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性子宫平滑肌瘤病的窘境和治疗新方法

2022-09-17 07:38甘静雯邓姗
生殖医学杂志 2022年9期
关键词:粘膜肌层宫腔

甘静雯,邓姗

(中国医学科学院 北京协和医学院 北京协和医院妇科内分泌与生殖中心,国家妇产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北京 100730)

病例1患者张女士,36岁,G0,因“发现子宫肌瘤11年,经量增多2年”为行手术治疗入院。

既往月经规律5~7 d/35 d,量偏多,无痛经。2010年体检发现子宫肌瘤0.2 cm,2014年因经量增多,经期延长伴继发中度贫血和痛经加重[视觉模拟评分(VAS)=7],于外院行宫腔镜切除部分凸向宫腔的肌瘤30多个,术前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激动剂(GnRH-a)治疗6个周期。此后5年间月经规律,量中等,但定期复查术后残余肌瘤缓慢增大。2019年底再次出现出血量增多,为平时的4~5倍,经期延长至7~10 d,每次经期用卫生巾6~7包,血红蛋白(HB)最低57 g/L;痛经VAS 8~9分,止痛药无效。北京妇产医院就诊提示子宫多发肌瘤、子宫腺肌症,于2020年7月-10月予GnRH-a治疗4个周期。2020年11月恢复月经,仍月经量大伴痛经。2021年4月HB 90 g/L,同年6月至10月服中药治疗,症状无明显改善;2021年10月29日HB 57 g/L。2021年11月因经期出血量大就诊我院急诊,HB 65 g/L。后行盆腔磁共振成像(MRI)+增强显示:子宫增大,肌层及粘膜下见多发肌瘤,较大者约4.1 cm×2.6 cm,部分突入宫腔,结合带完整,考虑多发肌瘤伴变性(图1A、1B)。再次予GnRH-a治疗3个周期后,2022年3月复查HB 109 g/L,超声提示子宫7.3 cm×9.0 cm×5.6 cm,肌层弥漫性回声不均,似充满低回声,部分相互融合,较大者位于宫底偏左侧,4.1 cm×4.1 cm×3.8 cm,另一低回声突向宫颈管,大小为4.5 cm×2.2 cm。

入院后择期经腹行子宫肌瘤剔除+子宫内膜息肉剔除术。术中见肌壁间多发肌瘤结节,大小不等,部分突向宫腔,共剔除0-5型(入宫腔)、7型肌瘤63枚,并切除子宫内膜息肉2枚(图1C)。术后病理:黏膜下平滑肌瘤及子宫肌瘤。术后HB 70 g/L,予补铁对症治疗后上升至78 g/L,于术后第7天顺利出院,拟门诊继续GnRH-a治疗,严格避孕1年。

A:盆腔T2矢状位图像;B:盆腔T2加权冠状位图像。肌层内粘膜下见多发类圆形等T1、等/高T2信号,子宫腔变形、内膜无明显增厚,结合带完整;子宫整体呈弥漫不均匀强化,部分合并变性。C:手术剔除的肌瘤。

病例2患者赵女士,33岁,G0,因“痛经进行性加重伴经量增多3年”入院。

平素月经规律,7 d/25 d,量偏多,有痛经(VAS 5分),可耐受。末次月经(LMP)2021年12月14日。2018年患者因多发性子宫肌瘤、双侧输卵管积水于外院行宫腔镜多发性子宫粘膜下肌瘤切除术+腹腔镜子宫肌瘤剔除术+双侧输卵管造口术+双侧输卵管结扎术,手术记录未见,术后出现痛经进行性加重,VAS 8分,偶需口服止痛药,伴经量增多,似平素经量2倍,有血块,经期及周期无明显变化。

