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孙雨林在民国书籍报刊中的文化形象

2021-12-22 13:25
林业科技情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亚马孙河亚马孙雨林

宁 锐

(南开大学历史学院,天津 津南 300350)

自20世纪90年代起,亚马孙雨林的生态危机引起中国知识界的持续关注,其作为“地球之肺”的文化形象得到学界坊间的广泛接受。但“地球之肺”不过是当代社会的观念产物,中国人对亚马孙的认知并非一直如此。在17世纪初传教士利玛窦与明朝官员李之藻共同绘制的《坤舆万国全图》中,“亚马孙河”被称作“马良温河”。晚清时期,徐继畬在其名著《瀛寰志略》中记有“江河多而长,最大者约亚马孙,自西而东,口门似海”。浙江学子王恭寿在“中国创设海军议”一文中指出“大河之口鹹味益减,如亞馬孫河口一千里”。可见明清之季,国人对“亚马孙”的认知仅限于一条河流,对雨林中的风土人情不曾知晓,甚至还存在最基本的地理知识错误,认为中美洲的危地马拉与亚马孙雨林相连。而至民国时,亚马孙的资源禀赋已得到国人的相当重视,其举足轻重的军事经济地位更引起知识界的讨论。不过,目前学界从文化视角对该地区进行研究的成果尚不多见。因此,本文在爬梳民国书籍报刊的基础上,力图勾勒出这一时期亚马孙雨林在中国的文化形象,以期有助于探讨中国与拉丁美洲的早期文化联系,加深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领悟理解。

1 包含复杂自然环境的地理区域

民国时期较早论及亚马孙雨林的书籍是1914年史礼绶教授编著的《世界地理教科书》。该书设有“疴勒诺哥及亚马孙两流域”一节,用短短几笔概述出该地区的地理特征,“疴勒诺哥及亚马孙两流域凡分二国,曰委内瑞辣,曰巴西,一殖民地曰圭亚那”,“有广阔之平原,气候炎热,空气湿润”[1]。1924年出版的《中外地名辞典》已收纳关于亚马孙的专门词条:“亚马孙【河名】源出南美安达斯山脉东麓,东流挟诸诸川入大西洋,长三千里。河口广五十里,深二百尺。流域之广,水量之大,全球无匹”;“亚马索拿斯【地方名】在南美洲巴西国之中部,位于亚马孙河之南,即为亚马孙河流域之称,其南北部皆为大林原[2]。”胡明编著的《世界经济地理讲座》列举了亚马孙河的水文细节,“就流域的面积说(七百万平方公里)及就满水量说,是世界第一条河流”,“亚马孙河的平均水流,达到了五里阔,在河口开始以前,它扩大到二十公里,在河口本身达到了八十公里”[3]。1919年君豪的《亚马孙河之概况》提到“亚马孙之支流流过群山,其積幾并欧洲诸川而超过之”,这是民国报纸中较早介绍该河的文章[4]。

由滕柱翻译的人文地理专著《新大陆人生地理》内设“亚马孙与橡皮”一章。该书指出亚马孙的植被类型属于“赤道的雨水森林”,树木如千百根柱子一样粗大笔直,“总是燥热而潮湿,气闷而黑暗”[5]。书中还生动描述亚马孙河海水倒灌的自然景象,奔涌的大潮能吞没整个苏格兰那么大的地方,“一派如墙的水头高至五尺到十二尺,以每小时十到十二英里的速率向前进行”[5]。胡先啸译订的《世界植物地理》认为亚马孙丛林密布与河水泛滥的原因在于“终年终日温度约华氏八十度”,“一年有二雨量极多之雨季”,从而“使植物得有极高不间断之生长率”,“此大河之支流利于灌溉而不宜于疏洩”更起加剧之效。该书将亚马孙的植被分为“沼泽林”、“雨林”、“较薄之森林”与“公园式区域”等四类,而其中前两者最具代表性。“沼泽林”多以“棕榈树为主,少花类植物”,“在黏软之泥中发生极茂盛之林木,上被虬蔓之大藤本,成一极阴暗之顶,不能通人”。“雨林”生长在较干燥坚固的土地,较“沼泽林”高大许多,“树当极伟大”,代表树种为“巴西栗”。在“雨林”中生存的居民采取刀耕火种的原始方法,但很快会长出灌木与下层植物组成的“极茂密之业莽”,以致“难于采伐”[6]。王勤堉所译的《世界气候志》指出,信风于圭亚那高地和巴西东部之间的宽阔通道吹入亚马孙盆地,在赤道低气压影响下被迫上升,又因安第斯山脉挡住其去路,遂造成该地区极大的降水量[7]。

