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耕:用“自我救赎”探索人性的复杂诡谲

2022-12-17 23:56余耕
检察风云 2022年21期
关键词:自我救赎反诈骗局

打过篮球,干过刑警,开过攀岩俱乐部,做过体育记者,当过银行高管,37岁开始写作——余耕说自己一直很“拧巴”。但此后他在虚构的世界里如鱼得水,凭借一个“余欢水”终被世人所熟知。他的文字,总是不断探索人性的复杂诡谲,明暗对比中涌动着戏剧性的暗流,轻快的语调中让人持续感受“阵痛”,也预留了向人性深幽处挖掘的锋利角度。他的全新小说《做局人》,聚焦一个骗子的自我救赎,篇幅精湛利落又充满信息量,需要读者理性地抽丝剥茧,拼成完整的拼图,才能理解其中的韵味。

亲身经历解读骗局

记者:在这本小说中,一个心思缜密、布局利落、不断改头换面,在不同行业以骗为生的“做局人”,以“我”的面目贯穿小说始终,最初构思时,您是怎么想到围绕诈骗题材展开的?

余耕:是因为我的一次亲身经历。2020年春节刚过的时候,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拉我去炒股,说群里有很专业的老师在给大家推荐股票。平时接到这种电话,我会直接挂掉,但疫情期间心情郁闷,这个电话里的声音又字正腔圆的,于是,我就进群试了试。我发现群里的讨论特别热烈,介绍的股票还真是成长不错的,我就跟着买了一只股票,走势不错。然后在这个过程中,我就想知道他们的诉求点是什么,他不可能每天都免费为大家讲课,就问了一嘴,然后他说自己参加了凤凰国际投资大赛,需要大家到时候为他去投票。我想,这么简单的事情,需要拉一个群,做这么长时间的铺垫工作吗?我就上网去搜这个人,一搜,发现网上有关于他是2019年炒股赚了六个多亿的最牛散户的消息。但我又发现,这一百多条消息都是2020年2月之后的,没有一条是2月以前的,所以我就认定这帮人肯定是在做局。

记者:所以您就把这段真实经历,完全放进小说了是吗?

余耕:对,接下来我就把经历的所有细节都放在《做局人》的第三个局里。

其实我在写这帮骗子的时候,感情挺复杂的。因为我跟他们买了一只股票,这帮骗子让我进入股市第一次赚到钱。你没听过他们讲课,他们后来是四个老师轮番讲课,讲得都非常好,我做股票这么多年,也听过这方面的评论、观点,我觉得他们都是很专业的,这些人凭借他们专业的观点,应该也能赚钱。所以我就想把他沦为骗子的前因后果讲清楚,他为什么能成为一个骗子?因为他有他的原罪,他出生在一个骗子村,他的生活背景造成他的原罪。

“反诈”内核警醒世人

记者:去年2月1日,国家反诈中心正式入驻新媒体平台开通官方政务号,您构思小说的时候,是否也关注到国家反诈的大环境?

余耕:后来我写完这个小说,同行在跟我交流的时候说我真会赶这个时间点,我说当时写的时候真没想到这一块儿。

但我写完之后,正好接到《啄木鸟》杂志的邀请,去写一个报告文学。我在机场出入境管理的地方,看大厅里用隔断隔起来,里边的人一对一坐着。然后一问,别人告诉我这是国家反诈中心成立后,劝返那些上当受骗的人。他们身份都是农民,集中去东南亚的小国家,拿不出工作或探亲的证据,多半是被组织去国外参加诈骗的。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国家有这么大的一个反诈行动。

记者:小说中“我”每隔一段时间就活跃在不同行业“做局”,除了上面所说的金融行业骗局之外,其他行业的“做局人”您是在哪些方面借鉴参考的,有参照原型吗?