2021年6月30日我院盆腔常规MRI(图2A、2B):子宫腺肌症、子宫多发肌瘤(肌壁间、粘膜下)。2021年7月2日、7月30日注射GnRH-a 2针,尝试再次或分次行宫腔镜处理粘膜下肌瘤,争取创造胚胎移植条件。于2021年8月30日在本院第1次手术,术中见宫腔前后壁、两侧壁多发Ⅰ-Ⅱ型粘膜下肌瘤,大小2 mm~2 cm不等,体积最大者位于宫腔后壁(大小约3.5 cm),为Ⅲ型肌瘤,基底宽,质地较硬;子宫内膜不厚;双侧输卵管开口未见(图2C)。分别予以电切,术后大致恢复正常宫腔形态(图2D)。术后病理回报:(粘膜下肌瘤)富于细胞性平滑肌瘤。术后予米非司酮口服+GnRH-a治疗1针,口服米非司酮出现心前区不适,停药后缓解。

A:盆腔T2矢状位图像;B:盆腔T2冠状位图像。子宫增大,子宫壁呈团块状T2低信号,子宫肌层及粘膜下多发类圆形短T2信号;C:第一次宫腔镜术前宫腔情况;D:第一次宫腔镜术后宫腔情况。

2021年9月23日第2次行宫腔镜粘膜下肌瘤电切术。术中见宫腔可见数枚Ⅰ-Ⅱ型0.3~2 cm肌瘤,子宫内膜略薄,双侧输卵管开口未见。电切过程中见数枚小肌瘤自肌层跃出。术后宫腔形态较前恢复。术后病理仍为富于细胞性平滑肌瘤。术前盆腔常规MRI及宫腔镜手术前后宫腔情况见图3。

A:盆腔T2矢状位图像;B:盆腔T2冠状位图像。子宫增大,子宫壁呈团块状T2低信号,子宫肌层及粘膜下多发类圆形短T2信号,较2021-06老片缩小;C:第二次宫腔镜术前宫腔情况;D:第二次宫腔镜术后宫腔情况。

患者术后月经仍多于平素经量,伴痛经。2021年11月29日复查盆腔常规MRI,与本院2021年9月23日第二次术前老片相比:子宫较前增大;子宫腺肌症,病变内新见片状短T1信号,考虑出血信号可能,请结合临床;子宫多发肌瘤,大致同前(图4A、4B)。考虑患者原发不孕5年余,有生育需求,末次手术及核磁提示宫腔内虽仅见小的个别粘膜下肌瘤,但腺肌症和肌壁间多发肌瘤仍较明显,且边界不清,与患者交代病情及风险后同意行经腹子宫病灶切除术,术后避孕1年后再考虑辅助生殖。2021年12月23日于我院行经腹子宫肌瘤剔除术+子宫腺肌症(保留内膜肌核)病灶切除术+右输卵管马氏囊肿切除术,术中见子宫增大如孕8周,前后壁弥漫性增厚,质硬,表面可见多发小肌瘤样突起;冷刀将子宫切开两半直达宫腔,见肌壁间多发0.5~2.5 cm肌瘤,未见明显正常肌层组织,宫腔内亦见多发米粒大小粘膜下肌瘤,似鹅卵石样改变;剔除数枚粘膜下肌瘤(图4C),行保留内膜下和浆膜下各5 mm的肌层,3/0微乔间断缝合内膜层后,1/0微乔鱼钩线双瓣法缝合重建子宫。手术顺利,术中出血约300 ml,术后复查血色素94 g/L(术前114 g/L),予抗炎、补铁对症治疗,术后第6天出院。后续门诊继续行GnRH-a治疗。

A:盆腔T2矢状位图像;B:盆腔T2加权冠状位图像。子宫增大,子宫壁呈团块状T2低信号,伴点状长T2信号,子宫肌层及粘膜下多发类圆形短T2信号,子宫较前次(2021-09)增大,子宫多发肌瘤大小大致同前;C:手术剔除的肌瘤。

