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大理古城的四方八面

2022-12-10 01:12魏向阳
大理文化 2022年11期
关键词:大理鸽子古城

●魏向阳 文/图

1982年2月8日,国务院公布大理为全国首批24个历史文化名城之一,同年11月8日,大理又被公布为全国首批44个风景名胜区之一,至今年已40年整。再加上后来评选为“中国最佳魅力城市”等桂冠,这些荣誉无疑都与历史悠久、人文荟萃、景观壮美的大理古城密不可分。汉武帝元封二年(前109年)设置益州郡,下辖20余县,辖区相当今云南大部,其中大理称叶榆县,至今大理古城仍有“榆城”的别称。而从明朝初年筑大理府城至今也已600多年。笔者出生于距离古城不足一公里的城市近郊,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童年时代经常进大理古城赶街、看电影、游玩等,对那时的古城留下过较多深刻难忘的印象和记忆。10岁时离开大理后也多次回大理探亲短住,大学毕业分回大理工作后更是常常到古城走亲戚、休闲漫步,与之密切接触,对其四方八面的过往,均时常关注和回望,因此也留下一些片段式的记忆。

大理古城正所谓如明代大学者、状元郎杨升庵所描绘的“城郭奠山海之间,楼阁出烟云之上”,基本呈一个规整的长方形、棋盘式格局,一道古城墙圈起满城古色古香。较大的地块和区域是一南一北两个大校场,还有杜文秀帅府、文庙和六十医院等。

古城东南角过去俗称南校场,从其名称可知,是往昔行伍军士操演训练和比武的场所,范围很宽阔。想必在古时一定是旌旗猎猎、烟尘漫卷,队列操练的喊杀声震耳欲聋之地。据说抗日战争期间国民党第十一集团军驻大理时,每个月在南校场举行一场“国民月会”,各界人士和学校师生列队参加,通常都由时任十一集团军司令官的宋希濂讲话,内容是通报讲解抗战形势,鼓舞士气和号召民众同仇敌忾抗战到底,开会时间不长。那时的南校场平时空荡无人,草坪上时有几匹马骡啃青吃草,校场几乎沦为放牧场。

在我后来的记忆中,昔日的校场还留下一大块足球场外加田径场大小、俗称“大操场”的供作演习操练之处,周围都建盖成了军营和不超过三层的部队机关办公场所、住宅区,多数是单层瓦顶平房。我最早与南校场的接触是20世纪60年代中期上小学时一年一度清明节扫墓。那时每年的清明,所有的学校都要组织学生到烈士墓为英烈扫墓,大理古城附近的学校就集队到南校场。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1952年,中共滇西工委和滇西卫戍区全体指战员为悼念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第十四军及滇、桂、黔边区纵队第七支队革命烈士建立,于校场正中位置苍松翠柏、茵茵芳草间高矗革命烈士纪念碑(一般俗称“烈士塔”),为英烈们扫墓。纪念碑上雕刻有毛泽东主席手书“人民英雄永垂不朽”,还有开国元勋朱德元帅题写“你们活在我们的记忆中,我们活在你们的事业中”的铭文,依次雕刻有“八一”建军、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保卫祖国等四幅青铜浮雕,塔基部分有花环和松枝等雕塑装饰。学生都要统一穿着白衬衣、蓝裤子,加入了少先队的要佩戴红领巾,被选为少先队大队长、大队委、中队长、中队委、小队长等职务的还在左手臂佩戴上令人引以为豪的白底红字“三、二、一”道杠的标志。高年级的学生组成的鼓乐队敲着少先队鼓、吹奏着鼓号,所有人员沿着宽阔的大道齐步走入军营,整齐列队肃立在烈士塔前,依次庄严肃穆地进行一系列向英烈敬献花圈、默哀、行少先队礼、向英烈宣誓、高唱《少先队队歌》等祭扫仪式,仪式感很强、非常庄重严肃,那时幼年的我就认为英烈们的魂魄躯体,就安息、凝聚、贮藏在烈士塔的范围之内,置身在这附近,身心间就有一种悲壮肃穆之感。

20世纪60年代中期,在军队供职的我父亲调入十四军司令部机关工作后,我就得以经常进入南校场的军营大院游玩,学校放假期间曾有过多次短暂居住。更多愉快的记忆是进入当时算得上豪华大气、建盖得在滇西首屈一指的大礼堂看电影,记得看过《东进序曲》《霓虹灯下的哨兵》等影片。还有由家父带着进游泳池学游泳,断断续续地学了几次没有学会,直到几年后到滇南酷暑闷热的环境氛围中最终才把游泳学会。十多年后80年代中后期,驻扎在南校场内的解放军某部的文化宣传部门和军旅文学爱好者组织成立了一个“绿风”文学社,举办过几次创作笔会,我还曾经多次受邀参加,文学社的主要活动场所就在与大礼堂连带一体的军人俱乐部和文化宫,因而多次得以进入其中故地重游。