与以上侧重论述亚马孙自然知识的书籍不同,《世界的大河与文化》提供了该区域历史与经济发展的资料,尤其是其他书籍很少交代亚马孙河名称的由来,该作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书中第二章“亚马孙河”对西班牙殖民者“发现”该河的始末,欧洲人在雨林深处搜寻黄金国,洪堡、华莱士以及阿加西等学者的科学研究都进行了介绍。作者指出,西班牙船长“得奥累拉诺”将该河取名为“亚马孙”,“是因为他在途中时,来袭击他的许多印第安人,草帽、草裙服装有些像妇人”,使他联想到古希腊神话中的女战士[8]。作者认为1867年巴西政府开放亚马孙河的通航权,会对整个南美大有裨益,但雨水、疾病、湿气和酷热又限制了该处的商业发展。关于该地区重要城市的介绍则为本书的另一大特色:1616年建立的“帕拉”,“有许多美丽的建筑、船务、堆栈”,“与利物浦、汉堡等同为现代的都市”;位于亚马孙河与内革罗河汇合处的“马拿斯”,被誉为“巴西最快活的城市”,从亚马孙河口航行五日即可到达,“有二百余万元的经费所建筑的戏园”;“伊岐托斯”是秘鲁在安第斯山区的“实业中心”,海船能够上溯亚马孙河航行的终点,“欧洲人的商店,在这里临近都有分号”。作者对该地区的未来发展相当乐观,“在亚马孙河流域内设立殖民地,现在虽然是不可能,但是约在四百年之后,亚马孙河的影响将成为南美洲发达的真正原动力[8]。”

除纯粹的文字描述外,民国杂志中出现了能够直接呈现亚马孙雨林的图像资料。《科学画报》刊登的《南美的大森林》特意配上两幅亚马孙河的航拍照片,大河蜿蜒与绿色森林交相辉映,充分展现出雨林的波澜壮阔。在照片的佐证下,作者对亚马孙的溢美之词便信而有征,“亚马逊森林和亚马逊河,在世界上足以称是两个自然界的怪杰”,“这个繁殖在南美的大森林,占据了数千万里面积的地面,事实上,确可以称霸世界了[9]。”在其他一些科普文章中,由于自身的独特性,亚马孙雨林也经常被提及。《森林与旱灾之关系(续)》援引亚马孙为例,“森林变化温度之力,莫著于热带及热带附近之地,如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其气候温和适人,为世界所称道”[10]。《潮汐》一文指出亚马孙河与世界其他大河一样,“其河口皆作漏斗状,是以潮汐较大”[11]。

通过这些论述亚马孙雨林地理、气候、开发历史的著作,民国时期国人对它的认知,已从明清之季的“一条大河”逐渐扩展到这是一块包含复杂自然环境的地理区域,其独特的水文、植被、景观在世界首屈一指。同时,地缘政治的观念因素也加入到亚马孙雨林的文化形象中,它并非“无主荒野”,而是早已成为巴西、秘鲁、玻利维亚等民族国家的合法领土。

2 奇妙动植物的栖息地与原始土著人的家园

除了壮丽的自然景观,亚马孙雨林作为奇妙动植物的栖息地和原始土著人的家园,充满着惊喜与神秘,引起当时国人浓厚的兴趣和求知欲。《少年》杂志、《大公晚报》都报道了恶名远扬的亚马孙食人鱼[12-13]。江微松的《亚马孙河中的吃人鱼》一文更具科普价值,作者指出该鱼学名“齿鱼”,英文名为“poranha”,由两个图皮印第安人字“pira”(鱼)和“anha”(齿)组成,“它的口内有两排如鲛的锐齿,排列适宜”。“齿鱼”在亚马孙河成群繁殖,体格不超过十寸,能侵食任何热血动物,许多受攻击的土著只剩下骸骨[14]。《电鳝和雷达》则讲述亚马孙河电鳗的生活习性,其“能发射一种大量而且快速的电流,如同雷达一般,以试探周围的情形”,“当旱季时节,电鳝多游息于亚马逊河的上游,为河内生畜和其他野生动物的威胁,直到雨季来临,河水高涨,则不知去向”[15]。瘦梅的《世界动物界之特色》介绍亚马孙蚂蚁可长至二寸一分至二寸五分,“其大实为世界蚁类第一”[16]。

