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留守老人的劳动参与及其对乡村振兴战略的启示

2022-08-15 09:49周长城
理论月刊 2022年7期
关键词:变量劳动老年人

□柯 燕,周长城

(1.武汉科技大学 文法与经济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5;2.武汉大学 社会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一、问题的提出

乡村振兴战略是新时代应对亿万农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发展不平衡不充分之间矛盾的重大决策部署。

农村老年人口的劳动参与对乡村振兴具有多角度的重要意义。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看,随着人口寿命的延长,人们对老年人的看法与定义发生了根本改变。老年人不再被等同于“衰老”“疾病”及“无用”等歧视性符号。老年人的劳动参与被认为是老有所为的体现,有助于增强社会活力和生产力。从经济学的角度看,老年人口的就业为乡村经济发展提供了宝贵的人力资源。乡村经济发展的基础是农业剩余劳动力的供给。农作活动有季节性特征,在农忙时期需要相当多的劳动力去应对,但农忙一过,大量的劳动力则没有工作可以做,处于农闲状态。因此,大量留守农村的老年人口为农村工业和农业相互配合的农工混合经济提供了劳动力资源。从积极老龄化的视角看,老年人自由选择劳动参与和贡献社会有利于实现个人价值与经济价值,提升个人的幸福感与增进社会福祉。

乡村振兴的实现和“三农”问题的解决,最终取决于农村劳动力的有效开发利用。农村老年人口不仅是老龄化背景下我国老年人口中的多数群体,也是农村空心化现实中留守农村的主要劳动力。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农村青壮年劳动力大规模迁移,导致农村空心化和老龄化不断加深。中国半数以上的老年人口在农村,其劳动参与率一直高于城市老年人。并且中国农村人口区域差异特征显著,东部地区农村人口老龄化水平和速度高于中西部地区。因此,农村老年人口既是乡村振兴人力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乡村振兴目标实现的主体之一。农村老年人口的劳动参与不仅关系到“十四五”规划重点——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而且还关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远景目标——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实现。

农村老年人口的农业劳动参与和非农劳动参与的现状如何,受到哪些因素的影响,不同性别、年龄的劳动参与有何特征,东部、西部、中部地区之间的劳动参与有何差异?笔者将围绕农村留守老人农忙时的农业劳动参与和农闲时的非农劳动参与进行全面探讨,为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提供实证依据。

二、文献回顾与理论框架

(一)文献回顾

国内外的大量研究表明,经济状况是影响农村老年人劳动参与的重要原因。经济状况差的老年人表现出更强的劳动参与倾向,收入越高的老年人,越倾向于退出劳动供给。

农村老年人的社会支持主要源于子女的非正式支持和社会保障制度的正式支持。代际经济支持与农村老年人劳动供给之间的关系尚未形成一致的结论。有研究认为,子女的经济支持不会改变农村老年人的劳动供给行为。与此相反,也有研究发现,子女的经济支持显著降低了农村老年人从事自家农业生产活动的概率,但对参与非农活动没有显著影响。

为改善农村老年人的福利状况,我国政府从2009年开始实施新农保和新农合政策。社会保障的政策性转移支付对农村老年人劳动参与的影响被广泛探讨。大量证据表明,社会保障政策对老年人的劳动供给有显著影响,但结论并不一致。研究发现,新农保养老金能有效减少农村老年人的劳动供给。养老金与农村老年人劳动供给的关系可能受到养老金水平的影响。养老金水平对老年人总劳动时间、农业劳动时间有显著削弱效应。也有研究发现,社会保障制度并不会显著影响老年人的劳动力供给。新农保政策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农村老年人的劳动供给,但是并不显著。此外,养老金收入对老年人劳动供给的影响因劳动形式的不同而不同。新农保养老金收入对农村老年人的农业劳动供给有显著影响,但对非农劳动供给的影响不显著。养老金对老年人的劳动供给存在性别差异。新农保政策对老年男性的农业劳动供给影响更大,男性比女性更倾向于参与非农劳动。国外的研究也有类似结论。家庭中的配偶可能具有异质性特征,养老金收益对老年已婚妇女的劳动供给产生了负面影响,而对老年已婚男性的劳动供给产生了微弱的正面影响。

