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园里一群来历不明的鸟

2022-03-08 14:27刘锦涛
上海文学 2022年3期
关键词:竹园宅子祖先

刘锦涛

大年初二,午休后无事,便独自一人出门去,看天,看地,看鸟。

角角落落里都有鸟的影子,大大小小,黑的白的花斑的。鸟一飞,寂静的乡村画面生动起来。总有在飞的,总有静止不动的,鸟的动静相宜,恰到好处,似乎是画家摆布的,画家的审美情趣点化了眼前的鸟,鸟使得乡村变成隽永生动的画,当然,那个画家是大自然。

每当回到乡下,与鸟会面多了,往往会生出自己便是养鸟人或遛鸟人的错觉。

鸟是这座岛上最好的风景。树上有鸟,屋檐上有鸟,电线上有鸟,收割后的稻田里也有鸟。一只鸟从天空划过,嗖——一道弧线;零星的鸟,三只,两只,相互追逐;当成群结队的鸟吵吵嚷嚷从天空飞过,天地都会暗下来。天地之间,热闹非凡。蓝天上偶尔有云飘过,会误以为是群鸟,仿佛远道而来,一阵风,又自行消散。如果你站在田野里,向东挥挥手,鸟向东飞,向西挥挥手,鸟向西飞,仿佛在指挥千军万马,挥手的感觉堪比伟人检阅万众,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满世界的鸟都是你豢养的宠物了,君王坐在金銮殿号令天下,那威风得意也不过如此吧!

想着鸟,有风拂面,丝丝寒意。按理立春已过,风已是春风。看手机拍的照片上,梅花怒放,杏花含苞,水仙冻伤的残叶上仍然托着花蕊,杨柳树长长的细枝已有米粒大的苞,冬青的枝丫里初生了嫩叶的雏形,是灰色的,仿佛残留着冬的样子,到明天,灰色定会变成春的样子,那便是油汪汪的绿。我告诉朋友们一个秘密:我偷窥到所有的植物都在思春。

有一张照片是拍一只鸟的,远方,视线的尽头,有一排水杉树,最高的那棵水杉树的顶端,有一个白亮的点,是一只白色鸟。远远望去,鸟随树动,闻风起舞。

那是一只白鹭。

以前这里没有白鹭,白鹭皆在水边。许多年前,我在长江边的堤岸上第一次看见白鹭,全身一尘不染的雪白、曲颈黑喙、苇杆般纤细的双腿、宽大的展羽、一飞冲天的风采,都让我赞叹不已。不知从何时起,我居住的地方也有了白鹭,这座岛上的许多地方都有白鹭的身影,白鹭仿佛成了家常养鸟。它们因何放弃原来的居所,找到这里,组建新的家园,有什么深刻含义吗?

或许是因了眼前那排水杉树旁的竹园。竹园历来是鸟的家园,白鹭,斑鸠,更有一种黑色的鸟和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鸟,在那里集聚。如果一棵樹或一根电线也是鸟的家园的话,那么树上的鸟和电线上的鸟,只能算是散居户,竹园才是鸟群居的新村。鸟的世界也是一个复杂的世界。不知道一个林子里究竟有多少鸟,有多少品种的鸟。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为什么来。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分配各自的地盘而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今天你看到的鸟,早已不是昨天你看到的鸟,虽然看似衣衫未变、笑容不改。今天一只鸟与你暗送秋波,明天这只鸟义无反顾地飞往他方,连招呼也不打一个。想想也暗自偷笑:鸟儿有它们自己的思考、自己的习性、自己的自由,你失落,是因为你既多情,又霸道,你管它来去或起落呢?你管它纷争或和谐呢?你闲事管到天上去了!鸟儿们有属于它们自己的权属、自己的世界。

