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一首关于父亲的生命之歌

刘琴

李祥森的小说《台阶》向读者展现和塑造了朴实无华却又深入人心的“父亲”形象，文中的父亲虽然是处于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但是他同样渴望得到尊重，并为了心中的目标而不懈地努力着，乃至奉献了自己的一生。作为中国传统农民形象的一个典型代表，“父亲”纯朴勤劳、倔强好强，将“高台阶”作为奋斗一生的目标，其建新屋、筑台阶的过程，也是父亲实现自我、寻找心灵归宿的过程。

一、父亲形象的塑造

文章详细地向读者讲述了父亲修建新房、台阶的整个过程，字里行间无不蕴含着父亲淳朴善良、勤劳顽强、不甘人后的品格。作者笔下的父亲，是一位老实的农民，他没有光鲜亮丽的穿着，甚至连脚上都布满了一生沧桑的见证：“他的脚板宽大，裂着许多干沟，沟里嵌着沙子和泥土”，作者没有对父亲的外貌进行描写，但仅这一个片段，就生动地塑造出了一位面朝黄土背朝天、淳厚朴实的农民形象。父亲就像一头辛勤工作的牛：“一年中他七个月种田，四个月去山里砍柴，半个月在大溪滩上捡屋基卵石，剩下半个月用来过年、编草鞋”，一整年的时间，父亲的生活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文中描述父亲是如何忙碌的，字里行间都是一个朴实的父亲不停劳作的身影。因为父亲肩上是对家庭的责任，也是他任劳任怨、不怕吃苦的品格的展现。

为了修新房、筑台阶，父亲劳累了大半辈子，“磨刀”几乎是属于他自己的最大的娱乐项目。在辛勤劳作之余，父亲也会坐在台阶上“过过烟瘾”，但这样的看似闲暇的时间，父亲也是有自己的目的，“烟吃饱了，刀快，活做得去”。各种各样的农活应接不暇，父亲没有时间休憩，他也未曾想过休息，但是做农活是耗费体力的，于是父亲用“磨刀”的方式来给自己“加油打气”。“嘎嘎地敲一敲，就匆忙地下田去”，一杆烟抽完，又立刻匆忙地投入到农民的“战斗”中去。父亲为了心中的目标，能够坚持不懈的努力，文章书写了一个坚韧不拔、不轻言放弃的父亲形象。

父亲早早地立下造屋目标，并为目标的完成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艰辛劳动，他是勤劳的：新屋建成之后，父亲难掩喜悦，但是又显得尴尬不安。他是谦卑的：为了建造新屋，修筑九级台阶，父亲将自己累垮了，但是他却不容许“我”替他干活。他是倔强的：在“父亲”的血液里，流淌的是中华民族拼命硬干、坚韧不拔的精神。父亲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完成一个目标：建带有高台阶的新屋。也正是为了这个目标努力奋斗的过程，让我们体会到他纯朴勤劳、坚韧顽强的一面。

二、父亲理想的诠释

作者家乡有个说法，“台阶高，屋主人的地位就相应高”，于是，父亲望着自己家的三级台阶总是感叹：“我们家的台阶低！”台阶低意味着屋主人的地位低，父亲虽然是老实本分的农民，但他骨子里的倔强使得他不容许被别人看不起，他同样渴望被尊重，将自己置于“被尊重”的行列中。

“父亲坐在绿阴里，能看见别人家高高的台阶，那里栽着几棵柳树，柳树枝老是摇来摇去，却摇不散父亲那专注的目光”，别人家的台阶比自家的要高，父亲看得无比专注，因为对他来说，台阶所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它原本的作用，而是自己的“人生目的”。于是，为了改变“台阶低”的现状，父亲从精力充沛的青年时期到生命力衰竭的老年时期，几乎全部心思都贯注于“提高台阶”这一件事上。“专注”体现了父亲的执着，有了既定目标以后，父亲便开始为之努力，父亲的准备工作是无比漫长的：“他今天从地里捡回一块砖，明天可能又捡进一片瓦，再就是往一个黑瓦罐里塞角票”，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情，却让父亲一如既往地坚持着。父亲的理想是单纯而质朴的，他追寻理想的途径也只有一条：艰辛劳动。一级一级筑起来的台阶，是父亲一点一点接近理想的见证，为了实现目标，父亲几乎耗尽了自己的一生。

