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的主体博弈分析

胡振华，宋高慧，蔡耀中

(温州大学商学院，浙江温州 325035)

我国已进入大众休闲时代，人们的休闲需求相较以往更加旺盛。我国城镇化进程的不断加快使得大量农民成为城乡两栖的候鸟式务工者，导致乡村闲置宅基地数量增多，而宅基地作为农村特有的土地资源对农民生产生活尤为重要。为了最大化闲置宅基地的利用效益，依据宅基地“三权分置”制度，通过自营、出租、入股、联营等方式流转闲置宅基地的使用权，使宅基地上的已有空闲农房得以通过村集体、农户和专门的运营商合作发展民宿、农家乐等休闲产业，这其中就少不了各方主体的策略行为选择。作为有限理性的经济人，政府、企业、农户会出于个体利益与集体利益的考量选择当下是否合作参与闲置宅基地的休闲化利用，但随着交易过程的推进各方会适时改变策略以实现利益最大化。基于此，本文采用演化博弈论分析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过程中的主体行为选择，以期引导各方主体尽快达成合作意向促进闲置宅基地的盘活。

一、研究背景

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2021年中国城镇常住人口90 199万人，比2019年年末增加5 356万人；乡村常住人口50 979万人，比2019年减少4 183万人；城镇化率达到63.89%①参见：中国新闻网. 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 2021年中国城镇人口突破 9亿[EB/OL]. [2021-05-11].http://www.mnw.cn/news/shehui/2424104.html。。城镇化进程的加快使得闲置宅基地、闲置农房数量增加，造成土地资源的浪费。《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建议》战略性地将“人民生活更加美好，人的全面发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地实质性进展”列入社会主义现代化远景目标之一，奠定全体人民实现共同富裕目标的政治基础和法理基础。共同富裕目标的实现需要由低到高、由局部到整体的循序式推进，促进乡村发展是推进共同富裕的重要一环，而乡村发展的首要问题就是闲置农房的盘活利用。闲置宅基地可分为空宅基地闲置和实宅基地闲置，其中空宅基地不能买卖且只能用于住宅建设用地，实宅基地可以合法合规进行流转。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指利用闲置实宅基地发展民宿、农家乐等乡村休闲产业，根据“房地一体”原则，闲置实宅基地房屋出让之后宅基地的使用权也随之合法转移，而乡村民宿、农家乐的发展其本质上是依托实宅基地上的闲置房屋在经过改造、资源整合之后进行的生产活动，因此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本质上是盘活闲置实宅基地的使用权。早在 2018年，国家就提出发展乡村旅游，强调实施休闲农业和乡村旅游精品工程，建设一批设备完善、功能多样的休闲观光园区、森林人家、康养基地、乡村民宿、特色小镇等休闲类产业以助推乡村产业基础夯实[1]。休闲产业的发展是实现产业兴旺的内在要求，也是贯彻新发展理念的重要举措，在推动农业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农民在地就业、农村人居环境提升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城乡一体化的深入与共同富裕目标的提出，赋予农村农业发展更多的历史使命和时代机遇，大力发展乡村休闲产业，对于实现农村闲置要素资源价值具有时代意义和社会意义。

闲置宅基地的休闲化利用需要平衡政府、企业、农户等三方主体之间的利益关系，其中企业和农户之间的行为选择是能否促进合作达成的重要因素。国家倡导符合条件的农户流转闲置宅基地，探究有效促进企业和农户达成合作的博弈方案，对于推动乡村振兴和共同富裕目标实现具有重要意义。当前，无论是城中村与城郊村的闲置宅基地通过房屋出租、土地征收等途径实现闲置资产变现，还是老少边穷地区、粮食生产基地以及矿产资源、旅游资源丰富的地区通过发展休闲产业的方式来实现闲置资源的再利用，这其中都涉及参与主体的博弈行为。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依托闲置宅基地资源发展乡村休闲产业产生的利益会使得不同参与主体博弈行为选择产生差异，基于此，本文构建博弈论模型分析各方主体在乡村闲置宅基地盘活利用中的策略选择，并以具体案例论证不同策略选择下各方主体产生的效率和效益差异，为推动乡村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提供建议。

