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新时代中国最大的公益

2023-01-02 08:23栾禹
领导文萃 2022年24期
关键词:慈善公益

栾禹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全面推进乡村振兴,这是‘三农’工作重心的历史性转移”,强调“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深度、广度、难度都不亞于脱贫攻坚”。党的二十大报告进一步明确强调,要“引导、支持有意愿有能力的企业、社会组织和个人积极参与公益慈善事业”。与脱贫攻坚相比,乡村振兴是一项系统工程,是乡村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全面振兴,是为了所有人的共同致富、公平享有发展的利益,其任务更加艰巨,需要各方面力量合力推进。公益慈善事业作为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的重要方式,不仅可以为社会力量搭建参与乡村振兴的平台,更可以通过链接资源、打造品牌等方式来巩固脱贫成果为乡村振兴提供助力。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推进,我们该如何看待乡村振兴与公益慈善两者间的关系?公益慈善力量又该如何在乡村振兴中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为此我们专访了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研究员杨团教授。

我们注意到,您在近些年的讲演中多次提到“乡村振兴事业是中国最大的公益”,大公益这个概念是如何形成的?如何理解乡村振兴和大公益之间的联系?

这要追溯到2002年,我在做第一个乡村合作组织试验时,就在思考公益与慈善的关系,一边思考一边行动。我从实践中感受到公领域和私领域并不能完全分开,在不同状况下,不同事物中,政府与社会组织与市场,形成了符合当时实际的不同主体不同程度的组合。

2009年,作为《慈善蓝皮书》的主编, 我在该书第一卷撰写题为《中国慈善事业的伟大复兴》的导言,在此文中为了解释公益和慈善的关系,我提出原本属于私域的个人之善和慈善,在国家、市场这些范畴强大起来后,被激发出巨大的能量,形成了新的社会性公益范畴,而这个社会性公益是民间公益,也是现代慈善,现代慈善与民间公益的含义可以等同。因此,在现代,从事慈善活动的民间组织也就成为民办公益组织。也就是说,传统慈善向现代慈善迈进中,新诞生的现代慈善组织就是公益组织。而慈善组织与公益组织的基本分野,在于谁是组织的主体,这个主体建立组织是出于自愿还是强制。民间建立的慈善组织是公益组织,是因为志愿求公益;政府建立的公益组织不是慈善组织,是因为强制要求公益。那么各个主体都进入的公益,即政府公益、企业公益、社会公益都在内的公益,就是中国大公益。

2010年,我开始拓展大公益的外延,提出它具有包容性和超越性,既可包容国家公益,还可超越种族,超越国界,成为共同应对人类各种危机和灾难的世界大公益。

2017年10月,党的十九大提出乡村振兴国家战略,并号召全党全国全社会支持乡村振兴。要实现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就是要消除发达地区和贫困地区、城市和乡村之间存在的各种形态的不平等,小农户与现代农业发展有机衔接,让占中国人口总数一半以上的几亿农民一起共富,这是今后几十年中国成为现代化强国之根本。于是我在2017年底到2018年初提出“乡村振兴是中国最大的公益”,为了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公平享有发展的利益,必须解决我国社会中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而最大的发展不平衡,是城乡发展不平衡;最大的发展不充分,是农村发展不充分。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中国式的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乡村振兴就是要在有几亿人口的乡村,实现农民的共富,所以乡村振兴的本质是振兴中国,实现中国式现代化。乡村振兴是国家公益、人民公益、社会公益,也是长程公益。从现在起,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00年,乡村振兴是实现现代化强国、实现全体人民共富的主要场域,我们还需要有一两代人为乡村振兴努力奋斗的准备。

我还认为:乡村振兴、实现共富最符合中国人“家国一体”的传统伦理,追求“家国命运共同体”成为乡村振兴中全体人民最高的伦理道德。“家国一体”是中国文化共同体的一种独特表达,是中国公益慈善之根,从“家国一体”的传统伦理观转化并升华为“家国命运共同体”就是现代中国大公益的基本表达。

正如您所说,乡村振兴是事关中国未来几十年发展最大的公益,从目前来讲,乡村振兴最应该关注的主题是什么?关键环节是什么?