余耕:没有原型,因为那些人我都没见过,其他都是我杜撰出来的。在这之前我写过一本小说,一部关于古董的小说叫《古鼎》,里边已经写了很多如何利用假古董来欺骗和倒卖文物的人。我当时在写的时候,认为我们的影视作品缺乏行骗这样的题材,而且这两年我也看了很多相关的书。《做局人》最后一个骗局其实是一个传统的骗局,有一本书叫《江湖丛谈》,是连阔如老师(知名评书艺术家)写的,里边写了一个骗局叫“雁班子”,在古代是江湖人士针对官场的一种行骗,我相当于是借鉴了古代这种传统的骗局。

记者:在《做局人》最后,看到这个骗子最终参悟到“人们总是在无法回头时幡然醒悟,回头时已是万劫不复”。您写这本小说的目的,是不是就希望向世人展示诈骗的罪恶性,警醒那些受到诱惑的人?

余耕:为什么会有人上当受骗?主要是因为他们投入了感情,尤其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我写作的初衷,还是想找全民、全社会的一个痛点,因为几乎每个人都遇到过骗局,而且不止一次两次。小说的功能之一就是揭示社会阴暗面、揭示人性之恶,引发读者思考和警醒。我希望读者在对现实的针砭中看到光明、看到希望,这才是现实题材小说的价值所在。

丰富经历厚积薄发

记者:接下来,您还有哪些创作计划?

余耕:我最近在写一个剧本,跟“紫禁城影业”合作的,不是我的小说,是我们原创的一个剧本,原来是一个挺大的传统IP,现在创作的过程还需要保密。很巧,主人公也姓余,差不多也是中年男女这种一地鸡毛的狗血生活。生活剧人人都爱看,因为大家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有一点不同的是,它要反映北京人的生活,我有一个主题就是要讲好北京故事,还有对美好生活的那种向往。

记者:之前您提到《江湖丛谈》,素材累积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自己的阅读量。闲暇时间您喜欢阅读哪些作家的作品?您的创作受谁的影响比较大?

余耕:我读的书比较杂,这些年来读的书大都是为写作服务的工具书。例如写《古鼎》时,读了很多关于青铜器和甲骨文研究方面的书。我最近在读安吉拉·卡特和帕特里克·莫迪亚诺的书。

很难说我的创作受谁的影响最大,因为我喜欢的作家比较多,欧·亨利、马尔克斯、卡夫卡、鲁迅、王小波……他们都是世界文学史上难以逾越的巅峰。我一直记得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这是我继连环画之后读到的第一本小说,当时还以为它是一本少年读物。那个时候我还在读小学,对男女情感有一点似是而非的懵懂,但我却读懂了那种求之不得、爱之不得的痛苦,我甚至觉得这本书对我日后的情感罩上了一层悲剧的色彩。

记者:记得您在上一本中篇小说集《我是夏始之》中这样自我介绍:“打过篮球,没进过省队国家队;做过警察,没破过大案要案;开过攀岩俱乐部,没攀岩之前有恐高症,不攀岩后更加恐高;干过银行,进银行前对数字不敏感,进入银行后对数字越发混乱;最喜欢的工作是做记者,因为它看上去不像份工作,不打卡不坐班,不用夸女同事瘦了,也不用拍主编马屁,一切拿稿子说话。”这些经历对于您的创作,有哪些潜移默化的影响?

余耕:我写过一本小说叫《耳房》,这本书我想突出的主题是爱情,但是读过这本小说的人都觉得去青海挖虫草,在野外的那一段经历特别吸引他们。之所以这一段我写得很顺手,也让大家有身临其境的感觉,跟我最早到北京的时候做过一个户外生存俱乐部有关,主要是攀岩。因为你从事过这个领域,从事过这个职业,所以在创作的时候特别容易,就不用做什么案头工作,包括术语,包括器械。

十余年的记者生涯,对我来说,既提高了文字表达能力,也拓宽了我与整个社会的接触面,促成我后来创作风格和写作题材的多样性。所以我觉得,从事的行业多、从事的职业多,对写作是一个很好的帮助。在这之前,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失败,在不同的领域跳来跳去,一事无成。直到有一天从事写作的时候,才会发觉原来那些职业的变化,可能都是为了写作做准备的吧。

猜你喜欢
自我救赎反诈骗局
反诈公益广告
别被骗局牢牢关住!
“反诈”鸡蛋 为何上热搜
“反诈宣讲员被骗18万元”更具警示性
“反诈宣讲员被骗”更具警示性
匀加速骗局
“摸金”中的自我救赎
电影镜头中寂然独立的女性身影探究
论《追风筝的人》主人公的自我救赎
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