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唯美的《诗经》里

2021-12-20 10:15刘创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21年11期
关键词:低语秋水秋雨

刘创

在湖边

在湖边,问候每一棵菖蒲、香草。

什么是清澈的湖水?湖水源自哪里?

你用自身的光芒发问。你挥桨时,湖面突然变得开阔,湖明亮了一下。

在众多的湖泊里,我选择了你。你离天堂很近,真实而虚幻。一次又一次,我将握在手心里的事物丢到湖水里,其实我的手心空无一物,只希望在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里,得到我想要的一些东西。我饮尽最后的晨雾,让旅途坦荡如水,获得遥远之地的某种训诫。

在湖边,正好遇见湖开启它的盛宴,它韵味十足的盛宴是为云朵和霞光而开。我和你,只是不小心撞进盛宴的人,从视觉到心灵,在万里无碍的浩渺里享受一场辽阔的相聚。当流水经过了我们的内心,它的流淌便变得宽大和深厚。

我听到的低语,不是水鸟的低语,也不是古老木船驶向远方的低语。

这低语,是我昨夜微不足道的心思,被湖水再次说出来。

水之湄

一江春水触手可及。

你拨弄江水的时候,指尖淡淡的愁绪顺流而下,弥漫在两岸的春色里。

不知不觉中,我怎么就成了溅在你衣袂上的一滴清水?

江水辽阔,没有一片帆影,没有桨橹清晰或模糊的节奏。粼粼波光,如鲜活的鱼群在脸上闪烁。

伫立江岸,无法摆脱这动人心魄的宁静。不见船只,唯有蓝色的忧伤在静静流淌。水有多深呢?丢一块石头在江水中,我依然无法测试你内心的想法。

就想打一个水漂,连同自己和小小的片石,一起打到江心去,让这故乡的水域浸润平平仄仄的心情。

那一刻,漾起的波纹,扰乱了江的平静。

我临岸时,你还在漂泊;我离开时,你正在抵达。

江水一寸一寸地割让江岸,岸变得艰涩,流动的倒影渐渐凋零。

这个春天,我不想在阳光里飞翔,只想歇在岸的细节上。而你,伸展双臂,一如蓝色之蝶,在水的映照之下自由而鲜艳。

水之涘

流水无声,那是怎样的彼岸。

一眼就看见水中的小小高地,那个潮水很容易就淹没的地方。半江水很清,噙满初春的冷艳。只轻描淡写的几笔,比三月杨花还轻的几笔。

一览无余的清波,让人有些恍惚。

借一叶舟,漂泊在波光里。以水为镜,照亮眉宇的沉寂,以干涩之唇,亲吻一江春水。是哪一脉水,徘徊在这回环的沙洲,不忍离去;又是哪一脉水,在三两颗江石上激起涟漪,淡淡流过。

这样的河流里,自由的是水,比水自由的是鱼,比鱼自由的是我们漫过江堤的那些期待。

席地而坐。一边是青青的麦子,一边是青青的等待。今天与明天,就一条江面的距离。把从前的日子,捻成一条长长的缆绳。请别动我的锚,别动我晦涩的词语,别动我的船只。

哪怕潮水一天天退去,身后的小沙洲,搁浅一江飘零,锁住迷茫的帆,却锁不住迷离的河流。哪怕彼岸的传说,只是一个相伴的背影,只要长江水不枯竭,怀念就会淌过心中的流水。

我的影子很短,岸很长。

一捧湖

临水。美丽如云的水草,轻歌曼舞的水草,传递着水温柔的脉搏。

一株恬静的荷临水而照。水中的你神情鲜活,在午后疲倦的阳光中与慵懒的水波静静纠缠,健康地游走在漂着水草天堂般的水底,那是我幸福的痛楚的三月水五月水。

沉溺于水草之間,任自己顺流而下,放任的姿势在水域里连成一片云。从下游打捞的,只有曼妙的流水,湿淋淋的波光里抬起头,一切恍若隔世。

这样的三月或五月,和风悄悄起于青之末,我的脸颊和双手呈现快乐的湿润。你是否盛开在那片河岸?即使隔着河水,远远地看你,我也能写出清澈灵动春水盈盈的快乐啊。

此刻,除了掬一捧湖水,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一枚果实

秋天可以多事,也可以什么都不发生。

这样想着,便随意走进雨水里。细心的秋雨,一毫米一毫米地在眼睫上,在潮热的脸颊上,沾满新鲜的温度,惬意地唤醒体内放纵的雨水。

人生的快乐,或许是把汗流干之后,扑面而来的清冽。

鸟是惧怕雨的,每一滴秋雨都是它们无奈的唏嘘。被秋雨打湿的鸟们如秋叶凋落。可我看见,蜂鸟如一颗蓝色的彗星,在秋雨中若隐若现,孤傲而炫目。蜂鸟渺小的身影,和雨水一起进入我的体内,血液因此被照亮,并波动不已。

