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诗人相互找寻

2022-11-10 09:05许再佳
诗歌月刊 2022年10期
关键词:理想国栅栏宫殿

许再佳

冯娜的诗歌里透着一种朴素的哲思,其语言的精确性与陌生化达到令人驻足凝思的效果,同时诗人还执着于对“诗人与诗的关系”“诗人何为”“诗的本质”等命题进行个性化的阐述。“他拣选的种粒也拣选着他”,此句让人不禁想起诗人布罗茨基《黑马》一诗中的“它在我们中间寻找骑手”。不是骑手在寻找马,而是马在寻找骑手,同样的,不是我们在写诗,而是诗在写我们,是诗歌在严格挑选着诗人。萨福挑选的是“陶罐”(日常劳作之物)而非“七弦琴”(创作完成后吟唱用的);“有栅栏的花园” 寓意着有属领的,即自己的园地,狄金森将手垂放在栅栏上亦是一种刚刚劳作完的休憩状。只有这种“终生只为一种高音而练声的人”才能实现“诗与诗人的相互找寻”,成为诗国的缪斯。从荷尔德林、雪莱到卡莱尔都在为被柏拉图驱除出理想国的诗人进行辩护和正名,但到了《劳作》里却充满诗人被放逐理想国之后的另一番图景:抛开诗人天职的忡忡忧心和对“歌者灵魂”的承受(荷尔德林语),“有时我和蜜蜂、蚂蚁一起,/躲在阴影里休憩”,“我并不比一个农夫更适合做一个诗人”……“我”对农夫“长年累月的劳作”充满着钦佩。至此,诗人在类比中指出了“诗的本质是经验”,并暗合了米沃什晚年的诗作 《礼物》:“如此幸福的一天/雾早散了,我在花园里劳作……”

机警而精巧的诗歌结构,出彩的比喻和脱兔般的跳跃性思维是冯娜诗歌的另一特征。

《魔术》阐述的是一种审美无功利、自由独立到近乎决然的现代女性情感观,然而这种观念是否值得推崇,诗人却用了“魔术”一词暗设机巧——“魔”即“幻”,人们凝神于魔术师炫技的同时,往往忘记了隐藏在魔术背后的实相:女性个体的独立是否意味着必须在两性关系里决绝地做到泾渭分明?“有一条橄榄色的河流,我只是听人说起”,从未亲身蹚过,已经暗示了答案,而舒婷《致橡树》里“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的关系或许才是解开魔术谜底的密钥。《短歌》虽短,诗人却通过富有质地的语言精湛地呈现了生命盛极而衰的瞬间。红润光亮的山楂熟果犹如一座宫殿,但向宫殿任何一个房间深处走去,却“都能触到褐色的核”——跃动的红色心脏最终色素沉淀为“褐色的核”,生命摧枯拉朽不可逆转的强力使再富丽堂皇的宫殿也免不了“朽掉”和“坍塌”。“果实带给人安慰,让人忘记事实上这是另一种衰老”,正如叶芝感悟到的“身体的衰老是智慧”(《长时间沉默之后》),成熟的果实也饱含着随时间而来的智慧——一种无可避免的人生矛盾及其撕裂感正是在圆融智性的语言包裹下被平静地陈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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