乡村振兴的核心内容和主要抓手是五大振兴,这五大振兴分别代表了乡村振兴不同方面的需求。产业振兴是要打牢物质基础、解决就业和增收;人才振兴是牵牛鼻子——关键所在;文化振兴是重要基石,不仅要顾口袋,还要顾脑袋;生态振兴是内在要求,因为生态是乡村的长远优势和宝贵财富;组织振兴是根本保障,它能起到凝聚广大民众的人心和力量的作用。这五大振兴中的每个振兴都是必需的,不能割裂,不可分割,是统一的整体。在这样一个整体里,谁是领衔呢?乡村要发展,人才是核心。

乡村振兴、实现共富最符合中国人“家国一体”的传统伦理,追求“家国命运共同体”成为乡村振兴中全体人民最高的伦理道德。“家国一体”是中国文化共同体的一种独特表达,是中国公益慈善之根,从“家国一体”的传统伦理观转化并升华为“家国命运共同体”就是现代中国大公益的基本表达。

我从调研中了解到,这些年相当一些地区的农村基层党组织发生了大换血。各地党的组织部门将发现和培养本土优秀人才回村担任村党支部书记作为基层党组织建设的重点工作。相当多的村书记是乡镇党委从外出创业的农民企业家中选出优秀人才,再培养他们成为村级带头人的。调研中还发现,凡是乡村振兴做得好的村庄,党建是最基本的驱动力。这些村庄是以党支部、村委会和村集体经济组织三驾马车合一,成为村级领导核心的。通过党支部书记兼任村委会主任和集体经济组织负责人的方式,就实现了三驾马车合一。这样村级领导核心决策集中,运营效率高,主体意识强,较之党政经权力分散的基层组织,更能维护好农村的四项基本制度(土地制度,农村土地属于农民集体所有;组织制度,依托农村的集体土地建立起的农村集体和集体经济组织制度;经营制度,集体土地以家庭承包经营为基础、实行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体制;社会治理制度,乡村基层社会实行由村民自治的制度)和集体成员的四项基本权利(土地承包经营权;宅基地使用权;集体收益的分配权和对农村基层社会治理的参与权)。

2022年5月国家乡村振兴局、民政部印發《社会组织助力乡村振兴专项行动方案》,进一步动员社会组织积极参与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和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在乡村振兴大公益中社会组织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有哪些优势?他们该如何发挥作用?

现在,党和政府已经发布了社会组织助力乡村振兴的专项行动方案,这是向社会组织发出了重要信号,即全党全国都要支援乡村振兴,社会组织就是其中一支重要的方面军。

社会组织不是权力机构,没有行政权、执法权,但是,社会组织源自社会,源自公民群众,所以更容易了解民情民意,懂得基层的需求和困难。尤其社会组织中的公益慈善组织,其志愿奉献的精神和创新创造的勇气较强。相对于政府官员和企业管理人员而言,社会组织的从业人员少有官气、骄气,比较接地气,比较善于与群众沟通。当然大部分社会组织的成员都是城市人,县以下的农村社会组织很少,所以在与农民的沟通上不免打了些折扣。好在一般而言社会组织少有包袱,不那么墨守成规,比较愿意学习新的东西,再加上来自社会各界的社会组织及其志愿者大军,遍布于与民生、民计相关的所有专业,为了公益目的再组织起来的成本较之政府和企业要低得多。这种种的优势在助力乡村振兴长程竞跑中着实难得。说到乡村发展基金会或者有志于支持乡村振兴的公益基金会这样的社会组织应该怎样发挥作用,我以为首先要提升认识,摆正位置,明确自己是协同协助乡村振兴的外部力量,关键是要以自己的独特功能激发乡村内部的活力,助力村庄集体形成再组织化的机制。这其实就是评价我们助力乡村振兴成效的检验标尺。其次,每个基金会的专长和优势不同,要想让我们的助力更加有效,非常重要的措施,是与我们矢志服务的当地党和政府建立协同机制,针对选定的服务项目,联合相关社会服务机构、社团、企业,实现点对点,面对面的对接,而基金会的着力点,最好放在形成跨界合作与联动的机制上面。未来的中国,无论乡村还是城市,基层社区都是国家治理的重心,社会组织特别是基金会,应该适应这种大趋势,更主动地下沉乡村基层,支持乡村集体加强组织化,以公统私,建立建设各类社会组织和经济组织,力争成为联结政社的中道机制。

