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长风破浪会有时

2022-06-06 18:02田陌子
雨露风 2022年4期
关键词:回忆大自然童年

田陌子

摘要:大自然与童年心手相依、密不可分,在自然中体验童年的快乐会令人受益终生。本文从英国诗人威廉·华兹华斯的田园诗歌、哲思诗歌入手,联系其诗歌理念,探讨自然的感性教育对培养真善美的高尚品质的作用和童年场景成为心灵的滋养与力量的源泉的原因,助人在困境与挫折中保持初心本色,增长生活的智慧,重拾信心,实现人生的使命与理想。

关键词:大自然;童年;回忆;感性教育

一、心灵共和国

青年才俊意气风发、满怀激情地投入火热社会的生活中去,准备大展宏图。然而,扑面而来的一连串残酷的现实,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给积极向上的精神以迎头重击。年轻人如何在波澜激荡的社会洪流中,驾驭好自己的生命之舟,不因暂时的困难和挫折而陷入混乱的网罗与忧郁的泥沼;如何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尽快恢复元气、增长智慧;同时,培养坚毅的性格与高尚的情操,勇敢前行,去实现个人远大的理想与国家的美好愿景。

世界著名作家、英国浪漫派大诗人威廉·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年轻时也曾经历了事业的危机与精神的重创,他在困境中反思自我、回归初心,以亲身经历谱写出大量脍炙人口的田园诗歌、哲思诗歌,并形成了独树一帜的诗学理念,可堪为一盏明灯,为遭遇各种人生困境和精神危机的人们提供可供借鉴的疗伤膏油和柳暗花明之路。正如诗人写到,当我们如“兰铃花生长于古老的岩石,被拔起,在旋风中被抛来抛去”[1],失去了根基、在狂风暴雨中摇曳损毁的时候,可以把大自然的恩赐与曾经美好的回忆作为生命的滋养和精神支柱,自我救赎,走出消沉迷茫的泥沼,建立‘心灵的共和国’,并高呼:“于是,我的内心开始接受一个真理:经历苦难,才会有高尚的品格。”

华兹华斯正是在精神消沉、事业无着、经济拮据的时候,成长为一名哲思诗人的。他的青年时期经历了一段极度黑暗的日子,这也促使他的心灵走向成熟。他反复强调,多亏了他曾经的那些美好的回忆,也多亏了大自然敞开胸怀毫无偏见的接纳,让他重新回归“大地母亲那清凉的膝头”。借助故地重游,熟悉的环境、景物、人情,唤醒童年的回忆、哲理的沉思,一系列手段积极地配合,搭建了自救的“阶梯”,并顺着这些阶梯一步步从地狱深渊返回到人间正道。精神顺着这个阶梯“重获康健、欢乐和真正的满足”,有了“她将我领回,借开阔的空间,终让我重享脑与心之间那种甜蜜的和谐,充满平静的真知”“但愿长久珍藏往事之魂,如置于神龛,为将来的复元”的感叹。

二、自然的感性教育

华兹华斯从小与大自然相交、相知,从中感受到生活的真善美和生命的力量。自然的伟力培养了他沉稳、坚毅的性格和悲天悯人的爱心,一路支撑着他在纷繁复杂的社会疲于奔命却不改初衷、不失本色,终于成为世人传颂的田园浪漫派诗人,给世界人民带来心灵的慰藉和取之不尽的精神宝库。从他大量的诗歌中可见,诗人的童年不仅同所有孩子一样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而且更具备了得天独厚的优越性,即浸润在大自然的陶冶中,获得原初力量的滋养,使直觉的羽翼丰满起来。他的心灵时常被大自然的大好河山所吸引,在渐生爱意的溪流、山岩、月亮、星辰身上发现了价值原则。小诗人无时不感到大自然是活生生的、有呼吸的力量的,它安静的表象背后不是僵死的,而是充满奇异和力量的生命,“四周尽是无穷的宝藏,每天都发现珍奇,能吸引我的眼睛”。在小孩子明澈无染的眼里,大自然仿佛是透明的一般,眼睛能够洞穿它的内在,“无论何处,我都见永生的宇宙展现着它的辉煌”。人造的与天造的各种情景,从夜晚的一抹微光到白天茅檐草舍飘出的缕缕炊烟,从花园到墓园,从教堂敲响礼拜的钟声到咆哮的海洋、风呼啸的荒野之地,它们都在相携相依地和谐运动着,“景物所内含的素质与品格生出宇宙的力量与和谐”,构成了完美的秩序和圆满的道德,“大自然最初如何通过随生的情感,以崇高的或美好的景物占据我的心灵,让我热爱它们。”

