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佛教及其故事对仙道小说的影响*

2021-09-15 11:16魏世民
关键词:观世音佛经佛教

魏世民

(安徽大学 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9)

佛教自东汉传入中国以来,便与道教结下了不解之缘,双方相互吸收,相互融合,同时又相互斗争,相互排斥,经过融合、斗争、融合的曲折历程,终于并存,成为中国历史上重要的两家思想。由于佛道之间的密切关系,导致仙道小说也与佛教结下了不解之缘。可以说,仙道小说在很多方面都深受佛教的影响,并深深打上了佛教的印记,如佛教的一些教义、概念、词汇、典故、情节、题材、创作模式等就深刻地影响着仙道小说,并成为其有机组成部分。下面我们就来具体探讨一下佛教及其故事对仙道小说的影响。

佛教对仙道小说的影响首先表现在其一些教义、概念为仙道小说所吸收上,如佛教的谛、劫、神通、因缘、慈悲、三业、六根、十恶、五戒、十善、地狱等观念就为仙道小说所吸收,并有一些运用。如清黄永亮的《七真因果传》说:“邱长春深自改悔,潜形敛迹,不复逞乖弄巧。马丹阳果将道妙玄机与他指拨。邱长春勤参妙谛,不敢懈怠。”[1](P486)就使用了“谛”这个概念。五代杜光庭的《墉城集仙录》云:“此书天上四万劫一传,若在人间,四十年可授有道之士。”[2](P170)就用到了“劫”这个词。南朝梁代周子良的《周氏冥通记》曰:“乙未年六月十九日,易迁五女仙来告生死因缘根本。”[3](P536)就用到了“因缘”一词。南宋谢守灏的《混元圣记》曰:

老君指尹真人示胡王曰:“此吾之弟子无上真人,命为汝师。”乃令王与偕来之众,先忏悔三业六根,自从无始以来所造阴罪阳过、十恶五逆,信用邪见外道、一切罪犯,以至积世父母眷属所造诸业,悉皆忏悔。忏悔已毕,乃谓汝等各各摄念静神,谛听吾言,今为汝授五戒十善。[4](P822)

集中使用了三业、六根、十恶、五戒、十善等概念,这是仙道小说使用佛教概念的一些例子。

同样,佛教的地狱观念在仙道小说中也有广泛运用。如五代杜光庭的《道教灵验记》对地狱有这样的描绘:

太上老君曰:“使者将(刘)图示罪福之地去。”雅羽乃将图入弥离一重之内,见三千余女人,齐悬头大树上,足履百斤铁核而拷之。次入二重之内,见三千余男子,足覆百斤铁核,悬头树上而拷之。次入三重、四重,乃至十重之内,皆见受罪之人,或著百斤铁核,或悬头树上,或反缚两手,或入镬汤之中,或头戴重石,或铁叉叉身,或著火中,或更相鞭打,皆身体烂坏,苦毒无堪。羽曰:“诽谤三宝,欺枉百姓故也。”……故老君曰:“夫善者升天堂,恶者入地狱。”[5](P851)

这就描绘了十重地狱的各种惨状,并使用了“地狱”一词。仙道小说像这样描写地狱的地方还有很多。可见,佛教的一些教义、概念在仙道小说中有着广泛的运用,这是仙道小说受佛教影响的一些例证。

除了佛教常用的一些教义、概念被仙道小说使用外,还有一些佛教用来描写人物的词汇也为其所效法使用。如佛经通常是这样描绘佛神形象的。如梁宝唱撰著的《经律异相》对舍利弗形象有这样的描绘:

舍利弗又化作一大六牙白象,其一牙上有七莲华,一一华上有七玉女;其象徐详往诣池边,并唅其水,池即时灭。复作一山,七宝庄严,众池树木华果茂盛。舍利弗又化作金刚力士,以金刚杵遥用指之,山即破坏,无有遗余。[6](P749)

这里运用了莲花、玉女、七宝、金刚、力士等词来描绘舍利弗的神奇变化能力,勾勒出了佛神的美妙与神奇,它们是佛经用来讲述故事或作人物描绘时常用的术语。

而仙道小说中这样的描绘也随处可见,如杜光庭的《道教灵验记》说:

天尊坐五色莲花之座,垂足二小莲花中。其下有五色狮子九头,共捧其座,口吐火焰,绕天尊之身。于火焰中,别有九色神光,周身及顶,光中锋芒外射,如千万枪剑之形。覆七宝之盖,后有骞木宝花,照曜八极。真人力士、金刚神王、玉女玉童充塞侍卫。[5](P816)

