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数据挖掘探究清溃方治疗溃疡性结肠炎的配伍规律及疗效评价

华云玮 林俊儒 戴彦成 李凯 郑丰杰 李放 龚雨萍

摘要：目的 应用关联规则数据挖掘技术，研究清溃方治疗轻中度活动期溃疡性结肠炎配伍规律，并评价其临床疗效。方法 收集127例在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龙华医院单纯使用中药健脾清肠法治疗轻中度活动期溃疡性结肠炎（UC）患者治疗8周的组方共508条，建立方剂和药物数据库，分析健脾清肠法的组方规律，运用现代数据挖掘技术提取清溃方，并将提取的组方加减分别于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上海市中西医结合医院、龙华医院、光华中西医结合医院进行多中心回顾性研究，收集93例单純使用组方加减治疗8周的轻中度活动期UC患者，分析临床疗效。结果 通过关联分析，筛选出健脾清肠法治疗轻中度UC中出现频率及支持率占高位的药物，组成清溃方。该组方对改善UC患者临床证候总有效率为91.40%;其中45例近期复查肠镜的UC患者，结肠黏膜改善降1级占57.78%，降2级占8.89%。结论 清溃方是治疗轻中度活动期UC（脾虚湿热证）的有效方，值得临床推广应用。

关键词：健脾清肠法;溃疡性结肠炎;关联规则分析;疗效评价

中图分类号：R516.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2349（2022）05-0026-06

Exploration of the Compatibility Law and Effect Evaluation of Qingkui Prescriptionin the Treatment of Ulcerative Colitis based on Data Mining

HUA Yun-wei1， LIN Jun-ru2， DAI Yan-cheng1， LI Kai2， ZHENG Feng-jie3， LI Fang4， GONG Yu-ping2

（1. Shanghai Hospital of Integrated Traditional Chinese and Western Medicine Affiliated to Shanghai University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Shanghai 200082， China;  2. Longhua Hospital Affiliated to Shanghai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Shanghai 200032， China; 3. Beijing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Beijing 100029， China; 4. Guanghua Hospital of Integrated Traditional Chinese and Western Medicine Affiliated to Shanghai University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Shanghai 200052， China）

【Abstract】Objective： To study the compatibility law of Qingkui Prescription in the treatment of mild-to-moderate active ulcerative colitis （UC） patients by using association rule data mining technology， and to evaluate its clinical effect. Methods： 508 prescriptions were collected from 127 patients with mild-to-moderate active UC， who were treated with Qingkui Prescription in Longhua Hospital affiliated to Shanghai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for 8 weeks， and a database of prescriptions and drugs was established. The prescription rules of Qingkui Prescription were analyzed by using modern data mining technology to extract Qingkui prescription. A multi-center retrospective study of the modified extracted prescriptions was respectively conducted in Shanghai Hospital of Integrated Traditional Chinese and Western Medicine， Longhua Hospital， and Guanghua Traditional Chinese and Western Medicine was conducted. 93 patients who were treated with the modified prescriptions for 8 weeks were collected， and their clinical effect was analyzed. Results： Through the correlation analysis， the drugs with high frequency and support rate in the treatment of mild-to-moderate UC with Jianpi Qingchang method were screened out to form Qingkui Prescription. The total effective rate of this prescription in improving the clinical syndromes of UC patients was 91.40%; among 45 UC patients who had recently undergone colonoscopy， the colonic mucosa improved by one grade accounted for 57.78%， and the colon mucosa was reduced by two grades accounted for 8.89%. Conclusion： Qingkui Prescription is an effective prescription for the treatment of mild-to-moderate active UC patients （spleen deficiency and damp-heat syndrome）， worthy of clinical application.

