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漫画中的外卖骑手媒介形象探析

蒲俊杰 谢诗慧

摘 要： 新闻漫画兼具新闻性、艺术性和评议性，具有独特的传播效果和美学价值，它通过夸张放大的表达方式，为外卖骑手塑造了体力劳动者、服务界楷模、 “ 逆行者 ”  “ 马路赛车手 ” 、基层工作者等特征鲜明的媒介形象。这不仅影响了大众对外卖骑手的认知，也有利于外卖骑手建立更清晰的自我认知、树立积极正面的职业理想、端正工作态度。

关键词： 新闻漫画;外卖骑手;媒介形象;《讽刺与幽默》

中图分类号： G2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672-8122（2021）09-0086-04

一、研究缘起

外卖骑手，最常被人们亲昵地称为 “ 外卖小哥 ” ，又被称为 “ 外卖员 ”  “ 送餐员 ” 。随着 “ 美团外卖 ”  “ 饿了么 ”  “ 百度外卖 ” 等主营在线外卖、即时配送和餐饮供应链等业务的生活平台影响力逐渐扩大， “ 外卖 ” 和 “ 外卖骑手 ” 逐渐成为许多中國人生活的一部分。与传统的商家配送的外卖送餐员不同，外卖骑手通常属于某个大型的餐饮O2O生活平台，为入驻该生活平台的商家与在线点餐的食客提供送餐服务。

根据中研产业研究院《2020—2025年中国餐饮外卖行业深度发展研究与 “ 十四五 ” 企业投资战略规划报告》  [1] ，中国的快递业务及餐饮外卖业务已经达到了空前的规模。而58同城招聘发布的《2018年送餐员就业报告》  [2] 显示，互联网产业生态的急剧扩张，不仅为向往大城市和新兴行业的新生代农民工提供了大量就业岗位，也为普通文化水平的青壮年劳动力提供了更高收入的可能性。

在新闻传播领域，有别于文字报道，新闻漫画兼具新闻性、艺术性和评议性，它以简洁明了的视觉方式表达态度，便于受众迅速抓住社会焦点，令人印象深刻，具有独特的传播效果和美学价值  [3] 。新闻漫画在报刊中多以专栏的形式出现，如 “ 漫说快评 ” （《新华日报》）、 “ 漫话漫画 ” （《羊城晚报》）等，由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环球时报社主办、创刊于1979年1月27日的《讽刺与幽默》是全国目前唯一一份以漫画为主要表现形式的报纸。《讽刺与幽默》同时也是《人民日报》的漫画增刊，在中国漫画界具有很强的影响力，其所塑造的外卖骑手的形象具有很强的代表性。因此，本文在探析新闻漫画中的外卖骑手媒介形象时选择《讽刺与幽默》作为媒体样本，采取总体取样的方法，在该报数据库中找到自创刊以来所有关于 “ 外卖骑手 ” 的新闻漫画，构成总体研究样本。

二、新闻漫画中外卖骑手的媒介形象

第四次全国经济普查  [4] 表明，互联网产业呈现井喷式扩张，互联网和相关服务业成为国民经济发展中增长速度最快的行业之一，外卖骑手作为互联网相关服务业中标志性的一员，一举一动都受到全国9 . 4亿网民的关注。《讽刺与幽默》的新闻漫画通过描绘外卖骑手的情绪状态、动作反应以及所在环境对其建构的媒介形象有以下五种。

（一）辛勤工作、向往美好的体力劳动者

外卖骑手给 “ 互联网+ ” 生活带来的便利，是与之相关的新闻漫画中最重要、最主要，也最突出的一个主题，它多与互联网产业衍生的多种便民服务以系列的形式出现，外卖骑手在其中的形象多为勤恳工作、向往美好的体力劳动者形象。例如，2019年7月26日第6版的作品《 “ 快 ” 乐》，讲述了互联网时代生活便捷的12个方面，即信息技术推广快、城市服务跟进快、外卖小哥送货快等。其中 “ 外卖小哥送货快 ” 描绘了两位骑着电动车的外卖骑手在城市的车流中穿过，他们的身体前倾，头上冒汗，正努力地赶往送餐地点;与之相对的是画面右侧满载货物的货车司机却不紧不慢、神态悠闲地一边开车一边欣赏街景。