当前在已有的公益慈善实践中您认为有哪些模式或者项目在乡村振兴领域进行了哪些有益的创新和尝试?如何评价这些创新和实践?对于以后的公益慈善行动有何影响?

我想以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原中国扶贫基金会)为例,他们做了20年的乡村振兴,最近几年越做越好。他们做的百美村宿、善品公社,我原来只是耳闻,后来刘文奎先生(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执行副理事长)邀请我带队实地走访了一次,我就把这两个典型认认真真研究了一番。百美村宿和善品公社,听起来是两个品牌,但我认为它们不仅是公益支农品牌,而且已经形成了两大事业群。我以为,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的这个创造在公益界内是独此一家。差不多有一百多名年轻人在这两大事业群里头。他们都是在村庄里扎扎实实做项目干事、项目经理的。就凭这一点,就已经是十分耀眼的成绩,更不要说他们是从2014年雅安抗震走到现在的。

这两个品牌有共同的特点——连接了乡村和外部市场。我们都知道乡村发展这么多年,各个方面都已经趋于饱和。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个敢为天下先的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把乡村和外部的市场连接起来了,而且是认认真真做专业工作,重估土地、黄果柑、闲置房屋等资源的价值,然后把这些价值激活。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激活呢?最重要的做法就是撬动农村内生力量,新建或者重建合作社。从实际来看,激活的目的达到了。善品公社的四川石棉坪阳合作社和百美村宿的河北涞水南峪合作社,这两个合作社都建立起来了。他们都成效斐然,都带有集体经济性质,发展前景也很广阔,不但成了所在地域产业合作社中的佼佼者,而且生命力旺盛,还在持续成长。

这一点也是我们很多做乡村振兴的企业难望其项背的。为什么很多企业有大把资金,也有人才,但就是做不到这样的效果?首先,要看你的初心摆正了没有。你是为自己做、为挣钱做,还是为农民做、为乡村做?其次,难以一次性积累足够的资源量投入一个村庄,让它建立起超越贫困临界点的物质基础。你要是一点点做,当然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太慢了,而且还可能堵不住贫困村屡扶屡贫的漏斗。如果一次性积累足够的资源量,帮它形成基本架构,再逐渐走上可持续发展的路,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能力!而要将这个愿望变成现实,就要对村庄所需的资源进行整体评估,做整体规划,使得资源变成资产,资产形成规模,产品塑造品牌,朝向全产业链方向发展。要完成这一系列的工作是很艰难的,必须大大突破公益的舒适圈。

在思想意识上,我们经常是把经济价值和公益价值不仅区分甚至对立起来。也正因为这一点,很多人都觉得我这么多年来帮着农民建合作社,做乡村农民合作组织的工作,这不是做公益而是在做经济,只有我做慈善才是做公益。但是,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以它长达20年或成功或失败的经历,印证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价值——公益和经济不可分离。经济价值要嵌入公益价值,公益价值要嵌入经济价值,互嵌才能更好地发挥整合性价值的作用。