论及亚马孙雨林的植物,“王莲”的美丽为世人熟知,欧洲人将其誉为“维多利亚花”。老辛的《巨型的生物海外奇谈》详细介绍这种世界“显花植物”中最大的楯形叶品种,其花“艳丽无匹,有几百个花瓣,中心鲜红如火,周边雪白,花的直径二尺”,其叶“像大盆一样,直径六尺,周围十八尺,上面可坐两个小孩”[17]。《大芡之大》则描述一种名叫“大芡”的水中植物,“叶片连续达数英里,极为美观”,“其花放凤梨似的甜香”[18]。高剑晨的《可可与朱古律(续)》指出可可树的起源地就在亚马孙河与疴勒诺哥河流域[19]。《巴拿马草帽》则介绍当时这种风靡全球的草帽是以一种生长在亚马孙河上游与太平洋沿岸湿地的常绿树的叶片为原料,“土人们将这种树叶割成细条,用热水浸后晒干,再用含果汁的热水漂白,然后用以编制草帽”[20]。而最受国人关注的毫无疑问是亚马孙的橡胶。心君的《从天然橡胶说到人造橡胶》对哥伦布发现土著人橡胶球的传说、早期科学家对橡胶的研究以及英国商人偷走橡胶种子的故事都有详细论述,对国内读者了解亚马孙橡胶的发展历史很有帮助。作者指出亚马孙“有温湿的气候,有松润的土壤,有适当的高度(最高不过一千五百英尺),在每年不超过七十英寸的雨量,这都是橡胶树滋长所必须的条件”,并配以“亚马孙下游的土人用柴烟熏橡胶”等数幅照片,展现真实的橡胶生产与交易场景[21]。唐梦如的《橡皮说略》指出橡胶品种“以亚马逊河流域一带之海维亚种为最佳[22]。”高剑农的《橡胶(续)》重点介绍割胶工人,“採橡胶的人,葡萄牙人叫做Seringueros,大概集中在玛瑙斯城—就是雄踞在亚马孙河与内革维河交汇点的那繁华的玛瑙斯城附近一带”[23]。中央大学教授黄国璋对橡胶生产从巴西到马来半岛的传播过程也作了简述,借此强调我国海南岛具有低纬度气候,必然也能从事橡胶种植[24]。

另一方面,雨林中的原始土著人也逐渐走入国人的视野,他们迥异的生活习俗令人瞠目。王益崖认为亚马孙土著人即“亚马孙群”,属于美洲“阿美利加种人”的“南派”,包括亚拉华克人、加勒比人、班诺人、他波耶人、卡利利热人和都比人[25]。他还提出,亚马孙土著人的信仰是“异教”,即“未开化种族之宗教”[26]。当时知识界普遍认为,亚马孙雨林生存条件恶劣,“惟印第安土人始能遨游于阴森可畏之森林中”,并“极疾视外来之侨民,度其浑噩之生活”[26]。克定的《安达斯·亚马孙探险队》指出亚马孙多半未经人迹,可谓“深邃幽秘”,其中“萨白拉种”土人“最不开化”,是土著中仅剩的仍未同“白人”接触过的人种,甚至其他印第安人都称之为“Anka”(野人)[27]。另一支“茹瓦罗民族”也是“凶悍挚猛”,其生性好斗,“所携武器始终不去其身”,对于接触的白种人或红种人“无不加以毁灭”。该族保留着一种凶残的习俗,械斗中的胜者会割取败者的头颅并制成“干腊”,谓之“桑萨斯”,任何成年男子必须拥有一具“桑萨斯”,否则终身不得结婚[28]。《卡奔德世界游记》记有著名的“曼豆鲁克斯族”,这一族土人嗜好文身,“一个人要没有完全把身体划遍是没有资格结婚的”,青年男子必须使用暴力抢夺新婚妻子,而寡妇则需改嫁亡夫的兄弟。该书作者引用里约博物馆的藏品证明,亚马孙河上游生活着食人部落,会吃掉同族中的老弱,甚至“把敌人的手掌和脚底和貘一同煎熬称为极味”[29]。

