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学位学徒制的现状、挑战与启示

2022-01-19 08:53邓卓
教育与职业(下) 2022年1期
关键词:现代职业教育体系职业教育英国

[摘要]学位学徒制通过雇主主导的学徒标准开发,开创了学士和硕士层次的职业教育培养模式,是英国传统学徒制的迭代升级。学位学徒制拓展了现代学徒制的内涵,巩固了职业教育的类型地位,开辟了一条兼顾学术性和职业性表达的人才培养路径。我国可以合理借鉴英国学位学徒制改革的经验,探索发展本硕博层次的职业教育,开发雇主主导的职业教育与培训标准,绘制灵活的技术技能人才生成路径,从而加快构建中国特色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

[关键词]英国;学位学徒制;职业教育;现代职业教育体系

[作者简介]邓卓(1994- ),男,湖北武汉人,华东师范大学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在读博士。(上海 200062)

[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十三五”规划2020年度教育学重大招标课题“职业教育类型特征及其与普通教育‘双轨制’‘双通制’体系构建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VJA200003)

[中图分类号]G719.3/.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21)02-0060-07

英国学徒制最早发轫于中世纪手工业行会发起的全国性学徒训练系统,过去30年内现代学徒制、高级学徒制、高等学徒制不断迭代更新,各种创新型举措层出不穷。近年来,面对劳动力市场复杂的人才需求同学徒制系统简单的技能生成之间的失衡,多方利益攸关主体在学徒制标准制定、终点评估和权责分配等方面的失语,以及学徒制的功能定位在促进普职并重方面的失灵现象,等同于A-Level或基础学位水平的学徒层级显得力不从心,因此相当于本科或硕士学位层次的学位学徒制便应时而生。

一、学位学徒制的内涵及发展背景

为了防止社会经济陷入“低技能均衡”陷阱,2012年9月,英国国家学徒制服务中心发布了《满足雇主的需求——本硕层次高等学徒制的咨询》报告,就是否将高等学徒制层级扩展到六级和七级展开广泛讨论;2013年3月,重新修订的《英格兰学徒制标准规范》把高等学徒制扩展到了六级(相当于本科学位)和七级(相当于硕士学位);2015年3月,首批学位学徒制项目进入公众视野。

(一)职业主义的高等教育新坐标

学位学徒制,顾名思义是学位与学徒制两个关键要素的有机契合,绝不是简单机械的重组或拼接。基于美国语言学家福柯尼耶提出的概念整合理论,通过心智空间这一独特的认知概念包,衍生出四个抽象空间:输入空间Ⅰ、输入空间Ⅱ、类属空间、整合空间。这四个空间通过彼此间的投射、映射和动态的模拟等“物理变化”,产生具有创造性的“化学变化”,最终生成不同于任何一个空间的“新物质”,也就是新的概念或认知活动。具体到学位学徒制这个独创性概念,输入空间Ⅰ是关于学位的内涵界定、功能定位等相关概念,输入空间Ⅱ涉及学徒制自身悠久的发展史、所处的社会文化背景等概念。学位和学徒制两个概念在身份表征上都具有人才识别和信号导向功能,也可作为个体实践知识的评价向度以及专业能力的职业彰显,因此两个输入空间能够直接产生实质性的直接投射和联结,最终合并同类项。类属空间作为映射联结活动过程中的中转站,包含了两个输入空间在特性、结构、功能等要素方面的共同之处,因此能够对两个输入空间进行双向映射。职业教育作为类属空间的最佳象征,其核心表现就是学徒制、产教融合、工学结合等人才培养模式。同时,“选择发展路径—接受教育与培训—授予学位或资格证书—跻身劳动力市场”是所有映射活动的核心内容,这一系列活动都将汇聚到整合空间,经过糅合、完善、扩展产生独具一格的概念,最终构成概念整合网络。