讨 论

一、弥漫性子宫平滑肌瘤病的临床特点

弥漫性子宫平滑肌瘤病(diffuse uterine leiomyomatosis,DUL)是一种罕见的子宫肌瘤生长极度活跃的良性疾病[1],常见于育龄期女性,早期表现为多发肌瘤(大小多为0.5~3 cm),随病情进展,子宫肌瘤可相互融合且界限不清,遍布子宫肌层,子宫不同程度的弥漫性、对称性增大,导致不孕以及经量增多。该病目前尚无统一的诊断标准,主要结合术前超声或磁共振成像(MRI)的影像特点,以及术中数十或数百小肌瘤弥漫遍布于子宫肌壁间的表现诊断。病理镜下特征与普通肌瘤并无显著差别,可见相对均匀的梭形细胞结节;结节边界欠清,肌瘤与正常肌层之间、肌瘤与肌瘤之间相融合;但没有细胞多形性和异常核分裂象[2]。

二、DUL的治疗选择和生殖预后

手术是治疗DUL的主要方式,其中全子宫切除是唯一的治愈方案。但80%的DUL患者仍有生育需求,需要保留子宫,如何选择有效的保守治疗方案成为重点问题。可供选择的方案包括:(1)经腹子宫肌瘤切除术;(2)宫腔镜下子宫肌瘤切除术;(3)子宫动脉栓塞术;(4)高强度聚焦超声治疗。GnRH-a一般用于术前准备和术后预防复发的辅助治疗。

1.经腹子宫肌瘤切除术:能够尽可能地切除粘膜及肌壁间的肌瘤,且缝合牢固,但也由于肌瘤分界不清、个数多,面临着子宫创伤大、内膜及肌层组织不可避免地受损等问题,术后宫腔粘连、盆腔粘连,以及妊娠后子宫破裂的风险均增大[3]。陈晓利[4]发现开腹肌瘤剔除(n=44)与宫腔镜子宫肌瘤剔除(n=44)治疗DUL的肌瘤复发率(9.09% vs.6.82%)和症状改善率(86.36% vs.93.18%)无显著差异。褚达明等[5]对6例行经腹子宫肌瘤剔除术联合术后GnRH-a治疗的DUL患者的妊娠结局进行了随访,其中2例成功妊娠,孕期及产后平稳,无并发症发生。但我院则有类似病例在妊娠晚期不足月的情况下突发腹痛,继而失血性休克诊断子宫破裂,后出现多脏器衰竭的真实病例(未发表资料)。

2.经宫腔镜手术:通常用于早期DUL,仅能处理粘膜下肌瘤,虽然能最大程度地保留肌层的完整性及宫腔形态,但远期复发几乎不可避免,而且通常需要多次手术,术后宫腔粘连的风险亦较高[6]。尽管有研究报道术后雌激素治疗可促进子宫内膜生长,防止粘连,尤其是严重子宫内膜损伤的患者,但激素使用是否加快DUL患者病情复发尚需进一步研究[7]。目前文献报道的宫腔镜治疗DUL患者的术后妊娠率为25%~62.5%,活产率为18.8%~50%[8-10],而开腹手术的术后妊娠率为0%~60%,活产率为0%~20%[9-10],似乎宫腔镜的疗效优于经腹手术。但需注意,宫腔镜手术常用于早期DUL,常需分次、多次手术,为尽量避免粘连,应避免同次切除前后壁对应部位的肌瘤,但仍无法替代所有的经腹手术。Yen等[11]针对5例经宫腔镜治疗的DUL患者(肌瘤大小约为0.5~3 cm)的观察随访显示,有生育需求的3名患者均成功受孕,并成功分娩4次(剖宫产2例次,阴道分娩2例次),无妊娠不良事件。且有研究提出,宫腔镜术式与妊娠结局相关。Zhao等[12]对8例DUL患者行宫腔镜冷刀系统(HEOS)和或开窗法肌瘤剔除,其中≤1 cm的0型或I型肌瘤可使用冷抓器直接机械切除,较大的Ⅰ型或Ⅱ型肌瘤用冷剪刀或电切割环切割肌瘤的粘膜和包膜,以露出肌瘤核,随后,子宫收缩导致肌瘤伸入子宫腔,由单极或双极能量供电的电切割环来逐步切割肌瘤。这种方式减少了手术对内膜和正常肌层的损伤,患者术后随访(39.13±17.01)个月,妊娠率达到87.5%(7/8)、活产率为75%(6/8,阴道分娩3例次、剖宫产3例次)。并且研究者认为,虽然壁内未切除的肌瘤多发,但通常较小,对受孕和分娩几乎没有影响[12]。