南校场对着的是大理人俗称为“帅府”的一大院颇具规模、四周筑有砖石高墙、设有城垛的庭院府邸。较早时为云南提督府址,后来清末爆发滇西各族反清起义,杜文秀于清咸丰六年(1856年)建立政权,被反清起义军推拜为“总统兵马大元帅”,即将原云南提督府址作为元帅府,建有前殿、后殿两大院,设午门,筑天子台,立丹墀,并建有偏殿、南北花厅。设置有议事厅、白虎堂(军机处)、紫禁门、书房、侍卫室、储藏室等建筑房舍,使其成为规模宏大的建筑群落。四周筑有高墙,设城垛,皆用砖石砌就,建筑格式皆仿皇城。清同治十一年(1872年)杜文秀起义失败后,帅府恢复为清朝的提督府,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先后作为腾(冲)大(理)、楚(雄)大(理)师管区司令部驻地。1950年初,解放军第14军进驻大理,据我父亲回忆,起初是军司令部在其中办公,后来南校场的军部办公区建好,司令部迁入后,这里一度成了军部机关的幼儿园。与我年龄差不多的军机关的幼儿们,包括后来成为我中学同学和下乡知青集体户户友的多位大院子女,在那段时光就在这座大院落中玩乐嬉戏、接受最初的启蒙教育。按说当时我也是可以和他们一样,进入其中接受幼儿教育的,只因为外公外婆以“家里有人领、年纪太小去幼儿园可怜”等理由的极力阻止,父亲母亲就没有执意把适龄的我送进去,而无缘与其有过最初的密切接触,接受初期的启蒙教育,而也许算是幸运地在乡村度过了童年时光。直到20世纪80年代末帅府移交大理市文物管理部门,并修复了帅府的议事厅、白虎堂(军机处)、紫禁门、书房等建筑,设立了大理市博物馆,我才得以多次进入其中浏览博物馆内陈列的大理本地出土的各个时期的古代石器、陶器、青铜器、瓷器、玉器和木雕佛像,以及近代如徐悲鸿等名人的字画等。较为醒目的古迹是进入大门步入大院门道两旁留有两门应该是清代的老铁炮,想必可以算作当年作为帅府保留下的痕迹之一。帅府内南花园还建起了收集有包括大理国段氏、高氏时期的碑刻和元碑、明代白族学者杨黼用白族语言写作的《词记山花·咏苍洱境》(即俗称的白文“山花碑”)等流散苍洱境内的宋、元、明、清各种珍贵碑刻120余方文物的碑廊。作为市县级博物馆,可以说“麻雀虽小肝胆齐全”。

古城西北角与南校场相交叉对应的地盘是北校场,相对于南校场的兴旺热闹而言,北校场显得较为落寞,不知何时就已从军用沦为民用。从我记事起,这里每个街子天是集中买卖生猪的猪市场,老百姓通俗就叫“卖猪处”,弥漫着纷纷扬扬的灰尘泥土和大小生猪的哼吟与嘶叫。这里偶尔作为城乡召开大会的集会场所,“文化大革命”前后一度还命名为“红旗广场”,有一段时间曾经不定期在晚上给广大群众放映广场电影,我曾随小伙伴们去看过几场,记得有《平原游击队》《地道战》等,还有那时正式影片放映前雷打不动要放映的《新闻简报》第xxx号。在那时文化娱乐活动较少和单调的年月,自然吸引来城区和邻近乡村的年轻人等踊跃前往,因此观众云集人山人海,拥挤非常,年幼的我们有时不得已只能在相对人少的银幕背后看反手反脚的“反电影”。如今的北校场主要就成为以买卖蔬菜、肉食品、水果等生活用品的农贸市场,几乎没有了什么昔日作为校场和广场的历史痕迹。北校场于我而言,还有一段“鸽子市场”的记忆:八九岁时,我曾经迷上了养鸽子。我外公早年就曾经养过鸽子,我们三文笔“础石街”老家祖房的墙壁上,就有盖房子时就砌留好的鸽子窝——在砌墙时用砖石留出供给鸽子做窝的空间和供其出入的“小门”,所以我从小心目中就有一股子蠢蠢欲动的鸽子情结。于是聚集在大理一中校本部附近粮油市场近旁和北校场猪市场旁边的鸽子市场,就成为我一段时间里常常溜达去光顾之处。那段时间我还学着用晾干后的芦苇秆、葫芦皮和牛皮胶等材料,做能够绑在雄鸽子尾翼上,鸽子飞翔时发出“呜呜”鸣响的鸽哨(白族话叫“响呜”)。当然,由于年轻时养过鸽子、深知鸽子太能吃和难养家的外公的阻挠,一直没有贸然到鸽子市场上出手。后来有一次,终于没有抵挡住村里一个年长我几岁养着几只鸽子的少年的诱惑和撺掇,把他的两只(还不知是不是一对)鸽子“便宜”卖给了我,花去我好不容易积攒起的几块“压岁钱”。我悄悄把鸽子藏在无人居住、堆放杂物的小阁楼上。而第二天我去喂它们时,原本可能被其主人做过手脚、没有绑扎紧翅膀的一只,受到惊吓,便挣扎着拼命挤出木窗棂后,扇着一边翅膀踉跄在空中溜之乎也。按说鸽子“有记性”的本能,一定能挣扎着飞回相距仅一百多米的主人家,而人家矢口否认,也就没有办法,只好自认倒霉、吃哑巴亏。在鸽子市场上经常碰到卖家正在出售卖出去又飞回的鸽子,而追踪到市场上的买方要索回,争执不休,甚至拳脚相向大打出手得口鼻流血。有的鸽主就利用记性好的鸽子能够飞回家的习性重复赚钱。

不久之后,我父亲在南校场军营一位叔叔喂养的鸽群中给我要了一对红鸽子,在地上养了几天后,我急不可耐地把木梯搭到墙壁上的鸽子窝旁,把鸽子放进鸽子窝里让它们熟悉适应下环境,却不料它们待了一会,就钻出窝来,挣扎上了房头,在它们可能不是很习惯的草屋顶上徘徊观望了一阵,竟振翅飞起,向着东南方向飞去。我立马爬上房顶,目送着它们的身影在南校场上空盘旋了几圈,然后歇落在那片它们所熟悉的屋顶间。当天下午我屁颠屁颠地跑到南校场,果然就看见那对鸽子正在军营宿舍区那排平房瓦顶上梳理羽翅、追逐嬉戏,等到天擦黑鸽子回窝后,那位叔叔就把鸽子又捉给我,并叮嘱我不要再把它们放回来了。经过此次折腾,再也不敢轻易放开它们了。或许当时我们所在的那片以草顶为主的老屋确实不适合喂养鸽子,因为在我们老屋建盖后前面的亲戚家后盖的房屋稍高,并遮挡去我们院子的一部分光线,因此院落的空间显得稍微窄小了点,似乎已不太适合喜欢空间开阔、阳光充足的鸽子栖居。而把鸽子养在地面上养“地鸽”,更不适合它们的生存和发展,而且完全用粮食来喂养“地鸽”不划算,意思也不大。所以,在外公的一再劝阻下我的“鸽子梦”便不得不暂时告一段落,而改为养鸡,用捡拾来的谷穗稻粒喂养一只下蛋的母鸡,下的蛋卖得的钱给我零花。