二、文献述评

乡土观念、传统文化、家族理念等乡村固有思维使得农房即使闲置也不愿转让出卖甚至退出，而随着宅基地改革的不断深入，到 2018年底，33个试点县（市、区）共腾退闲置宅基地约 14万户、8.4万亩，办理农房抵押贷款5.8万宗、111亿元[2]，形成诸多可复制、推广的经验。以“闲置宅基地”“宅基地利用”为关键词进行检索时可以发现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hinese Social Sciences Citation Index，CSSCI）文章数百篇且研究视角广泛内容详细，其中关于宅基地开发利用、旅游化利用、盘活利用、多功能利用、再利用等虽然与休闲化利用名称不一样但其分析的内容都是围绕以出租、入股、自营、合作等方式发展乡村休闲产业，为宅基地休闲化利用研究提供丰富的资料参考[3-4]。郭君平等[5]基于问卷调查运用倾向得分匹配法指出宅基地制度改革对闲置宅基地利用效率提升有促进作用，其中对季节性闲置农房的盘活效力大于对常年闲置农房的作用，对特大型村、中郊村以及西部地区村落闲置农房的作用效力显著更大。城乡融合发展赋予闲置宅基地盘活利用良好机遇，郑兴明[6]从“要素共享，共同发展”的视角出发，鼓励农村宅基地通过产权交易进入市场，缓解城市的用房压力，内外双向发力提升闲置宅基地的利用率。李江涛等[7]认为城乡收入差距大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城乡居民的财产性收入差距过大，宅基地作为农民唯一重要的财产，其使用权面临不能抵押担保且不能在本集体经济组织外部进行流转的问题，为此利用闲置宅基地发展乡村休闲产业成为增加农民财产性收入的重要措施之一。张清源等[8]从法理层面厘清宅基地的生产资料属性，为宅基地制度改革深化提供指导意见，同时刘守英等[9]对四川省泸县宅基地制度改革进行案例研究，指出农民代际差异的不同会影响宅基地制度改革的效度和力度。许恒周等[10]运用 2017年中国农村家庭追踪调查数据（China Rural Household Panel Survey，CRHPS）构建模型分析非农就业、基本社会保险选择及二者之间的交互作用对宅基地流转的影响；陆铭等[11]根据山西省吕梁市的调研指出各地区自然资源禀赋和产业发展的不同要求实施差异化的宅基地发展政策和策略；梁发超等[12]以福建省晋江市为例，具体分析了宅基地有偿退出模式中的资产置换、指标置换、货币补偿三种模式的作用机制并予以比较，对我国宅基地退出的优化路径提出建议。宅基地作为中国特有的土地资源，兼具社会保障和财产功能，随着社会发展，在户有所居的条件下实现闲置宅基地“资源—资产—资本”的转化，推动宅基地财产功能的发挥，成为人们的关切。张勇[13]从人地矛盾的角度出发，指出闲置宅基地的腾退盘活须激发群众内生参与动力以化解人的矛盾，探索多元利用以化解地的矛盾，而闲置宅基地的多元化利用[14]通过解决人地矛盾以促进闲置宅基地流转利用。

综上所述，大多数学者的研究都肯定了以发展民宿、餐饮、农家乐等方式盘活利用闲置农房的合理性与合适性，且从闲置宅基地盘活利用的基础、动力、效益、措施等多个角度进行分析，但相对缺少对利用宅基地上的闲置农房来发展民宿、农家乐等休闲产业发展中各主体之间的博弈行为策略研究。就乡村休闲产业发展而言，产业发展的宏观主体是市场，微观主体是公司企业，而闲置资源盘活利用的主体是农户或者村集体组织，为此，研究闲置宅基地盘活利用背景下参与闲置宅基地使用权流转与乡村休闲产业发展的主体间的博弈策略选择对于促进各方主体尽快达成协议具有重要意义。文章在梳理乡村闲置宅基地资源与休闲产业耦合发展中可能存在的策略选择差异原因基础上，运用演化博弈论的知识探析实现政府、企业、农户三方良性合作的博弈组合并辅之以案例论证。