不过,也有文章宣扬土著人高超的医术和狩猎技巧,赞赏他们的聪明才智。朱海澜摘录美国“亚马孙职务调查团”的考察报告,展示秘鲁亚马孙印第安人使用蚂蚁和草药治疗外科创伤的方法:他们利用一种牙齿坚韧的蚂蚁,“将皮肉分裂之处,咬而相合,待此蚂蚁之牙牀合紧,则将蚂蚁之身体摘断,而其头部,留于皮上,迨创愈后,方始脱落”,有时一连使用六七只蚂蚁;当印第安战士在种族械斗身负重伤后,本族妇女首先用水洗净其创口,然后涂以姜汁,再以“山塔马利亚草”之浆制成的膏药贴于创口,最后用干香蕉叶束紧,经过一段时间即可全愈[30]。为抵御敌人与猎杀禽兽,印第安人研制出精良的管形毒箭,“尖锐如针,毒就在箭头或其附近,入血立死,但其肉仍可食”。他们还使用毒汁与野兽牙齿来强化竹矛和木棒的杀伤力[29]。

奇妙的动植物与原始的土著人为雨林增添了浓厚的神秘色彩,亚马孙成为寻求冒险刺激与进行科学探索的理想乐园,激发起远在大洋彼岸的国人的求知欲。尽管土著民族的某些风俗传统让人心生畏惧,但国人至少了解到亚马孙雨林也是人类生息繁衍的场所,扩大了对自身种族的认识。

3 作为军事与经济重镇的亚马孙雨林

随着亚马孙的资源禀赋得到世界范围的公认,其在军事与经济上得天独厚的战略地位也迅速上升。1933年初,哥伦比亚与秘鲁围绕两国在亚马孙河的边界问题爆发武装冲突,一时间雨林深处战云密布,民国新闻界对此给予了充分关注[31-32]。2月16日,《申报》最先对双方冲突进行报道:“莱的细亚埠之争夺城市战,业已开始,但据哥伦比亚军队司令电报,乃两国交绥于巴西境内,秘鲁飞机今日略过森林地带,而向停泊莱的细亚埠下游亚马孙河中之哥伦比亚军舰,抛掷炸弹,哥伦比亚军舰亦以飞机追击,结果未详。巴西会有大队海军驻亚马孙河,保护境土[33]。”《大公报》亦称“秘鲁军队攻击在亚马孙河上游塔拉把加科军,查秘鲁占领科伦比亚(即哥伦比亚)之里提西亚后,科军由亚马孙河上游运送军队,占领秘鲁之塔拉巴加”[34]。随后,民国报界进一步追踪事态发展,援引亚马孙河上游巴西商人的最新消息,“秘鲁已在亚马孙河上流莱特西亚埠附近安置水雷,使哥伦比亚舰队不能驶近”[35]。《申报》还试图挖掘冲突的起因,即“莱的西亚埠隶属问题”:该城为亚马孙河滨小镇,人口不过一千,却成为橡胶贸易的重要市场。1922年,秘鲁将其让与哥伦比亚。1932年,秘鲁军队出于民族主义袭据该埠并增兵驻守,遂导致两国不宣而战[36]。《“秘密的国际”(续)》一文更直指莱的西亚的重要地位,第一“盖此地形势险要,在军略上大可控制亚马孙河上流盆地,以及富于木材、矿产与橡树之安达斯山东部山地”;第二“投资此带地域,为尽量榨取,势必兴筑铁路,发展各种运输事业,利之所在,争端以起,战争遂于以爆发”[37]。这些关于哥秘两国冲突的报道无疑会提升亚马孙雨林在国人眼中的实用地位,而数年后二战的爆发更让国人充分理解该地区至关重要的战略作用。