华兹华斯从信仰人类本性内在固有的美与善出发,把整个智慧和道德的成长归因于大自然,作用于感官的意象,从婴儿经过童年和少年直至成熟。对于童年的诗人,每个有形的实体如山岩、树木和花朵都具有它本身的意趣,让他深切感受到大自然那活跃的伟大与崇高。置身大自然怀抱的孩子,外部世界的各种声音色彩纷纷呈现并编织进他心灵的每丝纤维里,流入血管的每滴血液里,所有年轻的直觉与冲动被朦胧地唤醒,以赤子之心独立在天地间,笼罩在浓郁的光辉中,纵横八方尽情游玩,释放着纯真的能量。与此同时,大自然以各种各样的杰作培养着他专注的记忆力、宏阔的悟性、坚毅的品格等人类的智慧与美德:“不要诧异——如果我心荡神移,感到极致的欢乐,如果我以如此方式与天地间每一种造物交流。”

孩子们在大自然中嬉戏、玩耍,我们不必指责这是放任自流的轻狂。恰恰是这种无拘无束释放生命的本能,使所有的邪恶都停止了危险的威胁。小孩子自然会因过度的玩乐而厌倦,同时也被神秘的自然现象训诫和启示,从而注入慰藉的暖流和复原的活力。小诗人就常常在他经历的生活中、在激情地玩耍中突然感到一股神秘的力量直接流入自然:“在不可言喻的幸福中,感到生命的情感弥覆着所有活动的和所有表面静止的事物;所有为人类思想与知识所不及、为肉眼所不见但却为人心所知的活的事物。”高高的岩崖和轰鸣的瀑布萦绕在孩子周围,从早到晚在沙地上飞跑、在黄花从中跳跃、在星月银辉中巡游,大自然牵引着他的灵魂,胸中涌起阵阵激情,捉山鹬、掏鸟蛋、划小船。每当他的欲望压倒理性时,大自然都用它各种可畏而带有警示的声音与形象给予遏制或训导。小诗人与大自然频繁发生心灵契合,流淌的溪水和明媚的日光不再是随意的自然现象,它们都是永恒的提醒者:“结交了理想,看到了熠熠生辉的景象”;它们各自以固有的方式回忆着生命力量最初的本质:“我的灵魂轻轻地揭去她的面纱,在嫱变中出现原本的真实。”

三、华氏诗歌理念

华兹华斯关于儿童与自然的诗学理念正是体现了柏拉图哲学思想。降生的婴孩,其心灵并不是一块白板,而是有着潜在的天赋理性。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依靠外部客体和机缘唤醒人性的初心。正义、美善、克制等永恒不朽的素质都存在于事物的自然属性之中,感官可认知的良辰佳景是冰山一角,把博大精深的真相掩藏在海底,等待着好奇的眼睛去发现。华兹华斯以哲思田园诗歌的文体告诉人们,不必急于让孩子成天沉闷地啃书本、学习,而应让他们多多接触自然,到大自然中去观察事物,发现一切的真、善、美,学习一切人类的高尚品德——勇敢、坚韧、乐观、积极,这将在未来的生活中成为他们受益终生的精神力量的源泉。诗人以童年的经历验证大自然的感性教育“更能昭示我们的人性”“更能激发我们的潜能”,在诗人眼中和心底,它就是真理的彰显。大自然的陶冶成就了华兹华斯沉静、多思而坚毅的性格,有如他家乡的高山般严肃,又如流水般温和。相比之下,诗人在诗歌中经常提到的另一位著名诗人、好朋友柯尔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他虽然具有极高的文学造诣,却走不出精神沉沦的怪圈,最终导致他的不幸和早逝。诗人说,这也许是源于柯尔律治在少年时代置身于喧嚣复杂的城市生活,又过多地致力于抽象的思考、凭空的想象,而太少接触大自然的力量,所以既没能养成健全而内在和谐的性格,又没有清新美好的回忆可供汲取,以恢復身心的元气。儿童身上的天赋灵光有了大自然母亲的照管,能够保持和升华,而不会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而消退,“虽历尽沧桑,却终生拥有着它那最初的光明。”所以,儿童应该加强同自然的联系,陶冶在自然的野性和天然的浪漫之中,这些是为了他们将来很好地积累为自己服务的蓄积不竭的资源。唤起童年那些印象深刻的情景,使华兹华斯得以将那些一直潜存在内心、如氤氲般的朦胧直觉重新聚集在他的头脑中,并整合固化成精心策划的恒久目的。当“无限欲望的热切”消退后,在平静的思绪里,记忆中那些明亮的光点重现在眼前,从遥远的距离唤回自然的交响曲,犹如“镇痛的膏油”,发挥着复原的功效:“当荒谬的见解与纷争的思想使我们消沉,当琐碎的牵挂与日常的社交以更沉重、更致命的压力使我们沮丧,它们能滋补我们的心灵,无形中修复它的创伤。”