三、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的博弈分析

（一）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的主体博弈条件分析

休闲产业是在休闲经济学理论的指导下，以休闲经济为研究对象，专门研究休闲活动中所产生的休闲经济现象，突出人的休闲需求，强调以低代价获得高收益，以无形资源替代有形资源，以经济资本、文化资本、社会资本、人力资本等共同推进经济繁荣为己任，以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相平衡的一种经济发展模式。国际产业发展规律显示，一个国家或地区人均 GDP超过 5 000美元①参见：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拥抱“旅游+”新时代，加快从旅游大国向旅游强国迈进[EB/OL]. [2015-09-16]. http://theory.people.com.cn/n/2015/0916/c40531-27590196.html。后，休闲将成为大众化的消费倾向，2019年我国人均GDP为11 075.82美元，这意味着我国已进入大众休闲时代，乡村休闲产业发展是大势所趋。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在文章中主要是指农户或者村集体组织通过转让闲置宅基地的使用权用以发展民宿、农家乐等各类乡村休闲产业的利用方式，是乡村休闲产业与闲置宅基地盘活流转结合的利用方式。民宿、农家乐是乡村休闲产业的不同业态发展阶段，简单来说农家乐是相对粗糙的民宿，民宿是高级化的农家乐，但两者具有共性，即都是在既有农房闲置的情况下利用空闲的房屋满足客人在衣食住等方面需求的服务机构。伴随着城镇居民下乡释放压力、体验农耕文化的需求上升，农村尤其是城市近郊的大量宅基地成为经营农家乐、民宿、发展休闲旅游产业的重要场所[8]，而乡村休闲产业发展需要政府、村集体、企业、农户等相互协作以实现利用效率和效益的最大化。各方主体达成合作的过程中会存在各种各样的利益考量，利益考量的不同会导致策略选择的差异，为此针对乡村休闲产业与闲置宅基地盘活利用间可能的利益冲突与潜在问题分析如图1所示。

图1 乡村休闲产业与闲置宅基地盘活利用间的潜在利益冲突与问题分析

党和国家多次在农业农村部会议和中央一号文件①参见：新华社. 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聚焦产业促进乡村发展[EB/OL]. [2022-02-23]. http://www.moa.gov.cn/。中提及乡村闲置宅基地的盘活利用以及利用闲置宅基地发展乡村休闲旅游产业的重要性，这为乡村休闲产业的发展提供了法理基础。如图1所示，乡村既有的包含宅基地在内的土地资源、文化资源、生态资源、环境资源等要素资源奠定了乡村休闲产业发展的基础。对于闲置宅基地的休闲化利用，各方主体由于价值分配、发展目标、契约合同等会产生各种考量并引致不同的选择。面对闲置宅基地的盘活流转，部分村民囿于乡土情结不愿意流转，但羊群效应、学习效应的存在使其逐渐意识到盘活利用闲置宅基地的好处，会使其出现由不愿意流转到愿意流转的策略选择变化，企业亦然。企业是否愿意且有能力在乡村发展休闲产业，能否在无论盈亏的情况下如期如数交付农户相应的收益，农户是否在租约期间由于宅基地市场价值的上升而出现坐地要价行为等，都使得博弈选择充满多变性。针对乡村特有的文化资源、生态资源、环境资源等公共资源和闲置资源，农户或村集体转让该类资源的使用权所得效益如何分配，企业在使用的过程中会不会出现竭泽而渔的情况等使得合作具有更多不确定性，这都显示出基于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的主体博弈选择是有差异的。

（二）演化博弈理论

演化博弈理论相较于研究完全理性人活动行为的其他博弈论而言，放宽了限制条件，以有限理性的参与人群体为研究对象，并与经典博弈理论及生态理论相结合，利用动态研究的分析方法来评估群体行为结果趋势的一种理论。休闲产业是具有休闲属性的各个企业的集合，产业内各企业的战略选择与生物进化过程中的适应环境有诸多相似之处，休闲产业发展兼具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其良性发展离不开政府、供应者、开发商、消费者等多方面的合作。在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的各个主体之间构建演化模型，能够反映各主体对于利用闲置宅基地发展休闲产业是否达成一致意见的动态变化和均衡策略选择过程。演化博弈突出有限理性，局中人会在博弈过程中不断学习并通过试错的方式寻找恰当的策略选择，演化博弈均衡是在局中人受到少量干扰后仍能够恢复的均衡。演化博弈论模型包含两个基本概念，即计划稳定策略和复制动态方程。在乡村发展休闲产业会出现先后发展的效仿效应，这就意味着各主体之间存在合作与不合作的双重选择，演化博弈论策略均衡的实现表明在重复博弈过程中，只要博弈的参与人有基本的判断能力，其早晚会发现不同策略选择之间的差异，于是得益较差的一方或早或晚会模仿得益较高的一方。