在喂养鸽子的这段短暂时光里,我最初感受到了一点生物之间生存竞争的残忍无情。有一次我在田野之间奔走,突然见到在狂风中一只鹞鹰扑打、啄咬着一只灰鸽子,最终鹞鹰把鸽子从空中扑打到地下,鹞鹰还在那块地里用利爪抓着鸽子,恶狠狠地一口一口啄咬着鸽子的咽喉和脖颈。我趴在那地块上面的埂子上,最近距离地看到了这场生死搏斗,看到那只鹞鹰异常凶狠的眼睛,应该是我此生所见过的最凶残的目光,鸽子已经被身形和它差不多甚至还稍瘦小的鹞鹰啄咬得筋疲力尽、奄奄一息。按理说鹞鹰制服和咬死了鸽子,它恐怕也不可能把与它差不多大小的鸽子吃了甚至吞下去,鸽子常常被作为和平的象征,应该说不会对鹞鹰构成威胁和危害,何至于要置鸽子于死地?当我拾起土块(因为田地里没有石头)向鹞鹰打去,因击不中它的要害,只能把它赶走,而把气息奄奄的鸽子救下带回家中,鸽子的咽喉和脖颈已被鹞鹰啄咬得血肉模糊,已无法存活和救治。

恣意任性地喂养鸽子,是几年以后在滇南军营家属大院里。我们家居住的单层瓦顶平房,那种接近于农村民居形式的建筑结构,是最适宜喂养鸽子的了。在平房的屋檐下挂上几个木箱或纸箱子,便是一个个鸽子窝,供鸽子们在其间栖息嬉戏、养儿育女;屋顶瓦楞间天经地义是鸽子们的生活领地。一队队鸽子在此相亲相爱生活栖息、繁衍后代。鸽子们或是在房子顶上的瓦楞间敛翅梳羽、追逐嬉戏,或是振翅冲上蓝天白云间翱翔翩飞,或是落到地上觅食饮食、衔草筑巢,可谓是优哉游哉安居乐业。

每当有一队队鸽子孵窝抱蛋,雌鸽、雄鸽便忠于职守不舍昼夜地轮流孵着窝,直到一对儿女破壳而出嗷嗷待哺,又接着一天天奔波忙碌觅食觅水,积存起一嗉囊鼓鼓囊囊的食物,含辛茹苦地喂养哺育儿女,那种尽心尽力身体力行的责任心、使命感,那种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父母之心、骨肉情怀,确实是令人唏嘘不已感动万分……

那几只养久了的鸽子除了孵蛋育雏阶段多喂一点,平时喂得很少,多数时间是自己外出采食的。因为经常飞翔,羽翼较丰满,显得十分毛光水滑,形体也比较健美,精神气十足,尤其是在空中盘旋翱翔和在屋顶起飞降落的雄姿,是那么矫捷潇洒、风度翩翩,充满了飞禽翩飞自如、张弛有度的灵动的天性。鸽群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只“雨点”花纹的大雄鸽,那赳赳雄姿、翩翩气度,颇有些英武不凡之风,作为鸽群的“头儿”,经常是“啪啪”打着响翅、驮着鸽哨,带飞起整个鸽群翱翔在蓝天白云里……然而有一天,“雨点”带着鸽群飞出去后,等其他鸽子飞回来时,它却没有回来。我和它的伴侣——那只雌鸽望眼欲穿地向着天空看了几天,盼望“雨点”飞回……最后,我们都绝望了。茫茫苍穹、迢迢云路,丝毫没有“雨点”的影子飘荡。只可怜了那只恪尽职守的雌鸽,独自承担起哺育一对正嗷嗷待哺的小儿女的艰难重任。几个月过去,我和家人都几乎把这件事淡忘了。一天午后,“雨点”竟奇迹般从远天匆匆飞回,在我们住所上空盘旋了几圈,稍稍减速后便俯冲而下直接落到我们的房顶上,立足方稳就“咕噜噜咕噜噜”地叫了几声。

在欣喜若狂之余,令人难以置信地发现“雨点”的胸部有一处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痕,显然它曾经受过弹弓、气枪之类器械的外伤。经过仔细察看,“雨点”的胸骨确实是被打断过,还没有彻底痊愈,而且它的一侧翅膀还部分被捆绑着。真是难以想象它是如何克服艰难困苦,而从困境逆途中拼力飞回的。“雨点”的失而复回,必有一段动人的故事,或是一个感人的传奇,然而我们却无法得知。只有让思绪在想象的云天和空间中任意驰骋飞翔,用虚构来丰富和圆满一篇篇惊险离奇、也许是感人动心的优美故事……而那只雌鸽竟然也独自茹苦含辛将一对儿女哺育大,体现了求生奋斗的拼搏劲和生命力,着实令我们唏嘘不已。世事沧桑,如叠浪淘沙,多少年过去,许多往事被时光岁月悄悄卷走。而“雨点”奇迹般的经历和忠诚守信的所作所为,却如璀璨的珍珠在我忆念的深海中一如既往地闪烁,每当有悠悠鸽哨在蓝天白云间倏忽划过,那身受重创后从逆境中奋力飞回的“雨点”的赳赳雄姿,便会从遥远的空间飞起来,拂动起我心灵深处的浮想联翩……

