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及其当代价值

2022-12-17 01:53帆,王
学术探索 2022年7期
关键词:自然界恩格斯生产力

张 帆,王 丹

(大连海事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6)

工业文明的加速发展给人类带来巨大物质财富的同时,也导致了严重的生态危机。如何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推进绿色发展已成为人类社会面临的重要时代课题。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高度关注我国绿色发展问题,强调建设生态文明、走绿色发展道路。尤其是“十四五”规划中,明确提出“推进绿色发展,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1]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全面绿色转型,凸显了推进绿色发展的重要性。绿色发展理念的提出,是人类步入生态文明时代发展理念和发展方式的深刻转变,是根植于人类社会发展理论基础之上的创新性发展理念。研究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对于推进我国绿色发展,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具有重要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当前,国内围绕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进行的研究已经形成了丰富成果。其中,绝大多数研究成果是从绿色发展观和我国绿色发展实践角度出发,对马克思恩格斯生态思想中的绿色发展理论渊源进行的针对性阐释。这些研究成果多呈现出一个共性特征,那就是对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形成发展及其科学内涵进行梳理和概括,进而探索我国绿色发展的实践路径。仅有少部分成果是对于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的研究。例如,张秀芬探索了《资本论》中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非绿色发展的批判,以及他对绿色发展新型社会的设想。[2]刘玉高从生态危机的社会制度根源着手,论述了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的循环经济内核,并阐述了其对于当代中国的实践价值。[3]现有研究成果为正确理解和科学应用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提供了有益启示,但研究的系统性和综合性略显不足。由此可见,全面梳理理论逻辑、深入探寻深刻意涵、突出分析当代价值对于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的研究是十分必要的,这对于当代绿色发展理论构建和我国绿色发展实践推进具有重要意义。

一、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的逻辑起点

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的形成是循序渐进的。众所周知,在马克思恩格斯生活的年代,并没有出现类似当代这样严峻的生态环境问题,人与自然关系尚未发生实质性危机。但他们从辩证唯物主义自然观的角度对人与自然的关系进行深刻阐述,并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逻辑考察和理性审视,指出了资本主义导致生态危机的逻辑必然,是绿色发展思想形成的基础和起点。

(一)以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辩证理解为基点

自人类诞生以来,人便与自然时时刻刻产生着联系,人与自然的关系构成了一切自然观的核心问题。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德意志意识形态》等著作中,马克思恩格斯已经在实践唯物主义的基础上,对人与自然关系进行了大量科学论述,并将“自然—劳动实践—人”视为一个对立统一的生态系统,形成了辩证统一的自然观。

不同于以往旧哲学的自然观,马克思恩格斯的自然观是以实践为基础的人化自然观。他们认为,人与自然是以实践为中介的,相互依赖、相互联系的统一整体。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人作为自然存在物,而且是作为有生命的自然存在物,一方面具有自然力、生命力,是能动的自然存在物”,[4](P103)在《自然辩证法》中,恩格斯强调:“我们绝不像统治者统治异族人那样支配自然界,绝不向站在自然界之外的人似的去支配自然界——相反,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头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和存在于自然界之中的。”[5](P313~314)马克思恩格斯的论述表明了人是自然界存在物的客观事实,人与自然之间具有天然统一性,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也不会随着时间、空间的变化而改变。这种统一性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方面,自然界是人类生存和发展必要的物质前提,人类的生存与发展都要依赖自然界。自然界不仅为人类的生存提供了空气、阳光、水等生活资料,也为人类的生产和发展提供了必要的生产资料。另一方面,人化的自然界是自然价值的体现。马克思从来不脱离人谈论自然、世界和存在,在他看来“被抽象地孤立理解的、被固定为与人分离的自然界,对人说来也是无”。[4](P114)人的实践活动指向的自然界是现实的自然界,是被人本质力量中介了的人化的自然界,而不是抽象的自然界。马克思之所以强调从认识与实践的角度理解自然界的“人化”,是因为只有与人类主体处于对象性关系之中的自然界才是有价值的,不具备这种对象性关系的自然界只能是抽象的自然界。因此,人通过认识活动和实践活动构建起真正的对象性关系,使人与自然形成具有系统性的统一整体。

