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英网络流行语字母缩略体的认知分析

【摘要】 为追求网络对话的新颖和快捷，21世纪以来，汉语和英语中出现了大量以字母符号为构成形式的字母词。本文从认知角度出发，旨在通过梳理汉英两类语言网络流行语中字母体的结构，分析其通过缩略途径生成的路线，进而阐释由形式带来的汉英共性的多种认知属性和功能。

【关键词】 汉英；网络流行语；字母缩略体；认知

【中图分类号】H109.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02-0122-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02.040

在社会日新月异和互联网迅速发展的技术基础上，中国的QQ、微信、微博，欧美的Facebook、WhatsApp、Telegram等社交App成了大众关注热点、传递信息最重要的平台。为方便交流群体更高效地沟通，缩略语应运而生，特指截取原词原句某一部分缩合而成的语言表达形式，具有时效性、高频性、互动性等特征，其产生和发展与语言的自身变化、社会的经济文化因素和使用者的心理活动密切相关。21世纪初以来，“dbq”“BTW”等以字母为形式的中英缩略语符号风靡网络，成为年轻一代约定俗成的语言形式。本文旨在理清这类字母体的生成机制，梳理中英不同类别，并通过对认知属性和认知功能的阐释揭示两种语言使用主体之间的思维共性。

一、字母缩略体的生成机制

缩略指出于语言表达者的经济原则，对某些事物称谓中的成分进行有规律的节缩或省略。如2017年的网络流行语“喜大普奔”是提取四个成语“喜出望外、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中前一个语素组合而成，又如“供给侧”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截取而来。这种修辞手法有多种分类方式，在此主要从音节字母的缩略组成分析。

（一）汉语拼音字母符号缩略

汉语的这类造词方法十分简单，造词量也很大，21世纪以来流行于网络。尤其是2018年之后随着微博、豆瓣、知乎用户的激增和王者荣耀、和平精英等游戏平台的推广，更是风靡全国。

如网民用“dbq”三个简单的符号指示汉语拼音“dui bu qi”，代表“对不起”的道歉意义；“plmm”是整体语言形式“piao liang mei mei”的首字母缩略，继而转指外形靓丽的“漂亮妹妹”。

此类符号结构规则统一，均是将普通话词语或短语拼音各个音节的首个声母分别从整体形式中提取出来，通过缩略结合在一起，形式简洁。如“xswl”为“xiao si wo le”的缩略符号组合，映射“极为夸张的笑意”；“zqsg”为“zhen qing shi gan”的部分缩略，表示“非常用心的感情”。

（二）英语音节字母符号缩略

英语字母符号的缩略过程与汉语拼音字母符号本质相同，以下将考察范围主要设定在以字母符号为组合形式的网络流行缩略体上，排除数字混合式（如b4n=bye for now）及机构组织、科技术语和产品名称的首字母缩略式（如OPEC=Organization of Petroleum Exporting Countries）。

和汉语相比，英语字母缩略体构成规则较为复杂，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两类。

1.首字母缩略体

和汉语相同，这类结构是抽取单词的各个音节或短语各个单词的首字母组合而成新的语言形式，由“FB=facebook”表示“脸书”这一大火的社交软件，“GF=girlfriend”专指女朋友而不是女性朋友。又如“BTW”是选取三个首字母，以部分代整体，指示整个短语形式“by the way”，然后在人们的头脑里发生二次映射，表示“顺便说说”的意味，“IMO”是“in my opinion”的缩写，又指说话人特别陈述的以自己为角度的观点。值得注意的是，这类符号结构多采用大写字母以凸顯形式意义。在外媒社交平台如Ins或WhatsApp上，这类缩略不仅用在短语中，还广泛存在句子里，如下表1：

2.借音字母缩略体

即借用某一英语单词的读音缩略为音节或单词，将词和短语缩略组成字母符号形式。如“r——>are——>是”“y——>why——>为什么”。又“IOU”其中的“U”因读音相同为单词“you”提供了心理通路，整个短语以字母的形式部分代整体“I owe you”，再指称“我欠你”这一概念意义。

这一结构的流行与英语的发音规律密切相关。因为英语中仅有26个字母，有字母与单词音标的全部或部分辅音和元音的发音相同。如“U”与长元音“/u：/”相等，“A”“I”和“O”分别与双元音“/e?/”“/a?/”“/??/”读音相同，具有以字母代替音节的便利条件。而汉语拼音构成规则复杂，共计23个声母，24个韵母，可组成400多个音节。其中仅整体认读音节就有16个，且使用频率较低，难以用字母代替音节使用。