如今偶尔逛街看到大街小巷中一些大大小小的、装修讲究环境幽雅的“茶室”“茶座”,我不禁联想起记忆中20世纪60年代中期大理古城的那几家古朴雅致的茶馆或茶社(按照白族话直译,应叫“茶铺”)来。

我童年时曾跟随进城赶街的外公多次进过那几个茶馆,对它们还保留着一些较深的印象——记得常去的有古城复兴路上四牌坊和鱼市口这两处的茶馆,与现在这些装饰华丽环境优美的、其环境氛围更具现代酒吧和咖啡屋之类异域情调的茶室相比,按时下的话说,只能叫“大众茶社”。跑堂和烧茶倒水的伙计也以老头、老太太为多,兼顾卖上一点炒葵花籽、南瓜子之类的零食和糕点,其大概景况颇有些类似小说《红岩》中描写及同题材影视作品中再现的许云峰与李敬原秘密接头的重庆、成都一带的茶馆。室内茶桌不多,室外一树树山茶花、杜鹃花次第盛开,缅桂花、栀子花芬芳萦绕,夹杂着股股浓郁的烤茶香和草烟味,浓荫如盖、花香鸟语的庭院中茶桌较多,几乎清一色都是础石(大理石)搭成的矮桌面,周围摆放着一张张由木头架子挂上麻布片做成的能够收放自如的简易躺椅。前些年大理古城杨家花园、赵家花园等老式茶馆还保留着这样的设施,但也许是如今人们的休闲方式改变和过多分流等等原因,来这些场所休闲品茗的毕竟不多,生意状况和环境气氛也已大不如前。

记得过去的茶馆常常是喧哗鼎沸、笑语欢声热闹非凡,辛勤劳作、忙碌了十天半月的人们,借来赶街销售农副产品、购买农具和生产生活必需品之际,忙里偷闲花上几分至几毛钱来“蹲”(时下的说法叫“泡”)上一两个时辰的茶馆,品上几盅“盖碗茶”,嗑几颗炒瓜子、炒花生,打打牌、下下棋,冲冲壳子、吹吹牛、聊聊天,是一种苦中作乐的难得快乐、忙碌中难得潇洒的潇洒。记忆中,有的人还玩着一种比一般的扑克牌稍长而窄的牌,据说是叫“撮牌”,如今也似乎难得见到了。在茶馆里短暂休息消遣一阵后,养够了气、歇足了劲的人们,又纷纷背负起一背背轻轻重重的箩箩筐筐、肩负起生活的一挑挑重担,奔忙向各自的乡间荒野田园地畴去为生计劳碌奔波……

而今,或许是休闲歇息的方式呈现多样化多元化,似乎来此类休闲场所歇息的人已不多见,因而旧时这样的茶馆慢慢地在萎缩、蜕变,以至销声匿迹,并取而代之一处处装修考究新颖时髦的高桌高椅的茶室、酒吧、水吧、咖啡厅之类。光顾的宾客也自然以追赶时髦的时尚青年男女居多,趣味也必然与过去的茶馆大相径庭。想必如今上点年纪的人,尤其是来自田园乡野的劳碌者们是不大可能也不大愿意进入这样的场所去消遣的,那样的门脸总是与他们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从我个人的情感取向来说,我似乎也更喜好和怀念大理古城那种渐渐远去的旧时茶馆,那种夹杂着烤茶香和浓烈旱烟味的大众化、平民化环境氛围……

顺着古城北门进入主街复兴路往南走,到达爱斯照相馆斜对面,那时有一个铺面不算小的饭店,白族话叫“馆子铺”,卖一些简单的饭菜,再往南记得还有个“国营食堂”。我曾十天半月偶尔跟随进城赶街的外公难得地进去上台馆子,吃上一碗“带帽饭”或者一小盘“回锅肉”,现在想起都回味不已。那时粮食定量供应,上馆子买饭吃要交粮票,没有粮票就要带上大米或者苞谷之类的杂粮,称够数量交给饭馆,才能吃上饭。再往里走到塘子口(现在的邮电所对面、洋人街口),有一个甜食馆,专卖甜食,偶尔上街吃上一碗漂着油圈圈的甜饵丝,算是非常难得的一次高级享受了。我后来的二姨爹被抽调参加“四清”工作队员后,那时安排在塘子口斜对面的大理县邮电局从事邮递工作,我有几次进城时去找他玩,他都拿个大口缸到甜食馆去端来香甜可口的饵丝给我吃,那种美好的滋味至今让人难以忘怀。而一般由学校组织进城看五分钱一场的学生场电影,也就只能用大人给的一点零花钱买个烧饵块或一碗豌豆粉或者冰粉凉虾等其他一点零食解解馋。

塘子口再往南,路西边就是过去大理县城的文化活动中心——文化馆(原来的文庙),中心的中心是电影院,原来是文庙的大殿——由四周墙体和内部若干棵几近两人合抱的大柱子擎起的一座大厦,后来安装上若干排靠椅,改变为大型集会的场所。再后来就成了人人心仪的电影院,特别是我们小孩子能进其中看场电影,便是莫大的幸福快乐之事。因为好长时间才难得看上一次电影,因此都高兴得欢呼雀跃奔走相告,有兄弟姊妹的有时一张5分钱的学生票,还要夹带上一两个弟弟妹妹,我没有上学前就多次被二姨、小姨带着进去“蹭”看过。电影院即原文庙大殿前面有一块规模不小的正方形平台,应该是古时进行祭孔等拜谒仪式的场所,我们小时候看电影等待入场时便在平台上跑跳疯玩。上平台正面的两边台槛中间有一块大理石的盘曲着的蛟龙浮雕和一块很大而光滑的大理石,我们那时还在上面一遍遍起劲地“梭滑梯”。20世纪80年代初,据说电影院成了危房,按理说进行一定的悉心修缮维护,作为文物古迹加以保留下来还是可以的,却不知为何轻易将其彻底拆除得干干净净,很是可惜。而在其原址上修了一院有点不伦不类不中不西兼有文化馆、图书馆、阅览室等多功能的办公楼。我节假日到古城游玩时,经常到其一楼的阅览室翻阅报刊。