人通过实践与自然相互作用、紧密联系,形成统一整体。也正是因为实践,人将自己从自然界分离出来并与之相对立,也就是人与自然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人与自然的统一来源于人的自然性,人是自然的存在物;而人与自然的对立来源于人的社会性,因为人的社会性所具有的社会实践性和自我意识性,使得人类以自身为中心对自然肆意的掠夺、改造,打破了自然界平衡。回顾人类历史可以发现,人类历史是一部对自然征服与改造的历史。从原始社会发展至今,人与自然的关系随着掠夺自然、改造自然能力的提升逐步走向对立,人类逐渐产生了“人是万物的尺度”“人是自然的主宰者”的意识,改造自然、否定自然才是通往幸福的道路,自然完全沦为了人们满足无限欲望的工具。人类对于自然的征服与改造已经严重破坏了生态系统,随之而来的是人与自然关系的激化,乃至生态危机的到来。生态危机不仅仅表现为土地荒漠化、水源枯竭、洪涝灾害、环境污染等自然灾害,还表现为气候变化、病毒侵袭、臭氧空洞等一些严重威胁人类生存的现象出现。恩格斯很早就警告人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5](P313)当前的生态危机都是人类对自然平衡破坏所遭受的惩罚,如果人类对自然的破坏熟视无睹,将导致自然更猛烈地“报复”,最终致使人类自身的毁灭。

(二)以对资本主义反生态本性批判为前提

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总是以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为前提,受到社会关系影响和制约,没有脱离社会关系而独立存在的人与自然关系。因此,马克思恩格斯在实践自然观的基础上批判继承了黑格尔主客体对立思想,从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出发,剖析了资本主义社会非绿色发展的认识论根源和社会制度根源。

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上看,资本家对于剩余价值的疯狂追求,是资本主义私有制发展的根本动力。在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生产方式中,人贪婪无度的本性暴露无遗,眼前的利益和高额的利润是他们唯一动力,而对于涉及到长远发展的生态利益则不屑一顾。马克思说:“在私有财产和金钱统治形式下形成的自然观,是对自然界的真正蔑视和实际的贬低。”[6](P448~449)资本主义扩大再生产的生产方式,是不断获得剩余价值的过程,使其在不断重复的扩大再生产过程中达到资本积累的目的。资本家生产商品的根本目的也并非获得商品的“使用价值”,而是要获得商品“交换价值”,只有生产出具有交换价值的商品对于资本家才是有意义的。由此,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生产并不服务于人,而是服务于非人的利润和资本家本身。在高额利润的驱使下,资本家并不关心如何实现生产与自然之间平衡,他们关心的是如何扩大生产规模获得更多剩余价值。这就造成了现实中对于自然资源不计成本、不计后果地肆意掠夺。在这里,恩格斯批判了资本家的短视,他指出:“到目前为止的一切生产方式,都仅仅以取得劳动的最近的、最直接的效益为目的。那些只是在晚些时候才显现出来的、通过逐渐的重复和积累才产生效应的较远的结果,则完全被忽视了。”[5](P315)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导致资本家的眼睛只盯着眼前的经济效益而不顾长远发展的生态利益,是造成人与自然异化的根本原因,也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人与自然关系上具有天然的盲目性和反生态性的根本原因。

从资本主义生产过程来看,“成本外在化”普遍存在于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之中。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市场法则支配生产,资本家为了降低生产成本,必然想方设法将生产成本推向企业外部。他们将废气、废水、废物直接排放入自然界,这些本该由生产经营者承担的生产成本,被无情地转嫁给社会、转嫁给人类、转嫁给子孙后代。对此,恩格斯认为,资产阶级的社会科学(即古典政治经济学),忽视了经济运行过程所产生的外部影响,只研究了人以生产和交换为目的的行为所产生的直接影响。在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下,资本为了实现增殖,必然会最大限度支配和掠夺自然,破坏自然生态系统的平衡性。因此说,资本主义具有天然的反生态本性,造成生态环境的破坏是不可避免的。