以上述作品为代表的新闻漫画都塑造了一个敬业乐业、憧憬美好的体力劳动者的形象，画面中的外卖骑手都具有以下三个特点：1 . 人物都处在紧绷的工作状态中，毫不松懈，一般都是骑电动车进行配送;2 . 人物的工作态度都是积极向上的，一般面带微笑;3 . 人物都骑着电动车、载着外卖箱、戴着头盔，这是外卖骑手的标志性着装，也是规范着装，渗透着交通安全的意识。 “ 互联网+ ” 的便利生活给人民带来了极大的满足感，其从业者外卖骑手送货速度快、从业人数多，他们是社会的发展衍生的时代产业的受益者，也是餐饮产业服务进步的充分证明。外卖骑手以辛勤工作、向往美好的体力劳动者这样的媒介形象呈现在大家面前，有助于人们更好地接受 “ 外卖 ” 这一 “ 互联网+ ” 的生活方式，正视外卖骑手为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而付出的努力。

（二）体贴入微、热情细致的服务界楷模

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  [5] ，我国服务业规模日益壮大，已成为中国经济的第一大产业。服务业的飞速增长，与其从业人员服务意识提高、个人素质不断提升有十分紧密的关系。外卖骑手是餐饮外卖行业的服务人员，其媒介形象影响着大众对于 “ 互联网+ ” 服务业的感受和认知。例如，2019年3月8日第8版的作品《天上掉下个八戒来》中 “ 寻找吃食很容易 ” 部分，八戒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接过身穿制服的外卖骑手送来的四份外卖，而远处骑着筋斗云、刚举着桃子树回来的悟空看呆了，一时不知所措。 “ 寻找吃食很容易 ” 通过夸张的手法刻画了外卖骑手的优质服务：保持一贯的微笑，穿戴整齐的职业装，荒郊野岭也快速配送到位，甚至比乘着筋斗云的悟空到得还快。

为了表现外卖骑手的优质服务，新闻漫画中甚至会突出其为了满足客户的需求而做出的 “ 奇事 ” 。例如，2019年11月15日头版作品《神网！外卖送至泰山顶》中的外卖骑手身穿着蓝色制服，迈开双腿登上背景中直入云霄的泰山，极言外卖骑手的神奇。该作品回顾的是当时火爆网络的一则新闻：一位高姓外卖小哥背着送餐箱爬向泰山顶，将一份果篮订单送到了海拔1 545米的 “ 五岳之尊 ” 。

这些运用夸张手法展现外卖骑手优质服务的漫画都具有以下特点：1 . 外卖骑手的穿着打扮都符合规范，强调了安全、卫生的服务要求;2 . 从内容上看，外卖骑手都满足了某项超出其工作职责的客户要求，如登上泰山、野外配送等;3 . 外卖骑手一般都处在与客户接触的工作状态中，双方互相尊重，外卖骑手始终保持微笑，客户对其服务表示赞赏。可见，外卖骑手所提供的外卖服务、所呈现的优质服务人员的媒介形象，让更多的人们体会的不仅是生活的便利、快捷与舒适，不仅是热餐以慰清凉夜，微笑可抚独孤心，还有温馨的人情味儿，相对地，也让顾客体验到更好的服务，刺激大众的消费需求，拉动经济内部循环。

（三）默默付出、一心为国的 “ 逆行者 ”

2020年是特殊的一年，有无数志愿者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战役中毅然走上 “ 前线 ” ，尽己所能发挥光和热，为国家抗击疫情做出了贡献，在这场战役中，不能不提到甘当 “ 逆行者 ” 的外卖骑手们。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  [6] 显示，疫情对消费市场短期影响较大，商品零售额大幅下降;而餐饮企业积极开拓线上业务，加快发展互联网销售、外卖送餐等无接触服务实现逆势增长。勤勤恳恳、尽心尽力的外卖骑手们不仅是解决了国民吃饭的 “ 燃眉之急 ” ，也为推动疫情暂缓期间经济的复苏付出了努力，新闻漫画大多通过白描的表现手法将外卖骑手这一默默付出、一心为国的疫情 “ 逆行者 ” 形象跃然纸上。

例如，2020年4月3日第6版的作品《非常服务非常爱》，描述的是一位戴着头盔、口罩，身穿制服、背着外卖包的外卖骑手在围着栏杆的大海边，手捧着食物正在喂在海面上盘旋的海鸥，说着： “ 这是游客给你们点的外卖！ ” 又如，2020年5月8日第6版作品《身边的这些人》，刻画了送餐小哥、城市清洁工、出租车司机、小区保安、城市志愿者和义务宣传员等六种在抗击疫情中倾情奉献的人物形象，其中的 “ 送餐小哥 ” 身穿制服，戴着头盔、口罩，脖子上挂着门禁卡，左手拿着无接触包装的餐食外卖，右手握着进出小区的身份证明卡片，电动车后尾箱的外卖箱上画着一只可爱的白兔，画面温馨感人。