而在原文庙被拆除多年后,前些年又按全国较大文庙的规制和气势将其恢复重建,可说是一次较大规模的文化复兴。不论过去还是现在,这片场所都是大理城乡人民的文体娱乐中心,特别是春节、三月街等节日庆典活动,文化馆内的亭台、场地,往往都是人们欢歌曼舞、对歌、唱调子、演唱大本曲、打霸王鞭、演奏洞经音乐等自娱自乐、欢声笑语、人气鼎沸之地。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以前,文庙大殿(电影院)背后还有一个当时为数不多的灯光球场,其侧面南边还有个当时古城唯一的游泳池,我女儿年幼时曾经带她去学过游泳。

每年农历的二月中旬,以“家家养花,户户流水”闻名于世的大理古城居民,都要过一年一度的“朝花节”,在古色古香的古城街道上,特别是文庙附近的主街复兴路中段,四处邻里街坊都要展示出自家最美最艳丽的花树,搭成一座座“花山”,相互比美争艳,整座古城街道变得群芳争艳竞秀而五彩缤纷,成了鲜花的世界、鲜花的海洋。

大理古城“洋人街”和文庙(即文化馆)往南、博爱路的西边有两株浓荫如盖蔽天遮日的大青树,其中一株树叶偏黄而长出一枚枚红色的浆果,另一株则是叶片浓绿而结出绿色的浆果。20世纪60至80年代,大青树旁边曾经是一座由旧戏台扩建演变而成的滇剧院,当然也兼具演出白剧、放电影、开大会等多种功能,我曾多次在其中看过白剧、滇剧等演出和若干场电影。其中有一段时间,我的小姨和小姨父从业的大理县文化工作队队部及宿舍,就在滇剧院内侧的院子里,我也曾多次在其中闲玩和住宿。21世纪初以两株古老大青树(大榕树)作地标被开发成了“古榕会馆”。

由此往南是古时的关帝庙,改革开放前若干年被利用为粮食局的大仓库和翻晒粮食的大晒场,20世纪60年代,我母亲他们那辈人不知从乡村背过多少次上交的公余粮到这里,童年的我曾经跟随负重背粮的她们进去过。21世纪被开发或叫恢复成为“武庙会”和“大理王府”等文化娱乐场所。

坐落于玉洱路和银苍路之间,门匾由北大著名教授、学者季羡林先生所书写的玉洱园,是我上古城时经常游玩之处。玉洱园原来是清末民初的大理农林试验场,抗战期间曾经辟为以时任云南省主席龙云的字“志舟”为名的“志舟公园”。后来一度成为栽种培植花卉苗木的苗圃。20世纪90年代初建成玉洱园,玉洱园汇集了白族建筑的精华,外部有白族建筑风格飞檐翘角的门楼,典雅精巧的“三坊一照壁”,以及檐裙彩绘的围墙。园内建有诸多形状的白族花坛,遍栽茶花、杜鹃花等大理名花,还有碑亭、石坊、水池等,墙壁多有名家题诗题画。《玉洱园碑记》由白族学者马曜先生撰写。玉洱园是一座颇具白族文化内涵底蕴又兼有时代特征风采的公园。

与玉洱园相邻,四牌坊下面玉洱路中段,则有一座范围不算大,然而古色古香、小巧玲珑如小家碧玉般相对保存完整的古建筑——蒋公祠,是祭祀清代将领蒋宗汉的祠堂。清朝为褒奖蒋宗汉镇压杜文秀起义有功,于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在大理古城四牌坊下建此祠,世称蒋公祠。蒋公祠坐北向南,一进两院,木质建筑格局保存较完整。由大门、过厅、碑亭、正堂、东西厢房及四耳房等组成,总面积1100平方米。是大理城内现存的保存较为完整的清代建筑,也是大理祠堂建筑的代表,是特别具有大理当地特色的祠堂建筑,具有较高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辛亥革命后曾经改为鹤庆会馆。据我父亲回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蒋公祠一度成为十四军供给部(相当于后来的后勤部、现在的联勤保障部)的办公场所,后来设立中和幼儿园在其中,20世纪80年代初我的一个表弟曾在此接受启蒙教育。2019年2月被云南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第八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几年前在蒋公祠的原址基础上改扩建,成为现在的大理非物质文化遗产博物馆。