说到鸟儿们眷恋的这个竹园,想起小时候有一天晚上,我依偎在外公的怀里睡觉,外公突然叫醒我,对我说:“你听听,竹园里有鬼叫的声音,是鬼在叫。”我认真仔细地听,听不出什么动静,只觉得是竹园里的鸟在叫。可是第二天村里人都说昨晚听到了鬼叫,是竹园里传出来的。我自责自己怎么那样愚笨,大家都听到了,唯独我听不见呢!鬼是什么东西?怎么叫的?专干什么事情?即使现在大半辈子过去了,我依然没弄明白。但当时我相信鬼叫是可怕的,鬼会与人作对,鬼的世界是令人恐怖的世界。因为“鬼叫”,这个大竹园让我从小觉得有神秘感。

这个大竹园包围着一个大宅子——周家宅,方圆几十里都有名气。

周家宅是我外婆家,从四岁起,我就住在那里,一直住到十八岁。要不是十八岁那年我考上大学去了外地,估计还会一直住下去。周家宅有大大小小三四十间房子,外婆家只占其中三间。

这座宅子似乎有过辉煌的历史。看那间中堂屋,门前有三级台阶,室内铺设的青砖,我记事的时候还是平整如镜,打扫干净了,会发出微弱的青色光亮。正面八扇大门,门楣上雕着花。可以想象周家的祖先是抱着怎样的雄心开建这个宅第的。等到我住进外婆家的时候,宅子已是一个大杂院了。周家的子孙按照各自的份额占领公屋里的地盘,气派的中堂屋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柴草,农具,缺了腿的凳子,晒谷的芦席。雕梁画栋的屋宇,也成了老鼠、蛇、黄鼠狼的乐园。这些生物们,躲过人类的视线,昼伏夜出,安排自己的生活。各家人家养殖的鸡鸭,在场院里自由出入。白天,人去生产队里劳动,鸡鸭们成了宅子的主人,它们觅食,打斗,随地大小便,演绎争风吃醋的爱情故事。

只有到了婚丧嫁娶的日子,这座宅子才会重显昔日的风光。中堂屋清空了,场院的鸡屎鸭粪打扫了,正门大开,披红挂绿,人也换了新衣或至少是干净的衣服。在尚未通电的年代,一盏汽灯,把屋里屋外照得透亮。整个宅上几十口人,外加远道而来的亲戚,百把人装在这个宅子里,一点也不见局促。原来这样的宅子是用来庆典的,平时邋里邋塌地居住,简直是暴殄天物。

有一段时间,我曾经试图弄清这座老宅的前世今生,后来发现,别说家谱,可供后代人追索的只言片语的文字记载也没有。一宅上的人,没有几个识文断字的,老一代人的口口相传,也理不清脉络。一座雕梁画栋的大宅子,它的前世今生,连仍在享受它的人都语焉不详。它有多少年了?两百年?三百年?当时已经九十来岁的曾外祖母告诉我,她十六岁嫁进这座宅子,这座宅子就是这样,墙壁斑驳,千疮百孔,屋檐上长满了瓦楞草。我当时想,房子老到一定年代,是不是就会固守原貌,停止变老?我发现我的曾外祖母就是这样,后来她活到一百零二岁,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寿终正寝的时候,她的外貌,与她九十岁的时候毫无二致。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祖先,建造了这座宅子呢?我猜想,不会是读书人家,也不会是官宦人家,读书人家或官宦人家不会片纸不留的。那么是一个勤劳致富、默默无闻的业主,用一辈子的积攒造了这个宅子?看看周家的子孙,多的是土地上刨食的农民,连一个被称为乡绅,或者在县志上留个名字的人都没有。

这座宅子最初的主人,不知来自何方。

如同竹园里那群来历不明的鸟。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县里开始规划居民点。村里和周边的其他村落一样,人们陆陆续续在居民点上盖房子,从原来的宅上搬到了居民点上居住。周家宅也一样,房子被慢慢拆除。有的人家,为了利用老房子的建筑材料,甚至边拆老房子边盖新房子。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宅上的房子只剩下两间朝南偏屋。它的主人是一位寡妇,在女儿还在襁褓里的时候,丈夫就死于现在看来很小的病——痨病。女儿倒十分出色,上了大学,毕业后在岛外一家大型纺织厂工作。几年以后又调了回来,当上了副县长。又过几年,副县长将守寡的母亲接去城里养老,他们家的房子便空了。