谢守灏的《混元圣记》曰:“尹真人适赴天帝中食而还,项负圆光,足履莲花,诸仙玉童玉女,香花天乐,从空而下。”[7](P822)这两处就分别使用了莲花、狮子、神光、七宝、力士、金刚、神王、玉女、香花、天乐等佛经中常用来描写佛神的词汇来刻画太一天尊和尹真人形象,其结果是其描绘的神仙简直就与佛神无异。而佛经中如来佛或观世音等坐于狮子座或莲花座上宣讲佛法或发布指令的描述更是随处可见,由此可见仙道小说在人物描写上所受佛经的影响。

不仅如此,佛经中的一些典故也为仙道小说所使用。如六朝人所著《汉武帝内传》云:“王母谓夫人曰:‘卿之戒言,言甚急切,更使未解之人畏于至意。’夫人曰:‘若其志道,将以身投饿虎,忘躯破灭;蹈火履水,固于一志,必无忧也。’”[8](P51)这里面的“身投饿虎”“蹈火履水”故事便最初出于佛经。如三国吴康僧会翻译的《六度集经》曰:

昔者菩萨,……道逢乳虎,乳虎乳之后,疲困乏食,饥馑心荒,欲还食子。菩萨睹之,怆然心悲,哀念众生,处世忧苦,其为无量。母子相吞,其痛难言。哽咽流泪。回身四顾,索可以食虎以济子命,都无所见。……即自以首投虎口中。以头与者,欲令疾死不觉其痛耳。虎母子俱全。[9](P816)

这是中国翻译的佛经对以身饲虎故事的最早记载,其后西晋法炬翻译的《前世三转经》、北凉法盛翻译的《佛说菩萨投身饴饿虎起塔因缘经》、北凉昙无谶翻译的《金光明经》、北魏佛陀扇多翻译的《银色女经》和北魏慧觉等翻译的《贤愚经》等对此都有载录,只不过其中内容有所变化、细节有所改动而已。

至于“蹈火履水”故事,最初见于后秦鸠摩罗什翻译的《妙法莲华经》:“若有持是观世音菩萨名者,设入大火,火不能烧,由是菩萨威神力故。若为大水所漂,称其名号,即得浅处。”[10](P588)这就是说,若能称颂观世音名号,即便遇上蹈火履水这样的事也能通行无碍,可见观世音名号的法力无边。《汉武帝内传》的作者对这样的记载一定很熟悉,故其在编撰《汉武帝内传》时不自觉地运用了这一典故,因此鲁迅《中国小说史略》谓该书“其文虽繁丽而浮浅,且窃取释家言”[11](P19),是言之有据的。

当然,佛教对仙道小说的最大影响还在于其中的佛教故事对其故事情节的影响,这对塑造仙道小说的品质特征起着很大作用。如“神通、神变”是佛教常用术语,它们在佛经中有诸多运用。如西晋安法钦翻译的《佛说道神足无极变化经》说:“神通者,于一切诸法要义悉知,彼一一之智皆悉了。”[12](P505)就是说神通者具有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能力。又如唐代菩提流志翻译的《大宝积经》说:

云何名为神通神变?若为调伏骄慢众生,或现一身而作多身,或现多身而作一身,山崖墙壁出入无碍,身上出火身下出水,身下出火身上出水,入地如水履水如地,日月威德以手扪摩,或现大身至于梵世,乃至广大,遍覆三千大千世界,随所应现调伏众生,是名神通神变。[13](P146)

可见,神通神变乃变化多端、神通广大之意。关于神变佛经中有大量描绘,如东汉安世高翻译的《佛说阿难同学经》说:

就对掘多比丘入禅前的诸多变化做了详细说明,可见其能力非凡。其他如后秦佛陀耶舍翻译的《佛说长阿含经》、北宋法贤翻译的《佛说信佛功德经》等都有对佛的神变能力的描绘。

而神魔斗法的描写在佛经中亦不少见。如西晋竺法护翻译的《普曜经》中的一段:

魔王益恼,召四部兵,大来集会:“无极大力当往战斗,自古迄今未见有此,汝等并势当讨灭之。”尔时四部十八亿众,各各变为师子、熊罴、虎兕、象龙、牛马、犬豕、猴猨之形,不可称言。虫头人躯、虺蛇之身、鼋鼍之首、一面六目,或一项而多头,齿牙爪距,担山吐火,雷电四绕,擭戈矛戟。菩萨慈心不惊不怖,一毛不动,光颜益好,鬼兵不能得近。[15](P437-438)