【Key words】Jianpi Qingchang Method; Ulcerative Colitis; Association Rule Analysis; Efficacy Evaluation

溃疡性结肠炎（ulcerative colitis，UC）是一种迄今为止病因不明、机制不清的结直肠慢性非特异性炎症性疾病。该病多年轻起病，病程长且反复发作、病变累及结肠黏膜与黏膜下层。以结肠黏膜弥漫性炎症改变，糜烂、充血、水肿、脆性增加、溃疡形成为病理特点，以黏冻脓血便、腹泻、腹痛、里急后重主要临床特征[1-3]，同时伴有不同程度全身及肠外症状，如外周关节炎、口腔复发性溃疡、虹膜炎、皮肤损害等。本病具有慢性、消耗性特征，且是一种能够导致结肠癌危险性增加的严重组织破坏，严重影响患者身心健康[4-7]。

目前，UC的西药治疗主要采用氨基水杨酸制剂、糖皮质激素、免疫抑制剂[8-9]。但由于这些药物皆存在着明显的毒副作用，长期大量应用可导致水钠潴留、诱发消化道溃疡及出血、加重感染、骨质疏松甚至股骨头坏死等一系列不良反應，且停药或减量后病情易复发，故患者依从性较差，也限制了上述药物的长期应用[10-11]。

本课题组在海派名医马贵同教授指导下，总结发现UC主要因“湿、热、瘀”而致，临床上以脾气虚弱兼挟肠道湿热多见，治宜健脾清肠。自2000年，我们采用健脾清肠法治疗轻中度活动期UC取得显著疗效[12-13]，但用药规律尚待挖掘，经验方仍待优化。因此，本课题组收集127例于2000年1月—2011年3月在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龙华医院单纯使用中药健脾清肠法治疗的轻中度活动期UC患者的组方用药，分析其组方配伍规律;并将提取的组方（清溃方）进行加减于2015年1月—2020年12月分别于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上海市中西医结合医院、龙华医院、光华中西医结合医院进行多中心回顾性研究，分析93例轻中度活动期UC患者临床疗效，为UC的中医辨证治疗提供参考。

1 资料与方法

1.1 数据收集 选取2000年1月—2011年3月在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龙华医院及2015年1月至2020年12月在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上海市中西医结合医院、龙华医院、光华中西医结合医院单纯使用中药治疗的轻中度活动期UC患者。

西医诊断标准参照2007年中华医学会消化病学分会炎症性肠病协作组“对我国炎症性肠病诊断治疗规范的共识意见”[14]及《炎症性肠病诊断与治疗的共识意见（2018 年版）》[15]。

中医证候辨证标准参照2003年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消化系统疾病专业委员会重庆会议“溃疡性结肠炎中西医结合诊治方案”[16]及国家中医药管理局颁布的《中医病证诊断疗效标准》[17]中溃疡性结肠炎的中医辨证分型标准制定。

1.2 观察方法

1.2.1 组方配伍 收集龙华医院2000年1月—2011年3月单纯使用中药治疗轻中度UC患者127例，每（2周±2）d记录用药（以健脾清肠法为基础，随证加减）变化情况，以8周为1疗程，对所记录的用药组方进行分析研究。

1.2.2 疗效分析 收集2015年1月—2020年12月在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上海市中西医结合医院、龙华医院、光华中西医结合医院单纯使用清溃方加减治疗的轻中度UC患者共93例（其中，上海市中西医结合27例，龙华医院46例，光华医院20例），记录治疗前症状及结肠镜情况，每（2周±2）d观察并记录1次，8周为1疗程，观察治疗前后中医证候疗效;对其中45例16周内复查肠镜的患者，记录复查结肠镜的情况，观察治疗前后结肠镜下黏膜变化。

1.3 数据挖掘工具 选择SAS软件为数据挖掘工具，应用其中的关联规则方法，分别对轻中度UC患者治疗2周、4周、6周、8周用药进行关联规则分析。

2 结果

2.1 临床证型分布 本研究自2000年1月—2020年12月共查阅、收集471份UC患者病例资料，按照上述纳入、排除标准进行筛选，共收集符合标准者369份病例资料，结合病历记录的患者资料运用四诊合参的方法、临床医生的辨证及所用药方进行中医辨证分型，得出符合脾虚湿热证UC患者320例（86.72%），大肠湿热证21例（5.69%），肝郁脾虚证17例（4.61%），阴血亏虚证4例（1.08%），血瘀肠络证3例（0.82%），脾肾阳虚证4例（1.08%）;在320例脾虚湿热证UC患者中符合重度者47例（14.69%），符合轻中度者273例（85.31%）;在273例轻中度活动期脾虚湿热证UC患者中，单纯使用健脾清肠法中药治疗者220例（80.59%），中西药合治者53例（19.41%）。结果提示，活动期UC发病在中医临床诊疗中以轻中度脾虚湿热证者占主导。

