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近马家荡

2021-11-25 17:57李广荣
江苏地方志 2021年4期
关键词:金山寺马良

◎李广荣

(江苏盐城 224005)

马家荡,位于阜宁西南,盐城、淮安、扬州三市交界地。一直以来,我在文里画中与马家荡一次次深情相见,在我的诗意念想里,她是“浪翻叶色千层碧,波映花光一片红”的莲花水国佳境,“马荡夏莲”嫩蕊凝珠、玉洁冰清、清香袭人、风姿绰约,她是一位袅娜娉婷、含羞带俏的佳人,一帧精美的挂轴,但与我隔着时空的彼岸。

(一)

南宋建炎二年(1128),黄河夺淮以后,巨量的泥沙随着黄滔侵噬着苏中、苏北大地,马家荡亦也未能幸免。大量的沙土,随着泛滥的洪水冲进了地势低洼的马家荡,原来清浅的地方淤积成陆地,积压的湖水又在荡区东奔西突,冲刷成纵横的河道。据《盐城县志·湖乡分志》记载:“自坝水不常东注,(马家)荡已涸为田,孙家庄在荡中,今则陆地可至,非复当日茭苇盘错,凫雁为邻,有满目汪洋之叹矣。夫荡亦非自古有也,旧时盐邑诸水皆西北汇射阳湖,后黄决入淮,河堤屡溃,射湖淤溢,水无去路,横溢散漫没及田庐,潴蓄于卑洼之方,浸淫为荡。二百年来,田沉水底,桑麻绣壤一望蒲荷,滋者亦泽薮为膏腴。”由此可见,马家荡在黄河夺淮的七百多年时间里,黄水泛滥,加速了马家荡地区的淤塞,也给马家荡地区带来深重的灾难,古诗中有“射阳积雨千村哭,一村无有稻一斛”的描述。到了清咸丰五年(1855),黄河北徙,马家荡基本形成了今日的风貌。

马家荡的形成,有一个动人的传说。明朝时候,镇江金山寺颓塌,谁也不愿修缮。此时,有一马荡人叫马良,他为人耿直,乐善好施。这天,他到镇江游玩,见天色已晚,便走进一家大客栈,只见客堂里坐了一屋子人,全是镇江有名的财主富商。其中有几个认识马良的,连忙趋向施礼,纷纷邀请马良坐首席。马良向左右扫了一眼,只见唯有一席空着,心中正觉奇怪,还未来得及细问,就被众人连请带拉地在空位上坐了下来。

马良刚一坐下,一个和尚捧着文房四宝,就跑到了马良面前。马良问起缘故,这才知道,今晚是金山寺住持请客,化缘重修金山寺,叠造一座小土山。按照事先商定的办法,哪位施主若肯坐首席,就承担这个工程的大部分资金。所以这个首席一直空着,谁也不敢去坐。刚才大家推推搡搡请马良坐上首席,这叫明抬举、暗作践。马良听了,心里着实吃了一惊。但想想也是个机会,何不趁此戳戳这些沽名钓誉、奸猾伪善之徒?马良不紧不慢,接过纸笔,洒脱地写了下去。众人以为写的是所捐钱财的数目,再一看,都吓呆了,原来化缘簿上面写着的是“马良独修金山寺”七个大字。这时有个闻名江南的大富翁,气得摇头晃脑,大骂“狂生”,责问马良:“独修金山,土从何来?”马良微微一笑,提笔在纸上又加上一句“不用江南一锹泥”。

马良回到家中,他说到做到,动工取泥,组织上万人从苏北运土南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雇了几百条大船,日夜兼程运往镇江。几年以后,他家的千亩良田变成了一片洼地。马良又拿出最后剩下的150两银子,为金山寺宝塔装了顶。这时,马良家财用尽,无法生活,只得四处讨饭,最后饿死在金山脚下。后人为了纪念他,在金山上修建了一座马良庙。而修建金山寺取土后的洼地则成了茫茫水荡,后人为了纪念马良,便将这片水荡称为“马家荡”。今天,在碧水环绕的荡中小洲上,竖立了一尊马良白玉塑像,并建有马良亭,以此纪念这位值得骄傲的马荡人。

(二)

马家荡在盐城市阜宁县马家荡乡境内,处于三市四县接壤地带,东与建湖县毗邻,西与淮安市接壤,南与扬州市宝应县隔荡相望,为古射阳湖的一部分。射阳荡、收成荡、沙庄荡、青沟荡在此交汇,连成一片,纵横百余里,是苏中里下河地区一片广阔的沼泽地。这一带沟河纵横,荡滩连片,素有“八八六十四荡,马家荡是首荡”之称。荡区面积近3万亩,荡荡是水面。历史上曾发生多次水旱灾害,“雨泽时行,汪洋一片,旱年随处可以步履”。乾隆三十九年(1774)河溢淮南老坝口,嘉庆十三年(1808)淮决荷水塘,道光十五年(1835)大旱,光绪二年(1876)春卤水倒灌,这里的人民流离失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弥望荡中芦苇,实为大利所在,然每届夏秋,亦为土匪啸聚之所。”马家荡民众饱受兵匪之苦。1933年夏,泗阳匪首张志高洗劫益林后,逃窜到马家荡。官兵追剿,大军云集,攻破土圩。1944年1月,国民党抗日将领马玉仁殉国后,其外甥计雨亭率余部千余人进驻,是年10月,接受新四军第三师黄克诚部队的改编,成为一支重要的抗日武装。1949年11月,人民政府开始剿匪,历时3个月,胜利结束。至此,马家荡才真正摆脱了天灾匪害,旧貌换新颜。