不论是汉语拼音，还是英语音节，都是通过提取或借用不同音节字母的形式，以缩略的形式由部分代指整体语言结构，然后发生认知上的二次映射，表示网络交际语境中的意义。

二、字母缩略体的认知属性

当字母缩略体组成符号结构发生指代之后，网民们通过头脑之中的认知映射便建立起了概念关系，比如“yygq”指“对方说话不正常，语调含有讽刺意味”，“MYOD（mind your own business）”是对另一方多管闲事的斥责。通过缩略之后的这种字母体具有多重属性，也同样能反映使用主体中国人和西方人的思维共性，以下主要探讨三类。

（一）体验性

Lakoff和Johnson在1999年出版的著作《体验哲学——基于身体的心智及其对西方思想的挑战》中提出了一个全新的理论：体验哲学，重点强调了心智的体验性。具体在缩略的语言框架内是指，人们在最开始接触字母缩略体的符号结构时因为没有文化知识背景都是无意识的，难以正确理解这些组合的确切含义。但当我们的身体、大脑、环境产生互动，比如嘴巴流利发出了正确语音，老师教授了汉语拼音或英语单词，微博、facebook等平台上出现了大量多次的表达，人们便可基于自身体验了解和熟知网络流行语，至此不断产生认知循环，螺旋式提升自我对字母缩略体的了解。例如第一次接触“jjww”这个字母缩略结构时，我们无法通过其表面符号理解其意义，只有在其他人使用并广泛传播后，基于我们头脑中学习过的拼音音节规律，才能确定其指代“ji ji wai wai”的一个整体语言形式，又通过我们长久以来全方位的体验了解，最终才能更加熟悉地在网络中运用这个词表示“说话人不利索”的独特意义。

字母缩略体的指称在动态语境中还受作用于百科知识和概念，比如“rs”可能是二次映射指微博等搜索引擎上反映一段时间内各界大事的流行话题，也可能是表示某一粉丝群体中的“人身攻击”。“LOL”在聊天语境中表示“Laughing Out Loud”，也可以指“little old lady”或是来自中国的爆款游戏“League of Legends（英雄联盟）”。不同的认知意义需要使用者基于自身心智和对发话时周围环境的体验进行选择。

（二）新颖性

通过源域字母符号对目标域语义的具体化，字母缩略体中抽象的、难懂的概念变得可视、生动起来，这些新组合区别于原有出现时间长、使用人数广的概念性词/句义，极富形象性和趣味性，使得众多以年轻人为主体的中外网民产生了特别的新鲜感。

而人们在用一个符号结构来多次表示另一些字词句的过程，就是在一个字词句的基础上创造出了一个新的词，并且这个创造出来的字母缩略词也具有新颖的特征和新的意义。如果不深入了解和发散式联想，普通人很难将字母缩略体和原有词汇联系起来。没有了书面化的辞藻，摒弃了长篇大论的刻板单调，这种新奇的流行语打破了常规，很容易吸引受众猎奇的目光。如当对方发来“bdjw”，谁能想到这是映射“bu dong jiu wen”表示直率的提示“不懂就问”。而“OOO”其实也是 “out of office（不在辦公室的友情提示）”的缩写，而不是一串乱码。

（三）历时性

随着时间往前推动，事物都会不断发展变化，网络用语也会跟随社会环境的发展和网民思维的变化不断更新换代，旧的语义可能会使用新的缩略体符号，如“对陌生年轻女性的称呼”从2004年的“mm”转变为2018年流行起来的“xjj（小姐姐）”。旧的字母组合也会用于表示新的意义，如“awsl”在产生之初指“a wo si le”表示看见某件事或某个人时兴奋、幸福的状态，在B站广泛流传后被众多网友发展为指“a wei si le”，通过虚指电影《扫毒》中张家辉饰演的“阿伟”这个角色，表达见到偶像瞬间的激动情绪。而英语中的“IC”在半导体工业发展迅速期间，其多用于转指“integrated circuit（集成电路）”，在卡片时代之际，表示“identity（身份证）”。而在网络交流追求快捷时期，以字母“C”的发音指“see”这一单词，再次表示“I got it”“I understand”一类的明白义。

除了以上四类较为突显的认知属性外，字母缩略体还具有普遍性，如使用最简单的字母“bb”既可以指汉语拼音“bao be”，也可以指英语单词“baby”；又如互动性，当中国好友发来“xswl”（笑死我了），为方便和有趣地继续交流，可以回复“hhhhh”（哈哈哈哈哈）。若外国网友对你表示感谢，发送了“TY”，切记一定要回复“NP（no problem）”等礼貌用语。