2.2 清溃方关联分析 收集在龙华医院2000年1月—2011年3月单纯使用中药治疗轻中度UC患者127例，每（14±2）d记录用药，8周为1疗程，对所有记录的组方中的用药（包括药物剂量在内）全部统计录入。见图1。

所有组方用药（包括剂量在内）录入统计共取得231个节点数据，使用频率越占高位的药物（包括剂量在内）越聚中心点，通过数据挖掘技术，交叉关联分析，逐渐缩小节点数据，最终筛选出37个节点数据，取中心数据组成清溃方：炙黄芪30 g，党参15 g，马齿苋30 g，生地榆30 g，白芨6 g，参三七6 g，白芍30 g，白术12 g，茯苓15 g，陈皮9 g，木香6 g，生甘草6 g。见图2。

通过数据挖掘关联分析方法，对清溃方中药物出现频率及支持率做进一步客观数据统计。见表1。

2.3 临床疗效评价

2.3.1 临床证候疗效分析 收集2015年1月—2020年12月在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上海市中西医结合医院、龙华医院、光华中西医结合医院单纯使用清溃方加减治疗轻中度UC患者共93例（其中，上海市中西医结合27例，龙华医院46例，光华医院20例）。41例轻度UC患者总有效率达97.56%，无效为2.44%;52例中度UC患者总有效率达86.54%，无效为13.46%。见表2。

2.3.2 肠镜疗效分析 93例单纯使用清溃方加减中药治疗的轻中度活动期UC患者中，其中有45例近期（16周內）复查肠镜，内镜下级别变化以降1级占主要（57.78%）。见表3。

3 讨论

溃疡性结肠炎是一种主要累及直肠、结肠黏膜和黏膜下层的慢性非特性慢性炎症改变，病变呈连续性，临床以发作、缓解和复发交替为特点。中医历代医籍中没有“溃疡性结肠炎”这一现代医学病名的记载，但中医学家总结出了临床表现以腹泻、腹痛、脓血便、里急后重为主的病证，运用中医理论将其归属于“泄泻”“痢疾”“肠风”“便血”“脏毒”等范畴[18-19]。如《内经》中所载“肠澼”，《难经》中所载“小肠泄”的论述就极似溃疡性结肠炎的临床表现。2009年中华中医药学会脾胃病分会制定的“溃疡性结肠炎中医诊疗共识意见”将本病归属中医“痢疾”“久痢”和“肠澼”等病范畴[20]。随着生活方式与饮食结构的变化以及诊断技术的提高，UC在我国发病率呈逐年升高的趋势。在世界范围内UC的患病率为5.50～24.30/10万，而中国大陆地区的患病率约为11.6/10万，且有被低估的可能[21-23]。

中医对于UC病因方面的认识，多认为六淫邪气、饮食不节、情志失调、先天禀赋不足为主要发病原因[24-25]，而UC急性活动期的发病与湿、热、毒、瘀的关系尤为密切[26-28]。当机体感受外邪、或内伤饮食、或情志失调，均可导致脾胃气机升降失常，升清降浊功能失司，食积内停，壅塞肠道，致湿热败浊，且湿性粘滞，阻碍气机，腑气不利，气滞日久则血液运行不利，形成瘀血，瘀与湿热互结，发为腹痛、下痢脓血。

从UC的发病机理方面，中医多认为与脾、肝、肾脏腑功能失调有关。脾气虚弱、肠道湿热蕴结、肝脾不调，传导失司是其病机特点[29-31]。强调脾胃功能失调是UC发病的中心环节，脾虚不能为胃行其津液，经脉气血不能充分敷布，肠络失养，防御功能减退，以致病气入侵，气血瘀滞而成疮疡。故UC的基本病机是脾失健运，湿邪热毒蕴结大肠，灼伤肠络，气血瘀滞，久伤及肾;辨证多属上虚下实，本虚标实，寒热错杂，热瘀互结。