在自然间重新看到了真正的、美丽的和友善的形象从而唤醒了灵魂的记忆,身心得到了滋养,痛苦也消解了,不再感到彷徨,这就是消灾除病的良方。利用回忆这个的纽带与童年生活无缝对接,青年华兹华斯不仅使自己摆脱了严重的精神危机,同时也为人们如何汲取“心灵之井泉”提供了一把金钥匙。随着激动热切的冲动冷却,大自然那“最初的更加神圣的影响力”也返回来。青年诗人看到的景色与风情既同他童年曾经看到过的一样熟悉亲切,又增添了更加笃定而深沉的认识。不仅是自然景物作用于他的各种感官而恢复了他心灵的健康与活力,而且通过反省这种智慧,使他在童年对自然的懵懂认识、模糊的感知,上升为对真善美源泉的更加明确而充分的意识。通过内心反省而在熟悉的景象中发现了自然和道德之间的联系,找到了提升道德、滋养心灵的天然途径。以此为基础,华兹华斯建立起他的浪漫派诗歌理论:事后从记忆中回忆起的情感才有资格入诗,任何情感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推敲方才具有传达真理和知识的价值。那些蕴含于生活长河的某些灵光闪现的瞬间——时间之点,[2]宛如一颗颗生命之珠,从童年的初期开始散落在人生的各个阶段,被记忆的线索穿起来形成一道彩虹高悬天空,让我们可以指望这一世的光阴“自始至终贯穿着天然的孝敬”,[3]从而获取生命更新的力量;“它们如灵验的药酒”“能让我们高昂时更加高昂,低落时心情振奋”。当诗人心绪茫然之时,曾经见到的“黄水仙”重新在眼前闪现,把孤寂的自我带进极乐新乡,“这时我的心便充满欢乐,并随着那水仙舞个不停。”

当我们在生活压力的灰色阴沉的大荒原里迷茫无措时,突然出现被漫射的阳光遴选出来的若干个亮点,“绿色的点,在荒芜中无止境地扩展”。这些晶莹闪烁的光点是一条记忆长河里的点点闪亮的波光,如同生命的井泉,带来仁慈的力量和消沉情绪的拯救。这是童年的美好情景涌上心头,依然保存在内心深处,蕴含其中的安抚性力量久远绵长,大大超过我们当时与那些景物接触的真实瞬间。在恰当的时候回想起珍藏内心的这些“时间之点”,不仅能够成为我们的精神食粮,让我们留下的童年记忆弥补成年的丧失感,更能帮助我们产生超前性的洞见能力,在有限的现实生活和生命的不朽之间充当调和者的角色,促成心灵与自我达成和解。华兹华斯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们,正是对自然的美好回忆拯救了他,让他能够同真正的自我进行交流,打开了情与理之间被阻塞的通道,让他及时找回了真正的自我认识和平静安稳的心绪,心灵与头脑因此得以疗伤去病,恢复和谐。在我们的生活中,有些看似很平凡的经历,会突然产生深刻的含义。把它们控制在理智之下,于是心灵由热烈地回应进而转向沉思神圣的道理——生命的秩序与律法,由夸张的激情转向厚重深刻的智慧。这些“时间之点”的记忆对于精神的健康具有十分积极和重要的意义,能够在我们生命的消沉时期帮助滋补和修复身心。

四、心灵的启示

经过大自然洗礼的童年,不仅给我们留下满满美好的回忆,而且也潜移默化地培养了高尚的品质和健康的情操,这些美好的瞬间在当时只留下快乐和懵懂的感悟,事后却影响着我们性格的形成,关系到现在的自我。正是这些经历里的一幕幕情景成为记忆里的“高光时刻”,如同华兹华斯的“黄水仙”、朱自清的“荷塘月色”、郁达夫的“故都的秋”,平复焦躁的神经、安慰受伤的心灵、激发心底的力量、重拾掉落的信心,成为人生宝贵的精神财富。如果任由它们从身边流走而不学会反思,那么就错失了心灵净化和智慧增长的良机。不如让我们从流连于问题和危机而产生的伤感、焦虑和无助中转移视线,返回曾经由自然和爱意构成的往昔生活中,熟悉的景物和场景勾起童年的回忆,反思曾经的美好瞬间,将它们纳入思想、融入身心,成为疗伤的膏油和新生的动力,从中汲取力量。让我们生命中保有复元的营养,帮助我们恢复旧有的元气、获得新生的力量,重整行装再出发,直掛云帆济沧海!

参考文献:

〔1〕威廉·华兹华斯.序曲或一位诗人心灵的成长[M].丁宏为,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9.

〔2〕丁宏为.理念与悲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2.

〔3〕威廉·华兹华斯.华兹华斯诗选[M].杨德豫,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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