一般而言，博弈论都假定参与主体超理性，而在现实生活中囿于各种因素，博弈主体多数是有限理性的，这表明主体会收集尽可能多的信息、综合考虑各种因素，通过学习、模仿、强化选择最佳策略。运用演化博弈论来分析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的主体博弈行为策略能够有效反映出在利用闲置宅基地发展民宿、农家乐等乡村休闲产业过程中，各主体由不认同到认同、不理解到理解、不合作到合作等认知行为改变引致的策略选择优化，并用复制动态方程测度可能的既得利益及其变化趋势，以相对合理的博弈分析来评估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中的主体行为选择[15-16]。

（三）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的主体博弈策略分析

信息资源的不对称性、地区资源和政策的差异性、个人的主观能动性等因素会造成各参与方策略选择的差异。具体而言，当一方选择合作时，另一方会出于自身的考量采取合作或者不合作的策略抉择，由于自身学识以及地区状况的限制，再加之知识的获取也是一个动态学习和调整的过程，所以出于理性经济人的视角，率先选择合作的一方会获得合作产生的各项收益以及承担部分由于合作产生的利益损失。先做出抉择的一方承担资源共享功能的过程本质上类似于在有限理性与另一方动态博弈化的过程，模型的建立及分析过程如下。

假设模型的参与主体博弈方A、B、C是具有有限理性的，当博弈方在合作时具有相同的收益R，不合作时会负担同样的成本C。在初次博弈时，三方会面临合作与不合作两种抉择，每一方都将与其他两方反复博弈，博弈次数为8。

每次博弈时的博弈双方收益矩阵都如表1所示。

表1 博弈双方的支付收益

令Xi(t)为在t时期内相对于博弈方i的其他方选择合作的数量，选择不合作为2 -Xi(t)，则t时期内博弈方i采取合作时的收益为：

博弈方i采取不合作时的收益为：

根据最优动态反应机制，当（1）式＞（2）式时，博弈方会在t+1时采取“合作”即

此时解集为

这里假设出现一种极端情况R=C，将其代入（3）式得

这表明有且仅有当其他两博弈方同时选择合作时，博弈方才会在t+1时期选择合作。若有一方在t期选择不合作，即使他在下个阶段选择合作，其他方出于怀疑也会改变原有的合作态度，那么博弈方都采取不合作策略才能达到稳定的均衡状态。在博弈过程中，随着收益和成本关系的变化，博弈选择会发生变化，当收益大于等于成本时，相较于不合作而言博弈方最终会选择合作的策略。

（四）政府支持下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的两方主体博弈策略分析

乡村发展休闲产业所涉及到的参与主体主要包括政府、企业、农户个人三方主体，由于知识能力、思维方式、理性水平等差异在进行利益间的博弈分析时三方都具有非完全理性[17]，因此，只要政府、企业、农户个人中有两方对利用闲置土地资源发展乡村休闲产业持赞同意见，那么余下一方早晚会选择合作。观之当今社会，党和国家政府愈发关注闲置宅基地资源的盘活利用，政府支持发展乡村休闲产业是有目共睹的。在政府政策支持休闲农业发展的前提下，笔者构建企业和农户两方的收益矩阵和雅可比矩阵分析出演化博弈演化的稳定策略。

本文假设只要选择合作将获得政府的一定补贴S；企业租用农户的闲置土地进行产业发展时，需支付给农户一定的报酬R1并支付一定的包含装修、改造、基础设施建设等生产成本C1；当企业单方面选择与农户合作时，其发展休闲农业的成本为C2；当企业单方面选择不与农户合作时，其发展休闲农业的成本为C3（C3＞C2＞C1），农户可与其他企业合作，此时可获得收益R2（R2≥R1）。当农户选择不与企业合作时，需要承担闲置土地的机会成本为V。具体收益矩阵如表2所示。