玉洱园往东、杨家花园对面的广武路西边,有一座范围不是太大的院落,前院为白族民居“三坊一照壁”制式建筑,后院于1917年建成,是“四合五天井”的白族风格民居。而今还保留着前院两层楼与后院两厢房。这座不是太起眼的院落的主人,却是当代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杨杰(1889—1949年)的故居。杨杰,字耿光,又名漱石,白族,早年读私塾,1900年入大理敷文书院就读,1905年考入昆明陆军速成学堂,1906年入保定陆军速成学堂,1909年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十期炮兵科就读,同年加入中国同盟会。1911年回国参加辛亥革命,任北伐军总务部次长等职,先后参加护国战争、北伐战争,屡建战功。历任国民政府军长、总参谋长、陆军大学教育长、驻苏联大使,陆军上将。抗日战争爆发后,1937年8月受派为赴苏联实业考察团团长,以争取苏联军事物资援助。任驻苏大使期间考察了苏联的社会制度,研读马克思著作。1944年任中国军事代表团团长,赴英国考察军事设施。1945年5月当选中国国民党第六届中央执行委员。著有《战争抉要》《国防新论》《军事与国防》《国民军事必读》《苏联的国防政策》《总司令学》《欧洲各国军事考察报告》等军事理论著作,是中国著名的军事理论家之一。二战期间曾亲自参与斯大林格勒保卫战的布防策划。抗战胜利后与谭平山、陈铭枢、王昆仑等人发起组织三民主义同志联合会,推动反内战的民主运动。1948年1月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成立,杨杰当选中央执行委员,系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简称“民革”)元老之一。而后曾赴各地联络反蒋军事将领起义。1949年9月国民党在昆明实行“九五”整肃,大肆逮捕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杨杰将军被列为黑名单中第一名,同时他应邀赴北京参加全国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途经香港时被国民党特务杀害。1982年被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追认为革命烈士。杨杰将军在大理古城一带是颇具传奇色彩的名人之一,民间一般都称其为杨耿光。我童年时常常听我外公提起,说杨耿光将军在香港遇害那天晚上,大理古城中有人看见夜空里有一颗耀眼的星星陨落。

紧贴古城北门城楼东边的城墙当年有一个制造肥皂的化工厂。不知是制作工艺的哪个环节上不过关,还是因为原料或水质的原因,自从开始制造一直到改革开放后工厂关张,从始至终没有造出过令人满意的肥皂产品,一直就是胶泥或烂泥一般不成型的皂块。

化工厂往南现在的大理市第二人民医院,是原来“福音医院”的旧址。据说是从河南开封迁来,1941年开始门诊,院长为加拿大籍女医师,曾有外籍医生9人,本地职工60多人,病床50张,内有婴儿床10张。医院还附设有护士学校。医院设施完善,可以动一般外科手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改名为大理专区中心卫生院,于1956年迁到下关,并在其基础上成立了大理州人民医院。而在其原址上建立大理县人民医院,后来大理县与下关市合并后成为大理市第二人民医院。我舅舅从大理卫生学校医士班毕业后分配到南涧县医院工作了近30年,20世纪80年代初才得以调回大理县人民医院,刚刚搬回大理时,临时居住了几年的单位宿舍,应该就是当年“福音医院”的旧院落和房舍,记得都是平房和两层的旧式小楼房,那几年我曾多次前去探访和住宿过。再往南至大水沟到现在都还存在着一所能容纳200余人的基督教教堂,据说是当时(公元1914年)建盖的滇西第一所教堂,至今可见其墙壁由石块垒砌,房顶建有钟楼,窗户为西式尖顶窗,整体造型都是西方教堂风格。

原化工厂往东,古城东北角从城墙到大水沟的这一片,是上20世纪50年代末在原驻喜洲的十四军卫生部基础上建起的解放军六十医院,在那时算是滇西片的主要医院。我对其主要记忆是平生第一次住医院:大概是上一年级还是二年级时,一次学校要求积肥上交,我到野外捡拾牲畜粪便时,左手掌不小心被装粪便的畚箕上的竹片划破了一道小口子(现在还有一小个瘢痕),本来事情不大,回家后擦了点红药水(红汞),后来到崇圣寺军营的卫生所诊治,在没有问清楚擦过红汞,而且没有进行彻底清洗处理的情况下,又用碘酒消毒,于是红汞中的汞和碘酒的碘在我手掌上发生了化学反应,而且产生的过敏反应愈演愈烈,蔓延整个左手掌,一个手掌都起黄水泡,奇痒难耐痛苦不堪,黄水淌到哪里泡就起到哪里,痒得忍不住用右手抓,手碰到哪里就痒到哪里,卫生所无能为力,不得已只好住院医治。由于当时我父亲的军人身份,为我们办理了医疗证,因此可以住进军医院(那时一般都很少对外)。一个星期的住院治疗,使年幼而痛苦中的我,接受了军医护士们悉心周到、轻言细语的呵护服侍和对症医疗护理,得到无微不至、和风细雨般的关心照顾。因此对于“白衣天使”“救死扶伤”等字眼有着一些较好的理解和印象,同时在病痛中还能得到当时在六十医院工作的我舅爷的看望和关照。对于六十医院的这片地域也留下了比较深刻难忘的美好记忆。

十多年前在苍山上俯瞰大理古城,看到城东一南一北两座波光粼粼的水库,就像古城的一双明亮的慧眼,画龙点睛般为满城风光秀色增光添彩不少。原来我以为两座水库由来已久。后来从参加过修水库的家父口中得知,它们还是当年“大跃进”的产物之一。1957年下半年,他当时所在的十四军速成中学全校几乎都参加了修大理城南、城北水库的劳动,一直干到1958年春节上级号召他们过好革命年,他还在参加修南水库排水管道的劳动。那时大理坝子虽然守着洱海,但缺乏抽水设施和动力设备,除了靠海边和山脚的田地外,上不靠山下不靠海的田坝大多要靠雨季老天下雨,多数田地都是要雨水浇灌的“雷响田”,就是要等到打雷下雨、苍山溪流淌下来的溪水来灌溉的田地。碰到干旱年月,久旱无雨就栽不下秧,或者雨水迟来栽秧栽迟了,就要影响收成。我母亲常在嘴上念叨,大理一带过去流传着的一个关于栽秧的顺口溜:“先栽春牛寺,后栽瓦丁乡,生久三村都栽过,接水才到小邑庄。”说的就是这样“等雨栽秧、靠天吃饭”的情形。因此权宜之计就要兴修水库、解决田地的灌溉问题,要以粮为纲、解决粮食生产和人们的吃饭等温饱问题之民生大计。无心插柳柳成荫。修起的南、北两个水库除了较好解决了良田千畴的灌溉之难外,无意之间还渐渐成为古城人们休憩消遣的两处场所,积存起的波光粼粼的清冽库水,为自来水还未普及的古城人提供了浆洗铺盖、床单等大型物件的便利;空阔延展的水库堤坝上逐渐生长起的茵茵草皮,后来种植成长起来的树荫,为那时公园庭院等活动处所较少的人们,提供了闲暇时光歇息漫步、静处闲坐和游泳戏水的绝妙去处,特别是最适合学生课外温习功课、背书、复习应试的安静之地,同时也是最适宜于年轻男女约会幽处,供情侣们谈情说爱的绝佳场所。多年前的节假日,我就多次分享过跟随古城的亲戚们到南、北水库堤坝上野餐、拌吃凉米线的惬意时光。

