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话剧电影的优越性
——以《十二公民》为例

2022-03-04 15:20荀艺茁
长春师范大学学报 2022年11期
关键词:话剧方言公民

荀艺茁

(吉林艺术学院,吉林 长春 130021)

在电影发展史上,话剧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话剧电影通过从舞台到银幕的转换,实现了表现形式的突破与超越。话剧电影中,演员表演的细节表达、叙事时空转化、情节冲突制造等都促使话剧电影成为独具特色的艺术表现形式。电影《十二公民》作为话剧电影,在诸多方面都可被评判为极具美学价值的优秀作品。其创新地运用“话剧+电影”之模式,形成了一种极具优越性的表现形态。

一、演员表演与细节表达

(一)方言对人物造型的意义

随着电影行业的不断进步,人物对白使用方言渐渐成为电影导演们有意识的表达方式。方言的使用成为电影中叙事环节的亮点与特色,成为别出心裁的创作元素,并逐步被大众认可、接受、喜爱。这种电影造型元素的外在修辞手法对人物形象的构架与演员表达具有极大的塑造能力。

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方言电视剧与小品的兴起,观众对方言开始产生“奇观化”心理。方言不仅具有极高的辨识度,而且具有穿透力与乐感美。方言更多地与乡音联系在一起,呈现出一种质朴美。语言学家吕叔湘指出:“方言的差别最引人注意的是语音,分方言也是主要依据语音”[1]。方言独有的语音调律与普通话有极大的差异,正是这样的差异造就了受众对“不同”的娱乐化追求。对当代商业电影而言,吸引受众的注意力是极其重要的问题,所以导演们开始根据人们对多样化的追求选择使用方言元素。

电影《十二公民》中的十二位陪审员来自不同的社会阶层。由于人数较多,在影片人物造型设计中就要考虑到人物间的差异性与造型元素对人物的外在表述力。如10号在电影中使用“绷会儿”“雀麽眼”等北京方言,结合他的京褂子与大折扇造型,观众可以立即构建出一个老北京原住民的形象。8号在电影中则使用标准的普通话,配合他西装革履的造型,对在观众心目中树立一名公正司法的检察官形象具有积极的作用。

在人物造型方面,方言被赋予更丰富的美学特征与文化意义。演员在用方言表达时可以使表演具有极强的张力,在极短的时间内赋予角色生命力。

(二)电影中的细节与隐喻

《十二公民》只有短短的106分钟,却包含着巨大的信息量。导演在有限的时长内需要完整地叙述一桩事件,塑造十二个人物鲜明的性格形象并向观众介绍陪审团制度与法律公正的理念,而这些不可能逐一地正面体现在电影中,所以导演通过细节的使用与暗喻手法进行创作。电影的段落中大多包含着暗示,等待观众的合理解读,这与话剧艺术通过语言、动作传达信息这个技巧有异曲同工之妙。

电影中有许多细节,包括人物的动作与语言,都可以对塑造人物形象与丰富荧幕世界起到正面作用,有一定数量的人物对话并没有在字幕中体现出来。而在画面、道具者构图等方面,电影也可以制造多重解读的隐喻效果。

在电影《十二公民》中,出租车司机开始是一个强硬且市侩的形象,他在与房地厂商发生矛盾,以“资本家”这个称呼激怒对方后,才认识到这个人是他不能得罪的,所以在休息时为房地产商殷勤地拿水。如果仔细一些,还可以听到出租车司机小声地向房地产商说:“别生气,咱们都是一伙儿的”。这一情节并不是主线情节,但是经过这一番自然的对话之后,一个外强中干、口无遮拦又有些胆小市侩的形象更加鲜明,以至于最后出租车司机痛哭着讲述自己因脾气不好导致生活分崩离析时,观众对这个角色更多地表现出理解的态度,而不是认为理应如此。