学徒制有传统与现代之源流,在改革的浪潮中不断用最契合社会发展脉络的教育理念及工具武装自身。进入21世纪,职业教育的类型属性已然确立,其在教育领域的法律地位、社会声望、职业定位和体系建设均得到有效彰显。随着智能制造技术的逐渐高端化,传统学徒制培训出来的以手工操作为主的学徒已很难理解及掌握复杂的工艺流程,而且学徒工作范围已不再限于工厂一隅,同其他工作岗位的协同合作、关键技术开发、科研成果转换以及社会服务等重要环节,都表明了学徒生产的柔性亟待增强。学位和学徒等级均是能力和层级的表征方式,学位发展可由学徒参与,学徒成长则可以学位作为评估。因此,“学位+学徒制”的开创性融合,同时凸显了职业教育的类型属性与高等教育的层次属性,定能发挥出1+1>2的实际功效,在高等教育领域竖立起职业教育的新坐标。

(二)职业教育迎来新风口

2015年3月,为了呼应学历层次高移化和技能需求复杂化带来的人才培養模式复合化需求,英国率先变革现代学徒制,在关键领域正式推出了九个学位学徒制项目。其中,汽车工程、数字化、银行客户经理和建筑四个学位学徒制项目在同年9月开始招收第一批学徒生。此外,2015年度的“国家学徒制周”活动于3月9日至13日举办,为学位学徒制项目宣传造势,扩大学徒制对社会经济快速发展的影响,不仅吸纳了200多家企业首次参加由雇主开发并主导的“开拓者项目”,还承诺提供2.3万个学徒空缺职位,为学位学徒制的进一步蜕变奠定基础。

完整体系是项目正常运行的保障,英国的学徒制廓清了从中级学徒制、高级学徒制、高等学徒制到学位学徒制之间的层次区别,包括知识、技能和态度等相关要素需要达到的规格及标准,并分别对应了不同的国家职业资格等级和教育层次。具体来看,中级学徒制对应NVQL2,相当于获得五门成绩数值为9到4的GCSE证书;高级学徒制对应NVQL3,相当于获得两门普通教育高级证书(A-Level);高等学徒制对应NVQL4-7,相当于获得国家高等证书、基础学位或者完成本科阶段第一年学习;学位学徒制隶属于高等学徒制中的6~7级,相当于获得完整的学士学位或者硕士学位,它与其他等级学徒制的不同点在于掌握了更高端的技能操作和面向更复杂的技术前沿以及是否获得完整的学位;此外,等同于博士学位的8级学位学徒制也纳入英国的职业教育发展考量之中。

随着英国青年失业率的居高不下,市场急需的人才缺口继续扩大,高级和高水平的技能人才成为扭转经济低迷局势的关键所在。但这类“双高”人才的培养之路却日趋逼仄,现有的职业教育与培训这一路径无法满足劳动力市场的高层次人才需求,而普通教育的培养模式缺少对尖端研发、职业迁移等关键能力的重视,因此兼具传授宽厚理论知识和培养专深职业能力特征的学位学徒制是职业教育凸显类型定位的制胜法宝。

学位学徒制作为变革职业教育的一项创新举措,体现了政校行企多方逻辑主体间的制度冲突及差序格局。政府作为推动学位学徒制有效运行的主要力量,在宏观调控和微观治理方面齐头并进,政府报告、法律条款以及规章制度等都对学位学徒制进行了全面的规划与布局,同时,相关部门还开发数据学徒服务网站,为雇主提供在线的端到端服务,包括使雇主找到最合适的学徒人选、选择最优的培训机构、支付学徒税和终点评估费用。此外,英国教育部开始施行全国学徒周计划,使公众更加直观地了解学徒制的现状、运行机制及发展前景,并且吸引更多的头部企业加入开拓者项目团队,为学位学徒制发展提速增效。雇主主导是学位学徒制高效运行的重要内核,学徒制局一直全力同雇主团队合作开发新的学徒制标准,以岗位胜任力为重心,将学徒从事未来工作所需的岗位技能、知识、行为表现一一列举。学位学徒制的高层次性意味着学徒的培养不能一贯地以资格达到为完成标准,更多的是培养对工作岗位的学理分析、可迁移技能的养成以及工作文化的渗透。