(三)以对自然生产力与社会生产力科学阐论为旨归

通常我们所理解的生产力是人类改造自然、利用自然、获取物质资料的能力,由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和劳动者三要素构成。深入研究不难发现,这是一种片面的观点,仅强调了生产力的社会生产力方面,割裂了自然生产力与社会生产力之间的关系。生产力作为马克思唯物史观的基本范畴,包括自然生产力和社会生产力两部分,是自然生产力与社会生产力的总和。人类的脑力、体力、科学技术等方面构成了“社会生产力”,自然界中的自然力、自然资源、自然环境等因素则组成了“自然生产力”。其中,自然生产力客观存在于自然界同时又与生产活动密切相关,包括自然界的自然力和生产力两个部分。自然界的自然力是指阳光、空气、水等自然物质,是植物和动物生存的能量来源,也是生产力的基础要素。自然界的自然资源和自然环境则是自然界的生产力,是自然界客观存在的生产能力,如生物本身的生长和转化力、自然界的自然力的能量及相互之间的转化力、土地数量肥力及其相互之间的转化力等。

根据马克思生产力的观点,在社会生产中“人和自然,是同时起作用的”,[7](P662)是人在与自然的物质交换过程中自然再生产与经济再生产相互作用的结果。一方面,自然生产力制约社会生产力发展,是社会生产力发展的重要影响因素。在社会生产力水平大致相同的情况下,生态环境的差异就成了决定生产力水平的重要因素。生态环境良好、资源丰富的地方,生产力水平就会高一些;生态环境恶劣、资源匮乏的地区,生产力水平就会低一些。马克思指出:“撇开社会生产的不同发展程度不说,劳动生产率是同自然条件相联系的。这些自然条件要以归结为人本身的自然和人的周围的自然。”[7](P560)生态环境优劣不仅影响着“人本身的自然”,更决定了劳动对象的数量与质量。如气候对于农作物的影响、水质对于养殖业的影响等,良好的生态环境下,自然再生产能力相对旺盛,可以促进经济再生产,表现为总体生产力水平的提升;反之,恶劣的生态环境下,自然再生产能力受到抑制,所供给的劳动对象的品质和数量就会减少,从而抑制经济再生产,导致总体生产力水平的下降。另一方面,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可以提升自然生产力的使用。自然生产力是自然赐予的,但能够应用于社会生产过程中数量和质量的多少取决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不同社会阶段的生产力水平对于自然生产力的使用程度明显不同。自然生产力只有在人类实践活动的参与下,才构成现实的生产力,否则他只不过是自然物或者自然力。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人类运用自然生产力的能力增强,对自然生产力的开发利用的规模和程度都会不断提升。由此可见,自然生产力与社会生产力之间存在着辩证统一的关系,只有在保护自然生产力的前提下推动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才能最大限度地释放自然生产力的潜能,实现总体生产力规模的最大化。

二、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的深刻意涵

马克思恩格斯在长期的考察和实践过程中,对人与自然的关系有了充分认识,并指出了资本主义造成人与自然关系异化的根本原因。此外,他们从实践唯物主义基本立场出发,揭示了“人—社会—自然”的一般生态系统,认为人类社会的发展必须遵循自然生态发展具有的一般规律。马克思恩格斯虽然没有对绿色发展做出系统性论述,但是他们在多部著作中阐述了关于“两个和解”的绿色发展内核、集约内涵的绿色发展意旨、循环利用的绿色发展方式、推动科学技术生态作用的绿色发展途径等绿色发展内容,形成了马克思恩格斯的绿色发展思想,具有丰富的理论意涵。

(一)实现“两个和解”的绿色发展内核

马克思恩格斯生活的年代处于资本主义飞速发展的阶段,虽然当时资本主义大生产并未爆发严重的生态危机,但是马克思恩格斯看到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弊端,并认为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人与自然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人类真正想要走上绿色发展道路,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解,首先要从社会制度上进行变革,实现“人与人”的和解,只有在“人与人”和解的共产主义社会制度下才能实现“天人和解”。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是“人与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中,恩格斯将共产主义视为“人类同自然的和解以及人类本身的和解”。由此可见,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只有在共产主义制度下,才能实现“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解,而实现“人与人”和解则是“人与自然”和解的必要前提。更进一步说,共产主义社会将打碎旧的国家机器、消灭私有制,消除阶级、城乡、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之间的差异,实现“人与人”的和解;[8](P214)并极大程度调动全体劳动者积极性,在社会物质财富和人们精神境界双重丰富的基础上,各尽其能、各取所需,最终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解。马克思恩格斯将二者有机统一,描绘出了共产主义社会的绿色蓝图。