这就描写了魔王波旬与释迦菩萨之间的一场争斗,真是惊心动魄,摄人心魂。其他如隋阇那崛多翻译的《佛本行集经》、唐地婆诃罗翻译的《方广大庄严经》、北宋法贤翻译的《佛说众许摩诃帝经》等都有对神魔斗法场面的描绘。

受佛经这些故事的影响,仙道小说对神仙变化能力及神魔斗法的场面描绘亦多。如托名刘向《列仙传》中的宁封子、啸父,东晋葛洪《神仙传》中的玉子、淮南王八公、孙博、刘政、张道陵、栾巴、班孟、葛玄、左慈,南朝见素子《洞仙传》中的介琰、姚光,五代沈汾《续仙传》中的殷文祥、谭峭,其他如宋元时传说中的仙人钟离权、吕洞宾、韩湘子、张果、壶公、王重阳等都是善变之仙,他们呼风唤雨,上天入地,隐形易貌,坐在立亡,表现出了极大的神通。而元赵道一《历世真仙体道通鉴》中的张天师与鬼帅的争斗、南宋白玉蟾《旌阳许真君传》中许逊与蛟精及其余党的斗争、南宋谢守灏《混元圣纪》中老君与魔师的斗法、南宋黄公瑾《地祇上将温太保传》中温琼与妖魔的打斗、明代无名氏《三教搜神大全》中关羽与蚩尤的打斗等都是精彩的神魔斗法场面,它们为仙道小说增色不少。而这一切其实都受到佛经的影响,由此可见佛教神变及斗法故事对仙道小说特征的形成所起的关键作用。

佛经中还有一些射箭反向的情节也为仙道小说所吸收。如吴支谦翻译的《撰集百缘经》中的一段:

值王夫人及诸婇女,出宫到园池中渗洗,解脱衣服,置林树间。时恒伽达,密入林中,取其服饰,抱持而去。门监见之,即便将往,白阿阇世王。王闻此事,瞋恚隆盛,便取弓箭,自手射之,而箭还返,正向王身。如是至三,不能使中,王怖投弓。[16](P57)

这其中就写到了阿阇世王射箭反向之事。同样,梁宝唱撰著的《经律异相》中也有这样的记载:“王便普召,被命皆会。讠玄容持斋,独不应命;反覆三召,执节不移。王怒隆盛,缚曳殿前,将欲射煞。讠玄容寸心归佛。王自射两箭,皆还自向,王怖而解之。”[6](P107)也记载了射箭反向之事。其他如西晋法炬翻译的《法句譬喻经》、姚秦竺佛念翻译的《出曜经》等亦有相关记载。

受佛经这种描写的影响,射箭反向之事在仙道小说中亦时有所见。如《神仙传》“刘凭”中的一段:

诸贾人闻(刘)凭有道,乃往拜见之,乞得侍从,求见佑护。凭曰:“可耳。”又有百余人随凭行,并有杂货,约直万金。乃于山中,逢贼数百人,拔刅张弓,四合围之。……于是贼射诸客,箭皆反着其身。须臾之间,大风折木,飞沙扬尘。凭大呼曰:“小物辈敢尔,天兵从头刺杀先造意者。”凭言绝,而众兵一时顿地,反手背上,不能复动,张口短气欲死。其中首帅三人,即鼻中出血,头裂而死。[17](P74)

这就记载了射箭反向之事,其描写的情况与佛经中的大体一致。或是受这种描写的启发,仙道小说中还有一些射箭反向后化为瓦砾的情节。如南宋沈庭瑞《华盖山浮丘王郭三真君事实》中的一段:

(李)元晏被命,统兵牧伐,既至华盖山下,但见山之周回紫云瑞气缭绕,令军士瞰之。二真闻而笑曰:“吾侪修志虚无,岂冀有上。”乃化仙兵布满云中,与凡兵戏战。虽交锋屡斗,竟无所伤。士卒射之以箭,但见箭头落地,皆变为瓦砾。[18](P52)