地区差异对农村老年人的劳动参与产生了反向影响,即降低了发达地区农村老年人的劳动参与率,却提高了欠发达地区老年人的劳动参与率。研究发现,从东部地区到西部地区,老年人的农业劳动时间逐渐增加。在相同的养老保障水平下,农村老年人劳动时间的减少程度在地区间呈现出由西向东逐步降低的特征。在劳动力以跨省流动为主的中西部地区,家庭成员外出打工显著增加了老年人的农业劳动时间;而在劳动力以省内流动为主的沿海地区,家庭成员外出打工倾向于降低老年人的农业劳动时间,但影响并不显著。

此外,性别、年龄、居住地、婚姻状况、教育程度、健康状况等人口特征都对农村老年人的劳动参与有一定程度的影响。男性、有配偶、教育程度较低、健康状况差、居住在欠发达地区的老年人更倾向于劳动供给。

现有研究发现,经济状况、社会支持、地区以及人口学因素对农村老年人的劳动供给影响较大。因此,笔者将基于社会生态系统理论,利用实际调研数据构建二元logistic回归模型,探讨农村留守老人农业劳动参与和非农劳动参与的影响因素,进而提出对乡村振兴战略的政策启示。

(二)理论框架

社会生态系统理论最早是由著名心理学家布朗芬布伦纳于1979年在其著作《人类发展生态学》中提出来的。他认为人类生存的生态环境系统是一个嵌套排列的同心结构,由内而外包括微观系统、中间系统、外层系统和宏观系统,内层结构包含在外层结构中。个体与环境系统的相互作用对人类的行为具有重要影响。扎斯特罗进一步把人的社会生态系统分为微观系统、中观系统、宏观系统三个层级,其中,微观系统是指个人。从广义上讲,个人是一种包含相互作用的生理、心理和社会系统的系统类型。中观系统指与个体相关的小规模群体,包括家庭、职业群体和其他社会群体。微观系统(个人)的问题和中观系统(小规模群体)的问题在评估时很难被区分,这是因为个人与其他亲密的人紧密联系。宏观系统是指比小规模群体范围大一些的系统,包括影响人们整体获得资源和生活质量的社会、政治和经济的状况与政策。社会生态系统理论强调个体嵌套在多个社会环境系统之中,与中观系统、宏观系统发生着或强或弱的相互作用。

首先,个体所处的微观系统与其他各中观系统相互作用,个人的行为会受到家庭(成员、环境)、工作群体或其他小规模群体的影响。反之,这些小规模群体也会受到个体的影响。另外,个人微观系统也受到社会环境中与之互动的宏观系统的重大影响。宏观系统的主要类型是影响个人的文化、社区、习俗或制度,以及机构或组织。个人行为对宏观系统也同样产生重要影响。

因此,用社会生态系统理论的视角分析留守老人劳动参与的问题,不仅能够解释个体差异对劳动参与情况的影响,也能够清楚了解个体所处的中观系统与宏观系统的差异对劳动参与的影响。根据扎斯特罗的社会生态系统理论,将影响留守老人劳动参与的社会生态系统分为微观系统、中观系统与宏观系统。其中,微观系统主要包括性别、年龄等个人特征变量,中观系统包括家庭收入和代际支持。由于我国东、中、西部地区经济发展不平衡,因此将社会保障政策(新农保政策和新农合政策)和居住地(地区)一并归于宏观系统。

三、数据、模型与描述性分析

(一)数据来源

数据源于2017年6~7 月和2018年7~8 月在中国东部(广东省)、中部(湖北省)、西部(陕西省)三省农村地区进行的实地调查。调查对象为农村留守老人,即子女外出打工、不与子女一起居住的农村空巢老年人。调查采用简单随机抽样、整群抽样和便利抽样相结合的方法。首先采用简单随机抽样和便利抽样的方法,在中国东、中、西部地区分别选取了广东省、湖北省和陕西省,在每个省选取了1~3个县,每个县选取了若干行政村。村级单位采取整群抽样的方法,对调查村的留守老人进行入户调查或集中在村委会进行调查。调查采用一对一面谈的方式,由受过培训的访员根据被访者的回答填写。共发放问卷1106 份,回收有效问卷1016份,有效率91.9%。