首先,共产主义生产资料公有制化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基本矛盾。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人与自然关系上所具有的天然的盲目性和反生态性。想要消除人与自然之间的异化,就要实行生产资料公有制,消除资本主义制度下生产者与必要生产条件社会分离的异化。共产主义以一种高级且悠久的财产制度代替了资本主义财产制度,是对于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历史性逆转”。共产主义制度下生产资料公有制,就是要消除生产要素中劳动力的商品化和财产权的私有化,并将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相统一。其次,共产主义共同管理公共资源。马克思恩格斯深切关注资本主义对于包括土地和劳动者在内的所有财富的侵蚀,并且指出资本主义之后的社会必须对于公共资源进行有效管理。马克思说:“从一个较高级的经济的社会形态的角度来看,个别人对土地的私有权,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私有权一样,是十分荒谬的。甚至整个社会,一个民族,以至一切同时存在的社会加在一起,都不是土地的所有者。他们只是土地的占有者,土地的受益者,并且他们应当作为好家长把经过改良的土地传给后代。”[8](P875)马克思对于共产主义公共资源的设想,并不是基于对公共资源的“占有”,而是包括个人或社会的“所有者”拥有负责任使用的权利。同土地一样,自然资源的使用也不能被“占有”。马克思所强调的共同管理公共资源,源自于他对共产主义社会的构想,共产主义社会可以清楚地且社会地认识到人与自然之间存在的内在统一性。这种内在统一作为共产主义的基本特征,不仅不需要外化克服人与自然之间的异化,而是人与自然内化的统一。最后,共产主义按需分配克服异化消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生产并不取决于人的需求,而是资本为了自我增殖需要的生产。生产的目的与消费者的需要发生了分离,资本家必须想尽办法创造需求,诱导消费者接受他们本不需要的商品,这就导致了生产消费的异化和自然资源的浪费。当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社会物质财富极大丰富,整个社会可以根据资源和需要有计划地调节生产,个人消费品在共产主义低级阶段实现按劳分配,高级阶段实行按需分配(这里的需是一种合理需要),解决生产无限性和资源有限性之间的矛盾。

(二)坚持集约、内涵的绿色发展意旨

所谓集约发展,是与粗放发展相对应的概念。由于农耕初期地广人稀、资源丰盈,人们对于土地资源的利用属于粗放经营方式。但随着耕作规模的不断扩大,土地肥力逐渐消耗殆尽,资源总量的有限性与开发利用的无限性之间存在直接矛盾。资本家为提高土地肥力增加产量,不断投入资本改善土地状况,推动了农业经营由粗放发展向集约发展的转变。马克思在《资本论》的资本主义积累的一般规律中,首次提到“集约”的概念,他指出:“修建巨大规模的排水工程,采用圈养牲畜和人工种植饲料的新方法,应用施肥机,采用处理黏土的新方法,更多地使用矿物质肥料,采用蒸汽机以及其他各种新式工作机等等,总之,耕作更加集约化就是这一时期的特点。”[10](P781)在马克思看来,集约化耕作是在单位面积的土地上,投入更多的生产资料和劳动,通过精耕细作的方式提高产能。而对于社会化生产的其他领域,集约发展也可以在劳动对象不变的情况下,利用科学技术和管理手段,以增加劳动力和优化劳动工具的方式提升生产效率,实现生产总量的提升。

所谓内涵发展,是与外延发展相对应的概念。马克思在谈论简单再生产和扩大再生产时,谈及了这一经济学概念。他认为:“剩余价值转化为资本,按其实际内容来说,就是规模扩大的再生产过程,而不论这种扩大是从外延方面表现为在旧工厂之外添设新工厂,还是从内涵方面表现为扩充原有的生产规模。”[11](P355)从这里可以看出,资本主义扩大再生产可以分为外延发展和内涵发展。外延发展是在生产技术和劳动效率不变的情况下,单纯依靠投资增加生产资料和劳动力的数量来扩大生产规模的再生产;而内涵发展则是在原有生产规模的基础上,通过优化结构、提升效率、提高质量等方式提高产能的再生产。资本主义无限追求剩余价值的本性,决定了其扩大再生产的必然。然而对于扩大再生产的方式选择,外延发展和内涵发展的经济效益是截然不同的,“社会的现实财富和社会再生产过程不断扩大的可能性,并不是取决于剩余劳动时间的长短,而是取决于剩余劳动的生产率和进行这种剩余劳动的生产条件的优劣程度。”[12](P928)因此,高生产率的内涵发展对于科学技术的进步及自然资源的使用要比外延发展具有更重要的意义。

