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白石为什么是家喻户晓的画家

2023-03-24 01:16近墨
工会博览 2023年5期
关键词:草虫白石齐白石

□近墨 文/摄

小时候翻看画册,知道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黄胄的驴堪称举世闻名,梦想着长大后要成为这样的画家。随着年龄的增长,才明白画家的成长道路是极其艰辛,且富有极大的挑战性。遥不可及的梦想,终究成为现如今学习的美术范本。还记着第一次在中国美术馆看到齐白石的画展,那些曾经画册里的草虫与花卉在这座“艺术殿堂”却大大不一样了,水与墨的交融形成了墨与色的奇“迹”。在美术馆竟然泡了一天的时光,夕阳斜下的美术馆是极好看的,翠竹、金瓦相互映照,仿佛看到了齐白石笔下的一石一花,一景一物,生机盎然。

生活琐物皆入画

多年后,一度被“写生、创作”带入艺术领域的我,被素描造型埋住的我,又一次对齐白石产生兴趣,是在翻看画册时被他的《蔬果册》里的那幅《白菜辣椒图》上,两只红得不能再红的尖椒调动起来的。什么人能把这辣椒看得这么红,只有那种对生活热爱至深、天真、善意的眼睛才能看到的。齐白石对任何一件身边之物,任何一个小生灵都是那么惜爱。万物皆有灵,他与它们莫逆相交了一辈子。他们之间是平等的,一切都是那么值得尊重,那么美好。齐白石晚年的画,既有像是第一次看到红色辣椒的感觉,又有像是最后再看一眼的不舍之情。爱之热烈是恨不得能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带走的。这是超越笔墨技法的,是笔墨等于零还是不等于零范畴之外的。

这几年经常到北京画院美术馆参观,那里有一展厅常年陈设齐白石作品,看到白石老人笔下的草虫再一次使我震惊。展柜里那些未完成的工笔草虫的册页,精美至极。这些画大约是1925 年前后画的,那时他六十多岁。据传,老人是担心自己年事高后再也画不了这些他喜爱的小生命,趁眼力、精神尚好时,先把这部分画好放在那里,将来再添加上花草大写意。

《虾》齐白石(摄于北京画院)

这批画使我强烈感受到他对这些小生灵的喜爱,以致到达近乎“仪式化”的程度。让我想到欧洲生物标本,用最精细的毫厘,用人所能及的程度将对象描绘,才对得起自然造物之精彩绝伦。在这些寸尺大小的纸页上,仅有的一两只小虫,给人从未有过的一种生命的尊严之感。

齐白石应该从未受过西学的训练,但如果把这段文字与一张蟋蟀画稿并置,则全然是生物学、动物类、昆虫科教科书中的一页。科学家的工作与工匠的技能有时是有重叠的部分。这种行为让我好奇的是:齐白石以“兼工带写”著称,当费时耗神的工笔草虫画好了,大写意的花枝部分是可以信手挥就的。他为什么不一气画完,而要存到若干年后再去完成呢?在全世界也没有见过有哪个画家来这一手的,莫非是出于商业的考虑?“九十三岁白石老人”“九十四岁白石老人”与“九十五岁白石老人”价值是不同的?在他六十六岁时写给友人的信中说:“白石倘九十不死,目瞎指硬,不能作画,生计死矣!”他是担心艺术的生命和生命本身。

还有一种可能是:他要在力所能及之年把这一绝技发挥和用尽。确实,人在某个阶段,不把这阶段该做的事做透彻,将来是要后悔的。另外,手艺人总有对“工艺”不能丟舍的习惯,满足于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可控之下的一件事情做到最好。事情必要与否的考量已不重要,这嗜好本身就是目的。能看出,他画这类画时是上瘾和兴奋的。

工匠之思聚画神

也许,当年的画家们不懂得“工匠之思”,并没有走街串巷靠斧斤生活的体验和视角。那些阳春白雪的画家们有的是文化史的知识和批评的训练,但却没有与其平行的“民间智慧”。他们虽然从美术学院毕业,但仍不懂得自己手里做的“活”与社会是一种怎样的关系,是什么使他们可以成为一个以艺术为生的人,用什么与社会交换或者说了解社会,社会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工匠之思与民间智慧是齐白石特有的能力,他像是生来就具有解决这种问题的能力:关于“雅与俗”“艺术与商业”“能品与逸品”这些看上去二元对立、让文化人永远头疼不好直面,却又是艺术圈永恒的等级问题。把传统手法与当下生活拉近的能力是一个画家最重要的生存手段。

画画是齐白石的日常之事,是每日的劳作,颇有点“一日不做不得食”的意思。“为大众”与“为市场”在齐白石眼里是一件事,从做木工到作画,就像从“粗木作”到“细木作”的改变,都是手艺、都是营生。

从老舍夫人胡絜青的描述中得以了解:“齐白石解放后仍是自订润格都不高:每尺收四元,后来还是琉璃厂南纸铺为他抱不平,催他增到一尺画收六元,有工笔虫草或加用洋红的加一倍,都是严格按照成本和付出的劳动来收费的。”可以看出在齐白石心里对自己工作性质的界定:他一定很不习惯艺术家的那种特殊与清高,而始终是谦卑本分的。这使他从未离开过“艺”和“术”的本质,艺术就是艺术,没有那么玄奥,是简单快乐的事情。

艺术流通商业化

齐白石艺术具有“人民性”“喜闻乐见”“雅俗共赏”等性质,因此齐白石的作品可以说是世界上被复制量最大的艺术家之一。在60、70 年代齐白石的虾、小鸡、牡丹这类绘画,通过一种特别的生产工艺,被大量复制在暖水瓶、茶杯、脸盆、床单、沙发靠垫这些几乎所有人都需要的日常用品上。在西方有一个词叫:“commodification(商品化)”,即是一种将经典艺术市场化、产品化的工作或生意。如美国涂鸦艺术家凯斯·哈琳的作品形象,由以他命名的公司代理复制在各种产品上,而我国的齐白石艺术是被全中国的日用品生产领域“commodified”的。

齐白石的意义和价值被中国版的这种“商业化”做了最大化的发挥。在中国“社会运动”“集体意志”的那些年代里,在中国人民大干快上的建设中,当我们在洗脸时,生动的虾群仍然在水中游动;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里,送给新郎新娘的暖瓶上,仍然是齐白石的牡丹花、和平鸽。齐白石通过他眼睛的选取和用他的艺术为蹉跎年代的中国人保留着一份美好的、纯真的、情趣的生活。在中国人内心情感中,到什么时候它们都是不可缺失的。

朴实和崇高的世界观,是中国人生活的态度和方法。在齐白石的画中有对人类的善意,对自然的尊重和对所有生命的爱,这才是全国人民都喜欢齐白石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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