1940年8月,《申报》援引美国海军部长诺克斯的观点称,英国一旦战败,美德冲突随即开始。诺克斯预计德国将花费巨资在亚马孙设立航空线以加强对拉美的控制,“该航线可使彼等自亚马逊河上游于五小时内到达巴拿马运河故也[38]。”当时美国尚未参加二战,但已忧心亚马孙雨林落入德国的势力范围。1941年后日军逐渐占领东南亚,盟军亟需的橡胶资源十分缺乏。对此,丘蔼达的《泛美会议在巴西举行声中 中南美资源供美问题检讨(五)》反映出中国知识界对时局的深刻分析。鉴于“目前中南美的树胶出产,绝难望短期间内可代替南洋的地位”,作者提醒美国应深切注意西南太平洋的战局变化,但无需惊慌,因为南美橡胶生产落后仅为“技术”问题,已存在两大潜在利好。一方面,美国政府与资本家早在20世纪20年代便关注和投资亚马孙雨林。1923年由美国驻巴西大使馆商务参赞领衔的“树胶生产调查团”深入亚马孙进行勘探,“目的即在计划利用这广大的热带森林区谋树胶的自给自足”。1929年起,亨利·福特曾两次在巴西亚马孙的波亚·维斯塔与贝尔特勒投资建设人工橡胶林,获得一些经验。另一方面,据巴西外交部资料显示,亚马孙橡胶生产的潜能巨大,“该处现有三百四十万株的广大树胶林,分布在一万九千六百七十二英亩的地域上。种植栽培方法与南洋一带无大异,两年内两处合计最少有三百万株已达採胶年龄,约可产品质优良的树胶一万二千吨[39]。”正如丘蔼达所预料,1942年3月,为保障盟军军事原料的供给,美国与巴西达成一致,组织成立“亚马孙河流域开发公司”,促进橡胶生产[40]。同年年底,美巴签订关于利用橡胶资源的重要协定,内容包括:“(一)开发亚马孙河一带天然橡皮之经费,根据武器租借法,由美巴两国共同出资;(二)为开拓该地交通线,在沿途各地设置旅行基地;(三)在明年五月前,由巴西国内各地募集五万劳工送往亚马孙地力,至明年年终前,再增加三万人;(四)该地生产橡皮由美政府收买”[41]。凭借蕴藏丰富资源的优势,亚马孙雨林成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取得最终胜利的重要积极因素之一。

此外,幅员辽阔的亚马孙雨林对跨国移民具有很强吸引力,而前往该地的日本侨民人数众多,更引起了民国学者的警觉与忧虑。卢建业的《中日侨民之海外竞争》指出,在巴西的日侨往往无偿获得当地政府奖励的大片土地,1929年更有大石小作氏率领五百名日本青年移居亚马孙雨林进行开垦[42]。黄国璋教授提出,1931年日本正式的海外移民已达七十万人,其中七成“是由于日本政府多方的奖励及南美洲巴西政府的优待,到地广人稀的亚马逊河流域从事开垦事业的”。不过他也质疑这些日侨的发展前景,“各位晓得亚马逊河流域是一个如何不适于居住的热带森林地方,日本移民之不能在这里大大的发展,这是我们意料所及的[43]。”对于日本大批侨民在亚马孙雨林的扩张动向,《大公报》同样进行了披露,日本民间组织例如“海外兴业会社”、“海外移住组合”、“南美拓殖会社”、“亚马孙产业研究所”等大量购买土地,形成上规模的企业移民[44]。除了日本移民,有学者认为亚马孙也将成为印度输出人口的优选地区,“以后的印度移民问题,实在是不容易预言下什么解决的方案。唯一有可能的地方,只有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了。这里不但能吸引日本人来,同时也可以容纳许多的印度人”[45]。

亚马孙雨林作为军事与经济重镇的文化形象,随着这些时事报道和政论对策的广泛宣传,得到国人的了解和认可。换句话说,国人对亚马孙的认知,已经拓展到研究思考该地区同全球政治经济的宏观趋势之间的复杂联系。

4 结论

综上所述,亚马孙雨林在民国书籍报刊中的文化形象可以大致分成三种类型:首先,其作为囊括广袤复杂自然环境的地理区域,拥有独特的气候、水文和景观;其次,亚马孙生活着丰富奇特的动植物和风俗迥异的土著人,充满冒险刺激与探求知识的吸引力;再次,它具备重要的军事与经济价值,关系到周边国家的兴衰甚至是二战的成败。另一方面,从这些书籍期刊的种类和文章刊登的栏目来看,亚马孙雨林最初被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或增长见识的趣闻,到后来出现国内学者对其进行政治、经济、人口和自然科学层面的思考与研究,反映出这一时期国人对其认知的科学化和系统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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