说到古城,就不得不说说童年直至前些年的我,对于与古城一路之隔、与“础石街”一溪之隔近在咫尺的三月街的一些记忆。

童年时生活在古城近郊乡下,离三月街不远,每年便能随大人去赶一两次三月街。而母亲她们一般是不会空着手去赶街的,她们往往要先在田园里忙活半天,割上一背嫩绿的青草,“挑水带洗菜”背到月街上卖给牲口贩子换上点零花钱,能在月街上吃碗豌豆粉、再添置点日常生活用品。差不多能干点活时,我也便跟着大人去割上一小箩马草,背到月街上三角不卖两角卖,换点钱买点酸角和泡酸角水喝的小泡壶。那酸角水可是那些年月孩子们热天消暑解乏的上好饮料了。

对男孩子来说,赶三月街还有一大诱惑,便是看赛马。那时的赛马场与现在的相比可是差远了,谈不上有多规范,就设置在街场西边靠苍山脚的荒坡上,跑道便是一段坡道,似乎比电影《五朵金花》中阿鹏他们赛马的场地还简陋些,观众只能站在跑道边上或者西边的山坡上观战,在山坡上往下看几乎是俯瞰或鸟瞰,那坡道上枪声一响,各族骑手便扬鞭催马奋勇争先,赛马们奋蹄狂奔,腾起一股股滚滚红尘,一时间尘土飞扬,颇有点古时演兵场上原始赛马比武的勃勃野性和袅袅古风……

而童年时赶三月街的这些经历,冥冥之中或许还与我十多年后连年来与三月街密切接触有一定关联。少年时随父母离开大理后,多年没有机会赶三月街,直到大学毕业回到大理工作,以后便近水楼台先得月,除了出差在外,几乎年年都赶。而印象最深的几次,莫过于那些年由单位派驻三月街督导和协助市里开展上市动物的检疫。身份特殊而责任重大,怕有闪失,从头到尾坚守在月街上,坐守在检疫处,或者在街场上巡查,成天风吹日晒,灰尘满面,遇到刮大风则更是尘土飞扬,弄得灰头土脸蓬头垢面一身泥沙,那赶街的滋味可是不大好受……那时曾暗自发誓:除了万不得已不来不行,于公于私,都不想来赶三月街了。然而发誓归发誓,到了每年的月街,或因公务前往,或是家人相约去赶,仿佛是应节气,还是去凑热闹,总是有一种莫名的诱惑在默默召唤,吸引着你不由自主地要去上一两次,去亲历和体验那一种各民族欢聚一堂、万众熙熙攘攘喧嚣欢腾的热闹氛围和场面。如果这一年还没有去,便仿佛有一桩心愿没有了却,心里老感到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每年三月街前后常常听到周围的人说赶三月街是年年诅咒年年赶,想必就是这样的一种心态。

改革开放后国门大开,三月街更是被赋予了新的时代内涵。1991年1月,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族区域自治法》,经云南省第八届人大常委会批准,“三月街”被定为大理白族自治州的民族节,三月街以更加广阔的情怀迎接四面八方乃至五洲四海的中外宾朋,把滇西高原各兄弟民族“唱歌跳舞做买卖”为主的大型民族商贸集会,升格成享誉国内外,声名传扬天下的国际规模的庆典。在古朴典雅的传统风格和鲜明民族特色中,又融入了新的时代风采的三月街,在新世纪的春光里,以其兴修一新的街道和门面笑迎天下客。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景不同。记忆较深的还有世纪之交那年的三月街民族节——

那年4月30日,也就是农历三月十五这天,正是三月街民族节开幕的日子,恰巧是“99世界园艺博览会”开园的前一天,作为世博会分会场的大理,几个节日重叠在一起,喜庆的气氛自然是非同寻常,早上举行的新颖别致的开幕式文艺表演和赛马活动,拉开了节日庆典的大幕。我作为大理州、市科协组织的“人与自然”大型科普活动的成员之一,有幸观看了开幕式的欢乐盛况以及开幕式后各民族群众同赶三月街的热闹场面。街场上各种物资百货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买买卖卖讨价还价热闹非凡,而对于众多日用百货和服装鞋帽似乎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提不起多少兴趣的人们,把更多的兴趣转移和注目于一些别具特色的名特风味食品,以及那原本只是短短一条,而今年不断延长扩大为一大片的中草药市场,去选购一些补药和常用中草药。这一购物趋向的改变,可以折射出人们生活质量提高的一个侧面,不禁使一些过来人回想起20年前半夜三更起来赶到三月街排队买灯芯绒,而往往还空手而归的往事……作为三月街上为数不多的无偿服务的科普宣传活动,那宣传窗口前也曾出现一阵阵难以想象到的各族群众纷纷争相咨询和索取各种各样的科技信息与科普资料的场景。人们认识到“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因而渴求科技知识,希望用科学技术来发展生产勤劳致富的热情可见一斑……修建一新的上三月街的大道宽敞通达,沿街楼房铺面鳞次栉比笑迎天下客,进街场的路口也不再有过去那样挤掉鞋子的拥挤不堪的场面,多年前路口处,往往都会令人难堪地见到一堆被挤掉的、不成双的鞋子。