表2 企业与农户博弈的支付收益

假设企业合作的概率为x，则不合作的概率为1-x；农户愿意盘活利用闲置宅基地的概率为y，不愿意的概率为1-y。

企业选择合作与不合作时的期望收益和群体平均收益如下：

相应的复制动态方程为：

事实上，在市场竞争过程中，市场效率和经济效益的追求会使企业逐渐意识到合作与不合作所带来的收益差异，进而调整和完善自身策略。企业是否与农户合作是由该项目带来的收益及外部激励的强度来决定的。一般来说，如果某一企业通过合作产生可观的新收益，那么模仿和示范效应的存在会使得企业由不合作到合作的策略选择也变得更快。

由上述式子可以得出，当令

则当y=m时，，对 ∀x∈ ( 0,1)都属于稳定状态。当y≠m时，x=0、x=1为稳定状态点，演化稳定策略要求博弈满足

因此博弈的稳定状态有以下几种情况：当C2-S≺ 0 时有y＜m，则x=1演化稳定策略；当C2-S≻ 0 时有y＞m，F(x)＜0，此时x=1是平衡点；当C2-S≻ 0 时y＜m，则x=0是平衡点。这表明对于企业而言，当政府的补贴力度大于企业合作之后的生产成本，即企业更有利可图时，企业有更大的积极性去调整自身由不合作到合作的策略选择。

同理，农户个人不同选择的期望收益和群体平均收益如下所示：

相应的复制动态方程为：

就农户个人意愿而言，令

恒有x＜z，此时经计算

则y=1是农户意愿选择的唯一平衡点。对农户而言，转让闲置宅基地的使用权意味着在经营宅基地，农民从宅基地经营收入中获取的土地财产性收入能让其感受到节约用地的巨大好处。闲置宅基地具有居住保障和财产功能双重属性，将闲置宅基地用于休闲农业发展属于在维护居住保障的过程中谋求财产功能的重要体现，是响应国家政策号召的举措，这是理性农户收益最大化的策略行为选择。但在现实生活中囿于各种因素农户流转闲置宅基地的动力明显不足，这使得农户与企业达成合作的策略选择变得更漫长。

通过分析可以发现上述博弈存在三个平衡点（0，1）（1，1）（m，z），为了判断其是否为演化稳定均衡策略，采用回归平方和（Explained Sum of Squares，ESS）来进行判断。本文构建雅可比矩阵对局部稳定性进行分析，当博弈平衡点对应矩阵的行列式（det）大于零且迹（tr）小于零，则为演化稳定均衡策略。该博弈系统的雅可比矩阵为

将三个平衡点代入上述式子并求出det(J)和tr(J)，稳定性分析结果如下表3所示。其中ESS表示稳定均衡点，鞍点表示矩阵内所在行列皆是最大值的点。

表3 稳定性分析结果

根据以上分析可知（0，1）即（不合作，愿意）和（1，1）即（合作，愿意）为该博弈模型的稳定均衡策略，其中（1，1）的策略选择可以使博弈双方实现互利共赢，是此动态博弈唯一的纳什均衡，表明在政府的支持和参与下，企业和农户经过不断磨合达成的合作可以有效推动乡村产业发展新模式的塑造和培育。而博弈的另一个稳定策略均衡（0，1）则表明当企业不选择与农户合作时，企业需要花费更高的生产成本来实现产业的转型升级，而农户则可以将闲置土地资源用作他用，或与其他企业进行合作获得一部分生产性收益，如下文案例A村的发展。但实际上农户对闲置宅基地的沉没成本、机会成本、流转收益等了解不清使得由不愿意流转到愿意流转的策略选择变得艰难，因此三方主体采取两两合作或者三方合作能有效提升闲置宅基地盘活利用效率，三方合作能实现闲置宅基地盘活利用效益最大化，而当只有两方合作时，余下一方早晚会趋向采取合作策略。