这一 “ 逆行者 ” 的形象都具备以下特点：1 . 在严格制服着装的基础上，佩戴口罩，颈挂身份卡，这是对疫情期间外卖骑手送餐的再现;2 . 通常以非送餐状态出现，多为伫立的状态，展现了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经济发展的暂 “ 缓 ” ;3 . 通常和医护人员、城市志愿者等人物形象同时出现。为了让忙碌的医护工作者能按时吃上补充体力的午餐，为了隔离期间无法做饭的家庭能吃上可口的饭菜，外卖骑手在抗击疫情的战役中纷纷全副武装，走入万千百姓家。这些 “ 逆行者 ” 的媒介形象令人肃然起敬，抗击疫情的过程是艰难的，我们国家能不断取得阶段性的胜利，要感谢这些默默为维持人民生活正常运转的奉献者迎难而上、负重前行。

（四）不守交规的 “ 马路赛车手 ”

根据《人物》杂志《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的描述， “ 2017年上半年，上海市公安局交警总队数据显示，在上海，平均每2 . 5天就有1名外卖骑手伤亡。2018年，成都交警7个月间查处骑手违法近万次，事故196件，伤亡155人次，平均每天就有1个骑手因违法伤亡。2018年9月，广州交警查处外卖骑手交通违法近2 000宗。 ” 因为追求 “ 快 ” ，外卖骑手练就了 “ 飞速行驶 ” 和 “ 急停急弯 ” 的本领，无论是行驶在高速车流通过的机动车道，还是穿过摩肩擦踵的行人通道，都会引起一阵恐慌。

新闻漫画中也为受众还原了现实生活中外卖骑手不守交规的 “ 马路赛车手 ” 形象：例如，2019年7月26日第13版的作品《我的眼里只有你》以一位单手骑着电动车、眼睛盯着右手举的手机的外卖骑手为主体，在他的前方是急速驶过的小轿车，他的后方是一辆面包车和一辆公交车并排而行，外卖骑手在车流中穿梭而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后方的公交车大声鸣响喇叭提醒外卖骑手注意安全，场面令人胆战心惊。

这类讽刺时下广泛存在的外卖骑手因抢单、送餐、避免差评而无视交通安全、交通规则的作品，建构的外卖骑手的形象一般具有以下特点：1 . 人物多以行驶的状态出现;2 . 人物的行动有着明显的违反交通规则的行为，如边骑车边看手机、随意在机动车道行驶等;3 . 人物的违规行为被环境中的人物（或机动车内的驾驶员）侧目。外卖骑手因违反交通规则导致的交通事故频发，新闻漫画构建了外卖骑手 “ 危险 ” 的负面形象，有助于外卖行业的从业者更好地进行反思，外卖骑手本身要重视自己及他人的交通安全，外卖平台不该动辄以高数额罚款威胁、压迫骑手，应该制定更人性化、合理化的职业规章制度。

（五）憨厚朴素的基层工作者

外卖骑手是互联网时代的体力劳动者，从业者多为文化水平、家庭经济条件比较普通的中青年群体，一如社会存在对外卖骑手职业的刻板印象，新闻漫画中也存在此类 “ 标签 ” ，例如，2020年7月17日头版作品《网红不是英雄》，回顾了浙江某小学期末语文考试中出的一道题， “ 谁是你心目中的风云人物 ” ，这幅漫画作品中，与《唐诗》《宋词》 “ 同框 ” 的外卖骑手雷海，与李子柒一样被认为不能与袁隆平相提并论，而他之所以入选 “ 风云人物 ” 的备选项，理由是， “ 一个外卖小哥居然能获得诗词大會的冠军，真励志！ ” 在这样 “ 真励志 ” 的感叹背后，暗含了对外卖骑手 “ 基层工作者 ” 的刻板印象。

新闻漫画外卖骑手 “ 基层工作者 ” 的媒介形象具备以下几个特点：1 . 外卖骑手通常处于非工作状态，因某项突出的、工作以外的技能为大众所知;2 . 人物通常为憨态可掬的形象，甚至在某些漫画中有点 “ 傻 ” ;3 . 常被使用 “ 反讽 ” 的手法，是画面中的 “ 配角 ” 、边缘化人物，被用来辅助说明专家的崇高或知识渊博等。实际上，越来越多的外卖骑手在劳有余力的同时进行着文化学习，甚至有相当一部分外卖骑手拥有大专及以上的学历，也逐渐成为了大学生兼职的备选岗位之一。《光明日报》指出，2019年暑假全国共有9 896名大学生成为该平台的兼职骑手  [7] 。2020年10月15日，陕西西安大四学生落加还因在校园兼职送外卖累计配送过万单的同时，因成绩优异被学校保研被推上了微博的热搜榜。因此，至今仍为外卖骑手塑造基层工作者的媒介形象，实在是过于片面了。