马克思关于集约与粗放、内涵与外延发展方式的论述,阐明了集约、内涵式发展的优势所在。集约、内涵式的发展可以较少投入取得较大收益,提升社会生产效率,创造出更多财富。有助于人类提高发展效率,实现从高投入、高能耗、高污染向低投入、低能耗、低污染发展转型。

(三)促进循环利用的绿色发展方式

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指出:“整个自然界,从最小的东西到最大的东西,从沙粒到太阳,从原生生物到人,都处于永恒的产生和消失中,处于不断的流动中,处于不息的运动和变化中。”[5](P18~19)包括人类社会在内的整个自然界是一个存在普遍联系的整体,并且按照一定的规律不停地流动和循环。人类的生存与发展必须适应自然界的物质流动和循环规律,才能将物质、能量、信息和价值的流动与循环与人类自身的各因素紧密相连,不破坏原有的生态循环,形成有机整体。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论述排泄物的再利用时,对循环利用做出了明确阐述,他指出,“生产废料再转化为同一个产业部口或另一个产业部口的新的生产要素;这是这样一个过程,通过这个过程,这种所谓的排泄物就再回到生产从而消费(生产消费或个人消费)的循环中”,[12](P94)“人的自然排泄物和破衣碎布等等,是消费排泄物。消费排泄物对农业来说最为重要”。[12](P115)在人与自然的物质变换过程中,人对自然的影响包括索取和排放双向活动。循环利用排泄物不仅可以增加自然资源的效用,减少人对自然的索取,而且也意味着对自然排放的减少。此外,依照物的本性,具有自然性和动物性的物质在发育和生产上,必然受到与一定自然时间结合的有机法则支配,而机械及固定资本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增加。所以由固定资本机械等物构成的那一部分不变资本,比由有机原料构成的那一部分不变资本,会在生产及增殖上抢在前头,这也就提高了原材料的价格。“原料的日益昂贵,自然成为废物利用的刺激”。[12](P115)根据马克思原料价格的波动及其对利润率影响的观点,利润率是剩余价值/总资本(m/C),当原材料价格下降值为d时,利润率就变成了剩余价值/(总资本-原材料下降值),即m/(C-d),利润率就提高了。因此,在昂贵的原材料价格面前,资本家为了提升利润率,会减少原材料的使用,而选择价格更低的废物。当然,循环利用废物资源也是有条件的,废物资源产量大、机械改良、科学进步是废物资源循环利用的前提条件。

虽然排泄物的循环利用是实现绿色发展的重要手段,但马克思仍然强调减少废屑的产生,“把生产排泄物减少到最低限度和把一切进入生产中去的原料和辅助材料的直接利用提到最高限度”。[12](P117)当且仅当生产排泄物的量足够大、且存在难以克服的情况下,才能通过循环利用排泄物的方式来实现节约。如果在提升生产效率后,资源能够得到充分利用、极少产生排泄物的话,这就意味着物尽其用,是真正节约资源的表现。

(四)推动科学技术生态作为的绿色发展途径

19世纪以来,资本主义科学技术的发展与应用,推动了人类社会的快速发展,其正面效应有目共睹,但也产生了严重的负面影响,即科学技术的“异化”问题。马克思恩格斯并不否认科学技术对人类社会发展的巨大贡献,他们分析探究了科学技术“异化”的根本原因,将科学技术的“异化”问题归结于资本主义制度下科技资本化的结果。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科学技术实际上已成为资本的一部分,其发展的速度和方向取决于资本对于剩余价值的追求,每一次科学技术水平的提升都是为了获得更多的剩余价值,极易造成科学技术的滥用。因此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人类面临的生态危机问题并非科学技术本身导致的,想要实现绿色发展不仅要变革资本主义社会制度,通过发展绿色科学技术合理解决生态问题、协调人与自然关系亦是十分必要的。