三、字母缩略体的认知功能

当符号结构激活了网民的心理认知，人们就会自觉结合自身情境和社会状况对字母缩略体进行认同和再次传播，以此形成下面三种认知功能。

（一）提高语言表达的经济性

王寅（2005）曾提出“缺省信息与转喻机制”，即人们在日常交往中，言语所表达的信息不可避免地会少于相对应实际情景所包含的信息，这些缺省的信息便处于范畴知识的半激活状态，可以根据交际的需要处于激活或睡眠状态。所以字母缩略体通过非常简单并新颖的语言形式代指较为复杂、特征不够明显的语言内容，一方面可以迅速激活交际双方的联想认知来补充信息，另一方面可以极大地满足话语表达所需要的经济性。这种只运用符号便可以提炼出人们头脑中较为抽象、难以描述概念的方式，对于追求高效率的现代网民具有重要意义。

从网络用语的历史演变中可以发现，经济性一直是其最为突出的认知功能。从提取词语的第一个汉字组合，如“高富帅”指“高端、大气、上档次”，到提取句子的关键字构形，如“男默女泪”表示“男生看了会沉默，女生看了会流泪”，“累觉不爱”指“太累以至于不会再爱了”，再到今天用字母缩略的符号结构表示语言意义，网络语言一直在不停地随着时间变化，不断提升语言本体的经济性。当然这也契合了如今新媒体技术发达、舆论变化迅速的高效率网络大环境，在生活繁忙的情况下，人们能应对性地大幅度简化传统语言的表达形式，提升打字速度，加快交流过程。所以使用缩略作为生成机制，用字母缩略体有效地提高了网络范围中语言表达的经济性。

（二）满足特殊群体的身份认同

由于字母缩略语的经济性功能，其简单的表达形式很难让不了解的人迅速知晓符号组合的隐含意义，这类特殊形式便顺势成了某一网络群体的沟通暗号。

最为明显的是“饭圈”领域。“饭圈”是粉丝圈子的简称，是由追星粉丝自发组成的文娱社群。因为网络环境下每个人的社交媒体都是开放共享的，为了隐秘地讨论自己喜爱的明星和其他明星的娱乐事件而不引发不同粉丝群体之间的矛盾，粉丝们纷纷开始使用字母缩略语表达自己的想法。如“sc”指专用于微博超话区的“双人超话”，“hyh”多次映射表示在明星背后提供人气援助的团队“后援会”。

又如国际通用的游戏中，“DC”代指“Dreamcast”，是日本世嘉公司的一款64位游戏机。“RPG”表示“Role Play Game”，指角色扮演类游戏。在游戏操作过程中，还有如“AP——Ability Power”（技能伤害）和“AD——Attack Damage”（物理伤害）等专业术语。

相对于其他社会群体中的人来说，这些符号组合提高了理解能力的门槛，增加了迅速知晓意义的难度。所以说这类字母缩略体满足了特定群体的身份认同，具有一定的“排他性”，在很大程度上保护了各小群体在网络上的日常交流。

（三）不规范缩略体产生的消极传播影响

网络交流中的字母缩略体由于形式过于简略，除了经常上网“冲浪”的年轻人，很多用户都难以知晓字母符号组合的真实含义，无法掌握正确用法。传播过程便仅限于极小一部分群体，违背了交际过程中的“量准则”。

另一方面，部分字母缩略体仍带有网络语言固有的低俗性、随意性特征，如“rz”形容人傻为“弱智”，“sjb”二次映射指“神经病”，“zz”代表“智障”，“xjb”为“洗脚婢”，表示某明星人气很差，只能为其他较红的明星服务。这些符号组合以非常隐晦的形式绕过互联网安全系统，传递了嘲笑、侮辱、歧视等反面情绪，极易引发网络暴力，伤害被攻击的当事人，产生消极影响。

四、结语

字母缩略体是流行于中外网络上的构词新模式，用简单的字母符号组合经过缩略的方式以部分代指整个语言形式，然后经过二次映射表示較为复杂的语言意义。在认知机制的推动下，这类流行语具有体验性、新颖性、历时性等多种认知属性，也产生了提高语言表达经济性、满足特殊群体身份认同等不同的功能。然而由于网络语言固有的缺陷，部分字母缩略体会带来诋毁、蔑视等暴力语言影响，这需要我们提高规范使用网络用语的意识，主动营造一个既充满活力、又合法干净的网络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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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黄艺丹，女，重庆巫溪人，四川大学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