三、对新闻漫画中外卖骑手媒介形象构建的反思

近年来，媒体对外卖骑手的报道层出不穷，越来越多的受众关注外卖骑手的工作生活、社会关系以及权益保障，其媒介形象既会影响受众认知，也会影响外卖骑手的自我认知。因此，为其建立多角度、多主题、更全面的媒介形象是很有必要的，这不仅有利于外卖骑手建立更清晰的自我认知、树立积极正面的职业理想、端正工作态度，还有利于外卖餐饮业的进步与发展。目前，新闻漫画在构建外卖骑手媒介形象方面还存在以下几点不足。

第一，对外卖骑手媒介形象构建的主题较为单一，围绕 “ 外卖骑手给‘互联网+生活带来便利 ” 这一主题占大多数，但与外卖骑手相关的热点还有外卖算法的改进、外卖平台的管理制度、外卖骑手的 “ 异化 ” 等等，它们对塑造外卖骑手的媒介形象同样有很重要的作用，但这些都没有在新闻漫画中出现。

第二，对外卖骑手媒介形象构建的视角较为片面，大多为 “ 他者 ” 视角，强调的都是外卖骑手给顾客、给社会带来的影响，以及其展现的社会、经济价值，很少有从外卖骑手本身的角度进行创作的新闻漫画，外卖骑手群体在新闻漫画中呈现出近乎失语的状态。

第三，对外卖骑手媒介形象的构建存在刻板印象，这样的呈现不仅没有反映出新闻事件背后的深层次原因，还容易造成外卖骑手对媒介的敌视，激化外卖骑手与顾客之间的矛盾，这不利于顾客更好地融入 “ 互联网+ ” 生活，也会对外卖骑手建立更全面的自我认知造成障碍。

第四，对外卖骑手负面的媒介形象构建过于死板，缺乏鞭辟入里探究其成因、一针见血提出建议的魄力。新闻漫画独具的夸张和讽刺不能只把大众的目光聚集在外卖骑手个人身上，应该让整个外卖行业进行深刻的思考，对外卖骑手的入行门槛、劳动保障、工资构成等方面进行改革。

新闻漫画通过夸张放大的漫画形象塑造方式，不仅令人印象深刻，而且传播性强，这对外卖骑手群体自我规范其行业行为有良好的效果。因此，大众媒体的新闻漫画应该根据现实情况塑造更多角度、多主题的外卖骑手形象，关注他们对自我的认知、对社会各现象的看法，关注他们的职业憧憬及职业规划，同时也应撼动外卖行业的管理者正视行业存在的不足，以人为本，积极地从制度方面做出应对。

参考文献：

[1]  HuangJiang.中国外卖员总数已突破700万人 2020中国餐饮外卖行业发展前景分析[EB/OL].中研网，http：//it.chinairn.com/news/20200728/16572063.html，2020-07-28.

[2]  王婉莹.《2018年送餐员就业报告》发布 送餐员均月薪7750元[EB/OL].中国经济网，http：//www.ce.cn/cysc/sp/info/201901/22/t20190122_313209 61.shtml，2019-01-22.

[3]  卢玉清，《讽刺与幽默》的新闻漫画研究（2012-2018）[D].兰州大学，2019.

[4]  文兼武.我国信息技术产业蓬勃发展，动力强劲[EB/OL].国家统计局，http：//www.stats.gov.cn/tjsj/sjjd/202001/t20200122_1724493.html，2020-01-22.

[5]  国家统计局.服务业风雨砥砺七十载 新时代踏浪潮头领航行——新中国成立70周年经济社会发展成就系列报告之六[EB/OL].国家统计局，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1907/t2019072 2_1679700.html，2019-07-22.

[6]  藺涛.疫情对零售市场短期冲击大 消费长期向好趋势没有改变[EB/OL].国家统计局，http：//www.stats.gov.cn/tjsj/sjjd/202003/t20200316_173 2420.html，2020-03-16.

[7]  封寿炎.大学生外卖骑手体现新择业观[N].光明日报，2019-09-11（002）.

[责任编辑：武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