四、宅基地休闲化利用的主体稳定均衡策略行为的案例分析

基于前文的博弈策略比较分析，本文分别选择“政民合作、企不合作”典型案例 A、“政企民”三方合作的典型案例B，具体分析不同案例中各方主体不同的博弈选择带来的效益差异，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论证上述演化博弈中的稳定均衡策略。

（一）案例A“政民合作、企不合作”的典型案例

案例A村位于温州市YQ市，主要采用的是“政府+农户”的模式来利用乡村闲置要素发展乡村休闲产业，其中没有引入专业的企业运营团队。A村2008年启动新农村建设，2009年成立果蔬专业合作社，2011年开始成立农业观光园区，2018年开展全域土地综合整治项目对整村土地进行盘活，并于 2021年成功验收，为当地田园综合体建设奠定基础。调研发现，该地的现代农业观光园区的草莓、火龙果、猕猴桃等水果种植基地建设仍是以农户个体为主，且生产期间接受政府的扶持。A村进行乡村休闲农业发展主要是政府和农户个体相互合作的结果。该村将农户的土地统一交给股份经济合作社集中管理，然后果蔬专业合作社通过股份经济合作社进行土地承包，果蔬专业合作社每年定期交付100万作为乡村建设资金。同时各类果蔬基地的设施由政府统一采购补贴，农户的资金压力比较小，且基本不需要向农商银行等进行借款筹资。但部分村民表示，由于仍然属于农户个体经营，土地规模小，难以应对较大的自然灾害风险和公共卫生风险。这显示出政府和农户的合作能够输血式推动当地休闲农业发展，但无法形成产业化、规模化的发展体系。从部分村民的言语中也可以发现，他们逐渐意识到与公司企业合作的重要性，当地干部也表示会积极引导相关企业助力当地产业发展。

（二）案例B“政企民”三方合作的典型案例

案例B村位于安徽省LA市，主要采用的是“政府+企业+农户”的模式来推动闲置宅基地的休闲化利用。案例B村中有30户村民的闲置宅基地110亩集中连片，经村组织的协调监督，HSW食品有限公司将闲置的宅基地全部流转，建设高标准规模化生猪养殖场，每年支付农户土地租金6万余元。此外，未来该地区还将盘活新增闲置宅基地12亩，计划出租给ZY建材有限公司新建建材厂，项目建成后，每年可增加村集体收入2.4万元，农户可增加约1万元的租金收入。有村民表示，以前在外地打零工，因孙子孙女已到入学年龄，本人要回来帮助看护，本来还忧心少了一份收入，现在闲置宅基地的盘活给予了其就近工作的机会。案例B显示出，在政府的积极引导下，通过政企民三方的良好合作既产生了闲置宅基地有效盘活的社会效益，又带来了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正如演化博弈显示的一样，农户或者村集体通过不断学习、模仿、感悟、规划使闲置宅基地所带来的经济价值可视化，促使当地人民群众更乐意积极响应政府号召，与专业的运营企业合作，以实现双方利益的最大化。同时，HSW食品有限公司、ZY建材有限公司也看到当地具有发展此类产业的前提条件，与村集体、农户合作可以降低成本，能实现以小成本换大收益的目标，有助于企业未来扎根农村和可持续发展。

演化博弈中稳定均衡策略显示，无论企业是否选择合作，农户出于自身利益最大化考量，早晚会选择盘活流转闲置宅基地，即农户通过学习效应进行不断地试错和模仿最终形成稳定均衡促成合作，但农户变换策略的过程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通过走访调研，除了上述典型例子外，团队发现LK村落约有30家民宿，可提供约600张床位，农家乐的经营户有500多家。该村的民宿多数是以家庭副业的方式进行的，凭借当地的古村建筑、古朴民风吸引大批游客到访，带动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部分村民通过演化博弈理论中的动态学习，纷纷将自家的闲置宅基地以出租、入股、联营的方式与专业企业团队合作，激发以闲置宅基地为主的闲置资源休闲化利用，渐渐形成融合了古村复活、文化影视、多彩森林、创意田园于一体的文旅综合性休闲养生产业。