白茜等[10]对比了开腹手术与宫腔镜手术术后宫腔粘连的情况:5例经腹手术患者中2例发生宫腔粘连,其中1例为Ⅴ度粘连;8例宫腔镜手术患者中,仅1例发生Ⅱ度宫腔粘连。这可能与经腹手术剔除粘膜肌瘤时更易造成内膜大面积损伤,而宫腔镜手术仅处理部分肌瘤有关。即便宫腔镜手术的粘连率相对更低,但观察也发现宫腔镜手术次数与宫腔粘连的发生率亦呈正相关,比如有文献报道1次宫腔镜手术宫腔粘连的发生率为45.1%(14/31),2次手术为55.6%(5/9),3次手术为100%(3/3)[8]。因此为避免DUL复发及反复手术造成内膜损伤和宫腔粘连,建议术后2~3个月尽快尝试妊娠,必要时行辅助生殖技术助孕。

3.其他:近几年出现了一些微创技术用于治疗DUL的报道。子宫动脉栓塞(uterine artery embolization,UAE)能够阻断子宫肌瘤的血供,引起子宫肌瘤缺血梗死、萎缩。Scheurig等[13]报道了6例DUL经UAE治疗的经验,仅有1名患者在随访期间出现子宫肌瘤增长迅速而行全子宫切除,另外5名患者在16个月的随访时间内,月经过多和盆腔疼痛的症状均得到改善,子宫体积的中位数下降了56%,且治疗期间没有出现类似围绝经期症状。目前尚缺乏关于UAE治疗对DUL患者妊娠结局影响的报道,但有报道称侧支血管、卵巢动脉及阴道动脉亦可以为子宫提供部分血供,行UAE后子宫仍能获得充足血供,因此对生育能力并不会带来不可逆的影响[14]。此外,高强度聚焦超声(High-intensity focused ultrasound ablation,HIFU)也是一种新兴的治疗子宫肌瘤的技术[15]。Zhang等[16]对8例DUL患者采取了HIFU治疗,随访5.9个月后,所有患者的月经均恢复正常,平均子宫体积减少67.6%;随访平均19.1个月后患者血红蛋白和糖类抗原-125水平也恢复正常;所有患者的生活质量均显著改善。尽管理论上HIFU可以精确切除肌瘤,不会对周围正常组织造成热损伤,但考虑DUL患者肌瘤分界不清,是否会对患者的生育能力产生影响仍需要更多的研究。

三、总结

对于早期的DUL(肌瘤直径为0.5~3 cm,或子宫大小为9~14孕周)患者,首次治疗可选择经宫腔镜手术,应充分告知患者有分次手术的必要性,单次手术适可为止,不要同时切除前后壁对应部位的肌瘤,以避免和减少粘连形成;术后1~3个月,应进行早期宫腔镜随访和干预,以防止DUL患者发生子宫粘连;术后可联合GnRH-a治疗减少复发。病程晚期的DUL更适合行经腹子宫肌瘤剔除,但也要有预防宫腔内和宫体外粘连的意识,可采用宫腔内球囊支架和屏障式防粘连剂。本文例1患者DUL病程11年余,早期行宫腔镜手术+GnRH-a治疗症状缓解5年,已属效果满意,此次复发后已属晚期,肌瘤增大增多,最大者约4.4 cm,只能行经腹子宫肌瘤剔除,术前术后联合GnRH-a并严格避孕一年后,希望能尽早妊娠,必要时鼓励采取辅助生育技术,以免再次错过生育时机。例2手术病史3年,本身肌瘤的病理为富于细胞型,且合并子宫腺肌症,整体预后不良,但患者生育需求强烈,只能继续保守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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