在整部电影中,代表公正检察官形象的8号陪审员额头上一直带有一枚创可贴。联系整部电影的情节可以得出合理的猜测,即8号的真实身份为检察官,他额头的伤疤象征着中国的法律在今天仍旧存在伤痕与缺漏。电影中的细节映照出了诸多人物鲜明的形象,在无形中奠定了电影的主题与基调,让人物的一些行为或语言更加合理。

二、观众心理

(一)封闭场景与观众探查心理

在电影艺术出现之前,戏剧毫无疑问是最具有群众基础和表演性的文娱形式。人们乐于窥探舞台人物的情感与经历,从而形成了公众“戏剧消费的集体心理”。公众对来自台上(包括舞台和银幕)的表演都有类似的心理诉求,即从情节和表演的魅力中得到快感。正是在这种“观看表演”的娱乐心理惯性下,才有了电影文娱行业的迅速发展,也有了公众对戏剧与电影间对接的认知。总而言之,观众乐于在戏剧中探求,而有限、封闭的场所正是一个有利于满足探求欲与隐蔽需求的场所。

电影《十二公民》在场景选择方面迎合了观众对探查欲的需求,进行了相应的安排。导演使用一个封闭的仓库,而只有相关的十二名陪审员才有机会与观众参与到这场讨论中,有权利与理由进入这个场景。观众可以切实地以隐蔽的探访者身份跟随剧情发展,同一个封闭的场所可以确立观众的从属感与安定感,同时更有利于剧中情感的传播。电影中有一场大雨,这场雨除了在色调对比与叙事基调铺垫上具有重要作用外,还营造了仓库空间的封闭感,即观众可以通过窗外的雷雨声与闪电瞬间的光亮判断一场大雨的到来,却无法直观地观看,仿佛置身于仓库的室内场景中。电影结尾时,镜头画面是十二名陪审员走出仓库,此时场景不再封闭,给观众以结束的暗示。

封闭场景在电影叙事中的运用,对注重场景选择的电影制作具有重要意义。一部精良的电影并非必须根植于对光怪陆离的世界的景观展现,也有可能是基于戏剧性的表达。

(二)直观性

戏剧是具有直观性的艺术,这种特性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舞台上的一切都客观呈现在观众面前,是观众通过感官可以感受到的;二是演员在观众面前直接完成动作,因此,在每一个动作的完成过程中都必须和观众进行“直接交流”,即演员的动作再现的矛盾关系及事件发展过程往往会使观众有身临其境和亲身参与的感觉。[2]正因为有这样的直接交流,舞台剧的观众可以直接向演员进行回馈。与电影或小说的创作环境不同,戏剧的创作过程不是密闭的,甚至这种观众参与感可以被看作戏剧艺术的重要特性。

电影《十二公民》为了加强这种观众参与感,在镜头使用上极力塑造出一个舞台下观众席的最佳视角。影片中固定镜头表达的画面只有两种,一种是覆盖全部十二个人或大多数人的镜头,另一种是只涵盖少数人的镜头。这两种镜头叙述的剧情类型也不同。第一种镜头几乎都是集体讨论案情,对影片的大环境与基调都有完整的展示;第二种则是对某一个人物的近景镜头或某几个人物冲突的镜头。这两种镜头的交替运用正是模拟了真正的旁观者视角。在平铺直叙、交代背景时配合全景镜头,可以把观众迅速带入场景中,使其对影片有一个心理准备与认识。而在发生矛盾冲突时,镜头迅速转变成近景。如影片中陪审团中的一员对何冰所饰角色怒喊“我要杀了你”时,镜头一动不动地展示这场纷争,就像观众面对台上的冲突点时瞬间被吸引的眼神,紧紧跟随表演者,领略他们的矛盾与感情迸发。

