰,狱警端来了一大盘饭菜,放在了一个专门为死刑犯特制的圆桌上。狱警告诉他,再有几个小时,他就会被押送刑场。

麻希尔并没有走到饭桌前。他拿起了狱警给他的纸和笔,就开始写了起来。

亲爱的妈妈,我现在可能是世界上最恐惧的人了,我再也没有选择生的希望了。如果造物主真的能挽救我的生命,我宁愿天天礼拜,宁愿天天给罗五蛋一块葱花饼,我宁愿天天为东关寺清扫垃圾。可造物主从来不会按照人的意愿去创造生死。我只能给您写信了。

我亲爱的妈妈,我最喜欢吃的是奶奶做的韭菜饼子。可从奶奶去世后,我再也没有吃过那种味道的饼子了。也从那个时候,我只有您和妹妹两个亲人了。我知道您没有疯。但我知道您内心承受了人间最大的伤痛和折磨。妹妹是个机灵乖巧的孩子,从她考上大学那天起,我就看到您脸上有了笑容。

那个把您送进疯人院的所长也被判了贪污受贿罪。而那个该死的驴,在强暴了妹妹后,因为没有证据,还说妹妹诬陷他。如养了一窝蛤蟆鳖的院方,竟然给了妹妹一个无中生有,诬陷好人的处分。这个世界不知道为什么恶魔总会招摇四方,那个驴人不知怎么弄了个百万科研项目,现在还人模人样的升了职,竟然成为了教授和副院长。更让我气愤的是,那个驴竟然说,法院就是他家的!我真想在我死前,捅他几刀。

我亲爱的妈妈,虽说妹妹用生命来保护自己的清白,来告发那个驴人,可谁又在乎妹妹的死呢?巴福尔所长把您送进了疯人院不就是为了那个驴人的钱和自己的结案率吗?听说他做了很多的亏心事,为了上级要求的破案任务,硬生生的把都德打的招供。那都德老实不会说话,更不用说去编造一个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事。巴福尔和他那几个死狗助手就自己编,都德只顾点头就是了。村民都说在都德被枪毙时,巴福尔的儿子也意外死掉了。因为他亏心事做多了,上帝为了给迹象,把他的儿子一起也带走了。

我亲爱的妈妈,您在我心目中,是最虔诚的回回老教信徒,可我最讨厌这些死狗弄的教派教主。白樟脑阿訇就因为那狗屁信仰是打我最惨的老皮条了。他在去卢套子供拜去上坟的路上,和几个白痴瞎汉一起唠嗑。他们讲哈格给供拜上舍散了个牛。后来开车,得了老太爷的保佑,车翻了几个滚,他们家没有一个人受一点伤;又讲杨蛋头上姓刘的,在朝觐后,改成了新教徒。结果老太爷没给口唤,死了后,如太爷说的一模一样。嘴都变成了猪嘴,耳朵大的都没办法说。可妈妈,您教我,什么都要问个为什么?我问那个白樟脑阿訇,为什么要去供拜上上坟,去其他地方不行吗?穆斯林不是不崇拜人吗?谁知,那个一脸横肉,厚嘴唇的老皮条就给了我一个耳光。骂我是蛮子,那是我能问的问题吗!还没等我再开口,又是一个耳光。我脸都木了,鼻血撒了一地。那几个瞎汉(不学而信的回回),又捅了我几拳,打的我气都憋死了。这个世界好像只有伟人,老太爷,师父,阿訇之类的怪物才有说话的嘴,才有说话的自由,那些动手动脚的瞎汉比蛆还恶心,头上装的是一堆不会思考的粪便。

妈妈,我喜欢郎德的女儿宇莎。她在我的眼里,她在我的心里,她在我的灵魂里。她曾给我一个塑料链尔,我把它做成了脚链,戴在我的脚裸上。戴上脚链就是地痞流氓,您曾说,您不希望有这样的儿子。可是那是我的幸福。妈妈,您丢了的金卡子,就是奶奶去世前給您的金卡子,我把它送给了宇莎。我知道您肯定不会同意我这么做,那是咱家唯一值钱的东西了,郎德用一头牛都没有换来。我从来不喜欢郎德。他讨厌我,嫌我穷。还经常挖苦我,骂我是带肚子(不是亲生的)。不是看在宇莎的份上,我真想毁掉那老家伙的房脊。