雨后初晴,手握一段干净的时光。拔一株鲜活的小草,把一株小草放大成了一片飘香的果园。赫然看见你把自己当成一枚黄金的橘,骄傲地挂在枝头。

秋的气息快速弥漫,深深一吸,雨后的果香,悠远而浓烈。

每一枚小小的果实,每一只鸟的飞翔,每一棵小草的存在,都藏着光阴的秘密,它们因多雨的秋天,变得意义非凡。

小房子

小房子像一只猫,安静地蹲在记忆里。简单的小房子,进来或者出去,只有一扇门。

关上门时,光被拒绝得很远。房子微暗,你静坐在那里,像一幅国画,亦如一扇窗。

叶子从窗子伸进来,在它们热爱的小房子里慢慢生长,一天几片,或几天一片。

小房子和森林一样的期待,漫长而鲜亮。

那时,小房子是嘈杂世界最温暖的子宫,在黑暗的温暖中每天孕育一尾游动的童话。

风雨大作,小房子在黑暗中渐渐沦陷。我的鼻尖、唇和双手在无穷无尽的夜色里四处突围。我像一轮潜伏的太阳,竭力缩小或扩充我的身体,让小房子的时光匆匆失落或饱满。

多少次的梦里,我轻叩紧闭的门,孤零零的锁已锈迹斑斑。繁华之外,小房子是被遗忘的孩子。

我在路的尽头张望,如果你来,请为尘封的小房子开一扇窗,让我趴在窗前看树,看自己。

小房子安静而忧伤,那么远,又那么近。

其叶青青

一直在寻找那片叶子。

那片远去的叶子,那片能让你快乐的叶子。

一片普普通通的叶子,在失去记忆的日子里发光。

第一次被你的绿色感染,是在漫长的雨季,几片唯美的叶子风中跳跃。我沿一枝柳条的脉络进入春天。和风迎面而来的时候,即使郁闷,即使幽怨,即使感伤,也挡不住清泉般的明亮啊。

乍暖还寒的午后,叶子惺惺相惜,彼此靠近。在太阳慈爱的眼里它们都是孱弱的孩子。春天来了,所有的心思都长在枝头上。那些小小的叶子与鸟语,相视而笑。

阳光与柳絮触手可及。多少次的梦里,鲜亮的绿叶和新生的气息,张扬在眉宇之间,河水的微漾,在身后发出窃窃声响。

我愿一片叶子就这样遮住我的眼睛,用内心的柔软触及一叶障目的幸福。

把找回的那片叶子,放在陈旧的诗集里。那本发黄的诗集,如一把锈蚀的锁,无人能懂。

叶子枯萎了,丝丝缕缕的叶脉,构成栩栩如生的一片钥匙。每当翻到那页,就会听到钥匙的欢悦,那是叶子的呼唤,绵长而亲切。

春的微响

立春了,松鼠的耳朵在寻找一些微响。

一声微响,压弯的树枝开始舒展,最后一片残雪抖落,像一只滞留异乡的鸟香消玉殒。

那会是谁的疼?

一声微响,水涨了,岸瘦了。

如果你听见春的微响,那是花瓣般的浅笑被鱼咬住,沉入最深的水底。一串鲜亮的水泡冒上来,再冒上来。

一声微响,捂都捂不住的竹笋,愣乎乎地顶破泥土。

如果你听见春的微响,那是笋壳纷纷脱落。新竹充满了焦虑,要赶在你来临之前亮相。

一只半大的狐狸睡眼惺忪地、暖暖地伸了个懒腰,安然坐定,了无忧疾。

如果你听见春的微响,那是蝶儿在扇动翅膀,那是一對不知名的鸟在枝头交配,那是柳词里伸出来的新叶,抓痒了春天。

如果,你听见春的微响,那是我轻而又轻的敲门声,让生锈的空气,荡漾了一下。

白露为霜

这是一个渐入婉约的节气。我站在秋水里。

细雨一样的小鱼儿,它们小小的牙齿,咬不痛我的脚趾。

那些秋水,也长着千颗万颗细小的牙齿。只是,那些水做的牙齿咬不动秋的寂寞。秋水渐涨,不管滞留异乡的鸟何时飞离,夏日的荷终将死去。从夜凉开始写诗,写着写着,纸上的字都凝成白露,为霜。

一滴白露,可以打湿所有心事。我站在秋水里,秋水渐凉,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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