(二)变量说明与描述性统计分析

1.变量说明

因变量劳动参与包括两个维度:农业劳动参与和非农劳动参与。通过询问被访者过去一年农忙时参与农业劳动的时间与农闲时参与非农劳动的时间测量。若劳动时间为0,则定义为未参与劳动,否则,定义为参与劳动。

共有三组自变量:微观系统变量、中观系统变量和宏观系统变量。

微观系统变量,包括性别、年龄、婚姻状况、教育程度和健康状况(具体的样本分布情况见表1)。

中观系统变量。(1)家庭客观收入,即被访者去年家庭的收入总额。(2)家庭主观收入。通过询问“您认为多数人比自己富吗?”评价被访者的相对收入。被访者回答“是”,则定义为主观收入低,赋值1;被访者回答“否”,则定义为主观收入高,赋值0。(3)代际经济支持,即子女给予的经济支持,包括子女在过去一年给予老年人的现金、实物和购买服务的总金额。

宏观系统变量。(1)社会保障支持。包括两类变量,一是社会保障的参与状况,即是否参加新型农村养老保险和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参加赋值1,未参加赋值0。二是社会保障政策的满意度。(2)地区。调查的地区包括我国东部(广东省)、中部(湖北省)和西部(陕西省)地区。

2.样本的描述性统计分析

(1)样本的基本情况

被调查样本中,女性占比52%,男性占比48%。受访者平均年龄为71.47 岁。其中,低龄老人占比45%,中龄老人占比37%,高龄老人占比18%。低龄老人占比相对较大。有配偶(结婚和同居婚姻)的老年人相对较多,占比64%;无配偶(包括离异、丧偶和未婚)的老年人占比36%。农村老年人受教育程度普遍较低,没有受过教育(小学及以下教育)的老年人占比53%,受过教育(初中及以上教育)的老年人占比47%。样本中参加新农保和新农合的比例分别为86%和88%,可以看出农村社会保障的覆盖面比较广。

(2)分性别和年龄的劳动参与状况

分析显示,超过一半(55%)的留守老人参与了农业劳动。留守老人随年龄增长参与农业劳动的比例下降。女性老年人参与农业劳动的比例为47.0%,明显低于男性老年人的比重(63.2.2%)。

图1:农村留守老人分性别和年龄的农业劳动参与状况

如图1所示,男性农业劳动的时间明显高于女性。60~65岁的男性留守老人每周平均劳动时间为35小时,而女性的平均劳动时间为31小时。到71~75岁,男女双方的劳动时间均下降,男性劳动时间下降到每周28小时,而女性下降到每周15小时。到81~85岁,男性和女性的劳动时间进一步下降,并且差距明显缩小,每周平均劳动时间只相差1小时。而到86岁以上时,女性每周的劳动时间则超过男性3小时。

表1: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受访者中,只有11%的留守老人参与了非农劳动。分析显示,女性的非农劳动供给呈现出随着年龄的增长先下降后增加的倒U 型曲线。而男性的非农劳动供给随着年龄增长逐步下降。如图2 所示,在76 岁之前,男性的非农劳动时间明显高于女性。60~65 岁的男性劳动时间为8 小时/周,是女性的2倍。随后,男女双方的非农劳动时间均下降,且差距缩小。到76~80岁,男女双方的劳动时间均下降到1 小时/周。此后,男女双方的劳动供给发生反转。到81~85 岁,男性的非农劳动时间进一步下降为0 小时/周,而女性的劳动时间却增加到3 小时/周。到86 岁以上时,女性每周的非农劳动时间是男性的2倍(见图2)。