整个周家宅空了,荒草齐腰,人走进去,无处落脚。这座周家老宅,走完了它的辉煌时代,逐步成为一座废墟。

今我来兮,环视整个宅子,空如坟场,鸟迹罕至。拾起一片碗爿,拭去积年尘埃,遥想当年的吃喝。一口枯井,只剩下长满青苔的井,空洞无神地仰天张望,替原来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回忆当年风景,久久守候日月星辰。

在崇明岛上,半个世纪前,像这样由四桯头宅沟圈围的宅子比比皆是。可现在,已难觅其踪。

倒是宅子外围的那片竹园,至今依然生机勃勃。

设想一下,当年这座宅子的开宅祖先有数个子女,后来女儿远嫁,儿子们娶妻生子,繁衍后代。几代以后,各个分支繁简不一,子息多寡有别,于是看似年龄相仿的人,便有了不同的辈分,占有资产的不同份额。这片竹园也一样,属于宅上人家,占据份额有所不同,有的人占一大片,有的人只有巴掌大。

我只记得外婆家的竹园,先是南面有一块。北面还有一块菜园紧挨竹园。在我的记忆里,开始几年,每到冬天,外公经常在这块菜地里挖竹根,那是为了不让竹园蚕食菜地。

竹子的生长旺盛,永远有挖不完的竹根。后来,或许是因为那个年代竹子的用途广泛,出卖竹子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外公有意放松了对竹根的戒备。没过几年,整个菜地里便长满了竹子,菜地变成了竹园。

因为竹子,宅上人的争端不断。谁家的地盘上少了一根竹子,竹园的主人便要拍案而起。只要偷竹子的人不断,有關竹子的争端就不断。方圆几里外的人也来偷竹子。到了春天,还有竹笋的争端。一根竹笋正好长在边界中间,边界两边的人,为了各自的权利协商,协商不成的,又是一番口舌,非要请个中间人来明辨是非。竹子长密了,竹园的边界模糊了,一个说边界在这里,另一个说在那里。两户人家因为竹园的矛盾因此不相往来。

这样的故事随着几十年以后竹子的越来越不值钱而终止。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这个生产队里的人,一批一批外出,考上大学走的,毕业以后就在岛外工作。没有考上大学的,也纷纷外出打工。打工赚了钱,在城里买了房子,也不回来了。不但自己不回来,等有了下一代,连父母都被接进城里带孩子去了。留守在农村的,只剩老弱病残。

整个生产队,周家是大姓,占了一半人。除此以外,还有朱姓、黄姓、刘姓、倪姓。这几个姓氏里,除了黄家还有后代在地头劳动,其他人家的后代均已离家外出。只有到了某个大的节日,才见一批一批人,扶老携幼地从四面八方赶回家过节。如果两队人在居民点的路上相遇,多数面目模糊,不知是谁家的后代,只有当与老人走在一起时,才会知道,这是朱家的孙子,这是倪家的儿媳。于是大呼小叫,啊呀这是你家的孩子啊,啊,不认识了不认识了!老了老了!于是感叹时间之快。

下一代人,如何分得清竹园的边界!别说边界,连自家的竹园在哪里都不知道。

竹笋出泥的季节,母亲领我去竹园里挖竹笋,告诉我家那块竹园与邻居竹园的界桩,以小树或石块为界,北边是雅郎寄爷的竹园,南边是倪家的竹园。我说晓得了晓得了。下一年,母亲将上年说过的话复述一遍。我点头,又说晓得了,其实根本就没记住。母亲看出了我心不在焉,她担心一旦她走不动路了,这片竹园不知旁落谁手。母亲说你不是记性蛮好的嘛,小时候书也念得蛮好的嘛,怎么老是记不住!

