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与写意（组诗）

●阿土

读王绩《题酒店壁》

当所有的人都已醉去

谁会见证我以左手牵着右手

牵着流离失所的时光

牵着豢养的牲畜和花草

故乡远成了不肯结痂的伤口

一经触及便血流如注

在旋转的红灯之下

梦是碎了一地的酒

醒是映不出影子的杯

在睡梦与清醒之间

我是一根找不着翅膀的羽毛

读欧阳詹《题王明府郊亭》

喜欢乡下

喜欢家禽喜欢植物

宣纸无边

可以绘稼穑绘桑海绘柴扉

绘生动的表情和流淌的色彩

乡亲们熟悉

农具和家园同样熟悉

他们在我的情绪底板上

是不用冲洗也卸不下去的照片

不要和我说高贵

我从不掩饰自己的微小和平凡

那些都是最真实的生活

让我柔软和坚强

读卢肇《题清远峡观音院》

不是预约

心便淡定了许多

千丈的潭

水一层一层地清着

像有节奏的藤草

缠绕着光阴

我喜欢平静的和尚

在青灯下以自由的姿势

念着相同的时光

见佛或不见佛都是别人的事

他们只用捻动手中的珠子

默默地数

数着数着人就老了

数着数着就会心地笑了

读吕温《戏赠灵澈上人》

我不敢戏弄和尚

就像我不敢戏弄时光

不敢戏弄生活

不敢戏弄自由的思想

我无法做到

色即空空即是色

我有一颗凡心

只能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我不知道上人会怎么生活

是否也是平常的日子

是否可以把摇曳的花影

看得欲语还休

读杜审言《赠苏绾书记》

如果一定要感谢些什么

我会说除了亲人就是那些书

我不是一个矫情的人

记忆可以在脑海里消失

书却可以铭记一切

从开始到结束

亲人把我带到世界

书让我抵达了更远的远方

读灵一《赠别皇甫冉》

令人向往的山很远

远得让我身上的毛发

都激动得想要不受控制

行囊早已掏空

是一个人走还是

携一根竹杖并行

我想了许久

以致云都飘到了山外

还没有定论

对于精致的去处

我不知道该是一个人清修

还是和大家一起了悟

读崔护《题都城南庄》

去年的色彩

怎么也画不齐今年的面孔

花们一开再开

终不能开出远去的笑声

原以为我有足够的耐心

可以讨回当年的那缕青丝

却发现曾经的诺言早已风化

成为时光里最先消失的灰烬

春天的风依旧吹着

以每年相同的节奏

我再也找不到此前出入的门了

远远地望着城南的方向

望着曾经念响的名字

读韩愈《题楚昭王庙》

城阙的征程在烟火里熄了

走狐和野狗穿过满目的坟丘

那种无法忍受的清冷

让发芽的种子呼吸急促

思乡的人在远方

用一抹再抹的泪眼告别

他们被怀念湿透的衣襟上

留着不能烘干的记忆

我并不是一个守旧的人

比如道德比如风尚比如先人

这些毫无关联的词汇

是流逝的时光中最易消失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