马家荡有着别具一格的原生态荡滩自然风光。这个美丽的地方,河道纵横,水清见底,菱藕吐艳,野鹜翻飞。苇荡深处,春见水草丰茂,夏见浓荫匝地,秋则蒲芦摇黄,冬则芦花飞扬,宛若世外桃源。这里港汊密集,苇荡无垠,是鱼、虾、蟹栖身之福地,也是家禽饲养的天然好场所,既宜长菱藕、慈姑,又宜河蚌育珠,30公里的经济林道犹如一条绿色长带,延绵在锦绣大地上。

马家荡自然村落形似水中之龟,俗称“龟地”,有久雨不沉的说法。如今4个渔民新村依河傍水,排列整齐的白墙红瓦房临水而立,正如诗篇里描绘的“散落渔村浮碧瓦,参差云树宿黄莺”。这里粮田成片,鱼池成方。暮秋时节的水乡,阡陌黄花争吐艳,金黄稻穗飘芳香,老农播种迎晨月,少壮捕鱼带晚航,景色令人陶醉、令人神往。

如果把高远湛蓝的天空比作幕,远远的水天相接处作为背景,养殖的水产是情感,整个马家荡就是一幅铺陈在淮东大地的水墨画,白茫茫的荡面似一张撑开的宣纸,泼上墨,便是一首唐诗,一阙宋词,或豪放,或婉约,尽显风情。偶尔见划桨的小木船荡漾其间,宁静,幽远,一幅古旧的风景锁住所有的华丽,面对这份自然的和谐,我只想垂下生命之竿,钓一荡纯净自然的优雅清白,钓一阙秋水长天的悠然意境。滚滚红尘,也许只有晨起渔樵、暮弄炊烟的古老意境,更能修心养性。

(三)

深秋时节,我站在马家荡的堤岸,极目远眺,河道、田野、池塘相互交错,想当年,清人吕符惠“移舟更向花深处”,一定是美不胜收。而我则在“十里芙蕖冉冉香,平湖清浅漾波光”的美好诗句里,醉了情怀。一阵微风,几枚芦花飘落发间,更似进入梦境。择水而居,芦花永远都散发着水样的朴素情怀。秀颀的秸秆,素淡的茎叶,水白色的芦花,一团团轻柔如絮,蓬松疏慵着,随时都可以临风飘举。想折几根芦花带回家,但她们开得太热烈了,轻轻一碰,四处飞扬。我想,或许她们是马家荡上的凌波仙子,有了她们,马家荡便增添几分仙风道骨的韵味。我与荡,相看两不厌。

秋季正逢富饶而完美的顶峰。一荡秋水澄澈见底,两岸丛树碧绿夹黄,黄色野菊开得正欢,馨香迷人。以前马家荡两岸的村民,除了种植庄稼,闲暇之余,就是靠捕鱼为生。如今的马家荡已成为养殖水产的天然好处所。近年,经过开发利用,通过“植草、移螺、调水、稀放”标准生态养殖,“马家荡”牌大闸蟹和各种鱼类水产已成为“绿色产品”而名扬海内外。据说,马家荡大青蟹是中国名贵产品,历史悠久。蟹体肥大,蟹丰腴,肉质细嫩,口味鲜美,素以青壳白肚、黄毛金勾,又有“黄毛金勾蟹”的雅号而驰名中外,蜚声大江南北。“海溪湖中皆有蟹,不及芦苇荡中蟹”,可见荡蟹是海蟹、溪蟹、湖蟹中的极品。

柔软的阳光顺着荡水轻轻地流淌,在眼睫闪动的瞬间,随处可见为捕捉蟹子挂网笼的木桩,高高低低地插在荡中央。长腿的白鹭高高地立在木桩顶端,如放哨的战士,守护着一方领地。不时有水鸟掠过平静的荡面,惊起圈圈水晕、点点涟漪。鸟儿在苍茫的天与荡间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方向,荡水永远是它们的天堂。

大闸蟹上市的旺季,渔人们正将刚从绿色网笼里倒出来的蟹子,按大小公母挑拣,分类上市。待至大闸蟹等水产品收获之后,进入冬天,荡内水位下降,水草、蚌螺显现,大量候鸟来此觅食过冬。万只候鸟在荡内集聚、水中嬉戏,那时又将是马家荡另一道靓丽的风景。

荡水在秋光里沉静,天然的原生态养殖,将马家荡打磨成一块无瑕的美玉,蕴含着饱满的灵性。可喜的是,随着岁月更替,沧海桑田,马家荡湿地在时代的变迁中,在政府的规划和建设中,变换了着装,更改了容颜。马家荡不仅仅只是押宝在风光旖旎的荡里,集“观鱼、垂钓、农家乐”为一体的休闲度假场所,而且现时已经开发出新景区:月牙湖抱起一轮丰满的摩天轮,传递着五湖四海游客的笑声;三面金像的观世音菩萨,使你无论从哪个方向去仰望,都是如意吉祥;远处的古式高腰石桥与近造的西方廊桥相依相伴,中西合璧;淮东古寺的千年铜钟,叩响岁月沉转的巨门……马家荡的鸬鹚打捞起湿漉漉的回忆,只只都是磨灭不了的乡愁。而今,马家荡正以笃定的步伐,一步步向成熟迈进,成为盐阜地区的旅游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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