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在助力乡村振兴过程中创造的独特价值可以体现两方面。第一,是颠覆了传统的价值。从外来组织、资本与村社之间的关系层面上看,如果是企业,传统的价值表现为市场交易关系;如果是基金会,就是捐赠与受赠的关系。但是,在这两个案例当中我们看到,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是合作社的引领者、规划者、投资者、陪伴者,二者既是伙伴又互为老师。这种关系带来的价值是全新的。而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做的这两大事业群是以解决问题为本,而且有历史眼光。他们把扶贫中的经验教训都累积起来,仔细分析、抽丝剥茧,形成解决问题的新方案,在不断地探索中创造高效高质助农增富的价值。从理论层面看,传统价值中经济价值与公益价值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人们常说做公益的人从来不谈钱,的确,相当一批公益人羞于谈钱,认为这是对公益的一种亵渎。在思想意识上,我们经常是把经济价值和公益价值不仅区分甚至对立起来。也正因为这一点,很多人都觉得我这么多年来帮着农民建合作社,做乡村农民合作组织的工作,这不是做公益而是在做经济,只有我做慈善才是做公益。但是,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以它长达20年或成功或失败的经历,印证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价值——公益和经济不可分离。经济价值要嵌入公益价值,公益价值要嵌入经济价值,互嵌才能更好地发挥整合性价值的作用。

第二,我认为中国扶贫基金会形成了全国独有的工商业态系统模式。这个业态的特点包括公益为轴、市场导向、独立运营、自负盈亏和系统综合。而这一模式的意义和作用首先在于它以增量改革、增量发展的形式极大地冲击了当前部门林立、利益分割的传统行政体制。作为NGO(非政府组织),它凸显了一种独特的价值——只要路走对了,方法对了,就可以用相对较小的代价,获得乡村振兴战略提出的五个振兴协同发展的整体性效果。以“百美村宿”中河北保定涞水南峪村旅游合作社为例,总共投了1000万元就把全村调动起来,因为它撬动了各个方面,撬动了合作社的成员投资,撬动了政府。换成是企业做,恐怕投入一个亿都做不到这样的效果。

根据您现有的观察和实践,您认为当前社会组织助力乡村振兴事业存在哪些不足?如何才能弥补这些不足?

我认为,社会组织成员在乡村振兴方面的认知能力是很不足的。我们往往对乡村振兴的认知比较狭隘,这方面的认识需要全面提升。虽然我们这些社会组织、基金会的确抱有良好的愿望,想为乡村振兴做贡献,但是如果我们对乡村的认识有问题,大家南辕北辙,后面很多事情就很难继续了,认知问题仍然是一个根本问题。

乡村振兴涉及我们对于中国国情的基本认知——人多地少,为什么中国乡村就和西方的大农场不一样?这不仅涉及自然环境和资源,文化也是制度选择不同的一个根源。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是不一样的。有人说中国文化是集体主义的,我认为不能简单这样看,十根筷子捆一捆,这叫集体吗?在中国不是这个概念。中国的公和私是相互融通的,是公中有私、私中有公的。对乡村的认知其实就是对中国本源、中国原理的认知,它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第一,增强共识。现在中国的社会学家和经济学家对乡村、对中国的认知有很多不同,有很多问题是需要深挖深究的。但是,总有一些相对而言比较普遍的常识性的认知问题,我们可以从中找出相对来讲不是太深的问题,讲清楚以便有利于形成共识的基本点,有可能会起到杠杆效用。只是做这些工作不是光靠开几个论坛就能解决,需要通过专门的策划来厘清认知的底线、基本点。在乡村振兴中有很多讨论和争论是很正常的事,这种争论、讨论很可能不是一两年,而是五年、十年,甚至几十年都有可能。但是我们不能成天讨论、争论而不干事情。要干事情就要有个底线共识,那就需要对這个底线有认知,不然,就没有办法往前走。我们的认知怎么能够统一到党和政府提出的乡村振兴战略上,这应该算是底线共识吧?总之,这项工作是切实而需要的。

第二,认知问题中还有一点需要明确,就是社会组织是乡村振兴方方面面力量中的一支,要认识自己的长和短,这其中包括对单个社会组织和整个社会组织行业。在认识自己的过程中,要关注时代的要求,时代本身对我们提出的新挑战。现在看,这个新的挑战比过去更清楚了,而且又出现了新的认知问题。直面挑战,应该怎么办?因此,我们的社会组织在乡村振兴中要学习三社知识,充分发挥社区 、社会组织、社会工作的联动机制和协同作用,掌握基本技能,提升服务能力。

当今世界不确定性日益增加,对我国公益慈善领域是否会有影响?乡村振兴领域的公益慈善应该如何应对?