二、学位学徒制的改革现状及挑战

英国发起学位学徒制项目的初衷是填补技能缺口,提升学徒质量,促进学徒的社会流动和生涯发展。虽然学位学徒制起步较晚,但其带来的社会效益和投资回报却是显而易见的。基于此,英国高等教育资助委员会于2016年启动了学位学徒发展基金,旨在提高高等教育内生发展能力,将高质量学位学徒制发展为学生接受传统高等教育的最佳替代方案。2016年11月至2018年11月的两年间,880万英镑的DADF资金被划拨给了103个高等教育提供者(包括56个继续教育学院和47个高等教育机构),开发出100多个新学位学徒制课程,增加了4464名学位学徒。

(一)学位学徒制的改革现状

2015年3月涉及9个领域的学位学徒制项目横空出世,同年9月开始在4个已开发的学位学徒标准领域招收第一批学生,2018年11月已开发的标准才达到51项。囿于英国根深蒂固的绅士教育传统,学生及家长很大程度上还倾向于通过A-Level课程考试进入大学。根据2018年英国学生办公室的数据,2016—2017学年有2580名学生注册了学位学徒,其中有1750名是当年新注册的。根据英国教育部的最新数据,2019—2020学年的前三个季度初始学徒数量为271900名。其中,中级学徒86400人,占比31.8%;高级学徒118800人,占比43.7%;高等学徒仅有66700人,占比24.5%。而且,在高等学徒这一层级,处于NVQL6和NVQL7的学徒只有26200人,只占高等学徒总数的39.3%,占初始学徒总数的比重更是只有9.6%。

英国目前经济发展的阻塞点仍然是技能短缺和低生产率问题,发展学位学徒制项目及开发T-Level课程都是对症下药的核心举措,但若质量底线未能有效抬高,高等学徒人数未能充分补给,市场经济的高速运转也就难以维系。数据显示,2015—2020年期间,英国共有2096000名初始学徒。从2015—2016学年开始,初始学徒数量就显露出下降趋势,2018—2019学年虽有微弱上升迹象,但在下一学年又继续走低。究其原因,可能主要是2017年学徒税的施行,短时间内激励了雇主招收更多学徒,但最后又因人才产出效益低且质量难以保障而继续走低。

随着智能制造时代的到来,流水线式的人才培养模式逐渐退出舞台。现在的技术工人不仅要掌握多方面的理论知识,具备使用高端设备的操作技能,还要培养创造性思维,提升团队合作、管理协调等关键能力。因此,发展更高层次的学徒制成为最佳选择,这也解释了为何中级学徒人数逐年下降而高等学徒制人数却保持上升态势。值得注意的是,技能短缺作为英国经济增长的“卡脖子”问题,一直是国家战略和教育改革的中心话语,不仅催生了各类保障学位学徒制顺利实施的组织机构以及配套的法律政策,在学徒制的监督管理、标准制定、评估改进、成長档案记录及财政激励和扶持等方面也都有所作为。作为高等学徒制领域内的中坚代表,学位学徒制的发展可谓备受关注。是进军职业主义的高等教育新坐标,还是违背初衷发展为学术型学位学徒制,这是关于学徒制的历史争论,也是英国职业教育发展壮大所面临的重要挑战。

在笔者看来,学位学徒制的核心是学位。而在学徒制的语境中,学位是“学问+资位”的有机结合。英国学位学徒制的初衷是解决低技能均衡问题,使高级和高水平技术人才充盈整个劳动市场,提高学徒层次水平,改善经济结构,因此需要走一条不同于传统学徒制的变革路径。作为最接近高等教育的一种学徒类型,必须保证学位学徒制的“学问”要素得到充分彰显,除了学习通识教育要求的理论知识,还要深谙经济学、管理学以及社会学等多种交叉学科,使自身满足获得本科或硕士学位的必要条件;但学位学徒制的本质还是职业教育,大多数学徒还是会走向工作岗位,从事高新技术行业,因此雇主通过市场分析,了解技能缺口现状以及人才需求情况,设置动态化的学徒制标准,并反馈给培训机构和高等院校,最后由他们对学徒进行专业化培养,使学徒具备进入高级劳动市场的资位和能力。学问和资位这两个要素并非鱼和熊掌,两者兼得才是学位学徒制的价值旨归。若偏颇一方沦为高等教育的附庸,职业性就难以凸显;若罔顾职业教育的学术性表达,则学徒制的改革之路必将日趋逼仄。