图2:农村留守老人分性别和年龄的非农劳动参与状况

表2:农村留守老人农业劳动参与的特征

(三)研究方法与模型构建

首先,卡方检验用于检验变量之间的关联。然后,在逻辑回归中进一步检验这些变量,以便确定在控制其他变量之后影响劳动力参与的重要预测因素。在分析过程中,评估了变量之间的多重共线性。没有一个变量是高度相关的(r>0.6),因此所有变量都包含在逻辑斯模型中。因变量为是否参与农业劳动和非农劳动,二者均为二分类变量。因此,本文运用二元Logistic回归模型进行分析,模式设定如下:

其中p为参与农业/非农劳动的概率,1-p则为不参与农业/非农劳动的概率,控制变量包括性别、年龄、婚姻状况、教育程度和健康状况。

四、分析结果

(一)农村留守老人劳动参与的特征

表3:农村留守老人非农劳动参与的特征

微观、中观和宏观变量均对农村留守老人的农业劳动参与产生影响(见表2)。家庭客观收入与主观相对收入较低、代际经济支持较低的留守老人更倾向于参加农业劳动。在宏观系统中,没有参加新农保和新农合的留守老人参与农业劳动的比例较高,对新农保和新农合满意度较高的老年人参与农业劳动的比例较低。留守老人农业劳动参与呈现出由西到东递减的趋势。此外,有配偶、没受过教育的老年人更可能参与农业劳动,自评不健康的老年人参与农业劳动的比例(62.6%)高于健康的老年人(51.3%)。

留守老人的非农劳动参与受到微观、中观和宏观变量的影响。具体而言,参与非农劳动的比重随着家庭收入的增长而增加。家庭收入相对较高的老年人参与非农劳动的比例明显高于家庭收入相对较低的老年人。没有参加新农保和新农合的留守老人更倾向于参与非农劳动。对新农合评价满意的老年人倾向于不参与非农劳动。留守老人参与非农劳动的比重呈现出由东到西递减的趋势。此外,留守老人参与非农劳动的比重随年龄的增加而降低(见表3)。

(二)Logistic模型的分析结果

逻辑斯回归进一步评估各个自变量对因变量的净影响,同时控制模型中的其他变量。在分析中使用了三个模型:第一个模型包括受访者的性别、年龄及其他人口学变量和健康变量,并分析了受访者的性别和年龄对劳动参与的影响,反映了仅加入微观系统变量后的回归结果。第二个模型增加了经济变量与代际支持变量,反映的是加入微观系统变量与中观系统变量后的回归结果。在第三个模型中增加了社会保障制度和地区变量,反映的是加入微观系统变量、中观系统变量以及宏观系统变量后的回归结果。

第一个模型表明,受访者微观系统中的性别和年龄是农业劳动参与的重要预测指标。与男性相比,女性参加农业劳动的可能性降低了45%(OR=0.55)。在其他几个模型中,即使在包含其他相关变量之后,受访者的性别和年龄仍保持其显著性水平。与80 岁及以上的受访者相比,60~69 岁和70~79 的受访者参与农业劳动的可能性分别为4.74倍(OR=4.74)和2.28倍(OR=2.28)。此外,有配偶的受访者更倾向于参与农业劳动(OR=1.33)。

第二个模型加入社会支持变量后,首先,微观系统变量中的性别、年龄、婚姻状况仍保持了显著性水平。此外,模型2表明,中观系统变量中的家庭主客观收入和代际经济支持是留守老人农业劳动参与的重要预测变量。与家庭年收入11001元及以上的受访者相比,家庭年收入在5000~10000元的受访者参与农业劳动的可能性为2.01倍。同样,家庭主观收入也是留守老人农业劳动参与的重要预测指标。主观收入高的受访者参与农业劳动的可能性比参照组下降了29%(OR=0.71)。与代际支持为4501 元及以上的受访者相比,代际支持为0~1500 元和5000~10000 元的受访者参与农业劳动的概率分别增加了2.02 倍(OR=3.02)和90%(OR=1.90)。

第三个模型加入宏观系统变量后,除了家庭主观收入,其他微观系统与中观系统变量仍保持其显著性水平。模型3进一步表明,地区是留守老人农业劳动参与的重要预测变量。与东部地区的受访者相比,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的受访者参与农业劳动的可能性显著增加了80%(OR=1.80)和2.46 倍(OR=3.46)(见表4)。

