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熙载夜宴图》的艺术特色研究*

户金（商丘职业技术学院）

由五代十国中南唐人物画家顾闳中创作的经典画作《韩熙载夜宴图》，是古代人物画的重要传承作品，画作创作主题内容是南唐中书侍郎韩熙载的生活轶事，主要包括了听乐、观舞、休息、清吹、送别。该幅画有着疏密有序、张弛有力的全局构图，人物刻画传神大气、精细古朴，充分显示出了作者高超的绘画艺术创作水平。此外，《韩熙载夜宴图》的色彩运用极富有层次感，综合采用了多种亮丽的色彩，在这些炫彩亮丽的色彩中又穿插使用了大块的墨色，以此来起到对比与协调的重要作用。作者在创作该幅画时，还科学巧妙运用了晕染技法，促使整体画面变得虚实有序、统一整体，能够让欣赏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韩熙载夜宴图》创作内容解析

南唐画家顾闳中创作的绘画作品《韩熙载夜宴图》沿袭了唐代经典画风，同时也融入了个人鲜明的创作风格。纵观这幅画卷，作品所描绘的宴会沉浸在纸醉金迷之中，恰恰反映着作者韩熙载落寞寂寥的心情，并突出了其对美好生活的追求。画面的中心围绕着中心人物——韩熙载进行，不论是倾听，还是演奏，抑或是击鼓，直至宴会结束韩熙载都是双眉紧皱，满怀心事，与欢快的宴会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作者充分站在韩熙载的角度描绘了其郁郁寡欢的神态，鲜活地展现了主人公当下复杂的心理活动，升华了作品的内涵主旨。画中以南唐时期现实社会生活中的人物活动为主要描绘对象，划分为五个故事情节画面发展内容，分别是宴中听乐、击鼓观舞、画屏小憩、玉人清吹、曲终宴散。在这个五个情节画面描绘中，作者凭借自身非凡的记忆力与观察力，并利用自身高超的绘画技法充分展现出了不同生动人物形象的鲜明性格特征，不同人物的姿态神情内在而含蓄、极为传神，是古代现实主义人物画创作的最高艺术成就呈现。

（一）宴中听乐

《韩熙载夜宴图》卷首第一幅图为宴中听乐场景，主人公中书侍郎韩熙载与状元郎璨姿势随意地坐在榻上，而宴席上其他来访宾客与侍女们则有着各自的姿态神情，整体都沉浸于美妙动听的琵琶乐曲中。在画面中，作者对于主人公韩熙载的神情刻画，透露中一种郁郁寡欢的样子，目光呆滞、双手低垂，仿佛已经厌倦了官场。而离着琵琶演奏者最近的是教坊副使李佳明，他虽然是安稳端坐于椅子上，但是却将脑袋生硬的扭转过去，摆出一副被音乐所感染的沉迷表情。红衣状元郎则是盘膝斜坐上床头上，右手撑这身子、左手握着膝盖，在认真地聆听着音乐。在该幅图中还描绘了一名露出半个身子的侍女，她端正站在韩熙载的侧边，后面是红色羯鼓，与画作第二小节击鼓观舞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呼应关系，能够为接下来的情节画面发展做好巧妙的铺垫。

（二）击鼓观舞

《韩熙载夜宴图》第二小节画面描绘内容为击鼓观舞。在聆听完琵琶曲后，主人公韩熙载开始显露出兴奋的心情，并脱去外袍、挽起衣袖，为自己最为宠爱的舞伎王屋山击鼓伴奏。而作为第二小节画面中的焦点舞伎王屋山，则是身穿淡雅青色窄袖衣裙，她身材娇小苗条，背对着宴席上的宾客，伴随着羯鼓的击打伴奏跳着“六幺”舞。此时，红衣状元郎璨则是端坐在椅子上近距离观赏着舞伎的舞蹈表演。而德明和尚则是将双手握于胸前做出一幅极为虔诚的神情模样，低着头在回避着，不敢直接正视舞伎的跳舞过程，这也是作为佛门弟子在声色面前一种色即是空的常有心态。夜宴上的门生配合宴会主人击鼓进行打响板共同伴舞，在座的其他宾客则是以手掌拍打节奏以助舞兴，整体画面给人传递出一种其乐融融、宾客皆欢的艺术氛围。而从第二小节画面击鼓观舞到画屏小憩的衔接，作者则是通过利用画面中所描绘的一高一矮两名侍女进行转承，促使两个不同画面既有着一定的联系，又相互独立。