首先,马克思指出了科学技术对于减少工业废物、改善生态环境的重要作用。他认为,“科学的进步,特别是化学的进步,发现了那些废物的有用性质”,[12](P115)“每一个进步不仅增加有用物质的数量和已知物质的用途”。[10](P698~699)科学技术的应用,不仅可以发现废物的有用性,促进废物的循环再利用,而且可以提高物的利用率,减少废物的产生。生产的废物是造成环境污染的重要原因之一,利用科学技术对废物进行再加工、再利用,不仅减少了废物对于环境的污染,而且可以提升工业生产的效率、降低生产成本。其次,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可以通过科学技术创新,增加自然力的有效供给。根据马克思恩格斯生产力理论,自然力是生产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人类科学技术能利用的自然力越多,生产力发展也就越迅速。对此,马克思指出:“可以从外延方面或内涵方面,加强对这种自然物质的利用。”[11](P394)过去,人类对自然力主要采用外延式扩大利用,无节制的掠夺自然资源,造成了资源的浪费和生态平衡的破坏。对于这种局面,我们应对自然力采取内涵式利用。一方面,通过科学技术创新,从自然界中发掘新的自然力,把潜在的自然力变成现实的自然力,增加自然力的绝对供给量。另一方面,通过科学技术升级,提高现有自然力的使用效率,更加完全地使用自然力,提升自然力的相对供给量,从而实现科学技术对自然力合理、全面和持久地使用。

三、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的当代价值

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观从辩证唯物主义自然观和唯物史观出发,系统研究了“人—社会—自然”三者间的关系,并为人类处理好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提供了明确路径。虽然马克思恩格斯生活的时代与当代在生态环境和社会生产力方面存在较大差异,但是他们绿色发展思想具有的前瞻性的科学思想和理念在全球生态环境日益恶化的今天彰显了十分重要的价值,是当代我国推动绿色发展、社会主义超越资本逻辑的理论基础和实践指南,并且对于人类建设生态文明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一)为我国推动绿色发展奠定理论基础

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一以贯之地将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思想,不断突破教条主义、本本主义的思想窠臼,在实践中坚持不懈地进行理论创新,形成了一系列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成果。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国内外重要讲话中,多次发表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推动形成绿色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等一系列具有绿色发展意蕴的重要论述。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上,“绿色发展”作为我国发展全局的一个重要理念被纳入五大发展理念之中,并作为单独篇章被写入“十四五”规划,充分彰显了绿色发展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总体布局中的重要位置,是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应有之义。

绿色发展理念传承了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的精华,并且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建设中创造性地实现了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的当代应用。所谓绿色发展,是以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为基本价值取向,在生态环境可承载的基础上,实现人类绿色资产不断增殖的发展模式,是对传统发展方式的反思与超越。绿色发展强调的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生态文明理念,是对于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蕴含的两个“两个和解”绿色发展内核、坚持集约内涵的绿色发展意旨、促进循环利用的绿色发展方式、推动科学技术生态作用的绿色发展途径的继承和发展。习近平指出:“要正确处理好经济发展同生态环境保护的关系,牢固树立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的理念,更加自觉地推动绿色发展、循环发展、低碳发展,绝不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去换取一时的经济增长,绝不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路子。”[13](P20)当前,我国正值经济发展的重要战略机遇期,同时也是解决生态环境问题的历史关键期,资源短缺和生态恶化成了当前制约发展的最大瓶颈。我国虽然在推进绿色发展方面取得一些成就,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控制,但从总体上看,中国生态环境保护的现状仍不容乐观。一些企业明显缺乏绿色转型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同时还存在绿色发展的政策不完善、法律保障相对滞后等问题。我们应坚持以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为指导,推进绿色发展理论革新与实践创新,结合我国具体国情,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绿色发展体系。并在实践中不断完善社会制度,加快转变经济增长方式,依靠科技创新构建高效低碳的循环经济结构,走出一条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可持续道路。