如表5所示,第一个模型表明,受访者微观系统中的性别和年龄对非农劳动参与没有显著影响。在所有三个模型中,性别均没有达到显著性水平。第三个模型加入宏观系统变量后,年龄在0.05的水平下显著。

模型2表明,中观系统变量中只有家庭客观收入是非农劳动参与的重要预测变量。与高收入家庭相比,家庭收入为中、低水平的留守老人参与非农劳动的可能性分别降低了56%(OR=0.44)和47%(OR=0.53)。

第三个模型加入宏观系统变量后,中观系统中的家庭客观收入仍保持其显著性水平。此时,微观系统中的年龄对非农劳动的影响由不显著变得显著。60~69岁的留守老人参与非农劳动的可能性是80岁及以上受访者的2.49倍。模型3进一步表明,地区是留守老人农业劳动参与的重要预测变量。与东部地区的受访者相比,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的受访者参与非农劳动的可能性显著下降了68%(OR=0.32)和80%(OR=0.20)。

五、研究结论对乡村振兴战略的启示

(一)研究结论

表4:农村留守老人农业劳动参与影响因素的二元Logistic回归结果

总的来看,留守老人参与农业劳动的比例较高,而参与非农劳动的比例较低。留守老人的劳动供给表现为农业劳动参与由西到东递减,而非农劳动参与由西到东递增的特点。这与当前研究结论一致,中、西部的农村老年人的农业劳动供给行为及劳动时间显著高于东部,而从事非农劳动的行为和劳动时间明显低于东部。研究发现,留守老人所处的各级社会环境系统对其劳动供给具有显著影响。微观系统中的性别、年龄,中观系统中的家庭客观收入、代际经济支持和宏观系统中的地区是农业劳动供给的重要预测指标。微观系统中的年龄、中观系统中的家庭客观收入和宏观系统中的地区是非农劳动供给的重要预测指标。具体而言,男性、中低龄、家庭客观收入较低、代际经济支持较低、居住在中西部地区的留守老人参加农业劳动的概率更高。低龄、家庭客观收入较高、居住在东部地区的留守老人更倾向于参与非农劳动。

微观系统变量中,受访者的年龄是决定农村留守老人劳动参与的重要变量。中低龄留守老人参加农业劳动的概率更高,低龄留守老人参与非农劳动的可能性更大。调查发现,低龄老人是农村老年群体中的主体,这说明农村老年人口中还有丰富的劳动力资源。微观系统因素中的性别带来的差异显著,男性的农业劳动参与率高于女性。这可能是因为社会性别角色期望和家庭劳动分工不同导致,中国传统的农村家庭分工是“男主外、女主内”。无配偶的老年人比有配偶的老年人参加农业劳动的可能性更低。在中国农村,无配偶的老年人大多依靠子女养老。另外一个原因是新农保政策所带来的经济效应,新农保仍然能明显减少农村老年人的劳动时间,提高农村老年人的福利水平。

中观系统中代际经济支持显著降低了老年人农业劳动参与的可能性。这与相关研究结论一致,子女提供的经济支持显著降低了农村老年人的劳动供给时间。这说明农村老年人的劳动供给主要受经济压力驱动,经济保障对老年人的劳动参与具有重要影响。

表5:农村留守老人非农劳动参与影响因素的二元Logistic回归结果

中观系统中的家庭客观收入所反映的经济上的自养需求是留守老人继续参加农业劳动的原因之一。以“劳有所养”为主、“老有所养”为辅已经成为农村老人经济养老模式的新特征。而且,不仅是个人的经济条件,留守老人所处的宏观经济环境——居住地相对落后的经济状况也是影响农村留守老人农业劳动参与的重要因素。家庭收入与居住地对留守老人农业劳动参与和非农劳动参与的作用相反。一方面是因为发达地区非农就业机会较多,老年人可以不依靠传统的农业种植来增加自己的收入。而经济相对落后的地区缺乏非农就业途径,老年人的主要增收途径是务农。另一方面,发达地区的城镇化水平较高,年轻劳动力外迁多为短距离流动,能帮助老年人分担农活。欠发达地区年轻人跨省流动较多,家庭农业生产主要由老年人承担。