修建新房、建筑台阶，父亲无疑是贡献了最大力量的人，在新房建好、九级台阶即将建成之际，一家人都沉浸在欢欣喜悦的氛围中，父亲却显得非常“局促不安”，放鞭炮时，“父亲明明该高兴，却露出些尴尬的笑”，对于父亲来说，他已经完成了一生中最大的事业，本应该在如此值得开心的时刻和家人一同分享著喜悦，但是父亲却显得如同局外人般局促。心中的理想终于实现了，在鞭炮声和欢笑声中，父亲一生的努力得到了众人的见证，但是这背后的凄楚与心酸，却只有父亲自己知道。

修建新屋和九级台阶是父亲毕生的追求，凭借“愚公移山”般坚韧不拔的精神，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其实那个年代很多像父亲这样的人，在今天看来微不足道的事情，却花费了他们毕生的心血与精力，他们是值得被尊敬的一群人，在那个时代留下了鲜明的印迹。

三、父亲心灵的归宿

修筑高台阶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带有“功利心”的做法，难道父亲是因为惧怕嘲笑、为了满足“面子”而想要造一栋有高台阶的新屋吗？并不是。每个时代的人都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即使是在父亲所处的那个艰苦的时代，即使是父亲这样老实的农民，他们也憧憬着美好的新生活。但是生活贫穷使然，他们没有更好的出路去改变自己的人生，改变家人的生活，只能选择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过完一生，但是心中对于美好生活的期待是未曾改变的，于是就需要在忙碌的生活当中寻找一些心理上的安慰。对于父亲来说，新屋和台阶就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事业，也是他在心灵上的归宿。

修建新屋、提高台阶既是为了有更加舒适的居住环境，也是为了提高一家人在乡邻中的地位，获取别人的关注与尊重，但是父亲的谦卑似乎没有改变，坐在高高的台阶上，父亲心中仍然不安。时代是不断变迁的，在中国经济腾飞的过程中，父亲慢慢老了，他引以为傲的台阶只能停留在“九级”，他想把胸挺得更高些，可惜被生活压弯了的脊梁，没有办法再挺得更直了。在修建新屋的过程中，父亲的青丝变成了白发，他的体力也再不如前，但是父亲依然很倔强，他不允许旁人质疑他强健的体魄，“不要你凑热闹，我连一担水都挑不动吗！”即使是在生命快走到尽头的时候，父亲也不愿承认自己已经老去。对于父亲而言，带有高台阶的新屋是他拼搏一生的见证，也是他倔强的“底气”。

物质条件的改善和他人的尊重都是没有既定标准可言的，也是没有穷尽的，时代在不断发展，在中国经济腾飞的过程中，无数漂亮宏伟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九级台阶”自然不会一直是屋主人身份地位高的象征，就像文中的父亲不可能一直是年轻时精力充沛的模样，父亲虽然老了，但是他这一段艰辛奋斗的人生轨迹却不会消逝，他的精神和品格也早已在台阶上留下了照明的烙印。

父亲穷其一生，为创造美好的生活而努力，为家人、家庭奉献一生，是他的宿命。而受时代、环境所限，父亲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家庭贫穷的现状，但渴望被尊重体现了他对美好生活的希冀，在现实与理想的挣扎中，父亲终于通过“九级台阶”的成功建筑，为自己找寻到一个心灵上的归宿。

台阶上折射的是属于父亲的一条艰辛的人生道路，也是一首关于父亲的生命之歌。

作者单位：江苏省靖江市外国语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