（三）画屏小憩

《韩熙载夜宴图》第三小节画面描绘内容为画屏小憩。该画面情节内容主要描绘了主人公韩熙载与侍女们共同休息的场景。在击鼓观舞之后，感觉疲惫的主人公韩熙载选择在画屏之后与乐伎进行共同休憩，他们坐在同一床榻之上。一个侍女正在为韩熙载洗手，百无聊赖的韩熙载在用手指轻轻沾水，其他侍女们则是相继准备着各种乐器道具，为接下来的玉人清吹环节做好铺垫工作。在画面中自然温暖的烛光、任意摆放的被子与帐幔，无不体现出了主人公韩熙载那种生活不拘小节、为人随性的性格，并且也凸显出了韩熙载这次设夜宴活动轻松愉悦的声色娱乐氛围，让人感到无比悠闲自在。

（四）玉人清吹

《韩熙载夜宴图》第四小节画面描绘内容为玉人清吹。当主人公韩熙载在画屏后床榻上休息之后，他盘坐在椅子之上，身上只是简单穿着单薄的里衣，随意挥洒在一把方扇，并与面前的一位乐伎进行交谈，而站在她身边的两位侍女则是静静地看着一切。画面中五位吹箫的乐伎和一位打压板的男子错落有致。这些乐伎无论是从坐姿神情上，还是从穿着服饰色彩方面都充分展现出了作者绘画创作的巧妙心思。五个乐伎之间的身体姿态、疏密等位置布局有着合理的变化，整体画面色彩给人一种清新淡雅的感觉，能够让人放下身心细细品味。屏风前站着的一位男宾正在扭头与屏风后的一位侍女侃侃而谈，这也与接下来的曲终宴散环节内容埋下了伏笔。

（五）曲终宴散

《韩熙载夜宴图》最后一小节画面描绘内容为曲终宴散。当晚宴结束之后，主人公韩熙载独自一人侧身伫立在画面的中间位置，脸上显露出漠然的神情，仿佛一曲之后又回到了现实中的郁郁寡欢与不得意的生活状态之中。他身穿黄衫、衣冠整齐，起身开始与参加晚宴的宾客们挥手告别。画中最左侧还有一对男女在相互轻声细语地依依惜别，构成了整幅夜宴图的曲终宴散结局。

二、《韩熙载夜宴图》的艺术特色

（一）画面构图形式的韵律

《韩熙载夜宴图》画面构图形式的韵律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内容：（1）构图完整性。与普通传统绘画作品相比较，《韩熙载夜宴图》的画面构图设计有效打破了时间概念，是以绘画长卷形式呈现在大众视野面前，将不同时间阶段的人物情节活动合理设置在同一画面上。虽然说整个长卷画面呈现出来的故事情景节奏较为繁杂，不同人物的姿态神情变化多样，但是并没有产生一种喧宾夺主的感觉，无论是场景的过渡刻画，还是人物的位置处理，都充分体现出了作者的巧妙灵活安排，能够令人感到整体艺术画面的疏密有致。比如，在《韩熙载夜宴图》的卷首第一节宴中听乐场景画面中，虽然说人们能够画面中看到众多神情面貌各异的人物，但是每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独奏的琵琶乐伎身上。又比如，在第四节玉人清吹场景画面中，五位乐伎虽然是处于一字排开的空间位置安排，作者为了能够让画面不显得那么刻板，合理采用了两两或者三三相对的方式，这样能够给人一种错落有致的感觉。在《韩熙载夜宴图》最后一小节曲终宴散场景画面中，主人公韩熙载身穿黄衫独自侧身站立在画面的正中央，画面中两两、三三人物构图是不是从右往左走，而是从左往右走，就像是一种镜花水月似的深情分别告白。（2）画面构图设色的绚丽典雅性。在《韩熙载夜宴图》的画面构图设计中，作者灵活运用了多种亮丽色彩，促使画面构图具有一定的层次感，色彩绚丽而不单一乏味。比如，在玉人清吹画面场景描绘中，作者对于每个乐伎身上的衣服颜色进行了不同的刻画。其中，一个乐伎身穿淡绿色的裙子，腰带则是采用了大红色，起到了鲜明的色彩对比反差作用，同时也符合我国传统绘画的配色方法。在《韩熙载夜宴图》作品创作过程中，作者对于画面构图色彩的运用，广泛采用了石绿、石青以及绯红等颜色，这些颜色多为矿物质颜料，有着不易变色、状态稳定的应用优势，通过将这些颜料应用在该幅作品创作中，促使其即便经历了漫长历史磨砺也还是那么光彩夺目。（3）画面构图人物刻画的细腻性。在《韩熙载夜宴图》创作中，作者对于画面构图中形形色色人物的刻画极为细腻，尤其是各个画面场景下不同人物的神情细节刻画，充分展现出了作者自身高超的技艺水平。画中有的人物角色在吹弹乐器，有的人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有的在低头沉思，有的人在窃窃私语，每一个人物形象的姿态神情都格外生动。作者顾闳中在对该幅画的主人公韩熙载描绘更是曲尽神形，在不同画面场景下塑造出了其不同的生动形象。比如，在宴会过程中，韩熙载时而放松与宾客交谈，时而眉头紧锁仿佛沉浸于自身的世界，时而又冷静超然，这种姿态神情与夜宴下绘声绘色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同时也充分体现出了主人公韩熙载当时的惆怅复杂的内心世界。正是因为人物刻画的细腻性才造就了该幅画的深层次文化内涵，能够达到以形写神的最好创作境界。