上述案例表明政府、企业、农户三方的通力合作能有效促进闲置变休闲过程的顺利展开。在达成三方合作的前期总会出现某一方或两方不合作的状况，但经过一系列的策略变动最终都会实现三方合作的稳定均衡。乡村振兴离不开人的参与，基于有限理性，人们可以通过学习和模仿渐渐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策略选择。如上文演化博弈论的ESS显示，三方主体无论一开始选择什么样的策略行为，最后都会通过两两合作或者三方合作来促进闲置宅基地与民宿、农家乐等乡村休闲产业的良性耦合发展，提升闲置宅基地的盘活利用效率。

五、结 论

为了有效提升闲置宅基地的盘活利用效率，文章通过构建演化博弈模型分析在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过程中，政府、企业、农户三方主体策略行为变动带来的收益情况，结果表明宅基地休闲化利用的各方主体无论一开始选择何种策略行为，最终经过学习、模仿等会通过合作实现闲置宅基地盘活利用效率和效益的最大化。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抓住乡村旅游兴起的时机，把资源变资产，实践好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①参见：人民网. 人民要论回顾“十三五”，展望“十四五”[EB/OL]. [2021-02-08]. http://opinion.people.com.cn/n1/2021/0208/c1003-32025390.html。，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就是通过盘活实闲置宅基地上的农房资源并将其与生态资源相结合，打造符合大众消费趋向和具有当地特色的民宿、农家乐等乡村休闲产业模式。因此，为了进一步促进宅基地休闲化利用过程中各方主体合作策略的尽快达成，本文提出如下建议。

第一，做好宅基地“三权分置”制度内容的宣传工作，尽可能弱化农户、企业、村集体干部人员等由于信息了解不完全和不对称造成的信息误差引致的策略选择变动时间过长问题。上述分析显示出，主体在博弈过程中出现行为选择差异主要是由于当前认知差异，因此当认知差异被尽可能削弱时，农户、企业从不合作到合作的策略改变周期也会缩短。积极推广其他宅基地试点地区的成功经验如上文提到的案例A与案例B，充分发挥学习效应，做好宅基地休闲化利用的多方主体动员工作，鼓励符合条件的经济主体流转闲置宅基地，以促进闲置宅基地的休闲化利用。

第二，规范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的规章制度要求，比如规定严格按照已达成的合同条款使用闲置宅基地、闲置宅基地租期以合同期为准、按时交付农户租金、按期进行股份分红等，减少博弈方可能发生利益冲突的矛盾点。科斯定理显示，当交易成本为零或者很小，各方主体最终会形成合作，而这里的交易成本涵盖协议达成的前、中、后期，是影响主体达成合作意向的重要因素。因此村集体经济组织在农户和企业达成合作的关系中充分发挥监督引导作用，一方面可以尽量降低交易成本，另一方面规范交易双方在交易前、中、后各项行为的合法合规性，避免不正当的交易和不合理的开发利用，尽可能保障主体达成最优博弈意向后合作的相对稳定性。

第三，充分了解农户的流转需求和企业的发展要求，并加大政府对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主体的补贴和扶持力度，使得各方主体有更大的积极性和更多的动力参与其中。博弈分析表明，双方主体不能达成合作的关键在于利益分配不能使双方满意，因此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过程中要尽可能使发展成果更多地惠及人民群众，让各主体看到实实在在的利益，那么其由不合作到合作的策略选择将变得更快一点。政府能有效调控市场行为，当政府对某类产业发展给予一定的资金补贴和政策倾斜时会促进该产业发展，而利用闲置农房发展乡村休闲产业，既需要农户与企业等主体的相互合作，也需要政府的财政支持。

总之，闲置宅基地的休闲化利用，使得农户通过闲置宅基地流转获得一部分财产性收入并缓解农村居民养老抚幼与在地就业的压力，使得企业能依托乡村闲置资源实现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和发掘新的收益增长点，使得乡村经济组织通过产业发展增加财政税收，是良好的闲置宅基地盘活方式。上述研究和结论显示，在闲置宅基地休闲化利用过程中，主体认知程度的深化、交易成本的缩小、财政支持的偏向能显著缩小各方主体达成合作意向的时间差，因此应多方施策促进各主体间合作策略行为的达成，以更好地促进闲置宅基地的休闲化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