这就描写了凡人射向神仙的箭在改变方向后又变为瓦砾之事,其神奇程度似又比射箭反向更进了一步。

当然,佛经中的一些故事题材对仙道小说亦有影响。如佛经中描绘的动物获救后报答人类的故事就为仙道小说所吸收。如《经律异相》中“日难王弃国学道济三种命”故事就描写了一乌一蛇获救后报恩之事。故事描写摩天罗国国王日难出家为道士,一日遇一乌、一蛇及一猎人堕于坑中,道士遂救出三位,三位亦许诺报答。后乌飞往般遮国,偷得国王夫人明月珠送给道士,道士将其转赠给了猎人。而猎人出卖道士,将其缚送给般遮国国王。国王大怒,欲杀道士。危急时刻,道士呼蛇相救。蛇在得知情况后,设计入宫咋杀太子,而将神药给予道士,令其入宫相救。太子获救后,国王悟道士之冤,知猎人之背恩,遂将猎人满门抄斩。这则蛇获救后报恩故事对仙道小说有一定的影响。如《续仙传》“孙思邈”条就写到孙思邈因救蛇一命而获蛇报恩赠送药方之事,虽然其所写不是蛇报恩救命,而仅是赠送药方,但对孙思邈来说,药方是比性命还重要的。这则故事明显受到佛经同类故事的影响,虽然其故事情节与佛经中的不完全一致,而是经过了作者的加工改造,但其受佛经故事的影响则是无疑的。其他如佛经中关于世外桃源、梦、龙王、死而复生等题材的描写对仙道小说亦有一定的影响,只是这些影响有时难以一眼识别,需要我们仔细辨别。

更让人惊诧的是,佛教小说的一些创作模式对仙道小说亦有影响,并形成了仙道小说的某种创作类型。如《道教灵验记》这类宣验小说就是受佛经故事影响的结果。这种应验故事最早可以追溯到西晋竺法护翻译的《正法华经》一书,其中有对称呼观世音名号可以获得各种救助的记载。后秦时期,鸠摩罗什将该书重新翻译为《妙法莲华经》,遂成为后来最通行的本子。《妙法莲华经》卷七有对观世音神奇法力的描写:

若有持是观世音菩萨名者,设入大火,火不能烧,由是菩萨威神力故。若为大水所漂,称其名号,即得浅处。若有百千万亿众生为求金银、琉璃、车渠、马瑙、珊瑚、琥珀、真珠等宝,入于大海,假使黑风吹其船舫,飘堕罗刹鬼国,其中若有乃至一人,称观世音菩萨名者,是诸人等皆得解脱罗刹之难,以是因缘名观世音。若复有人,临当被害,称观世音菩萨名者,彼所执刀杖,寻段段坏,而得解脱。若三千大千国土满中夜叉罗刹,欲来恼人,闻其称观世音菩萨名者,是诸恶鬼,尚不能以恶眼视之,况复加害。设复有人,若有罪若无罪,杻械枷锁检系其身,称观世音菩萨名者,皆悉断坏,即得解脱。……[10](P588)

这就说明无论是遇火、遇水、遇鬼,还是被系、被杀、被害,只要称呼观世音名号即能解脱,这样的神奇之事真是令人瞠目结舌。后来,东晋竺难提翻译的《请观世音菩萨消伏毒害陀罗尼咒经》中亦有相似记载。

受佛经这种描写的影响,东晋时期中土产生了谢敷的《观世音应验记》这样的佛教宣验小说,该书以具体事例说明了称呼观世音名号可以获得各种救助,宣扬了观世音的神奇灵验,如其中的“徐荣”条曰:

徐荣者,琅琊人。常至东阳,还经定山。舟人不惯,误堕回洑中,旋舞涛波之间,垂欲沉没。荣无复计,唯至心呼观世音。斯须间,如有数十人齐力掣船者,涌出洑中,还得平流,沿江还还下。日已向暮,天大阴暗,风雨甚驶,不知所向,而涛浪转盛。荣诵经不辍口。有顷,望见山头有火光赫然,回柂趣之,迳得还浦,举船安稳。既至,亦不复见光。同旅异之,疑非人火。明旦,问浦中人:“昨夜山上是何火光?”众皆愕然曰:“昨风雨如此,岂有火理?吾等并不见。”然后了其为神光矣。[19](P7-8)

这是一则为风浪所阻但因呼唤观世音而获救的事例,表明了称呼观世音名号的神奇灵验。该条明显是据佛经中有关观世音的描述生发而来,只是增加了具体的人物和细节,因而显得更为真实,更具故事性。受本书的影响,刘宋张演和南齐陆杲分别为其续作了《续观世音应验记》和《系观世音应验记》两部著作。此外,南朝刘义庆的《宣验记》和王琰的《冥祥记》也是其时著名的佛教宣验小说。

受佛教宣验小说的影响,唐五代时期产生了像杜光庭的《道教灵验记》这样的道教宣验小说,该书按道教的宫观、尊像、法器、符箓、经诰、科仪、财物、遗迹等类别编排,宣扬了道教的威力和神圣不可侵犯,表达了信道则灵、损道则殃的思想。从写作模式上说,该书具有与佛教宣验小说一脉相承的关系,只不过其宣扬的思想属于道教而已。如其中的“袁逢太一天尊验”条曰:

袁逢,峡中人也。崇好至道,尝于仙都观得太一天尊像,焚修奉事。泝峡入蜀,江波所惊,逢念太一救苦天尊百余声,见赤光自水面亘天,不知丈尺之度。光中见天尊通身青衣,良久乃隐,波浪亦定,舟舸无虞。同侣云:“逢所乘之舟于氵贲潦中回旋数匝,众疑伤损,皆为惊焉,忽有赤光照船乃安定。”众人但见赤光之异及安静之事,不见天尊。唯袁逢随念得见尔。[5](P817)

这就描写了袁逢在其所乘舟为江浪所袭的危急时刻因念呼太一天尊之名而获救的神奇经历,其写作模式与《观世音应验记》中的“徐荣”条完全相同。

当然,信道会获助,而毁道是要遭殃的,这种事例在《道教灵验记》中亦随处可见。如“南岳魏夫人仙坛验”条云:

魏夫人坛在南岳中峰之前,巨石之上是一片大石,方可丈余,其形方稳,下圆上平,浮寄他石之上。尝试一人推之,似能转动,人多即屹然而定。相传以为灵异,往往神仙幽人,游憩其上,奇云灵气,弥覆其顶。忽有衲僧十余人,秉炬挟杖,夜至坛所,欲害侯仙姑。入其居处,仙姑在床上而僧不见。乃出诣坛所,推坏夫人坛,轰然有声,若已颠坠。回烛照之,元不能动,知其灵异,奔迸遁去。及明,有至远村者,大都不过走十余里。十人同志,九人为虎噬杀。一人推坛之时,不同其恶,遂免虎害。乃以其事白于村乡之人,远近惊异焉。[5](P805)

这就描写了因毁坏宫观而遭受祸殃之事,说明了道教器物的神圣不可侵犯,其传达的思想正好与上面一则互补。这两则故事相辅相成,共同表现了道教宣验小说的创作模式,而这样的模式也正是《宣验记》和《冥祥记》中所常见的,由此可见佛教小说的创作模式对仙道小说的影响。

当然,佛教对仙道小说的影响当不止这些,若仔细推求当会有更多发现。因此,我们可以毫不讳言地说,佛教及佛经故事对仙道小说有着深刻影响,它们在教义、概念、词汇、典故、情节、题材、创作模式等方面都影响着仙道小说,因此可以说仙道小说的创作和发展是离不开佛教及佛经故事的。但也毋庸讳言,仙道小说虽受佛经故事的影响较大,但它们之间的差异还是较为明显的,这主要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首先,佛经故事主要宣扬的是佛教的因果、轮回、慈悲、劝善、厌世、不杀生等思想,是为宣扬佛教思想服务的,它们是佛经的有机组成部分,除少数作品外,大多不能脱离佛经而单独存在。而仙道小说主要宣扬的是道教的成仙、养生、扬善惩恶等思想,是为宣扬道教思想服务的,它们一般脱离道经而单独存在,是不依附道经的。

其次,佛经故事多富于哲理,这是由于佛经故事主要是为佛教说理服务的,它注重阐释前世、现世、来世三者之间的关系,教导人们如何去除现世烦恼及追求来世幸福,故其哲学意味浓郁。而仙道小说主要宣扬的是道教的长生成仙思想,是为人们追求现实的长生幸福服务的,故其注重实用技巧,而对人生哲理则缺乏思考。

再次,佛经故事大多来源于民间文学、寓言故事、百姓传闻及人们的想象,故充满了生活气息,富有人情味,有的生动幽默,有的富于有益教训。而其内容则庞杂广大,想象丰富,描写细腻,情节曲折,文体活泼。但它们也有啰嗦累赘,过于堆砌,叙述不畅,层次不清等毛病。而仙道小说大多以实人实事为基础,再加上适当的想象和虚构而成,故其叙述简洁流畅,篇幅短小精悍,摹画简练,层次清楚,条理贯穿。但它也有生活气息不浓,缺乏人情味和幽默感,描写不够细腻,情节不够曲折,文体过于单一等毛病。

此外,佛经故事想象自由,夸张奇特,其虚构不受任何拘束,其描写没有任何套路,只要有利于说理,什么样的写法都可采纳,什么样的虚构都可实施,它反映了古代印度人民活泼自由的思想和无拘无束的行为,而这些故事也纯属幻想,大多没有事实依据。而仙道小说大多有一点事实依据,其描写与现实之间有一定的联系,故其是在事实基础上的想象夸张,因而其想象的成分较佛经故事为少,其幻想的能力也就较佛经故事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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