（二）画面描绘的线条艺术特色

在中国传统绘画体系中，线条是每个创作者进行绘画造型的最为基本的一种手段，在对不同会面场景描绘中，创作者会运用到不同形态的线条，赋予其不同的鲜明特征。在《韩熙载夜宴图》创作过程中，作者顾闳中巧妙通过利用笔的提、顿、按以及挫等不同变化，促使线条能够在画面中产生刚柔、粗细以及轻重等差异，形成虚实结合的艺术创作变化。在画面中能够看到不同线条之间有着交错、渐变、呼应等有规律的组合，能够给观赏者传递出一种强烈的节奏感，而不是单一的强弱变化，还有着疏密结合、层次分明以及虚实变化等特点。顾闳中在对于不同人物对象的刻画，采用了不同的绘画技法，以此来展现出不同画面质感。比如，作者在对《韩熙载夜宴图》中的乐伎衣服进行描绘时，为了能够表现出衣服的飘逸柔软质感，合理采用了柔和的线条，并让每个线条排列组合疏密得当，线条的出梢会有着参差不齐的特点，这样能够防止出现衣服上纹路平行排列和角度一致的情况。作者顾闳中在勾勒画面中人物形象的眉毛与头发时，则是采用了笔虚起虚收的笔法绘画技巧，在起笔时会轻轻按下，运笔时则要保持行云流水的状态，收笔时则是要轻柔缓慢的提起。作者根据人物形象的头部结构，将他们的头发展开科学归纳分组，一组组井然、一丝丝排列整齐，人物头发与皮肤衔接出极为自然，仿佛头发是从人体皮肤处冒出来一样，松软而又有弹性。《韩熙载夜宴图》对于人物刻画的线条运用极为灵动飘逸，充分体现了作者的工笔能力。比如，作者顾闳中在刻画图中乐伎柔美面庞、纤纤玉手时，通过利用灵动细润的线条进行有效描绘，能够给人传递出一种艺术创作表达的细腻之感。

（三）画面色彩艺术特色

1.照形赋色

在顾闳中创作的《韩熙载夜宴图》作品中，其照形赋色的“形”实质是指各种人物形象的造型、人物形象之间的位置形状以及画面主体与整个画面空间形成的形状。比如，在《韩熙载夜宴图》的第一节画面场景中，主人公韩熙载与宾客、乐伎的空间站位形成了圆形排列方式，作者之所以这样进行描绘处理，是为了能够有效营造出一种主宾们在这场夜宴中情感欢愉交融的生活艺术氛围。在卷首第一小节的击鼓观舞部分，从整体画面入眼欣赏，看似图中每个人是随意错落在相应的位置，但是却是作者一种刻意的精妙安排。作者将三个身穿深色服饰的宾客男子以三角形结构安排在画面场景中，能够有效表现出艺术画面形与色之间的融合。在《韩熙载夜宴图》第四小节画面场景玉人清吹中，作者将身穿绚丽多彩服饰的乐伎们两两、三三分组，细腻刻画出了他们丰富的坐姿动态变化，能够传递出一种灵动美丽的艺术画面效果。而在色彩应用上还采用了淡着色的绘画技法，呈现出了这些乐伎的清丽柔美。在《韩熙载夜宴图》卷尾最后一小节画面场景曲终宴散中，作者通过刻意将每个人物的身体朝向从左往右的设置，指引观赏者有序的鉴赏看去。基于散点式构图的使用强化，能够表达出主人公韩熙载在曲终宴散之后的郁郁寡欢之感，他一个人侧身独自站在画面的正中央，所穿服饰色彩与整体画面背景较为相似，对比之下能够反映出他内心深处的一种愁闷之情，无人能够体会理解。《韩熙载夜宴图》的照形赋色艺术特色，作者充分利用了形与色之间的呼应关系，促使整个艺术画面结构变得更加清晰自然，而不是简单描绘出具体物象的相关形体与色彩特征。