本课题组成员均师承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龙华医院马贵同流派，马贵同教授为国内知名中医专家，上海市名老中医。马教授执医40余载，专于胃肠诸疾，尤善中西融通治疗溃疡性结肠炎。马教授研发的国内首创纯中药直肠给药栓剂—清肠栓[32-33]制成于1985年（当时水杨酸栓剂亦未有市售），迄今已30余载，成功开拓出一条中医传承发展之路。马教授用药精简切要，用药强调脾胃为后天之本，补通结合贯穿始终，重视胃肠瘀血，补益不忘祛瘀。

基于上述认识，本课题组认为UC病位主要在于大肠，与脾、肝、肾三脏关系密切，导致UC发生的关键因素是脾虚湿热。故对于UC的治疗，当紧抓湿、热、瘀三邪之标，顾及脾胃虚弱之本，标本同治，治以补益脾气、清热解毒、化瘀止血，临床治之方能收效。

正是因为UC发生的关键因素是脾虚湿热，故临床治疗往往通过健脾化湿入手。黄芪、党参、白术、茯苓力在益气健脾以扶正治本。《医学衷中参西录》认为黄芪：“能补气，兼能升气，善治胸中大气下陷。”《神农本草经》又认为其：“主治痈疽，久败疮，排脓止痛……补虚。”《中药材手册》认为党参能：“治虚劳内伤，肠胃中冷，滑泻久痢，……诸病。”二者实为治疗脾虚之要药，配伍起来相得益彰。白术、茯苓可助黄芪、党参健脾益气，《本草通玄》：认为“补脾胃之药，更无出其右者。土旺则能健运，故不能食者，食停滞者，有痞积者，皆用之也。土旺则能胜湿，故患痰饮者，肿满者，湿痹者，皆赖之也。土旺则清气善升，而精微上奉，浊气善除，而糟粕下输，故吐泻者，不可阙也。”

方中马齿苋为治痢之要药，除有凉血治痢的功效外，尚有散血消肿之功，《本草纲目》曰：“马齿苋所主诸病，皆只取其散血消肿之功也”;《食疗本草》也认为其能“煮粥止痢及疳痢。”生地榆、参三七配合马齿苋清热解毒，凉血活血止血以治其标，参三七为祛瘀止血之良药，大凡出血之人多必夹瘀，中医所谓“离经之血便是瘀”，如单纯一味地用止血药，往往有留瘀之弊，故选用参三七粉吞服或入煎剂，以达到止血而不留瘀之目的。地榆乃治肠出血之要药，目前多以生用为主，疗效较炭剂为佳。白芨性涩而收，含有黏液质，除收敛止血外，尚可消肿生肌，对肠黏膜具有一定的保护作用。木香、陈皮功在理气止痛，且木香行气顺气使补气而不滞气。湿邪困脾，气机阻滞，气行则湿除，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气能行血，气行则血行。甘草与白芍配伍，尚有芍药甘草汤之意，具有柔肝缓急止痛之效。

纵观清溃方全方，方中党参、茯苓、白术、生甘草、陈皮隐含五味异功散之效，重在益气补中，理气健脾。取芍药汤中白芍、木香、陈皮以达疏肝理气之功，考虑脾气虚弱之本，兼外感湿热之邪，去黄连、黄芩、大黄之苦寒药味，去槟榔、肉桂温燥、温补之物，代之以马齿苋，配以生甘草清热解毒。考虑当归过于滋腻阻碍脾气运行，改生地榆、参三七凉血止血。辅以白芨收敛止血、消肿生肌。诸药相辅相成，攻补兼施，祛邪扶正，健脾气、除伏湿、通瘀血，共奏清热燥湿，活血祛瘀，托疮生肌之功效。

清溃方是我研究团队挖掘的效经验方，在临床实践中反复尝试，效果满意。本研究表明清溃方治疗轻中度活动期脾虚湿热证UC的有效性。今后我们将开展多中心、大样本、随机双盲对照研究，并结合UC病理机制相关研究进展，探索其效应机制，为研发防治轻中度UC新药奠定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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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1-1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