在传统电影的制作中,为了避免单一的画面带来的观影疲乏感,导演往往选择多种景别进行切换,配合不同的运动镜头,展现荧幕中的环境。推镜头、拉镜头、摇镜头、跟镜头与移动镜头都能起到概括影片全貌、推进剧情发展、展现人物特征等功能,而电影《十二公民》是由大量的固定机位拍摄的素材堆积而成的,这也是话剧舞台表演的一个特征。由于舞台的局限性,话剧演员在进行表演时往往无法通过转变观众视角来表达剧情,此时就需要演员在固定的舞台上通过细致的表演与语言来达到目的。这种局限性同时也是一种技巧,在无法进行景别切换时,剧情的停顿配合演员的表演能够更好地引领节奏。画面所展示的东西,即眼睛所见之处皆为影片的构成元素,让观众有深入挖掘台上故事的欲望。《十二公民》也具有镜头单一使用的特点,这种方法运用在电影中可以巧妙地模拟观众视角。

《十二公民》展示了话剧的直观性,营造了一种观众正在旧仓库中的观感,观众的关注点永远是镜头的着重点。这是电影剧情复杂、人物繁多却仍能在播放时间内留住观众的原因,这种参与感是任何表现形式都无法代替的。

(三)“第四堵墙”在话剧电影中的突破

话剧与电影在创作过程中最大的不同在于话剧的表演过程属于创作过程,而电影的创作环境是演员对着镜头表演。在戏剧表演中,场景布置是三面墙环绕表演场地,“第四堵墙”就是指舞台在面对观众的一侧假定性地设置透明的墙。在戏剧表演的早期阶段,很多人认为演员应当严守“第四堵墙”,即创造一个密闭的表达环境,与观众分离。更有一些理论在此基础上应运而生,反对以旁白的形式与观众交流。[3]但在戏剧的长期发展过程中,越来越多的剧作家发现影响“第四堵墙”的因素往往不是旁白或独白等形式,而是剧中的情境。戏剧情景是促使人物产生动作的客观性条件,是矛盾冲突爆发的契机,是戏剧情节的基础,它直接关系到戏剧性问题。演员的表演,从动作到语言再到肢体的暗示,无时无刻不在塑造情境,这个情境是可以透过“第四堵墙”感染到观众的。因此,在话剧电影的制作过程中,也应该有这样具有突破性与感召力的情境,而不是封闭表演现场。《十二公民》无论在语言还是动作的设置上都符合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所提出的“规定情境”这一概念。整部影片具有鲜明的目的与主题,人物角色分明且具有张力。在这样的情境中,观众极易受到感染,并身临其境地、本能地跟随剧情、体验思想。

(四)观众内心视像的构造

传统电影大部分会包含一段模拟的再现的剧情,尤其是悬疑电影中带有讲解或解密事件真相的剧情。为了丰富影片的形象,巩固叙事的基调,大多数导演在制作这一部分时会选择通过特效合成场景并配以演员扮演来再现。这样的方式拥有独特的便捷性与定向性,导演只需要安排演员的演出,加以道具的辅助,即能还原出剧情缺失的场景,同时为观众构造一个虚拟真实的时空。但是由于观影群体具有多样性,每个受众对影片的理解不同,对剧情空间的架构也不同,过多地模拟剧情中缺失的场景反而局限观众的想象空间。

《十二公民》在陪审团讨论过程中,没有直接以镜头呈现陪审员对证据合理性的猜测,而是根据证人的阐述,利用现场椅子、纸笔等道具一步步地模拟,看证词的合理与否。在观看这一段时,观众会本能地参与到模拟中,在脑海里营造出和陪审员同步的实验,并产生自己的判断。而根据陪审员的语言描述,观众将本能地产生相关的内心视像。这样的表现手法同样来源于话剧的局限性。舞台难以承载过多虚拟的剧情,这样会使剧情时空显得杂乱无章,让人摸不到主线,所以话剧大多以顺序的方式展开剧情。与电影结合后,《十二公民》将这种局限性变成了影片中的留白空间,甚至带动观众以想象、考证的方式跟随剧情,观看后有抽丝剥茧的体验与思考。

猜你喜欢
话剧方言公民
话剧《坦先生》
方严的方言
我是小小公民科学家
论公民美育
方言
说说方言
留住方言
话剧《二月》海报
十二公民
一台引人深省的话剧——观话剧《这是最后的斗争》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