2.色墨辉映

在中国传统画中，墨色是一种极为重要的色彩。正如清代著名画家唐岱在其创作的《绘事发微》中描述到的一样：“墨色之中，分为六彩。何为六彩？黑、白、干、湿、浓、淡是也。”由此可见，中国传统绘画墨色运用有着极其丰富的变化，同时还可以缓和其他颜色之间产生的强烈对比。顾闳中在创作《韩熙载夜宴图》过程中，对于墨色的灵活运用集中体现于男性服装服饰与床榻桌椅上，作者通过综合运用不同程度的墨色科学有效表现出所描绘各种物象的质感与分量。比如，在《韩熙载夜宴图》第二小节画面场景击鼓观舞部分，作者通过将三个墨色服饰的男子穿插在主人公韩熙载与和尚德明之间，与他们淡黄色的服饰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而作为点睛之笔的红色羯鼓则是被作者放置于画面中心，亮丽的红色一定程度优化调节了整体画面的枯燥感，促使画面色彩艺术具有良好的灵动性，不再显得那么呆板。虽然说各个画面场景中大多数的男性人物都是身穿墨色服饰，但是这些服饰的墨色还是有着一定的区别，带有不同的色彩偏向。比如，在《韩熙载夜宴图》卷首第一小节画面场景宴中听乐中，相邻之间的男宾客所穿墨色衣衫有的是偏暖色，有的是偏冷色，基于该种设色技法的运用，能够赋予不同人物形象不同的情感色彩，同时让整体画面色彩变得更加协调。除了人物形象刻画中不同程度墨色的使用，作者顾闳中还在其他部分的物件中采用了色彩倾向不同、面积大小不一的墨色。比如，在各个画面场景中床榻、方桌、椅子以及屏风支架等，作者将不同大小面积的墨色块呈现其中，与乐伎身上所穿的绚丽淡雅服饰色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起到了一定的相互映衬的艺术特色效果，让墨与色交相辉映。

3.色彩对照

为了能够全面提升艺术创作效果，加深观赏者对绘画作品的印象，创作者通常会在绘画创作过程中采用对比的技法，而这种技法也被应用在《韩熙载夜宴图》创作中。比如，在《韩熙载夜宴图》第四小节画面场景玉人清吹中，作者对于五名在演奏乐器的乐伎所穿服饰色彩，就合理运用了色彩对照的绘画技法，凸显出红色与绿色之间的对照关系。而乐伎下身穿的绚丽淡雅色彩的裙装又与宾客所穿的墨色服饰形成了鲜明色彩对比，展现出了不一样的艺术格调，能够让整体画面变得更加具有层次感，给人传递出一种主次分明的艺术效果。色彩对照在《韩熙载夜宴图》的应用还体现出了当时社会的尊卑风气文化观念。比如，在图中能够看到大多数男性所穿的服饰都是墨色、黄色、红色等正色，而那些乐伎、侍女则是身穿绿色、青色等间色，则表现出了那个朝代时期的男尊女卑的社会风气。除此之外，《韩熙载夜宴图》中的色彩对照还体现在色与色的纯度对比上，在这其中不同纯度红色的调配设计更是充分展现出了作者高超的绘画技法应用水平。比如，在《韩熙载夜宴图》第一小节部分宴中听乐中，作者顾闳中将红色应用在侍女背后的羯鼓上、床榻被子上、状元郎服饰上，并利用被子勾描出来的白色花纹与羯鼓上的花纹，适当降低其纯度，以此来与那些红色形成更为融洽的色彩对比关系。在色与色之间的冷暖对比处理上，同样也体现在《韩熙载夜宴图》中色彩对比艺术效果上。比如，在卷首第一小节的画面场景中，那些男宾客的服饰虽然都被作者利用重色进行刻画，但是我们如果从局部进行细微的观察，还是能够发现其中相邻两个色块之间会有着颜色的冷暖对比，石青、石绿与墨黑的搭配使用，能够促使整体画面不会显得过于枯燥乏味，一定程度中和了背景的暖色。

三、结束语

综上所述，由顾闳中创作的经典作品《韩熙载夜宴图》是一幅有着极其丰富历史文物价值和超高艺术成就的古代人物画精品，画中无论是人物形象的细腻刻画，还是配件的色彩搭配对比使用，都充分体现出了作者极高的绘画造诣。该幅作品有着严谨精妙的画面构图、飘逸生动的人物造型、绚丽淡雅的色彩以及流畅圆润的线条，主旨鲜明，是当代艺术创作者临摹学习的绝佳范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