我笑笑说,不要紧的总有办法的。

去年入秋后的某一天,母亲告诉我,那片竹园和竹园周边的土地,要开发了。我问如何开发。母亲说先流转给镇上储备,听说将来要建造农民集中居住房。

我问:“那我们的责任田怎么办?我们的竹园怎么办?”

母亲告诉我:“责任田先流转,每亩每年按一千一百四十元付给流转费。责任田上的树,经评估后给补贴。竹园先按每平方米二十元作一次性补贴,然后再按责任田的价格给补贴。”

“大家都同意吗?”

母亲说:“都同意的。唉,有的有意见,有意见也没办法。整个队里都剩下老人了,年轻人都出去了,留在这里的,也不干农活了。要土地有什么用!”

母亲说:“要是以前,谁肯把土地让出去!现在,巴不得把土地转让出去。”

我说:“这也好,您年纪大了,不会再去种田了。我呢,也不可能去种地。几十年不做,也不会做了。”

母亲叹口气,说:“再过几年,等我归天了,你大概也不会再回来了。”

我说:“哪能呢,有房子在这里呢!”

“房子有什么用,你没看见周家宅上,副县长熟狗家的房子眼看圮脱了。”

我说:“想它做什么!”

母亲说不想。

我看见她落寞的眼神闪过,嘴里又说了两声:“不想了,不想了。”

过段时间,母亲告诉我,队里开始丈量土地,地头上大大小小的树,也在评估。周家三狗和评估的人吵了起来。我问为什么?说是嫌价钱低。我又问,其他人没吵吗?母亲说没吵,大多数人想早点了结了算了。“看看这些人,他们的后代好像都不想回来了,唉,怎么这样,到底是血地啊!”

我不吱声了,小时候在那块竹园里玩耍,掏鸟窝,爬树,竹竿上荡秋千。柔软的竹竿,正好承载一个孩童轻盈的身体。

不久的将来,这座竹园也要消失了。

我又走进这个竹园,在新挖过的土地面前站定,双手合十,眼前缥缈,仿佛祖先的影子恍恍惚惚。

那片新挖过的土地上有一个个坑洞,是年前迁坟留下的。

上世纪七十年代这座岛上实行殡葬改革,人死后一律火化。火化以后的骨灰,大多就近埋在竹园里。竹园,成了先人最后的归宿地。既然这块土地将要挪作它用,那么,埋在竹园里的先祖坟墓也必须搬迁。按照崇明人的习俗,大寒节气里才可进行。这好像是历来的规矩,砍一棵树,甚至修剪一棵树,也要放在大寒季节,更不要说迁坟了。进入大寒即到了深冬,万物安静,植物休眠,许多动物也休眠,祖先的阴魂也在自己的窝里昏昏欲睡吧。

大寒前一个月,母亲便在筹划迁坟的事情。我的外公外婆只生养了我母亲一人,迁坟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了母亲身上。我们刘家,是父母订婚后从南面的长江边上搬迁过来的。先父的骨灰也在竹园里安葬着。我能记得住的先人的坟墓,全在那片竹园里。

大寒后第二天,凌晨四点,母亲先起床,然后一家人都起床了,掘土的幫工也来了,一群人带了黄纸、炮仗,手电的光影在黑暗里摸索着,向竹园进发。

先放炮仗,算是和先人打个招呼,也给黑暗里沉默着的土地打个招呼。然后,后人们磕头,再点燃黄纸。一堆微火,或许是天雨潮湿的缘故,燃得小心翼翼,无限抱歉的样子。

然后,动土。

这座竹园里,我能够记得的,有曾外祖母的坟墓,外公外婆的坟墓和父亲的坟墓。在我出生之前过世的先人,只有母亲念叨里的印象。有一个老人,他的照片曾挂在我自小睡觉的床边,是外公的父亲,曾外祖父。照片上的老人,一嘴长长的花白胡须。这个老人的骨殖,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平坟的时候移到这里的。一个活着的人,要经历多少次搬迁,才能活到老年?一个死去的人,也要经过多少次搬迁,最后才会被后代遗忘。