综上所述,微观系统、中观系统和宏观系统因素均对农村留守老人的劳动参与产生了显著影响。其中微观系统对留守老人劳动参与的影响更大,表现为影响的预测变量更多,显著性更高;其次是中观系统和宏观系统。研究表明,在分析个体的经济行为时,应从其所处的环境系统综合分析,否则,可能会遗漏重要的预测变量。

(二)对乡村振兴战略的启示

1.整合资金资源,发展乡村经济

应制定相关政策鼓励资本下乡,在农村投资建厂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增加本地的非农就业机会。地方政府需要实施配套的激励政策支持非农产业的发展,包括金融机构为企业提供低息贷款,通过减免税奖励等措施鼓励乡镇中小企业发展,倡导富裕农民将生活结余投资集体经济等。

2.开发老年人力资源,增加非农就业机会

在农业劳动力短缺和劳动力老龄化的情况下,开发农村老年人力资源对乡村振兴具有重要意义。前文的分析表明,低龄老人是农村老年群体的主体,也是参与农业劳动与非农劳动的主要劳动力。健康、低龄的农村老年人是本地企业稳定的人力资源,是乡村经济发展的助力。政府应以税收优惠政策鼓励乡村企业雇佣老年员工。对于转让土地的农民以及在农闲时期有意愿参与非农劳动的农民应提供免费培训,提高其就业技能。农村老年人的非农就业不仅可以增加收入,减轻劳动负担,而且能够提升老年人的生活质量,实现老有所为。

3.盘活土地资源,增加农民财产性收入

农民的主要资源是土地,推动土地流转,充分发挥土地资源的效益是实现农民增收的重要途径。依托土地流转,不仅能够保障农民的老年生活,而且能够保持农业经营者年轻化和促进农业生产的规模化。应探索农村土地“三权分置”改革,盘活农村土地资源,增加农民的财产性收入。农村老年人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将农用地流转或租赁给企业、工厂、集体经济组织,也可以将空闲宅基地租赁给下乡企业,获取流转金和租金收入。此外,农民可将消费之外的结余储蓄起来作为资本投资本地企业,获取红利。

4.挖掘生态资源,发展城乡融合项目

挖掘本地生态资源,发展城乡融合项目,不仅是农民增收的有效途径,而且可以促进城乡之间人口、资金、技术等要素的流动。应着力开发具有本地特色的休闲旅游项目,如农家乐式的田园休闲项目及娱乐项目等,吸引城市居民下乡体验。政府可以通过金融政策,如直接拨款、无息贷款等,以及鼓励社会闲散资金投入的方式支持农户将闲置房屋改造成民宿。农户在收取租金收益的同时,还可以通过提供特色文化体验、销售农产品等方式获得报酬。前文的实证分析表明,女性参与农业劳动的概率更低,这意味着女性的收入途径更少。发展乡村生态产业,促进农村女性就业机会和经济收入的增加,有利于乡村振兴的实现。

5.优化配置落后地区的产业资源,实现共同富裕

我国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因生产要素的差异,各区域经济发展处于不平衡的状态,而且这种长期不平衡的增长必然会影响整体经济的增长速度。正因为如此,乡村振兴战略强调“注重规划先行、因势利导,分类施策、突出重点,体现特色”的基本原则。前文的分析表明,居住地的宏观环境是影响农村老年人劳动参与的重要因素。因此,在乡村振兴的总体规划上应通过国家干预和经济调节措施有计划地配置资源。推动资金、技术和人才要素向欠发达地区流动,促进欠发达地区的产业发展,缩小地区发展差距。地方政府应因地制宜探索适合区域经济发展的工业模式,在农村重点发展与本地区现代工业有紧密关联的产业链。凭借本地特色工业的规模效应,进一步吸引区域内部生产要素的聚集,形成产业发展的良性循环,最终达到缩小地区差距,实现共同富裕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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