(二)为社会主义超越资本逻辑指明方向

马克思恩格斯在实践维度上对于资本逻辑的绿色批判,主要存在于他们的社会革命实践阶段和对人类社会发展的深切关注。“实践”之于马克思恩格斯不仅是哲学意义上“解释世界”的工具,更重要的是引领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支点和改变现实世界的行动指南。正如马克思所言:“哲学不消灭无产阶级,就不能成为现实;无产阶级不把哲学变成现实,就不可能消灭自身。”[14](P16)因此,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不仅批判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反生态性弊端,更为社会主义超越资本逻辑指明了方向。

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不仅阐释了人与自然辩证统一关系,并且对于人类文明发展进路有着深入思考。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人类所创造的包括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在内的一切文明成果都离不开自然界,这些文明成果的实现是通过劳动实践创造的,并非资本创造的。资本逻辑下的生产方式,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相分离,丧失了属于自己的生活资料,不得不通过异化劳动来维持生计,由此创造的文明也会在异化中逐渐走向消亡。随着资本逻辑下人与自然关系的不断激化,各国专家、学者抑或政府、非政府组织都对生态问题表示出深切担忧,并提出了各种解决生态问题、社会问题的方案及措施。但在强大的资本面前,这些修修补补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都是在资本主义社会制度基础上的改进,并未对资本逻辑控制下的人与人的关系产生实质性改变。

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则是对资本主义思维方式、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全面性变革,具有深刻的现实批判性。目前,全球范围内社会主义国家仍处于经济不发达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发展本国经济、参与全球化分工成为当务之急,难免会受到资本主义国家的影响。社会主义国家如何克服资本主义影响所带来的弊端,开启一种新的发展模式就成为了亟待解决的时代课题。绿色发展理念下的发展模式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发展模式,从实践上超越了资本逻辑,不以剩余价值最大化为目标,而是以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全人类利益最大化为目标的发展模式。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社会主义生产方式下的社会生产将摒弃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社会生产的盲目性与无序性,并按照一定计划有序进行,有利于实现人与人以及人与自然的和解。因此,在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的指导下,社会主义必将完成对于资本逻辑的超越,真正在现实意义上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

(三)为人类建设生态文明提供现实路径

生态文明作为一种新的文明形态,是人类遵循人、自然、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而取得的物质与精神成果的总和,是对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反思、批判和超越。进入21世纪后,资源枯竭、环境恶化、生态失衡等生态环境问题已经成为当今世界人类共同面临的严峻挑战,严重制约着人类的发展。习近平指出,“保护生态环境,应对气候变化,维护能源资源安全,是全球面临的共同挑战”,[13](P127)地球的生态系统是一个系统性整体,生态恶化产生的影响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独善其身。世界各国都在找寻解决生态环境问题的方法,也正是因为生态环境的系统性,无论发达国家或是发展中国家,都或早或晚、或慢或快地选择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生态文明新时代。生态文明必将推动人类文明生态化转型,从而实现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和解,实现人类社会的永续发展。

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内涵丰富,虽然在他们生活的时代,没有出现像如今大规模的生态环境问题,但他们仍以强烈的前瞻意识研究和指出了人类何以实现绿色发展,无疑是当代生态文明建设的理论源泉。一方面,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为人类建设生态文明提供了现实路径。马克思恩格斯通过对资本主义逻辑的分析和对生产方式的批判,深刻揭示了资本主义天然的非绿色性和造成生态危机的制度根源,并以此为基础指出了共产主义取代资本主义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必然趋势。此外,他们强调,科学技术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因素,不仅可以提升对自然力的使用效率,也可以调节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另一方面,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为人类生态文明建设树立了核心理念。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人类未来的发展既表现为科学技术的进步和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也表现为人及其生产的物质产品与自然之间达成和解走向和谐。从这个意义上说,未来人类的绿色发展理念是要彻底摒弃以往所形成的狭隘发展观,改变发展只是物质层面发展、忽略精神层面发展的错误认知。在生态文明时期,人类应建立一个“人—社会—自然”复合系统的全新自然观,承认自然界的地位和价值,为新的文明形态提供了理论上的支撑。在全人类共同迈入生态文明时代的过程中,世界各国应共同努力,在马克思恩格斯绿色发展思想的指导下,不断通过实践探索绿色发展模式,树立绿色发展理念,引导生产、生活方式绿色化转型,实现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的良性互动关系,推进生态文明的极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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