首先是我们面临的大变局。大家知道,疫情发生以来的大变局,对全中国各个方面都发生着影响,当然其中也包括公益慈善。这个影响从方法论上讲有两个角度,一个是历时性,一个是共时性。历时性是指纵向的、历史的反应。共时性是指在特定时间段和特定体系下,各种活动同时存在,并形成一个系统内的相互关系,超出了历史、时代、文化变迁的限制。现在的全球抗疫形势就非常明显地处在共时性的情形中,类似于一百多年前西班牙大疫情时期,把经济、社会、文化、政治、科技等众多不同的要素,全部集中在特定时间内反映出来。大变局中纵向和横向的变化,即历时性和共时性的不同,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影响。对中国公益慈善界来讲,从历时性和共时性上,都可以看到这种影响的不同。从历时性角度,我们更多是看到了机遇。因为中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站在世界各个方面的焦点当中,中国从自身历史境遇走到今天的高度非常不易,而且这种机遇在历史上也是从未有过的。从共时性角度,我们更多是看到了挑战。从共时性看,更多是基于国家、社会组织方面的挑战,但如果认真去思考的话,个人其实也有同样的情况。公益行业、公益组织、社会组织是目前中国最薄弱的业界之一,但是如果我们看到在历时性上前所未有的机遇,也看到在共时性上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用这样的方法论去要求自己的话,只要在共时性当中坚持下去,中国的公益慈善就会有未来。

关于乡村振兴领域的公益慈善应该如何应对的问题,我认为有这样几点,第一,新时代公益慈善的原则中,最重要的就是秉持中道,不要过分追求划清边界。国家讲求“以人民为中心”的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就是大公益的理念,它要求公益慈善在组织、人才方面做到兼收并蓄,不能眼光太窄,不能只看到自己眼下的部分。秉承中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要求,就是让组织化与非组织化、正规化与非正规化、职业化与非职业化、专业化与非专业化这些相反的两面,能够共时并存、相辅相成。第二,我认为公益慈善应该可以进入经济领域。做扶贫最终目的是要让扶贫对象有能力、自信和精神,能够自己站起来脱离贫困,所以不是单纯从思想、教育上帮助他们就可以解决问题的。因此,现在我们在扶贫过程中帮助他们做产业,公益慈善就是要从解决问题的角度出发来进入经济领域。一个公益慈善的产业,不以营利为首要和唯一目的,已经带有社会企业性,带有经济的功能,不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所帮助的群体。前面提到的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的百美村宿、善品公社的品牌项目就是都在努力扶持农民、贫困村、农村集体的经济增长。

那么,从公益组织参与乡村振兴这个层面看,作为乡村振兴的大公益发展是怎样的前景?有哪些方面需要加强?

最近,我们做了这方面的调查,通过数据爬梳和村庄问卷两类调查发现,自2017年以来,参与乡村振兴的社会组织总量的年均增长率远高于社会组织年均增长率,其中,基金会半数参与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县及以下注册的社会服务机构和社团9成多参与乡村振兴。但是,通过200多个村庄的问卷调研发现,村庄内部的慈善公益行动,村集体作为乡村内生的社会力量起到了最主要的作用,外来的公益组织或企事业单位的行动很少。对中国公益慈善界而言,乡村的公益慈善是个新课题。以往的认知仅将城市的公益慈善组织下乡救助儿童、妇女等群体视为乡村公益慈善,极少甚至没有将乡村内生的互助和推动乡村产业振兴、改善人居环境等公益慈善行动纳入视野。这是因为在观念上,并没有将安老助孤扶贫济困的传统慈善拓展到现代慈善,没有将人们自愿开展的公益活动都纳入慈善。还有在组织上,没有张开眼界,看到基金会、社团和社会服务机构这三类正式组织之外的参与乡村振兴的公益慈善力量。比如,符合慈善法规定的社区备案组织以及没有备案的服务性、公益性、互助性农村社会组织,还有群团组织、企业发挥社会责任的公益慈善项目,特别是农民的集体经济合作社、专业合作社与联合社、农民专业技术协会等等组织,往往是乡村本土公益慈善资源的主要支持者,他们与村集体、农村社会组织结成紧密关系,以多样化的互配方式承担了乡村本土公益慈善的工作。在组织化的主体力量之外,还有非组织化的个体力量,包括当地的农村居民和返乡、下乡、入乡的各类人才。将包括公益慈善组织在内的社会力量组织起来投入乡村振兴,是个繁浩的系统工程。