黄土一锹锹掘开,祖先的骨骸被一个个取出。由于年代久远,泥面上长满了竹根,正好把一个个骨殖甏或骨灰盒覆盖。父亲过世只一年多,骨灰盒之上,居然也已爬上了竹根。龙一般游弋的竹根,盘根错节,守护着我的祖先呢!

天亮之前,一家人把祖先的骨殖用红纸包好,送到新的坟地,尽可能轻手轻脚地,将他们安顿好。

新的坟地是为了安顿一个生产队的所有坟墓的,开了小路,划了地盘。这也是一个集中居住的新宅。为了活人的集中居住,让死去的人先行集中居住,这也算是活人的仁慈了。

事情办妥,天已微亮。看得出这座祖先的集中居住地上,已经有了十来个坟头,都是这两天新迁来的。

母亲四处望望,自家的祖先和其他人家的祖先,在这里集中居住,整齐划一,是按照阳间的住宅小区规划的。

母亲觉得满意。

“以后扫墓方便了。”母亲说。

一只黑鸟,在黎明的灰色里鸣叫,高一声低一声,仿佛替先人代言。

不明其意,却更令人浮想联翩。

大年初三,我在乡间的田埂上转悠,不知不觉走进了周家老宅。踩在铺满瓦砾的宅基地上,心里想的是,尽管这座宅子二十年前就已成了废墟,但废墟之上尚有我的记忆。今天以后,连废墟也将不复存在。宅子外面的这片竹园,明天也将被铲除干净。土地如一块抹布,漂洗一番,旧的痕迹消除,以崭新的姿态迎接新的主人。土地也如一件旧毛衣,拆了,重新编织成一件新毛衣,去温暖后到的人们。

土地啊,每一块土地都在演绎易主的游戏。

无论新人旧人,都是暂住的人。为了某个原因或某种目的,一群人不得不放弃熟悉的土地,去另一个地方开辟疆域。而同一块土地,会有另一群人奋勇前来,及时补上。这里有什么深奥的道理吗?

当我又一次走进竹园的时候,我想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许多年前的一个清明节,我写过一篇短文,是关于这片竹园的:

正常情况下,林子是安静的,一年四季的风声和鸟声,只能让其更安静。我的祖先埋在这里,享受着这份安静和阴冷。我猜测他们也像阳世活着的人一样,有自己的节日,有自己的衣食住行、喜怒哀乐。他们依旧如活着的时候一样勤劳,日出而作,日落而不息,在自己的地头忙碌,为自己,也为他们终究有一天要到来的亲人作准备,置好了家业,备足了粮食、柴草。母亲说,等她老去的那一天,哪儿也不去,就埋在这片竹林里,陪伴着那些久违的老人。我说好,我也是,一家人永远在一起。那时候,世事风云在竹林之外,一家人其乐融融。

想到这些,忽然有一种即将团聚的快乐!

现在,我的这个未来计划,已经不可能实现。我的祖先为我准备的粮食、柴草,盖好的房子,是否也一同搬到了新的住地?

一群鸟扑扑起飞。这群来历不明的鸟,长期生活在这片林子里的鸟,明天它们也将搬迁,成为另一个地方的来历不明的鸟。

走出竹园,已是黄昏,农家的炊烟升起来了,空气里有了酒香和菜肴的香味。每一柱炊烟下,必定牵着一个烧火的人。而那个烧火的人,必定在倾听门外的脚步声——那是盼望他的亲人回家啊!

锅上冒着热气。

无论如何变化,唯愿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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