(二)学位学徒制改革的主要挑战

1.需要进一步促进社会公平。英国是一个典型的以绅士教育为传统的国家,政府一直倡导通过A-Level考试进入大学的学术发展路径,视学徒制系统和职业培训为中下层阶级,包括发展条件不利的困难群体的专属通道,教育资源聚集且分配不均,人才培养断层化。技能人才缺失的社会现实使英国重新审视教育发展,于2017年推出了T-Level课程改革计划,作为与A-Level并行不悖的一种人才培养路径,加速了英国普职并重的发展进程,也为学位学徒制的升级开辟道路。作为技能型社会教育的“画像”,学徒制的普及度与参与度侧面反映了社会的技能水平。因此,在学位学徒制发挥社会效益的过程中,不仅继续实行学徒无年龄限制的规定,还广泛招收非洲裔、亚裔和少数民族群体(BAME),以及学习有困难和残疾人群(LDD)。但如何扩大BAME和LDD群体的参与范围,且保障学徒培养质量是学位学徒制发展的一大挑战。有数据显示,2017—2018学年具有BAME背景的初始学徒数量占比11.2%,2018—2019学年占比12.5%,到2019—2020年的前三个季度该群体比例达到13.1%;同样的,2018—2019学年来自LDD群体的初始学徒数占比12.0%,到2019—2020年的前三个季度该比例为12.5%。2015年,英国曾承诺,到2020年将具有BAME背景的学位学徒比例提高至20%,显然发展局势不容乐观。

2016年,英国简政放权,根据当地人口特点和需求情况将政府权力地方化;同时,为了进一步支持雇主,英国教育部于2017年启动了“学徒多元化倡导网络”,由一群拥护学位学徒制的雇主组成,在2019年4月成立两周年之际,该网络报告称BAME的使用率有所提高,但仍未达到20%的目标。2018年,英国宣布引入“核心城市群项目”,这是一项非资助的倡议,旨在推动五个核心城市的BAME学徒议程,具体包括伯明翰、曼彻斯特、伦敦、布里斯托尔和莱斯特。五个城市均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在中央政府的问责和支持下,鼓励更多的雇主和大学从BAME社区招聘人员。

2.需要进一步推动数量与质量并行发展。虽然学位学徒制在弥补技能人才与市场需求失配方面作用明显,但毕竟面对的是偌大的英国市场和普通高等教育的强势竞争,需要进一步增加学徒数量、抬高质量底线和盘活各种资源。有数据表明,2018—2019学年,资格等级为6级和7级的学徒数仅占整个初始学徒总数的5.7%;2019—2020学年,这一比例达到9.6%;截至2021年6月,這一比例达到14.1%。学位学徒的培养周期为4~6年,很多学徒因周期过长、时间分配不均、经济负担重等因素而中途放弃,导致学位完成率偏低,学徒培养质量也无法保障,这些都是学位学徒制发展壮大的瓶颈问题。学位学徒制是传统学徒制的优化升级,是一种需要将工作场所同学术界结合起来的创新型人才培养模式,学徒最终不仅能获得工作所需的职业资格证书和相应的学位证书,还能从雇主方获得维持基本生活的学徒工资,对发展条件不足的人群来说是一条可取的成长路径。

