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辞（组诗）

禹爱民

如果你想从语言的土地中取走黄金

那么请用泪水洗涤村庄

请在月色中抖落尘土

请背负黑暗飞翔

一如夜鹰用削骨的风声

抱紧漂浮连绵的孤独

只有以虔诚作祭

词语的魔杖才会点石成金

如果你想在意境的疆域中扮演国王

那么请试着做减法

减掉口水泪腺和头屑

减掉剪刀胶水和鼠标

也减掉障眼法包装术和时尚广告

还有故弄玄虚掩耳盗铃自说自话

请勿幻想从华丽的肥皂泡里

找到火焰存在的理由

唯有每一次掏空自我

才能为诗的厚重加冕

总是藏在万物深处

没有发现的钻头

永远无法抵达内景

它有时

也深自緘默如寒蝉

没有情感的捂热与召唤

羽翼绝不松动

歌喉经年喑哑

这黑暗中的神

绝不轻易亮出

语言的黑或者白

这最后的底牌

当车辙碾过黄昏的尸体

我们看见草原深处

加倍浓缩的神秘

星光的鱼群

正以冰寒之嘴

舔食我额头的冷汗

和内心的突起

亲人的眼泪

随藏刀的光影抖落

男左女右

从脊背到脚踝层层深入

天堂是悲伤唯一的出口

肉身的供养

与灵魂的上升同步

欢腾的兀鹫叼起经符

谁在饕餮中消失最快

谁的灵魂就越能最先抵达天堂

抬头

便满怀感恩

天空那么圣洁

像神一样垂目

推窗，

风再冷也无妨

凉掉的茶

有暮霭的柔波荡漾

你若愿意，

可与我对饮

不谈国事

不问前程

只彼此默然碰杯

把世态万象

像云朵一样放逐

腾空

是一个需要

终生习得的动作

黄昏迟早会到来

天空和大地

才是杯底

深藏不露的故人

这小小的

抱紧火焰的红果

绑架我舌尖上的味蕾

一路纵逃

你犯下

被我牙床囚禁

并处以极刑的罪过

整个冬天

我确信没有一种解药

可以治愈人间的相思

除了你不动声色的

柔情与蜜意

黄昏

又一片高粱在天边烤熟

鸟声

被灼成最后一道彩虹

忍受过最残暴的日君

经历过最炽热的煎熬

一颗心

一万种飞翔的姿态

最终被夜色握成

一把测量宁静与深远的

闪光的尺子

雪封住了所有的秘密

枝丫沉默如哑铃

即便风也无法揭开

这沉重的大地之盖

那些被雪压迫而满含冤屈的野草

只是收紧了纤细而无力的腰身

在法度森严的剧场中

有一只麻雀在飞

是在觅食抑或是寻偶

可以确定的是，

这黑色的精灵

是赤着双脚从天边飞来的

是用永不停息地飞翔

让自己的血液沸腾而不至冻僵

它是撕裂灵魂，

喊着号子俯冲或疾飞的

或许

它只是试图以自身的黑

来对照这世界的白

晨曦之鸟

背负天空的黄金

置换了这一地的荒凉

漫天星斗

瞌上了惺忪的眼睑

就连那亮如银钩的新月

也在丘峰间沉落

蚁族般的游客

占据每个山头

麦色的沙漠之饼

瞬间便噬咬出万道伤痕

最能

抵达内心的

莫过于那队骆铃

它们如梵音

在为黎明的降生颂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