当晚歇息大理古城,夜幕降临之际,整个古城华灯初上,一派喜气洋洋,修复一新的古城复兴路、五华楼、文献楼和古城墙为古城增添了不少姿色,兴致勃勃登上刚刚修复竣工的气势雄伟的古城墙,只见十五明月从洱海东岸冉冉升起,仿佛喝醉了酒似的满面红光,把洱海水都映得一片绯红;而古城西北被霓虹灯装点得富丽堂皇、华美壮观、气度非凡的崇圣寺三塔,与城中的南北城楼加上新修成的五华楼和文献楼,在辉煌明亮的灯光装扮下,华丽如同座座宫殿灿烂夺目,琼楼玉宇般晶莹剔透;而为增加节日气氛施放的一束束一串串礼花焰火,将节日之夜的喜悦欢乐推向了高潮,喷薄燃放于古城夜空多姿多彩美不胜收的团团火树银花,辉映着冉冉升空的十五明月,辉耀着五华楼、文献楼和南北城楼的灯火辉煌,把古城的夜色,尤其是古城墙一带耀亮如同白昼,真可谓“火树银花不夜天”。古城、明月、焰火、灯光,将古老与现代、昨天与今天交织融汇在一起。而修葺一新的古城街道,现代的灯光焰火为这座历史文化名城,为古老的三月街,为文献名邦增添了新颖靓丽的时代风采。曾几何时,在我记事时起,这座古城曾是街道狭窄,临街房屋破旧,路面铺的是坑坑洼洼的石头,人们俗称“包谷路”面,偶尔有马车走过,能让马蹄踏起串串火星,对于当今女同胞脚上的高跟鞋来说,恐怕是寸步难行了。一到夜晚街上更是冷火秋烟、行人稀少。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市容逐渐有所改观,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大力发展民族旅游业,古城迎来越来越多的中外游客,街上也日益热闹起来,护国路“洋人街”一带更是热闹非凡,白天中外游人如织,夜晚也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古城街道几经修葺扩宽相当平整,还铺成了极具地方特色的清一色石板路,日益形成“家家流水户户养花”的高颜值的美妙环境和幽雅氛围,正在迎来古城旅游业繁花似锦的春天,迎来历史文化名城和文献名邦经济文化全面振兴、繁荣富丽、持续发展的春天。

几天后,我把那些场景和感受记述下来写成《三月街一日小记》一文,投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民族大家庭”节目并得以采用播出,我因而荣获了大理州的“对外宣传奖”。该文还经大理州文联汇编入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风花雪月》一书,成为永久的“月街记忆”。

2007年,三月街民族节赛马活动升格为面向全国的赛马大会,根据州委、州政府和州农业局的安排部署,为保证三月街民族节赛马活动的顺利进行和正常开展,保障赛马和参赛马匹的健康安全,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动物防疫法》等法律、法规的规定和要求,赛马检疫工作直接由州级负责组织实施,单位派我和三位同志一起依法对参赛马匹开展检疫工作。鉴于我州还未组织过全国性的赛马活动,也从未开展过对外来参赛马匹的检疫工作,加之外来参赛马匹价值昂贵,责任重大,事关我州形象和大局,我们制定了实施方案,加强对赛马检疫工作的认识,增强责任感,认真负责、恪尽职守,积极应对突发情况,尽力完成任务。先后历时20天,从选址、设计并指导安装检疫保定架,购置消毒药品和器械,培训并指导消毒人员每天对马厩及马匹活动场所进行消毒开始,到逐队逐匹对参赛马查物验证,进行体表外观、心率、呼吸、体温等临床检查,先后对内蒙古通辽市科尔沁左后旗马术协会、内蒙古兴安盟科尔沁右中旗马术俱乐部、迪庆州香格里拉呀啦嗦赛马队、新疆伊犁昭苏军马场马术队、北京国发马术俱乐部、祥云黄金公司马术队和广西壮族自治区与州内的洱源、剑川、巍山、漾濞4县及三营镇等代表队共计103匹参赛马进行了认真检查,对检查出异常的马匹进行了复检。还在一天深夜接到紧急通知后立即驱车赶到三月街赛马场,对某参赛队随队兽医用药不当引起一匹赛马强烈异常反应的情况进行了及时诊断,指导随队兽医进行了紧急救治。通过大家的共同努力,较好地完成了赛马保障任务。

编辑手记:

大理古城简称叶榆,又称紫城,古城始建于明洪武十五年(1382年),方圆十二里,东西南北各设一门,均有城楼,四角还有角楼。现存的大理古城是在明朝初年阳苴咩城的基础上恢复的,城呈方形,开四门,城内由南到北横贯着五条大街,自西向东纵穿了八条街巷,整个城市呈棋盘式布局,素有九街十八巷之称。魏向阳的《记忆中大理古城的四方八面》就是以大理古城的不同方位地块为线,向我们徐徐展开了一幕六七十年前的大理古城画卷。在其文中,一南一北两个校场、博物馆、玉洱园、茶铺、馆子铺、文化馆、电影院、医院、三月街,它们和悠悠岁月的沧桑风雨一起承载起了光阴凝成的诸多往事,让大理古城凝聚起了人气、生气和烟火气。作者的文字透着稳重霭和之感,这和大理古城的气质相契合,读这篇文章,我们仿佛徜徉其间,可亲自走进那延伸在记忆深处的四方八面;触摸到那些浸透在青砖青瓦间的烟云沧桑;嗅到岁月沉淀下来的醇厚芳香,和作者一起眷恋、仰望这座历史厚重、色彩质朴、姿态包容的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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