关于学徒工资,英国设定了保障学徒权益的最低工资标准,标准不是一成不变,且很多雇主为了提高学徒对公司的忠诚度和完成项目的效率,一般会支付高出最低标准很多的工资,且学徒的最低工资是雇主必须支付的,否则便是违法行为。根据官方政策,如果学徒的年龄在16~18岁,或者他们已年满19岁但处于学徒期的第一年,则应向他们支付的最低标准为每小时4.30英镑;如果学徒已经过了学徒期的第一年并且年满19岁,那么他们在法律上有权享受与其年龄组对应的国家最低工资。截至2021年4月,18~20岁年龄段的学徒工资为每小时6.56英镑,21~22岁年龄段的学徒工资为每小时8.36英镑,23岁及以上的学徒工资则为每小时8.91英镑。这些工资都是由雇主承担,因此国家也要对雇主有所鼓励,增加雇主招收更多高质量学徒的积极性,不断完善学徒制标准,确保人才培养规格契合社会市场需求,培养出能够胜任多种岗位、熟悉高端技能操作且能潜心钻研、服务社会的复合型人才。

3.需要进一步廓清各方权责边界。学位学徒制的发展涉及雇主、大学、独立培训机构和专业团体之间的权责分配、协调沟通和委托代理等。特别是2017年学徒税的引入,要求企业雇主年工资总额超过300万英镑的均应缴纳学徒税,税额为年工资总额的0.5%。相应地,政府为每个纳税企业雇主每年提供学徒税补贴1.5万英镑以及政府10%的配套经费。所缴税款被存在一个由学徒服务机构管理的数字账户中,且这些资金只能用于学徒的培训和评估费用。对于工资账单低于300万英镑的非纳税者,学徒是由雇主与政府共同资助的,政府支付90%的费用(很快将达到95%)。学位学徒制的主要资金由教育和技能拨款局统一管理,具体来源于学徒税、非征税采购和学位学徒发展基金。中小型企业在英国经济发展中占比超过99%,但大多数不需要缴纳学徒税,得不到雇主和培训提供者的青睐。在申请学位学徒的过程中,难免会遇到学徒标准审批迟缓、资助等级过低、高质量学位学徒难以获得等情况,导致中小型企业参与学位学徒培训的积极性降低。

英国对学徒税的使用有严格的等级规定。随着学徒制标准的全面施行,其经费标准也划分为30个经费档,从0.15万英镑到2.7万英镑不等。经费档的划分限制了雇主用于学徒培训和终点评估的最大资金量,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衍生出权力寻租现象。很多经济发展急需的学位学徒项目没有获得足够的经费,提供多类学位学徒项目的高等教育机构被认定的经费档也较低,因此公开透明化经费档的划分标准、评定主体和原则是十分迫切且必要的。除此之外,学徒质量保障和监管也是个复杂的系统工作。根据2018年英国教育部发布的《学徒制责任声明》,学位学徒制的监管机构包括学生办公室、高等教育质量保障局、学徒制局、教育和技能拨款局、教育部等。这些组织机构共同为学位学徒制的可持续发展保驾护航,但部分组织之间容易出现职能交叉、定位冲突的矛盾。同时,运营整个合作网络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和财力,自顾不暇的管理层也很难吸纳雇主、企业、学生和家长等参与学位学徒制运作的整个过程。因此,有必要梳理各方权责、简化标准批复流程、合并重复职能以及加强质量监管,为学位学徒制营造良好的发展生态。

三、对我国职业教育的启示

学位学徒制是职业教育类型属性与高等教育层次属性结合的产物,是普职并重理念指导下的雇主主导的职业教育改革举措。作为高等学徒制的核心主力,学位学徒制起到了上构下延的关键作用,成为学生持续发展的“学历阶梯”。我国目前正在加快构建中国特色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对英国独创性的学位学徒制改革进行探索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一)探索发展本硕博层次的职业教育

英国为学徒制定制了一顶“学位”标签的帽子,使学徒制改革方向发生根本性转变。借此,英国提升了高等学徒制的内涵表现,发展了6~7级的学位学徒制,迎合市场对从业人员理论知识、技能水平和职业态度协调发展的需求。学徒在获得职业发展的同时,也有机会取得同传统学术路径等值的学士或硕士学位。而高等教育机构只要获得教育部的学位授予批准,均能向有志青年提供学位课程,助力他们实现学历提升。我国自2019年启动本科层次职业教育试点工作以来,已形成特色职业大学、应用型本科院校和高职院校中本贯通等多种人才培养路径,未来还需要进一步探索发展硕博层次的职业教育。