我本想努力挣许多许多的钱,让郎德那个老不死的能瞧起我,让宇莎能嫁给我。但上帝一直在和我开玩笑。

我去城里一家刀具厂,当学徒。老板很好。说是学徒,可老板把我当儿子一样对待,经常会多给我几个钱。饭也不错,每顿都有肉,饭桌上有时还会上一条油炸鱼和萝卜炖牛肉。去年生意异常惨淡,来自国外订单少的可怜。整个一个季度,有的厂家一个订单都没有收到。有几个厂子已经关了门,听说一些厂商借了高利贷还不了,拖家带口跑了。还有个叫二蛋的被逼无奈全家一起煤气中毒,自杀了。送麦迪(亡人)的人,都为这家人惋惜。我的老板还算幸运,他把厂房和地皮卖了出去,还了账,回乡下去生活了。而我只好成为了无业游民。

后来,我在长征花园应聘了一份保安工作。保安公司的赖皮们只给我一千过去不多,还要求我一天必须上十个小时的班。唯一侮辱人的是,这些流氓赖皮们让我见到骑三轮车,自行车,摩托车的皮条们(穷人)要挡住,问个来去(原因);见个小车,摆成正立姿势,要么敬礼,要么鞠躬。然后,他们会在这些房子爷,车子爷前领夸赞。我去这样做的时候,内心的那种羞辱感实在比看门的狗还低贱。更不用说我要挣钱去做个体面的人了。我辞掉了保安公司的工作又寻发财的道。

后来我在城里碰到了二痞。他带我到饭庄吃饭,给我要了上好的菜。我们在吃饭中,他讲起了这些年在外的心酸,好不容易熬到了现在。他说,这个世界,如果当好人能赚钱,能过的潇洒,那驴头上都会长出个牛戈(牛角)。他说,黄毛杨二,就凭老子是个局长,在东城不知怎么一下就从个雇工弄到了个刑警副队长。二痞继续说到,你应该知道那个半瓜半傻的海子吧,不知道怎么就考了个县委秘书。听说他和公章都不会坐,考试时名字都忘了没填。那几个被他淘汰的范老二说,如果他叔叔不是县委书记,海子给他们拾鞋带,他们都不要。可现实是这几个秀才是拾鞋带的。这里当官的与什么能力,什么学识没有狗屁关系。二老虎他爹青画大学当教授,搞了一辈子学术研究,每年能申请几十万的科研经费,研究出了人性懒惰,不思进取,没有过硬的技术导致了很多青年人失业。据说,还用了两万字去论证,最后还被评了个最具实力的经济学家,中国的亚当斯密。二老虎跟他爹一样弄了个假冒讲师,也来搞什么人口学。居然说,中国老龄化严重,严重影响中国的劳动力。我气的想骂,老子现在都已经是无业游民了,还嫌劳动力不够吗?这他奶奶的,这些都是些搞科研的吗?他们完全就是些造粪的专家。

我亲爱的妈妈,我不知道这是现实还是虚构,二痞竟然说到我的心窝里了。后来我随二痞去了云南,我发誓只要赚一笔钱,只要赚够能让都德能羡慕的钱,我就洗手重新做人。谁知天不如人意,我第一次带了二百克毒品,就被逮住了。我想活,我给法院写了信,我给检察院写了信,我给政府写了信。我希望能给我改过自新的路,给了一条生路。最后,我还是要被枪决。我特别恐惧,我特别绝望。我再也说不出有比这还绝望的事了。

妈妈,我恨你和爸爸,我恨你们为什么要生我,我恨你们为什么不努力当个大官。不要说,什么主席,部长,省长之类的,就是你们努力考试了,当个镇长或者是一个干部,我的命运,都不会这么糟糕。妈妈,当死亡没有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没有认识到造物主赐给我的恩典有多么好。能呼吸的新鲜空气,能喝的甘甜雨水,能沐浴的灿烂阳光,能观赏的迷人晚霞,还有香味浓浓的小米粥。可我要死了,我带着世界上最恐惧的心要去面对死。

妈妈,我知道死亡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痛苦,可死亡很多时候都是在无意中来临的事,而我明明知道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妈妈,当您读到我给您的信时,我已经死了,妈妈您别哭了,您别为我而伤心了,我会在上帝那里向他求情,求他饶恕我,求他再给您一个安稳的家。妈妈,您被放出来后,记得告诉宇莎,我永远爱她;您告诉都德,求他能原谅我拔掉了他家的树苗;您告诉寺上的阿訇,向那些我曾经有意无意伤害过的人讨个口唤,给我这个已死了的人一个口唤,好让我不要背负更多的债务。

麻希尔写好后,把纸交给了狱警。然后,他在盘子里抓起了一个韭菜饼,硬生生的嚼了起来。过了一会,监狱里来了几个穿着全副武装制服的武警。麻希尔站了起来,僵直的身体,木呆的眼神在向周围的世界示意永别。

宁夏回族自治区海源县李旺镇中心小学 75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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