公益慈善组织需要认清,乡村内生力量才是乡村的主体性力量,村庄的领导核心是村庄自身发展乃至向域外发展能力的主导力量。村内的各类组织无论正式非正式,无论是经济合作社还是社区服务中心,都应在村领导核心的统领之下,不能把他们和村集体这个核心主体相分离。只有建立起有能力统帅全村经济、文化、社会、生态的村级集体领导核心,并逐渐在周边连片发展,扩大覆盖面,才可能找到攻坚克难的办法。在村集体薄弱、形不成核心力量,其他力量又难以统领的困境下,乡村的内生力量的确非常需要外部力量的支持和帮助。这个外部力量,首先是政府力量。而党组织的力量其实是贯通乡村内外的。特别是党组织的力量若能内化于村庄领导核心,村党支部成为统领全村的灵魂,就能激发起全体村民强大的自主、自信的动能,推动乡村的可持续成长。其次,村庄主体力量与社会力量结合和整合,也是绝不可忽视的主要方向。它是推动乡村振兴健康发展的重要动力。但在目前,对这一点有清醒认知的公益慈善组织为数尚少,有能力去顺应这样的特点做好公益慈善项目设计和行动安排部署的就更少,这种状况正在极大地影响公益慈善助力乡村振兴项目的成果和效率。

乡村内生力量才是乡村的主体性力量,村庄的领导核心是村庄自身发展乃至向域外发展能力的主导力量。村内的各类组织无论正式非正式,无论是经济合作社还是社区服务中心,都应在村领导核心的统领之下,不能把他们和村集体这个核心主体相分离。只有建立起有能力统帅全村经济、文化、社会、生态的村级集体领导核心,并逐渐在周边连片发展,扩大覆盖面,才可能找到攻坚克难的办法。

从助力乡村的公益慈善组织的视角考察,能力上最大的挑战,是如何平衡自身资源和自有能力与乡村某一方面需求并做出能达至目标的行动。其中,找准可与自己相匹配、能够做出有效回应的乡村的公益行动领域是关键。总之,乡村公益慈善行动是政府公益和社会公益的多样式组合。其中政府是所有公益慈善行动的主要支持者和资源提供者,村集体是落实行动的主要组织者和人力及服务资源的提供者。

前面您谈到要解决对乡村振兴的认知问题,我们也了解到,您曾提出,慈善公益方面的理论问题要抓紧解决。对此,您可否再进一步谈谈。

党的二十大之后,解决这个理论问题的迫切性更增加了。党的二十大提出要“守正创新”,要把“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只有“坚持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才能正确回答时代和实践提出的重大问题”。我们现在就是要回答如何动员包含慈善公益在内的全社会力量投入乡村振兴、以富民强国的重大问题。我以为,确实需要将现实与历史、实践与传统相结合,研究中国的慈善公益理论。尤其我们过去比较重视随手慈善、互助慈善,没有将其与“家国一体”的传统公益思想连接起来。是2020年以来中国全民的抗疫行动,让我们领悟到,“家国一体”的文化伦理,“公天下”“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的传统治国思想里确实有着中国式现代慈善公益的基因,毛主席曾經讲过,“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都要继承”。所以,我们今天研究慈善公益理论,一定不要忘记研究中国式的“公私观”,研究慈善是怎么从推己及人,逐渐发展成为容纳个体、集体、组织的整个的差序格局式的共同体,以及如何在近代的大变迁中产生公益的萌芽,开始在实践中与国家利益相联结。我以为,中国的传统慈善与现代的民间公益以及国家公益之间绝不是一道鸿沟,而是有着深远的脉络渊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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