确保职业教育通道接续贯通是发展高水平高层次职业教育的逻辑起点。鉴于我国职业教育学历上升通道尚未完全形成,首先,可以借鉴英国职业资格证书等值制度,构建中国特色职业资格框架,通过与各类高等院校、企业、职教集团等开展职业教育与培训的组织协调磋商,研制一套职业资格等级与学历层次等值的资格互认体系。其次,可以适当放宽对提供学位层次职业教育的主体限制,只要通过国家授予学位资格认证或相关专业认证机构评估的高等教育机构或组织,都能提供相应层次的职业教育,且经过培训、学习取得的技能等级证书和学分,都能在相应的教育机构获得认可、转换及保存,从而为后续的学历提升奠定基础。

(二)开发提供者主导的职业教育与培训标准

英国在2013年10月启动了由企业团体或提供者组成的开拓者项目,负责设计新的学徒制标准与评估方法。开拓者团体作为学位学徒制发展过程中的灵魂,不仅参与学徒制标准的研制,对学徒的知识技能掌握情况也了如指掌,能够随时根据市场经济风向调整人才培养方式,对学徒最终的学位和职业资格获取影响重大。

目前,我国相关的职业教育与培训标准一般由国家智库团队制定,一线的职业教育与培训提供者缺少表达发展诉求的机会,由此造成现行的职业教育与培训标准和现实劳动市场脱节、相关顶层设计失灵、供求关系失衡以及人才培养失效的马太效应。因此,我国有必要建立一个由一线VET提供者组成的相关者联盟,专门负责VET标准的制定与定期调整,政府进一步简政放权,赋予相关者联盟一定的政策话语权和合法性试点权。同时,应成立职业教育与培训质量保障部门,配备第三方专业评估组织,不断抬高质量底线,使质量成为体系标准的核心原则;建立综合性的VET数字服务平台,企业资源全面开放,学生培养过程随时上载且可追溯,使得学生评估循证有据、科学有效;以及构建灵活的成员进入—退出機制,多举并措保障VET标准的质量循环网络高效运转。此外,对于联盟成员要经过层层选拔,极力规避权力寻租行为,并且将现有提供者参与建立中国特色职业教育体系的激励政策具体化。

(三)绘制灵活的技术技能人才生成路径

学位学徒制的周期为4~6年,主要取决于雇主和学徒的努力程度以及资源的投放程度。学位学徒制与其他职业资格或教育资格之间的联系不够清晰,而年轻人需要看到能够获得高水平技能的明确途径,并理解学位学徒制标准与其他途径、资格和水平之间的正式关系。由于学徒周期相对较长,很多人因为工学结合不均、课程难度大等,还未达到授予学位的学徒标准就中途放弃,不仅浪费学生宝贵的成长时间,也容易使雇主的努力付诸东流。英国在课程设计中考虑到这一点,规定在四级水平完成120学分的学徒可以获得高等教育证书,在5级完成120学分的学徒还可以获得高等教育文凭或基础学位,在此基础上完成6级水平的120学分便可获得荣誉学位;同样灵活的进入—退出机制也适用于7级学位学徒,该层级的学徒只要取得60学分便可以获得研究生证书,达到120学分便能获得研究生文凭,达到180学分便能获得最终的硕士学位,从而有效增加学位学徒制的灵活性并推动社会流动。

基于此,我国在探索本硕乃至更高层次的职业教育模式时,不妨适当引入“停车点”理念,即当学生感到学习乏力跟不上所在层级的培养模式和进度时,就可以磋商讨论是否“降级”培养,同时做好教学管理的有效衔接与安排,给每一个学生搭建好四通八达的成长立交桥。要将技术技能型人才培养的重要性嵌入职业教育改革全过程,而不能因为对职业教育的固有偏见就舍弃必要的改革行径。要理性结合普通教育的高层次人才培养模式和职业教育深嵌企业的培养特色,根据贯穿培养路径中的教学诊断和学生评估,为各类人才提供符合自身发展脉络的成长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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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栏目编辑:黄晶晶 孙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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